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雙龍戲珠(1)
陸無一乃魔教教主,不少人欲将他除之而後快。所以就算在那種小茶攤被設伏算計也是常事。可傅弈舟又怎麽說?難道他們還有共同的仇家不成?
他把在小茶攤發生的事情告訴方心玉,順道提出自己的困惑。
方心玉低頭思忖片刻,道:“下盅也并非得在同一個地方下。至于仇家,去找傅公子問問便知。”
盅都中了又何必繼續深究下去?現下更應該做的是:“姐姐,滕樓主說苗疆才有破解之法,不知指的是什麽?”
方心玉笑了笑:“這個還是等人齊了再說。”語畢她站起身,“你能動麽,需不需要送些治外傷的藥來?”
陸無一點頭準備起身,聽到方心玉的話後覺得好笑。他當然能動,也沒有哪裏需要擦藥。
起身起到一半,腚下猛然傳來陣陣刺痛,陸無一方才明白方心玉的話裏玄機。他臉色登時一紅:“不需要!”
方心玉已經看出他在強撐,無聲嘆息道:“好了,別逞強,姐姐又不是外人。你放心,你與傅公子的事我們都當不知道,你也不必耿耿于懷。”
陸無一黑着臉:“我沒有。”
方心玉抽出翡翠煙鬥點上:“有也罷,沒也罷,日後你與他相處的日子或許還多着呢。”
陸無一正待駁她,她已經施施然拖着長裙往屋外走去:“一會兒我便讓小姜送藥過來。”
作為死敵,陸無一與傅弈舟本就正邪不兩立。突然間有了不可言說的關系,其結果要麽老死不相往來,要麽化幹戈為玉帛。
傅弈舟且先不論,陸無一說什麽都不會與傅弈舟握手言和。問為什麽?昨晚那件事怎麽看都是他吃虧。要他和傅弈舟好好相處?除非太陽打西邊升起!
即便他萬分抵觸,如果無法解決雙生盅的問題他只能不斷與傅弈舟重複那種事情。這是鐵铮铮的事實,他沒有辦法忽視。
唉,想他堂堂一教之主,英明神武,傲岸不群。在床上居然是被壓在身/下的那一個,被人知道他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陸無一尚在咬牙切齒,忿忿不平,懊悔苦惱;傅弈舟也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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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乾坤,天地明鑒,他活了二十六年,圍繞在身邊的莺歌燕舞不在少數,其中不乏姿色姣姣者。但他都潔身自好,從未逾越半分。因為他知道紅顏知己多了,惹上的麻煩也會變多。他不想惹麻煩,唯有與她們保持适當的距離。
盡管如此,他還是很喜歡與她們談天說地,飲酒作伴。萬沒想到保持了二十六年的原則居然會被打破了。還是被一個男人,一個時刻觊觎着他性命的死敵所破。
真是無妄之災。
湖邊吹來的風很涼快,傅弈舟站在走廊栅欄邊深深地嘆了口氣。他腦海裏仍有昨夜與陸無一抵死纏綿的片段,揮之不去。或許頭一遭與男人共度春宵,受到的沖擊太大,大到讓人念念不忘。他竟然還說了那樣的話,回想起來追悔莫及。
不可再想,那是一個錯誤,忘記它吧。
傅弈舟在心裏說服自己,還作好了之後與陸無一見面時準備。想通後他便覺得通體舒暢。正好有人前來傳話請傅弈舟過去一聚。
方心玉與滕蘭早已坐在高座上,一人拿着煙鬥輕敲,一人靜坐似乎在養神。下首坐着臉色不大好看的陸無一,青天化日下,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
魔教的人向來特立獨行,方心玉也不勸說,室內氛圍顯得怪異又平和。
傅弈舟進屋瞧見人這麽齊,頗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道:“在下是否來晚了?”
“不晚,傅公子請坐。”方心玉緩聲道,滕蘭随着她話音落下而開始動起來。
傅弈舟眼角餘光向陸無一那邊投去,面色略略一僵便尋了處離陸無一較遠的地方坐下。陸無一也覺別扭,很快将頭偏到另一頭不看他。
方心玉單刀直入:“事出有因,我們直入正題。師妹。”
被叫到的滕蘭擡起柔荑翻開擺在案臺上的泛黃老書,語氣平淡:“雙生盅只有萬蟲盅方可破解。而萬蟲盅只有苗疆神婆才有,所以你們想要解盅,必須走一趟苗疆。不過……”滕蘭說到這裏頓了頓,才又繼續開口:“兩位公子願意的話也可不解,畢竟此盅非毒盅。”
她言下之意指的是他們二人只需在每個新月之夜交合,雙生盅就不會傷到他們一分一毫。
一男一女便作罷。可他們又不是斷袖,為了自保而與另一個男人行/房實在很奇怪!
陸無一漲得臉通紅,忍不住想罵話,可又不知罵什麽。傅弈舟幹咳一聲打破空氣中片刻的凝重,道:“萬蟲盅是什麽?”
滕蘭搖頭:“書裏沒有詳細記載,我也不是很清楚。兩位公子欲作何打算?”
陸無一斬釘截鐵道:“當然要去!離開這裏就去!”
方心玉又道:“這裏離苗疆路途遙遠,你們要做足萬全準備方好。”
“做什麽萬全準備,本座一刻都不想浪費。”
“……在下與陸教主身份懸殊,一起行動恐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若被麻煩耽誤了時間更是得不償失。”傅弈舟冷靜的分析道。
方心玉心想有理,思索半晌後道:“這好辦。你們二人只需低調行事,私下前往便可。我也會跟着你們,這樣更不會顯得奇怪。”
陸無一聽到她的話,脫口問:“你也要跟着來?”
傅弈舟一愣。陸無一的重點居然是這個嗎?
滕蘭罩着眼紗的臉看不清是什麽神色,但在那剎那顯得很吃驚動搖。
方心玉颔首:“我之前就打算跟你說,只是你突然變成那樣……”
“你可以離開這裏嗎?”她不是說在焚玉樓裏的人不可以離開焚玉樓?
方心玉頓住拿煙鬥敲晃的手:“你不必在意這點,我會處理好。後天就要離開這裏了,你們先回去好好準備。”
她側過臉凝“望”着方心玉,卻什麽話都沒說。
傅弈舟注意到滕蘭的奇怪模樣,略一思忖後很自覺起身:“也好,在下先告辭了。”他向外走時發現陸無一還坐在那裏倒酒喝,他又折回身道:“陸教主,在下想與你聊聊,可否借一步說話?”
陸無一盡量不與傅弈舟有眼神上的交流,沒想到有的人就是喜歡不請自來。陸無一不悅地蹙眉:“本座與你無話可說。”
“陸教主難道怕在下?”
聞言,陸無一立即放下酒杯跳起身,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傅弈舟跟前扯住他往外走:“本座會怕你?這就來與你戰個酣暢盡興。”
在這種環境和這樣的情形下,傅弈舟并不想和陸無一戰個盡興。不,是一點也不想浪費體力:“陸教主,在下……”
眼瞧着兩人快步離開屋內,滿室只剩下寧靜馨香。滕蘭抿着唇:“師姐,你從未說過要離開焚玉樓。”
方心玉看向滕蘭:“我只是想補償這些年來與至親之人分開的遺憾。你會體諒我,對麽?”
滕蘭字字珠玑:“不體諒。這些年來我們情同姐妹,難道不算是親人麽?你要撇下我,撇下焚玉樓?”
方心玉擡手撫上滕蘭微涼的臉:“當然是親人。師父的再造之恩與你的真心相伴我沒齒難忘。師妹,你放心。我沒打算撇下你和焚玉樓,我會回來。”
滕蘭搖着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你還會回來麽?江湖險惡,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師姐,你意已決?”
方心玉擡起煙鬥又放了下去,低聲道:“是。”
滕蘭默然片刻,別過臉去:“你還記得母親定下的規矩嗎?想要離開焚玉樓必須經過十重考驗。”
方心玉道:“我已經有所覺悟。”
待得方心玉離屋,只餘下滕蘭一人。她怔怔望着門口,暗暗攥緊手心。早知如此,她就該任由陸無一和傅弈舟盅蟲發作死去,也別對方心玉說出實話。
他們的生死與她何幹呢?遺憾的是,她無法對方心玉說謊。方心玉那麽焦急無措,她只想讓方心玉寬心罷了。然而方心玉卻要為此離開她。甚至不惜下定決心去經受有可能讓自己丢掉性命的考驗。
“師姐,怕是這一生你都不會懂我的心意。”滕蘭喃喃低語,一滴眼淚隔着眼紗從臉頰劃過。
走廊外,被陸無一拉扯着的傅弈舟一邊走一邊笑得勉強:“陸教主,該放手了。”
陸無一頓住腳步,像甩什麽髒東西般甩開傅弈舟,手探進披風裏拿長鞭:“正好本座的傷痊愈了,想活動下筋骨。”
傅弈舟擺手示意:“陸教主誤會了。在下只想談天,不想動手。”
兩個人都是江湖兒女,尴尬別扭過後自然能如以往那般相處。陸無一挑眉:“本座不知與傅盟主有何天可談?”
傅弈理好被陸無一扯得有些淩亂的衣衫,微笑道:“自然是有,而且還很多。既已決定一同前往苗疆,陸教主與在下不如暫時放下恩怨,化幹戈為玉帛?”
陸無一聽出了點意思,他倨傲的斜睨着傅弈舟:“你這是在求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