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周郡到廣寧殿的時候, 正好碰到趙關祿下值。
趙關祿囑咐他的徒弟,“皇上入睡之後不喜別人打擾, 你記住,除非皇上叫人, 否則不管晚上聽到什麽聲音,都不可以進入皇上的寝殿。”
徒弟聽得很認真,“放心,師父, 我不是第一次當值了,規矩我都懂。”
趙關祿轉身,看到周郡, 笑着給周郡行了個禮。
周郡看趙關祿腳邊空蕩蕩的,便問趙關祿, “你又把趙大白送百獸園去了?”
趙大白失而複得, 周郡以為趙關祿肯定會把趙大白拴褲腰帶上,走哪都帶着。
趙關祿搖了搖頭, “沒, 送出宮去了, 這後宮的争鬥太黑暗,有些人為了達到目的, 甚至連不足四個月大的小狗崽都不放過, 我怕大白在這種環境中長大,心靈會受到傷害,所以我把趙大白送去宮外的私宅了。”
趙關祿這話, 一聽就是在擠兌她。
周郡撇了撇嘴,對趙關祿說:“行了,別指桑罵槐了,之前的事情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對,利用了你家趙大白。”
趙關祿揚着下巴,陰陽怪氣的說:“你跟我道歉沒用,心靈受到傷害的是我家那小兒子,什麽時候我家小兒子開口原諒你了,這事在我這才算結束。”
趙大白是條狗,自然不能開口,趙關祿這是鐵了心記恨上她了。
周郡自知理虧,恭恭敬敬的問趙關祿,“趙公公,您就說吧,怎麽才能原諒我?”
趙關祿一聽這話就笑了,他拿腔拿調這麽半天,就等周郡這句話了。
他收起剛才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讨好的對周郡說:“周姑娘,我家大白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為它說一門親事了,我就直說了,趙大白一直對昭妃宮裏的那條長毛犬很感興趣,要不您給說個媒,成全了這對苦命的鴛鴦吧,讓它們早點孕育下一代。”
昭妃宮裏養的是條白色的長毛犬,叫然然。然然一身雪白的長毛,眼睛黑漆漆的,憨态可掬,特別招人喜愛。
周郡不止一次遇到過趙關祿特意從禦前溜到昭妃宮裏逗然然玩,而且周郡發現,趙關祿看然然的眼神,特別慈祥,跟看自己親閨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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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什麽苦命鴛鴦啊,趙關祿絕對是打着成全他家小兒子的幌子,想讓然然給他生一個差不多的長毛犬玩。
周郡瞪了趙關祿一眼,“別編了,到底是趙大白對然然感興趣,還是你對然然感興趣?連條狗都不放,你怎麽這麽禽獸。”
被拆穿的趙關祿,絲毫沒有羞愧的感覺,他笑着對周郡說:“這是你欠我和大白的,你現在是皇上的新寵,說話特別有分量,要是你去跟昭妃開口的話,昭妃顧忌着皇上,肯定會給你幾分面子的。”
周郡嘆了口氣,她忽然不想當這個新寵了。當新寵好辛苦,不僅要陪皇上睡覺,還得兼職當媒婆,怎麽想都不劃算。
趙關祿湊近周郡,輕聲威脅周郡,“我只有一個要求,然然生下來的小狗崽,必須跟我姓,否則我和趙大白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周郡,“……”
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周郡走進寝殿的時候,蘇湛北正在看奏折。
最近朝政繁忙,奏折堆積如山,蘇湛北手握奏折,眉頭皺的緊緊的。
周郡怕打擾到蘇湛北,坐到榻上,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書,默默地看了起來。
在周郡的印象裏,這本是蘇湛北看得最多的書。蘇湛北感興趣的東西,周郡也想試着多去了解一些。
蘇湛北放下手中的奏折,平緩了一下情緒,才從禦案前起身,走到周郡身邊,摸了摸周郡的頭。
周郡擡頭,笑着問蘇湛北,“皇上,您忙完了?”
蘇湛北搖了搖頭,“不是緊要的事情,朝中大臣,集體彈劾了吏部尚書,朕看了一晚上的折子,竟沒找到一本給吏部尚書說好話的。”
牆倒衆人推,官場上常有的事情,可這次的風向如此強烈,估計是有人在暗中使力,想拉吏部尚書下臺。
周郡問蘇湛北,“吏部尚書做錯事情了嗎?”
蘇湛北回答周郡,“吏部尚書不是一個好人,卻是一個好官,這些折子,都是彈劾吏部尚書德行的。”
周郡有點理解蘇湛北的困擾了,朝廷現在需要的是一個有能力的好官,而不是一個平庸的好人。
蘇湛北眉頭微皺,“吏部尚書是皇後的父親,之前大臣們看在朕的面子上,不敢輕易彈劾吏部尚書,這次也是吏部尚書做的事情太過分,引起衆怒了。”
周郡心裏一動,吏部尚書是皇後的父親,最近總纏着她的惜墨,是皇後宮裏的宮女。
雖然兩件事情沒有什麽聯系,但周郡總感覺惜墨的反常,和皇後脫不了幹系。
周郡實在不擅長官場上的事情,她眨了眨眼睛,擡頭望着蘇湛北。
蘇湛北知道周郡不理解官場上的那些爾虞我詐,她摸了摸周郡的臉,笑着對她說:“今天這事,要是放在前幾年剛登基的時候,朕肯定會大發雷霆。”
周郡問蘇湛北,“那皇上如今怎麽這麽平靜?”
蘇湛北回答周郡,“這幾年被氣得多了,習慣了,已經可以心平氣和的罵人了。”
周郡詫異,“這也能習慣?”
蘇湛北跟周郡開玩笑,“事實證明,真的能習慣。”
說着,蘇湛北坐到周郡的對面,拿起周郡剛才看的書,問她,“看得懂嗎?”
那是一本兵書。
周郡誠實的回答,“看不懂。”
蘇湛北問周郡,“需要朕教你嗎?”
周郡點了點頭,“好。”
兵書很難,但蘇湛北講的淺顯易懂。
蘇湛北指着一張地形圖,對周郡說:“打仗的時候,占據有利位置是很重要的,地勢高而向陽的地方,是首選。但兩軍作戰時,突發情況很多,所以大多數的時候,兵書上的內容并不适用,将領必須靈活運用,才能取得勝利。”
這個周郡懂,她試着問蘇湛北,“盡信書不如無書?”
蘇湛北點頭,對周郡說:“這本書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幾乎每天都會翻開看看,你要是喜歡的話,就送給你了。”
周郡沒有直接收,她坦率的說:“皇上,我學問低,這書上的內容,我實在看不懂,這麽好的書,送給我絕對是浪費了。”
蘇湛北把書放到一邊,握住周郡的手,溫柔的對她說:“看不懂沒關系,朕可以教你,一天講一頁,很快就能講完。”
蘇湛北的手有些涼。
周郡反握住蘇湛北的手,笑着點了點頭,“其實講慢點也沒關系,我時間多,皇上可以慢慢教我。”
慢慢這兩個字,讓蘇湛北眼中的笑意更盛。
對,沒事,可以慢慢來,畢竟未來的每一天,她都會和周郡在一起。
蘇湛北問周郡,“你平時喜歡做什麽事情?”
周郡笑着問蘇湛北,“皇上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蘇湛北沒有掩飾,“朕想更了解你一些,進宮前和進宮後,與你有關的事情,朕都想知道。”
明明是侵略性十足的話,從蘇湛北口中說出來,竟是如此的溫柔。
遇到蘇湛北以前,周郡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這樣一個溫暖的人,這般溫柔的對待。
周郡對蘇湛北說:“我進宮以前的生活很無聊的,每天除了聽書,就是去竹林裏練功,師父教我的內功心法很難,我練了整整十年,才堪堪入門。”
蘇湛北問周郡,“你喜歡練功嗎?”
周郡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說不上喜歡,只是我周圍的人,都在修習武功,練武在四亭鎮,是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情。”
蘇湛北問周郡,“那你以後,可以教朕武功嗎?”
練武功講究童子功,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蘇湛北雖然年輕,可是骨骼都已經成熟了,現在開始練武,根本什麽都練不成。
而且內功心法這種東西,只可以傳給擺了拜師宴的親徒弟。
雖然周郡很喜歡蘇湛北,可是從收徒的角度來說,蘇湛北并不是一個好的人選。
周郡看向蘇湛北的目光,隐隐的有些嫌棄,她委婉的對蘇湛北說:“皇上,您想了解我,有很多種方法,不至于非得親自去練武功。”
怕蘇湛北多想,周郡特意加了一句,“皇上,練武功既枯燥又辛苦,您為國為民已經夠操勞的了,奴婢實在舍不得您在練武功這件事情上再受苦了。”
可惜周郡的演技不是很好,蘇湛北一下就看穿了周郡的小心思。
不是蘇湛北能看透人心,而是以她對周郡的理解,但凡周郡把話題上升到國家大業的高度,就說明周郡要開始忽悠人了。
蘇湛北挑眉,問周郡,“你是在嫌棄朕?”
周郡口是心非的回答,“不敢。”
蘇湛北對周郡說:“既然不敢,那從明天起,你每天花一個時辰教朕練武可好?”
周郡決定掙紮一下,她小聲跟蘇湛北抱怨,“哪有收自己媳婦當徒弟的,這都亂了輩分了。”
媳婦?
蘇湛北聽到周郡的話,心裏一動,她問周郡,“你說什麽?”
周郡還在那算輩分,“我說這輩分太亂了,如果我教皇上武功,那皇上就變成自己的師娘,而我,也變成了自己的徒媳。”
不行,實在太亂了。
蘇湛北不關心輩分的事情,她對周郡說:“不是這句。”
周郡疑惑。
那是哪句?她一共就說了兩句話,一句是“這都亂了輩分了”,另一句是“哪有收自己媳婦當徒弟的”。
難道蘇湛北在乎的是“媳婦”兩個字。
周郡擡眼,下意識的詢問,“媳婦?”
蘇湛北回答的很快,“哎。”
周郡,“……”
她這是被調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