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忙

第13章

晚上十點，夜深如墨，房間內落針可聞，掃描數據表明顧珈楠已進入深度睡眠，孟忻城伸手将他額前的碎發理順，終于舍得将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剛才進門時他已經将房間進行全面探測，顯示這個房子目前是安全的。孟忻城不清楚藏在暗處對他出手的是哪方勢力，但能感覺到對方并不是與他完全敵對的立場。今天的事故只是為了對他進行試探，這樣危險系數不大的試探已經進行過兩次。第一次時，孟忻城掃描現場，對現場事故碎片進行數據分析，沒有得到任何有用資料，雖心有疑惑但也并未太在意。而這一次因為顧珈楠在場，差點危及他的生命，這觸及了孟忻城的底線，根本做不到再漠然置之。

再次掃描确認房子裏無可疑危險物品，沒有向外傳輸訊息的儀器設備，孟忻城轉回卧室再次看了顧珈楠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只要想，出現在視野中的所有東西都會被腦內掃描得到數據分析結果。距離汽車100米遠時，孟忻城邊走邊遠程啓動發動機，預熱十秒後，掃描數據顯示無危險，此時他剛好走到車前，開門上車駛離車位。

下午上車前孟忻城也對車輛進行掃描探測，沒有發現問題才上了車，事故發生之後，汽車在啓動的狀态他才探測到汽車底座有東西。對于他擁有非同尋常的能力卻還是将顧珈楠置于危險中，很懊惱。而之所以會有危險也正因為他的特殊能力，他能預感到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再輕松，對顧珈楠的安全感到憂慮。

有電話進來，下一秒自動接通，孟忻城說了“馬上到”幾個字便又自動挂斷。幾分鐘之後，汽車駛進陸豐集團地下停車場，孟忻城把車停在專用車位，從特別通道進入第三實驗室。

實驗室大門口已有幾人在等候，最前面的是陸承晔，臉色不太好眼帶埋怨。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站着一位戴細框眼鏡的中年人，看到孟忻城後一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抓了抓栗色微卷短發說：“來了就好，很怕你負荷不了。”他是陸承晔的小叔陸青，這個實驗室的負責人。陸青年近四十，大概因為是小圓臉加上皮膚白，看起來像是剛三十出頭。

孟忻城對他颔首道：“陸叔，抱歉，久等了。”他的身體維護通常都是在早上，今天因為跟顧珈楠約好了爬山便沒有去做維護，下午又遇突發情況，陸承晔堅持要對他進行數據測試。孟忻城是不願意這時候離開顧珈楠的，一來擔心他的安危，二來今天是特殊日子，怎樣都想與他多享受一刻溫情。

但是陸承晔已經把陸青叫來了，他便不得不過來。

“我也剛到。珈楠怎麽樣？”

陸承晔急忙插嘴：“小叔，別寒暄了，今天不在淩晨一點之前把你放回去，我爸得來捶死我。”

陸青斜了他一眼，說：“關我屁事。”雖然态度不屑，但還是邊說邊示意孟忻城進實驗室。

孟忻城徑直走上實驗室中間的設備站好，陸青的助手陶悠操作手裏的控制板，儀器上的超合金管道伸展出來與孟忻城的身體相接。

“開始進行血液清洗，過濾細菌和病毒。”

一貫沒有過多表情的臉，每當此刻總是更加冷冽。即使是經過了兩個月，孟忻城對每天的維護還沒有完全習慣。

他從小對機器人制作興趣濃厚，12歲的時候因為參加機器人大賽贏得了冠軍，獲得陸豐集團的特別獎學金，陸豐集團一直資助他上學并進行機器人的研究與開發。集團特別開設這項獎學金也是因為集團總裁陸政廷的弟弟陸青是個機器人狂熱愛好者，陸政廷更是為了他專門成立了三個特別實驗室。孟忻城高中開始就進了陸青的實驗室協助他從事人工智能和類人機器人的研究，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被研究的對象。

“注入蛋白質、脂肪、碳水化合物。”

雖然痛苦，也曾有過自己是不是活着的疑問，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放棄以這種姿态活着，因為顧珈楠需要他，他舍不得把他一個人獨自留在這世上。

“進行腎上腺皮質激素試驗。”

在場的人都在幫助他，他也要盡自己全力給予他們回報。并且繼續從事着自己感興趣的研究。即便當初也是因為太醉心于此才與顧珈楠的感情出現裂痕，他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追求。

孟忻城的身體，完全屬于他自己的地方只剩下頭部。骨骼由超合金代替，全身帶有感應器的仿真皮膚細膩到能隐約看到毛孔。眼部裝有微型攝像頭，心髒的位置是整個身體的電路集成中心。他雖然還活着，但不用吃飯，不需要睡覺，然而他依然會有恐懼和本能，會想念，會失意，特別是無法拒絕顧珈楠的要求。所以上次在顧珈楠家裏吃飯，差點讓他整個機能停擺。為了修複他，陸青第一次舔着臉去求陸政廷調撥經費，以前都是陸政廷上趕着往跟前送。孟忻城這頓飯，吃下去的都是如流水般嘩嘩逝去的錢。不過陸青借此機會在他嘴裏設置了小型處理器，會将吃進嘴裏的食物瞬間攪碎如灰塵，但不能吃進去太多，不然機器無法運轉。

維護做完時已接近十二點，陸青剛準備跟孟忻城談一談今天事故的情況就被陸承晔拉着往外走說要送他回家。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我正說事呢！”陸青被陸承晔抓着手，根本掙脫不開，聲音不免嚴厲。

“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陸承晔不懼威嚴，“救救孩子吧，我爸生氣了打的可不是你。”

陸青見留下無望，臨被拉出門前轉頭對着實驗室說：“忻城，別擔心，有陸政廷在，沒事的。”被拉出門已不見人影，還聽見陸青的聲音喊着：“陶悠快來，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坐車不安全，我們先送你回家。”陶悠忙不疊收拾好東西跟孟忻城道了別匆匆離去。

孟忻城認為事情并不如陸青想的那麽樂觀。他猜測陸承晔已經派人将他的車運回來，并且已經做過初步清理調查，只是并未對他透露具體情況。陸豐集團內所有監控數據資料早就全部導入他的腦內，所以定位到他的車只花費了十幾秒的時間。

但對車輛的檢測與資料庫核對的數據毫無價值，他重新驅車前往事發地，檢測範圍擴大到方圓十公裏內，并重新模拟現場，依然毫無所獲。他确信，他們根本無力與隐藏在背後的勢力抗衡。不免心情沉重，有了不平凡的開端，他要如此活下去就将注定接下來的人生不能安靜順遂。

助理林苑打來電話時，孟忻城才從輕微焦慮中回過神來。

“早，孟總。”

“早。我十分鐘後到。”

“好，一切準備就緒。”林苑停頓了一下，“夏西要跟您說話……”

孟忻城正想出口拒絕，耳朵就已經像是被炸開了一般想起聒噪的聲音：“孟，別挂電話，這次的車是我給你選的，最騷的一款，絕對會牢牢吸引住夫人的目光。造型師也已經就位，保管今天在夫人面前一亮相，你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只花孔……”

切斷通訊，孟忻城上車急速離去。淩晨五點，路上還有些冷清，天邊已微微露出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