冒牌貨

第20章 紅燈

聞野拉開窗簾，明亮的陽剛充斥在整個房間，坐在床上的宋沅皺着眉眯了眯眼，聞野把窗簾又拉回去了一點。純白的被褥被分成兩半，宋沅坐在陰影裏，眼睛看起來有些呆滞。

聞野胡亂撩了幾下頭發，細小的水珠浮在空氣裏，他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手腕：“手腕好酸。”

宋沅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背脊僵了一下。

“怎麽能這麽粘人啊。”聞野逆着光站在窗邊，手指松垮地圈着手腕，“勾着我的脖子，說什麽都不讓我走——”

“知道了。”宋沅語速很快地打斷，他坐的很直，“你可以出去了。”

聞野哦了一聲，他趿拉着拖鞋，從屋子裏出去了，沒過多久，宋沅聽見了吹風機的聲音。

宋沅從床上下來，看着床單上顏色過深的痕跡，臉一熱，伸手有些煩躁地把床單拽下來了，被子随着動作掉在地上，宋沅看了一眼，彎腰撿起來丢到了牆角。

身上的酒味散的差不多了，宋沅把皺巴巴的襯衣脫下來，團在手裏拿了一會兒，扔進髒衣簍裏。在吹風機聲音停止的下一秒，宋沅披着浴袍，推開了主卧洗手間的門。

宋沅沖了一個澡，水不太熱，但足夠讓他清醒。他穿好衣服準備下樓，在靠近樓梯的位置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他走下樓梯，看見倚着廚房吧臺擺弄手機的聞野，面前的碟子裏有煎蛋，還有看起來很軟的吐司面包。

“喝牛奶還是咖啡？”宋沅走近了一點，聞野把手機放下，站直了一些問他。

宋沅沒接話，他垂着眼，看見挂在聞野脖子上，系的亂七八糟的圍裙。

“那就喝牛奶吧。”聞野把裝着牛奶的玻璃杯推到宋沅面前。

荷包蛋的邊緣煎的焦黃，他知道沈風會給他買好早餐，但他還是拿起筷子，夾起來咬了一口。是比想象中要更好的味道，宋沅認為是雞蛋的品種比較好，他打算以後都讓沈風買這個牌子的雞蛋。

宋沅站在吧臺邊上，很快吃完了有些過于簡單的早飯，他走出家門，看見停在臺階下的黑色轎車。司機見他出來，忙下來替他拉開車門，宋沅在上車前看了他一眼，是之前沒有見過的司機。

在後座沒坐多久，宋沅皺起眉，他伸出手，把剛剛關上的車門重新打開了。

司機剛剛系好安全帶，似乎是聽見聲音，他轉過身，猶豫地問：“宋總怎麽了？”

對上男人過深的黑眼圈，宋沅面無表情地問：“你是抽煙了嗎。”

男人愣了一下，露出一個有些讨好的笑容：“沒有啊。”

宋沅沒接話，只是盯着他看，男人似乎是被看的發毛，過了一會兒又說：“在開車之前，在外面抽了一根……”

宋沅微微仰着下巴，很輕地出了一口氣，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有些不耐煩地敲了了兩下。

“剩下的半根在車上抽的……”似乎是分不清宋沅是不是在生氣，男人忙補充：“我是開着窗戶抽的，主要是我怕來不及——”

後面的半句宋沅不太想聽，他下了車，站在臺階上給沈風打電話。

電話還沒接通，身後的門忽然打開，宋沅側了側身，看見手裏拎着黑色塑料袋的聞野。似乎是沒想到他還沒走，聞野愣了一下，用氣聲問他怎麽了。

沈風很快接了電話，宋沅收回目光，問：“劉叔呢。”

“劉叔昨天因為酒駕把駕照吊銷了。”似乎是察覺出宋沅的語氣不悅，沈風接着說：“我讓公司的新司機去接您了，他還沒到嗎。”

“到了。”宋沅簡短地回答，視線再一次落在穿着家居服的聞野身上，他丢完垃圾往回走，手揣在口袋裏，腳上踩着兩只不一樣的球鞋，看起來像個不學無術的混混。

聞野沒回去，他繞到車前，笑着沖站在旁邊的司機打招呼。

“他在車抽煙了。”宋沅對沈風說，“今天我自己去，你再找一個司機。”

宋沅挂掉電話，站在車旁的兩個人都看過來，宋沅頓了頓，說：“你把車開走吧。”

司機好像還想辯解，他有些着急的張了張嘴，最後卻只說了對不起，汽車很快離開，留下有些刺鼻的尾氣味道。宋沅轉過身，推開虛掩着的大門，拿出放在布袋子裏的車鑰匙，準備走下臺階的時候，聞野擋在他身前。

“你昨天喝的太多了。”聞野垂着眼，說：“我送你。”

不等宋沅拒絕，聞野擡起手，速度很快地抽走宋沅手裏的車鑰匙。他三兩步跳下臺階，繞到車庫裏把車開出來。

聞野從車上下來，手臂撐着車門，笑眯眯地對宋沅說：“最近打游戲充的有點兒多，手頭緊，麻煩宋總按市場價給我結錢吧。”

宋沅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伸手關上門，往下走，坐上了車。

汽車穿過種滿綠植的小道，陽光瞬間變得強烈而刺眼，宋沅閉了一下眼，再睜開的時候，頭頂的遮光板已經被拉下來，聞野沒看他，手收回去，重新搭在方向盤上。

過長的衣袖被聞野捋到手肘，露出皮膚下微突的青色血管，還有看起來很有力的小臂。

“你玩的什麽游戲。”宋沅問他。

聞野輕敲着方向盤的手指一頓，他側過頭，對上宋沅的目光，過了幾秒，他才笑着說：“名字說出來你可能會把我趕下車。”

大概又是什麽低俗的幼稚游戲，宋沅收回目光，沒再問。

聞野的車開的很慢，宋沅看了兩次表，發現聞野比司機多花了21分鐘，車子終于停到公司樓下，宋沅解開安全帶，在下車之前看了聞野一眼。

“晚上我要加班，你不用過來了。”宋沅拉開車門，又對聞野說：“記得吃藥。”

聞野趴在方向盤上，很輕微地點了點頭，然後做了個再見的手勢。應該也沒有別的要說的，宋沅把門關上，走近玻璃大門，然後消失在聞野的視野裏。

聞野在車裏又坐了一會兒，掉頭回了家。

大概是為了懲罰他故意繞遠路，在回家的路上，聞野連續遇到了七個紅燈，其中四個時間很長。在等待綠燈的時間裏，聞野忍不住又去想宋沅，有時候他覺得宋沅很聰明，比如不用費太多時間就可以看出報表的漏洞。

有的時候他又覺得宋沅很笨，聞述都要訂婚了，怎麽就不知道回頭看看他。

過了一會兒，聞野重新回到了別墅，他把車子在車庫停好，從後門進到客廳。站在有些空蕩蕩的房子裏，聞野想起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整棟房子毫無生氣，地板冰涼，水晶吊燈很亮，空氣裏漂浮着清新劑的味道。

穿着純色t恤的宋沅站在沙發旁邊，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對他說：“你以後就住這裏。”

想到這，思緒忽然被突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聞野看了一眼放在茶幾上的文件夾，知道宋沅又忘拿東西了。他走到門口，手放在金色的門把手上，有些用力地壓下去。

門打開了，陽光落在聞野的眼皮上，但他卻固執地不願眨眼。

“你怎麽在這兒？”

穿着西裝的聞述站在門外，出聲問他。

一陣很大的風吹過來，聞野覺得自己的指尖被風吹得冰涼，握着金屬把手的手指緊了緊，聞野看着西裝革履的聞述，覺得身體裏的某一個器官，正在悄無聲息的漏氣。

“那你呢。”聞野扯了扯嘴角，垂眼看着聞述空空的手，“你來幹什麽。”

聞述看了他一會兒，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深藍色的長方形硬紙。

“上次宋沅說想看這個攝影展。”

深藍色的票面上有金色的火漆，看起來價格不菲。

“那也給我一張吧。”聞野擡眼，笑着對聞述說：“我也想看。”聞述頓了頓，有些疑惑地看他：“我只拿到一張，我記得你不喜歡這種展覽——”“路可盈去嗎。”聞野盯着聞述那張幾乎和他相同的臉，又問：“還是只有你和宋沅。”

聞述的影子在門前的地毯上拉得很長，他站了一會兒，才說：“只有我和宋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