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龍脂豚血(1)
陸無一将披風裹上身感覺到久違的安心感。他擡頭透過稀疏的枝桠望向藍黑色的天空,下弦月隐藏在薄薄的雲層中,滿天的星星如晶石般閃爍。四周蟲鳴蛙叫點綴着夏夜的靜寂,山風拂過,一陣清涼惬意,好不自在。
惟獨站在身邊那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有些煞風景。
陸無一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有話想說?”
殘影半邊臉被陰影遮住:“沒有。”
陸無一輕哼一聲,轉過身朝之前架起的火堆那頭走去:“你不是個吞吐的人。”
殘影挑挑眉,才道:“浪費。”
“不是浪費時間。我自有打算,你在旁邊看着就好。”
“擔心。”
“不必擔心,在到苗疆之前能借武林盟主的手找到璇玑燈最好。若然利用不到,待解開身上的盅毒也可一舉殺之。你與我和姐姐聯手還怕不是他對手麽?”
“楚女。”殘影提醒道。
“她是個伶俐姑娘,本座倒喜歡得緊。可惜……罷了,到時她也能成為我們手中的一枚棋子。”
殘影搖搖頭,似乎不大相信他的話:“心軟。”
陸無一聞言頓了頓腳步方才嘆息道:“你知我向來如此,那時才不想受命當教主。然如今我已坐上這位置,我便會為教主該為之事。”
陸無一說到此事時,殘影的臉上閃過一瞬的怔愣。他不再說話,跟在陸無一身後不遠不近的走着。
方心玉坐在火堆旁,正舉着翡翠煙鬥一邊吞吐煙霧一邊低頭逗弄在地上豎直身子的蛇群。
看到他們回來,她便道:“阿一我有話跟你說。殘影能回避一下麽?”
Advertisement
殘影四周看了看,不見傅弈舟和楚流莺的身影便點點頭,真的轉身回避了。
陸無一在離方心玉有些距離的地方坐下,單刀直入問:“姐姐這麽鄭重是想跟我說什麽?”
方心玉也不賣關子:“你可知離新月還有幾日?”
陸無一愣住了。他只管橫沖直撞,四處沾惹麻煩,真忘記了自己時日有限的事。經她提醒再細數下來,他臉色倏地一變:“還有三天?”
方心玉語氣緩和了些許:“……無一,三日內斷不可能趕到苗疆,你要做好準備。”她從懷裏摸索許久終于摸出一個物什遞給陸無一。
借着折射下來的斑駁月光,陸無一看到那物什是一個晶瑩的瓷瓶。他挑了挑眉問:“這是什麽?”
“用豬油和杏花做成的花膏。”方心玉答得自然。
陸無一沉默了一會兒,試探問:“有作何用?”
方心玉目光幽深地凝視着陸無一,緩緩道:“還用姐姐明說麽?”
果然是那個用途嗎?陸無一瞬時被激怒了:“姐姐,我好歹也是個七尺男兒,這次絕不會像上次那樣任傅弈舟為所欲為。”語畢他騰地站起身,雄赳赳氣昂昂地走掉了。
方心玉吃驚道:“你重點是這個麽?”
他不是極度厭惡與傅弈舟的親密接觸?現下聽來好像已經不在意了?然則就算不在意也需做好準備,不然又會像上次那樣弄傷……
看來還是交給傅弈舟比較保險。
陸無一在這個不大的樹林裏徘徊了好一會兒讓自己冷靜下來才決定回去。
殘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傅弈舟和楚流莺也不見人影。剛才他還差點對方心玉說出馬上去把傅弈舟壓到身下的話,幸好控制住了。
不然不僅方心玉,連自己都會懷疑自己是斷袖。
整理好心情的陸無一聽到不遠處聽有聲音。他好奇得朝着聲響走去,才發現是傅弈舟在練劍。而楚流莺則蹲在離他一丈多遠的地方崇拜地注視着他。
什麽毛病,大晚上不睡覺在練劍?
楚流莺傻子似的不時拍掌誇贊,那雙看向傅弈舟的眼睛閃閃發亮。
傅弈舟手上的劍在月光下泛出通紅的光澤,劍身雖薄如蟬翼卻削鐵如泥。
陸無一見傅弈舟練得起勁,心也癢癢的。站了沒片刻就抽出腰間的長鞭飛身上前。
橫空突來一鞭讓傅弈舟暗自吃驚。他下意識舉劍格擋,目光一斜便看到陸無一縱身而來。
陸無一見一招沒得逞,手勢一轉抽回長鞭二話不說又再襲去。
沒有任何殺意,看來陸無一也想活動活動筋骨了。傅弈舟欣然一笑,與陸無一你來我往的切磋起來。
楚流莺原本還沉浸在與傅弈舟單處的歡樂之中,沒想到陸無一橫插一腳,頓時頗為氣惱。可如果不是陸無一她已經被傅弈舟趕回空山派了,她又無法真的生陸無一的氣。
一番搗騰陸無一盡興了,他立身收勢,而傅弈舟也将劍收起。楚流莺一路小跑過來對傅弈舟道:“弈舟哥哥,你的劍法又精進了。要是爹爹在的話又得惋惜不已。”
陸無一收起長鞭好笑道:“惋惜什麽?”莫不是惋惜傅弈舟沒有變成他家女婿?
楚流莺沒有聽出陸無一話裏的嘲諷之意,抱着傅弈舟的手臂眯眼笑道:“弈舟哥哥是空山派創派以來最年輕的出師弟子,如果他不是榮伯伯的義子,下一任的空山派掌門可能就是弈舟哥哥了。”
陸無一帶着幾分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傅弈舟。原本他與傅弈舟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死對頭,沒想到傅弈舟身上也背負着與他一樣的重托。卻不知道傅弈舟是不是也像他那般迫不得已。
傅弈舟發覺到陸無一的目光,露出淺淺的酒窩:“別聽她的。掌門一職怎麽能随便讓些小輩擔當?夜深了,莺兒你也該去休息了。”
楚流莺卻粘得更緊:“可我還想和弈舟哥哥再多待一會兒。”剛才陸無一突然出現害她失了不少相處時間,她向陸無一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識相些。
涼風陣陣,樹影婆娑,柔和月光灑散,點點星辰如明珠如玉石,夜色如此之美,正是談情的好去處。
陸無一會意,看着傅弈舟無奈又苦惱的模樣他心情更加好了,把之前與方心玉的談話忘得一幹二淨:“那我便不做那不識趣之人了。”
傅弈舟嘆氣,真真是個會給自己添麻煩的人。
這一路被楚流莺粘着委實不自在。歸根究底都是陸無一要帶上她的緣故。到苗疆還有不少時日,這樣下去別說躲麻煩,就連想清靜一下都不可以。
傅弈舟心生一計,連忙拉過陸無一:“阿一等等。今晚月色很美,我們許久沒秉燭夜談了,不來共度良宵麽?”
“秉燭夜談?”陸無一一下沒聽懂傅弈舟的意思。他什麽時候和傅弈舟秉燭夜談過?況且哪來的美月色?
傅弈舟側頭對楚流莺道:“莺兒,莫要打擾我與阿一。”
楚流莺吃驚得看向二人。聽傅弈舟的話,難道與陸無一聊天比和自己相處更好麽?
“可是阿一哥哥他……”楚流莺還想說什麽,傅弈舟已經截斷了她的話:“莺兒,你該知道我與阿一的關系。”
陸無一怒瞪着傅弈舟:“你胡說什……”
傅弈舟一下捏緊陸無一的手,湊到他耳邊笑道:“這是禮尚往來。既然阿一你要把莺兒硬推給我,我也只能拉你下水了。”
卑鄙無恥的家夥!陸無一正想張嘴開罵便聽見楚流莺難以置信地眨着眼睛問:“是什麽關系?”
傅弈舟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他露出十分歉疚的神色道:“是我疏忽忘了告訴你。我與阿一是……”他說到這裏牽起陸無一的手吻了吻,對楚流莺繼續道:“這種關系,你可明白?”
楚流莺呆呆地看着傅弈舟對陸無一做的事,張大了嘴巴:“你,你們……”
陸無一被傅弈舟惡心到了。他掙紮着欲甩開傅弈舟,傅弈舟卻用力将他拉走:“你明白的話就回去休息。阿一跟我走。”
“傅弈舟,你別胡說。流莺,你聽我說……”也不知道傅弈舟哪裏來的蠻力,陸無一掙紮不開。他只好将希望轉到楚流莺身上。
然而楚流莺像被點了穴般定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傅弈舟拉走陸無一。而陸無一解釋的話也似乎并未聽進去。
傅弈舟把陸無一拉到偏離火堆有段距離的地方才将他松開。
這頭他才松開手,陸無一那頭就甩出鞭子來:“傅弈舟你混賬!”
傅弈舟眼明手快地側身躲過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依舊面如春風:“比起阿一來甚遠甚遠。”
陸無一見一擊不成便把鞭子扔了出去,怒瞪着傅弈舟:“你想當斷袖自己當個夠,別把我算進去!”後面的話陸無一氣得說不出來了。
“這不得怪阿一你将莺兒拉來麽?自己惹的禍難道沒有自己彌補的覺悟?”傅弈舟笑臉盈盈,眼中卻沒有任何笑意。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陸無一氣得說話都不利落了:“你還賴我?一切的罪魁禍首不就是你嗎?”
“那阿一你只能靠莺兒來報複我?”
如果承認了不就說堂堂魔教教主居然要俯賴別人才能實施報複嗎?陸無一一時語塞。
傅弈舟還想吃陸無一做的菜,如果和他鬧得太僵就不好了。傅弈舟忽而湊到陸無一身邊柔聲讨好道:“我這不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麽?不過是騙騙莺兒,又并非真是如此,待她回去我自不會再纏你。”
作者有話要說:
傅弈舟:阿一你真耿直。
陸無一:什麽意思?
傅弈舟:你是魔教教主,就算利用別人達成目的要正常不過,自然不算示弱。
陸無一:我看你比我還更像魔教教主。
傅弈舟:那是,不然怎麽降服得了你?
陸無一: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