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得不說, 姜望舒還是很尊重戀人的。在她答應湯斯年之後, 無論其他人怎麽勸, 她還真是滴酒不碰。
宋朝顏帶的這群年輕人向來鬧騰,坐在一旁的湯斯年就顯得異常安靜。人多的時候,姜望舒就會惦記着湯斯年。
她見湯斯年不太愛玩,就拉着她坐在一旁悄悄說話。
偌大的包廂裏,她們兩個人肩挨着肩坐在一起,旁若無人地輕聲密語, 真是羨煞旁人。
宋朝顏坐在人群裏,幾乎是占據了包廂裏燈光最明亮的地方。她備受注目,可視線卻一直若有似無地落在角落裏的姜望舒兩人身上。
昏暗的角落裏,姜望舒靠在湯斯年身上,拉着她的手低聲交談。一旁的湯斯年垂首給她剝花生,一顆一顆喂給她, 動作和神情都相當溫柔。
這時的姜望舒就會像只小貓一樣,微眯着眼, 讨好地抱着湯斯年的胳膊, 輕輕蹭着她。
除了在姜如蘭面前, 宋朝顏還從沒有見過姜望舒對誰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哪怕是在她的上一任女朋友面前, 姜望舒都不曾是這個樣子。
在宋朝顏和她們僅有幾次的見面裏,姜望舒仍舊是矜持的,是端莊的,是一個可靠的疼愛人的長輩。
她周到,體貼, 也足夠溫柔。
在蕭苑面前,她是個相當優秀的戀人。成熟穩重,知進退,也愛的克制。
可宋朝顏和她一起長大,沒少見到姜望舒在姜奶奶面前撒嬌。所以宋朝顏清楚,姜望舒是個有很多副面孔的女人。
宋朝顏曾經一度十分羨慕,被那個冷靜自持,理智清醒,擁有着強大溫柔的姜望舒所愛的蕭苑。她想,如果她以後要喜歡什麽人,一定要找一個和姜望舒差不多的。
可在她短暫的人生裏和有限的幾次戀愛中,她都未曾遇到過姜望舒這樣的人。
這世間只有一個姜望舒,可她注定永遠不能喜歡上姜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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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血緣關系帶來的限制,是世俗加在愛裏的界限。
當然,可能對于有些人來說,這根本不是什麽界限,但對于宋朝顏來說是。
所以宋朝顏很羨慕能被姜望舒喜歡的人。羨慕她們比姜望舒年長,羨慕她們與姜望舒原本毫無關系的身份。
可是湯斯年的出現,卻打破了她慣來的認知。
宋朝顏說不上那是怎麽一種感覺,羨慕與嫉妒盡數灌入她腦中,讓她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叫嚣着和湯斯年作對。
她還算是個有眼色的人,可是遇到湯斯年那天,她卻做了沒眼色的事情。明明湯斯年還長了一張還算是她比較喜歡的臉。
宋朝顏事後反省,越想越覺得自己那天是喝了假酒,才會和湯斯年說了那麽多了不得的話。
關鍵是這些話那麽傻逼又那麽過分,萬一湯斯年和小姨吹枕頭風怎麽辦?
可從今天看來,湯斯年好像并沒有做這樣的事情,姜望舒對待她的态度也一如既往。
面對這樣的情形,宋朝顏心裏舒了一口氣,卻又有另一種情緒湧上心頭。
她想,湯斯年也不過是比自己大幾歲,怎麽能夠理智成這個樣子呢?換做是她,那天有人那麽嚣張地搶自己的座位,還說了那麽自大的話,一定是會把這個人的狗頭打爆吧。
宋朝顏的小腦袋裏塞了許多事,一時是少年時的姜望舒與她,一時又是湯斯年那晚強硬到不行的姿态,亂糟糟的。
包廂裏,音樂聲喧嚣,宋朝顏搖着骰子,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都倒進酒裏,随着杯中酒一飲而盡。
喝到淩晨,包廂裏的年輕人倒了一大片。酒吧裏有載客回家的服務,幾個靠譜的小夥伴就各自帶着一部分人各回各家去了。
湯斯年和姜望舒一起送完了包廂裏的所有人,确認她們都安全之後,才一起架着喝醉的宋朝顏回家。
時間已經很晚了,明天湯斯年還要去實驗室,姜望舒就提議把宋朝顏扛回她們現在住的那個公寓裏。
湯斯年沒什麽意見,将宋朝顏塞進車後座之後,開着車回家。
宋朝顏喝多了,被姜望舒用安全帶鎖在車後座裏。姜望舒怕她過于張牙舞爪會掙脫安全帶,就坐在車後座裏盯着她。
一路上,宋朝顏簡直瘋了一樣,扒着車後座狂唱歌。從什麽“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到什麽“最好的愛是手放開。”
歌單特別老,歌詞特別讓人酸掉牙。
湯斯年被她吵得耳膜疼,還是耐着性子朝後問了姜望舒一句:“她這是失戀了?”
姜望舒還沒回呢,宋朝顏就兇巴巴地回了一句,“什麽失戀了!你才失戀了!”
湯斯年才懶得理醉鬼,姜望舒就不樂意了。姜望舒一把将宋朝顏按回座位,和她嚴肅地說道:“顏顏,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你在說我失戀嗎?”
她一板着臉,宋朝顏就開始哭,“哇!嗚嗚嗚嗚,小姨你兇我!”
姜望舒簡直哭笑不得,“我哪有兇你!”
宋朝顏哭到抽泣,“你……你就有!你有了……有了新女朋友,就不要我了!”
姜望舒簡直搞不懂她的邏輯,怎麽有了女朋友就不能要她了。姜望舒伸手給她抹眼淚,邊擦邊哄,“好了好了,別哭了,我怎麽會不要你呢。你可是我的親親小侄女啊!”
宋朝顏哭的兇,手一指湯斯年控訴道:“可你比較愛湯斯年……”
“你都對着她撒嬌,從來不對我撒嬌!”
宋朝顏說這句話的時候,邏輯十分的清晰。姜望舒一時摸不清她這是喝醉了還是沒醉。
湯斯年在前面開車,聽到插了一句,“可是湯斯年是你小姨的女朋友啊,和她撒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宋朝顏反駁:“不是!她……她以前從來不會和女朋友撒嬌!”
姜望舒一聽,心想這孩子喝醉了怎麽還揭人老底呢?
偏偏湯斯年覺得有趣,和宋朝顏搭上話之後,再接再厲道:“你又沒見過你小姨談戀愛,怎麽知道你小姨不會對女朋友撒嬌。”
宋朝顏梗着脖子說道:“我就……我就知道!”
姜望舒聽了,伸手去拍湯斯年的肩膀,輕聲呵斥,“湯斯年!你幹嘛!”
湯斯年不理她,慢悠悠轉着方向盤說:“你怎麽知道的,誰和你說的,你見過啊?”
宋朝顏喝多了,問什麽答什麽,“蕭苑……蕭苑說的!”
這話說出來,不但湯斯年覺得驚訝,就連姜望舒都震驚了。
姜望舒還沒問宋朝顏怎麽和蕭苑那麽熟呢,湯斯年又開始套話了,“蕭苑?蕭苑怎麽說的?”
宋朝顏結結巴巴地回答:“蕭苑……蕭苑說……小姨一點也不粘她……一點也不依賴她……一點……感覺也沒怎麽喜歡她……”
她話說了一半,就被姜望舒撲過去一把捂住嘴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姜望舒惱羞成怒,“顏顏你不要再說了!”
她都不想追究宋朝顏怎麽和蕭苑熟起來的,只求宋朝顏現在立馬閉嘴!不然她僅剩的一些東西,就要被宋朝顏扒光,呈現在湯斯年眼底裏了。
湯斯年見姜望舒實在是不願意讓宋朝顏說這件事,可她偏偏就很好奇。她聽見後座的宋朝顏還在叽叽喳喳地掙紮,和姜望舒鬧起來。再等紅綠燈的時候,一時沒忍住,就開口問了姜望舒。
“姐姐,蕭苑……是怎麽回事?”
因為有了宋朝顏這個前情鋪墊,而湯斯年的語氣又很好奇的樣子,姜望舒狠狠心就說了。
“這件事吧,分手的時候蕭苑也說過了。”
“剛在一起的時候,蕭苑說因為工作的原因,不希望戀人是很不成熟天天粘人的類型。所以……”
湯斯年若有所思,“所以後來,日漸相處,她覺得你對她不用心,也沒有那麽愛她,所以才會有那樣的事情。”
“算是吧。”姜望舒抿唇,想了想和湯斯年說道:“我是考慮她想要這樣的相處模式,所以一直很克制。但是其他方面,對她一直很盡心。”
“一段感情的斷裂,總不會是一個人的錯。我承認,我自己是有很大的問題。”
蕭苑說,不想要那麽粘人的戀人,姜望舒就很克制自己。可每一次蕭苑只要回來花城,她無論是在忙着工作,還是在家裏脫不開身,都會不管不顧地開車出來,去接對方。
就好像去年冬天,蕭苑的飛機淩晨一點到機場,姜望舒還是冒着寒夜開着車去接她。
只要蕭苑在花城,只要蕭苑有時間,無論多忙姜望舒都會陪着她。
但是這些話,是不可能和湯斯年說的。所以姜望舒很冠冕堂皇地和湯斯年說了上面那些話。
湯斯年聽到這些話,只覺得一陣酸澀從心底翻起來。她咬唇,狀似不介意那樣說道:“所以姐姐這麽粘我,是覺得我會比較喜歡這類型的?還是說……”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對于她們來說都很重要。姜望舒仔細斟酌着字眼,在宋朝顏自顧自的嘈雜聲中,回複了湯斯年。
“不是這樣的斯年。”
“我會這樣子,是因為我喜歡你。而你的喜歡,沒有強加的條件,寬容又溫柔,讓我可以在你面前足夠坦率地做自己。”
“斯年,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