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并不是所有的重逢, 都和故事裏說的那樣美好。
再一次見到左念, 湯斯年只以為那是商場過于熾亮燈光下,所營造出來的錯覺。甚至在看到左念那一頭煙灰色的微卷的長發時,她凝望着那張總是過于白皙的臉頰,恍惚之間, 還以為是少年時期的幽靈來尋她。
幾乎是下意識地, 湯斯年一把狠狠地将左念的手甩開,接着後退一步, 一言不發地望着她, 讓尴尬填滿她們之間的空氣。
左念指尖微顫,試探性地喊了她一句,“湯斯年?”
湯斯年又不是瞎子, 也沒辦法睜眼看着她說自己不認識。她只好恢複自己沉默寡言的表象, 和左念說了一句無關痛癢的嗯。
對于這個在她少年時塗抹過些許悲劇色彩的人,湯斯年盡量表現地無悲無喜,波瀾不驚。
她看向左念的目光是虛的。
所以湯斯年幾乎未曾注意到,時光将對方那張少年時就驚豔衆人的臉雕琢成什麽模樣。此刻在她的觀念裏,左念就是一個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反倒是站在她身旁的姜望舒, 仔細地将眼前的左念打量了一番。
左念的個子并不算很高,但因為過于纖細的身材,看起來就顯得十分高挑。再加上她那一頭如煙般的冷灰色長發,使得她那張原本就過于冷淡的臉,看起來越發的高冷。
姜望舒曾經在電視上看過她好幾次,直到今天看到她真人, 發現她比鏡頭前更要漂亮。
對于如今左念的感官,姜望舒并沒有明确的喜惡。可左念看向湯斯年的眼神,卻隐隐有些讓她覺得不舒服。
即使再怎麽掩飾,那樣的期待和喜歡都是那麽明顯。顯然對于左念來說,湯斯年在她的心目中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無論是喜歡,或者是其他的情緒。
但是這份喜歡曾經太過熾熱,甚至一度灼傷湯斯年。由此,這并不是一場值得期待的重逢。
湯斯年沒有給左念一個多餘的眼神,她牽着姜望舒的手,禮貌又生疏地和對方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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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念完全忽視了一旁的姜望舒,在湯斯年轉身之後匆忙地一把拉住她的手,仰頭看着她滿是希冀地問道:“你現在的聯系方式是多少?”
湯斯年皺眉,只靜靜地看着她,沒有回話。
左念眼裏的熱情并沒有消退,反而發出了一連串的問話,“電話?微信?扣扣?什麽都好,只要能聯系到你的都行。”
湯斯年有些不近人情地将自己的袖子從她手裏拽出來,十分冷漠地說道:“沒有這個必要。”
“我真的得走了。”
商場之中人來人往,這時已經有人認出了摘下口罩的左念,在三米開外的地方駐足凝望,甚至有人拿起手機開始拍照。
一些蠢蠢欲動的年輕人圍繞在她們三人周圍,拿手機拍着視頻,一臉興奮地讨論着這究竟是不是左念本人。
人群逐漸集聚,姜望舒注意到路人的視線,直接牽着湯斯年的手,将她一把拉走,“走啦。”
左念這才又一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姜望舒身上。
她看着兩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有些發怔。
恰好這時左念的經紀人剛好匆匆趕到,她一把拉住左念,低聲責問:“你這是要去哪兒?怎麽還把口罩摘了。”
經紀人一邊念叨,一邊讓左念将口罩戴起來。
這時姜望舒已經拉着湯斯年離開,左念站在原地,望着他們的背影,看了好一會,才一臉冷漠地說道:“我沒事。”
她又一次恢複了那個古井無波的表情,似乎方才那個在湯斯年面前那麽主動的一個人,并不是她一樣。
候在左念周圍不遠處的歌迷,似乎終于确認了她的身份一樣,接二連三地朝她圍過來。沒一會,貿然出現在商圈的左念,就被自己的歌迷圍住,再也沒有機會,朝前邁一步,去抓住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夜裏的寒風瑟瑟,将疲憊和倦怠刮在了每一個行人的臉上。
從商場出來之後,姜望舒一直牽着湯斯年的手,緊挨着她一起抵抗着這股寒風。
姜望舒側眼看着湯斯年,輕輕問道:“斯年,冷不冷?”
湯斯年搖搖頭,捏了捏姜望舒的手,關切地說道:“我不冷,姐姐呢?要不我們就不要走了,開車回家怎麽樣?”
姜望舒停下了腳步,站在她面前仰頭看着她,“現在才八點多,不再逛逛,你就直接回去啦?”
“不是說今天給你買衣服嗎?你一件都沒有買,現在就要打道回府了?”
湯斯年有些猶豫,“我……”
姜望舒呼出了一口熱氣,輕嘆道:“你……剛剛見到左念之後,心裏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湯斯年回答:“沒有。”
姜望舒反問道:“沒有?”
她才不信這個說法,明明剛剛湯斯年見到對方的時候,可是難得一見的冷漠。
雖然平日裏湯斯年的确是沉默寡言,但是像是現在這般直接拒絕一個人的靠近,在姜望舒的印象裏,這還是第一次。
由此可見,左念還是給湯斯年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姜望舒嘆口氣,伸手揪住了湯斯年羽絨服的領子,輕輕給她拍了拍,“你可不要說謊騙姐姐哦,不然我會生氣的。”
湯斯年聞言,抿唇想了想,遲疑道:“那……有點。”
“好吧,我的确是心裏不舒服。”
湯斯年伸手,把姜望舒攬入懷中。
在燈光浪漫的冷冽街頭,她汲取着來自懷裏人的溫暖,慢慢平息着方才看見時,從心底深處攀升起來的一股怒火與令人窒息的難受。
她抱着姜望舒,在她耳邊低低說道:“我覺得很難受,沒由來地有些惡心。”
那種惡心,甚至讓她有些想幹嘔。
也就是這時,湯斯年才意識到,原來左念的事情,遠遠沒有過去。這個人給她帶來的影響,遠比她所理解的還要深。
姜望舒心疼地抱緊她,“那我抱抱你的話,會不會好很多?”
“嗯。”湯斯年感受着她拍打自己背脊的力度,用力将她抱了一下,低頭貼着她的鼻尖撒嬌道:“要不今晚我們就不要再逛街了吧,先回家怎麽樣?”
姜望舒對她基本上是有求必應,“既然我的小可愛都覺得不開心了,那當然是先回家調整小可愛的心情啦。”
湯斯年高興得親了親她的面頰,由衷說道:“姐姐,你真的是太好了。”
姜望舒輕哼一聲,“那我不對你好一點,怕你被別的小妖精勾走嘛。”
這話說的,就跟變相承認她自己是個小妖精一樣沒什麽區別。
湯斯年彎了眉眼,“沒有別的小妖精,一直都是你。”
姜望舒被她哄得特別高興,當下挽着她的手往前走,開開心心道:“我們走,回家去啦。”
兩人依偎在一起,迎着冷冽的寒風,在燈火灰暗的冬夜中相伴着一起回了家。
被她們抛在腦後的左念,則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處理好自己歌迷的事情,這才逃出重圍,被自己經紀人一把拽離了商場。
左念在商場貿然離開,又魯莽摘掉口罩的舉動,引起經紀人的強烈不滿。
開車載着左念回家的路上,經紀人一直在前面碎碎念。
“賽前讓你保持嗓子狀态,不許你吃刺激性的東西,你說比賽完要吃火鍋我答應了。可你這麽莽撞,被人發現之後,扣你一個不敬業的帽子怎麽辦?”
自從左念開始紅之後,有關于她的黑料就沒有斷過。例如她過于冷淡的外表,和寡言的個性,導致一些人斷章取義說她孤高,甚至還說她不尊重前輩,耍大牌之類的。
正因為如此,有關于左念的一言一行,經紀人都把控得十分嚴格。
這個經紀人是左念母親的舊日下屬,對待她既有長輩的慈愛也有前輩的嚴厲。
左念聽她碎碎念了一大通,只坐在後座沉默無語。
經紀人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又重新将之前那個問題抛了出來,“你剛才跑的那麽着急,是見到什麽熟人嘛?”
左念沉吟了,一會,才回答到:“算是……”
“姨……你能幫我找一個人嗎?”
經紀人有些納悶,“什麽人?你要找什麽人?”
左念回答:“一個朋友,就剛才你見到的那一個。如果你願意幫我找到她,接下來的行程,我都會配合你。”
這似乎是一個很重的承諾,經紀人十分驚詫,心想剛剛那個究竟是什麽人,才會讓這個看起來一直都很淡漠的女孩如此上心。
經紀人想了想,回答道:“我可以幫你找,但你不要忘記你的話。”
“我不會食言的。”
半個月之後,左念再一次找上了湯斯年。
湯斯年是在下班時,在醫院門口被左念攔住的。
冬天的夜晚來臨得很快,昏暗的夜色裏,左念仍舊戴着口罩站在背光處,喊住了湯斯年。
“喂,湯斯年。”
湯斯年回頭,有些詫異地看着她。
“你怎麽在這裏?”
左念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用一種極其認真地語氣和她說道:“我能和你談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