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堂下何魂
慕臻看到她收起銀鞭,驚了一下,問道:“阿妹,怎的收起了鞭子?”
慕晗從短靴中摯出一把短刀,對慕臻道:“哥,咱們朝一個方向突圍,繼續逃出小樹林。”
慕臻點點頭,和慕晗瞄準了一個方向,開始突圍,衆教徒看着慕晗收回銀鞭,膽子又壯了起來,開始圍攻。
慕晗的短刀加上慕臻的大刀,他們很快就從教徒堆裏突圍了出來,突圍出來的他們,便打便撤邊退。
孫婧眼看他們馬上就要突圍成功,溜之大吉,神不知鬼不覺的連發了三撥暗器,前兩撥是對着慕晗發出,第三撥直飛慕臻而去。
慕晗打鬥中,聽得暗器風響,舞動短刀将暗器打落,剛打落最後一枚,眼光餘光瞥見那向慕臻飛去的暗器,有一顆将要飛入慕臻的心髒,而慕臻在衆教徒的糾纏下,已無餘力擋落那枚暗器。
慕晗大驚,展開清風千裏,轉身向慕臻飛奔而去……
教主主殿裏,正待睡下的宮翎,聽到疏離禀報孫婧領着巡邏的衆教徒,将慕晗追進了小樹林,大驚起身,腳不沾地的火速趕往小樹林。
小樹林裏,那彎新月已劃過一個弧線斜到了天的西邊。
朦胧的月色下,響起一聲悲痛的喊聲:“阿妹,阿妹,你醒醒,你醒醒……大哥求求你,醒一醒……”
慕晗那嬌小的頭,軟軟的垂在慕臻的臂彎裏,任由慕臻搖擺,殊無反應。
“啊……”慕臻狂吼一聲,想起慕晗飛奔過來為自己擋了一枚暗器,目眦欲裂的對着孫婧道:“你小小年紀,卻恁地歹毒,暗器傷人不說,暗器上竟還淬毒,這暗器上到底是什麽毒?”
孫婧冷笑道:“哼,你就是知道了是什麽毒,也已無力回天。”
一個冷到極致的聲音響起來:“師妹,那到底是什麽毒?你用的是哪種暗器?”
不待孫婧回答,宮翎箭步沖向慕臻,想搭起慕晗的手看看,來不來得及施救。
慕臻抱着慕晗後退一步,吼道:“別碰我阿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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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翎心如火焚,咬着牙齒道:“不讓我碰,你是不是想讓她死?”
慕臻淚如雨下,悲痛道:“将我阿妹抓來明月教的,是宮翎你,殺死她的,是你師妹,阿妹就是死,你也別想再碰她一下,阿妹若有三長兩短,我們金牌镖局,與你們明月教,勢同水火,不共戴天……”
他停了一下,又一字一頓的道:“哪怕是和你們明月教玉石俱焚,金牌镖局也在所不惜。”
說完,他抱着慕晗軟軟的身子,一步一步的隐沒在黎明的夜色裏……
孫婧看他們要走了,急喊:“別讓他們跑了,快追……”
宮翎那帶着殺氣的眼神掃了一眼教衆,教衆們一動不敢動。宮翎冷冷的開口了:“孫婧,這個教主,不若由你來當?”
孫婧看着眼前的師哥,殺氣沖天,那樣陌生,再也不是那個笑眯眯的摸着她頭喊她“婧兒”的師哥了,心中有些害怕,嗫嗫道:“師哥,可是,他們要跑了……”
“誰跟你說了要追他們,誰又和你說了要殺他們,師父帶着你來,可是來代我行駛教主之職的?”
“沒,沒有。”
“沒有?若不是看在師父面上……”宮翎眼底寒光一閃,又道:“我要将你挫骨揚灰。”
說完,大手拎着孫婧,展開輕功飛奔而去。
慕晗被慕臻抱着,只覺胸口一股劇痛,她氣若游絲的喊道:“哥,哥……”
快要到小鎮的慕臻聽到這一聲,真是喜不自禁,他原本以為自家小妹已魂歸西天,卻不想,她還活着,他趕緊停下腳步,将耳朵湊近一點,只聽慕晗又斷斷續續的道:“哥,我身上有,有個錦囊,你,你從錦囊裏,拿出一粒藥給,給我服下……”
慕臻聽說,趕緊從他身上翻出錦囊,捏出一粒細細的藥,喂慕晗服下,又輕輕的抱起她,去來福客棧與易梓他們彙合。
服完藥的慕晗,沉沉睡去……
黑森森的閻王殿裏,閻王一拍驚堂木,“堂下何魂,為何不跪,擡起頭來……”
待堂下之魂擡起頭來,閻王将頭微微一伸,驚訝道:“哎呀,慕晗,你怎的又來鬧本王了。本王這次可沒勾你名字啊?”
慕晗嘆了口氣,幽幽的道:“怎麽是我?這還是要問閻王啊,閻王當初送我重生時,借的不就是個替死鬼的軀殼麽,我這不是尊着閻王意,又做替死鬼來了麽?”
閻王從大案臺後起身,抖着胡須十分不滿的道:“慕晗啊,你這是賴上本王了麽,你這次替你哥死,乃是心甘情願,怎的也怪到本王身上?”
慕晗瞧了一眼閻王,十分幽怨的道:“可能是做替死鬼做出了慣性,剎不住車吧,不怪你,怪我的命。”
閻王心裏十分郁悶,怪命,她的命不就是我給的麽,這不還是拐着彎的怪我呗,真是一朝勾錯命,便永無寧日。
慕晗又道:“閻王,我,我今天用銀鞭,殺死了兩個人,不知那兩個魂有沒有轉到閻王殿來?”
閻王好笑的道:“你身處江湖,殺兩個人便殺兩個人,江湖紛争仇殺哪天斷過,要是人人死了魂都到本王殿裏轉一圈,本王殿裏豈不是堵得不得安寧?你殺都殺了,尋它們作甚?”
慕晗有些不好意思的輕輕道:“我想跟他們說聲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為了保命。閻王,像我這樣的人,重生在江湖,是不是注定要被人殺?”
閻王聽她這樣說,怔了一下,右手捋了一把胡子,難得的安慰她道:“傻丫頭,你都被人殺到本王的殿裏來了,還說這樣的話,本王能明白你前世手裏頭沒有人命,一時半會适應不了你死我活的殺戮,要你狠起心來讓人死在你手上,也确實不容易,但是……”
閻王話鋒一轉,認真的盯着她道:“你現在身處的是江湖,和你上輩子在宅子裏不一樣,你是個聰明人,知道入鄉随俗是怎麽個意思,江湖有江湖的規則,你若把你在宅子裏的那套用在江湖上,自然是要吃虧的。在江湖上,雖然也說德高望重人品好,但在殺戮面前,拼的還是技能,你先有保命的技能,才有資格談人品。你要是能既保住自己的命,又不用傷別人性命,那便是聖人,本王在這裏千秋萬載,見過的聖人鳳毛麟角,絕大多數自诩聖人的人,要不然就是被別人用了手段殺害,要不然就是自己為了保命,不得不殺害其他人。”
閻王見她默不作聲,又道:“你師父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青覺先生,數一數二的人物,他又只收了你一個徒兒,有什麽好功夫也傳給你,有什麽好東西也留給你,這樣你都保不住自己的小命,你師父要被天下人恥笑的。”
閻王唯恐慕晗還不開竅,以後又鬧到閻王殿來,追加了一句:“你要記住這句話,人在江湖,便身不由己,誰要是對你動了殺機,你便要先下手為強,将自己的小命保住了,活下來再說。”
想想自己說得有些絕對了,便又補一句:“當然,如果你有個要拯救蒼生的宏偉夢想,像釋迦牟尼一樣要普度衆生,理念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閻王說完呷了一口茶,對自己的職業道德和職業責任心非常滿意,勾錯命不但送她重生,還耐着性子說這許多的話,做她的思想工作,一想,就覺得自己是個可親可敬的好閻王。
慕晗心想閻王說了這許多的話,就是在叫她為了保命,有時要毫無心理負擔的殺人。不知為何就想和閻王開個玩笑,便促狹的笑着問了一句:“閻王,你最近這裏是不是生意清淡了些,績效又下滑了些,要不然怎的一個勁的勸我殺人啊?”
閻王看她有心思開玩笑了,知道她被自己點通了,便佯作生氣的揮了揮手。
慕晗看到閻王大手一揮,道:“回去吧,你在本王這裏,弄得本王怪心煩的。”
客棧裏守着慕晗的三個男人,看到慕晗的眼睛動了一動,都松了一口氣,看樣子,慕晗還有救的希望。
動了眼睛的慕晗,又動了動嘴巴,道:“水、水……”
慕臻和易梓兩個人,趕緊一個執壺,一個拿杯,手忙腳亂的倒了一杯茶。慕臻将慕晗扶起,半靠在自己身上,易梓将杯茶送到慕晗嘴邊,慕晗喝了半盞,用虛弱的聲音道:“哥,我想師父了,想去看看他老人家,若是我真的無藥可救,小命嗚呼了,師父他老人家那裏風景好,就把我葬在那裏。”
慕臻看她就像交代後事一樣,強忍着心底涼意,安慰她道:“別說這樣喪氣的話,你的傷口大夫已經處理好了,放心,毒也一定能解了。”
難怪胸口沒那麽疼了,只是覺着有些無力。
易梓也道:“你想去師父那裏,我們便陪着你去,你千萬別瞎想,安安心心養着,剩下找解藥的事情交給我們。”
慕晗勉力擠出一個笑容,道:“多謝了。”
慕臻和易梓帶着慕晗到北湖,易熙帶着一衆兄弟們回山莊的回山莊,回镖局的回镖局,慕臻囑咐回镖局的兄弟們,不能将慕晗現在的情形告訴家裏人,只肖跟他們說慕晗已從魔教脫身,現在師父處就好。
正逢年底,還有不到半個月,便是春節。
北湖在烈烈寒風下,湖水凍得透明,一眼望去,冰天相接。傍邊的矮樹,就如冰雕一樣,周身結滿了一層厚厚透明的冰,有冰條從樹枝上垂下來。
北方樹木稀少,但被冰雪裝點得如冰雕玉琢,煞是好看。
師父暖烘烘的屋子裏,慕晗半靠在一張座椅上,任師父拎着她的一只手,替她號着脈。
師父號完脈,只道了一聲,“夜瀾這小子,真是越發出息了……”。
慕臻心急問道:“青覺師父,阿妹她……”
青覺打斷他道:“暫時不妨事,只是,我要出北湖一趟,尋尋夜瀾那小子的晦氣,你們照顧好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