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創業日常

第53章 無組織無紀律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 越得不到什麽就越想要什麽，越吃不上什麽就越饞什麽。

牧雲楚饞魚饞的兩眼發綠, 沒事兒的時候就看着湖水那邊發呆, 就連晚上做夢都開始說夢話, 滿嘴的魚魚魚, 導致他的同居人總是條件反射的想要立正站好。

雪季的天氣又冷又幹燥，寧斐帶着一群人練了套軍體拳，回頭點了點人數，“大羽呢？”

牧雲楚活動着他的胳膊腿兒，茫然道：“不清楚，一大早起來就說出去, 不知道做什麽了。”

“打獵去了？”寧斐再看看四下散開開始幹活的人，今天是打獵的日子, 部落裏的青壯年大多都出去了。只剩下一部落的中老年和幼崽——還有他和牧雲楚倆被捧在頂端其實打獵十分拖後腿的家夥。

當然, 寧斐并不覺得自己拖後腿, 他是被某只蠢獵豹給拖後腿了。

可是寧斐記得昨天晚上因為牧雲楚有些不太舒服, 牧雲羽直接請假說這次打獵不去了, 但是如今一大早的又沒看到人。

寧斐算了算日子，雪季快過去一半時間了。幸虧雪季時間段, 否則這群獸人們要麽就會被餓死, 要麽就會被迫學着遷徙了。第一場開門大雪下過之後，又陸陸續續的下了幾場中雪小雪。

這天原本早晨的時候天氣明媚, 藍天白雲大太陽，院子裏曬了一堆的皮草和各種草墊子, 還有倉庫裏拿出來透氣的一些食物。但是下午卷了一陣陰風，北邊迅速的堆積起厚厚的陰雲，不緊不慢的向這邊推動。

這仿若是個信號，看到這層雲層的獸人們都開始行動起來，留在部落的就開始收拾那些晾曬的東西，在外面打獵的獸人則不管有沒有抓到獵物都趕緊往家裏趕。這裏的雪下起來又大又密集，很容易遮蔽了視覺和嗅覺導致迷路。一個獸人在大雪天迷路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十有八九的獸人會在這種情況下被凍死在某個雪窩裏面，一直到來年雪融的時候才被人發現。

可是到了傍晚，幾乎所有的獸人都回來了，牧雲羽還是沒回來。

寧斐皺起眉頭。

“大羽沒跟你們一起出去？”他問向寧征他們。

獸人們都搖搖頭，周崖道：“早晨的時候見他在天上盤旋，後來往那邊去了。”他伸手指了個方向。

那邊是南方，一直飛過去的話會直接抵達海邊。

寧斐驀地看向牧雲楚，牧雲楚的表情不太好看，似乎有些心虛，還有更多的是擔憂。

“大羽應該沒問題吧？”周崖道：“畢竟是神獸，他可能是看到什麽獵物自己去了？不過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就算不回來報個信兒也行啊。”

寧征眉頭也緊蹙起來。他待在寧斐身邊這麽久，對于所謂的神獸是最了解的了。一開始這個神獸，只是寧斐為了讓他不再去擔不詳的這種名聲，并且為所有的異色獸人開脫的一種借口。而并不是說他因為是神獸，就會比別的獸人更加強悍和厲害。

牧雲羽雖然搶着當了神獸，可是他也只是在這個部落比較特殊一些，畢竟是第一只羽族獸人。可是回到羽族，他也就只是一只金雕獸人罷了。

牧雲羽突然去了南邊，是為了誰？

“小楚，你來我屋裏一下。”寧斐站起身，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牧雲楚躊躇了片刻，把手裏的勺子塞給了鐵柱子，垂着頭進了寧斐的房間。

“這是……”其他獸人們面面相觑，搞不清這是怎麽個狀況。

老石頭出來打圓場道：“畢竟大羽是小楚的神獸，出了事小楚是要擔責任的。阿斐找他過去應該是來解決這件事吧？”

“神獸也會出事？”有獸人問道。

在他們眼裏，獸神如果是無所不能的話，那麽神使也應該是無所不能的，看他們做出來的這些東西，以及每天閑暇時候教給自己的文字就能看出來。這些都是獸人們從未接觸過的，是獸神通過神使傳達給他們的東西。那麽作為神使的神獸，也應該十分厲害……吧？

老石頭看了看一言不發的寧征，心裏嘆了口氣。其實很多事他都看在眼裏，但是卻并沒有點明。譬如說神獸并不是無所不能的獸人，而是……神使自己願意認可并且能夠陪伴在神使身邊的獸人。

寧征對寧斐的忠誠大家都看在心裏，牧雲羽對牧雲楚無條件的寵大家也都看在心裏。如果他們的神使出事，那麽第一個沖上去保護神使的，一定會是這些被神使選中的神獸吧？

“神獸是神使來到這邊選中的同伴，他們或許比我們要強悍一些，但是也并不是無所不能。”老石頭把神獸這件事圓了過去，開始張羅起來，“好啦，神使和神獸的事大家不要擔心，趕緊做飯，吃飽了趕緊回去。我看……暴風雪要來了。”

寧斐坐在炕頭，安靜的盯着牧雲楚，一直到把他盯出一身冷汗。

“你真的不記得你對大羽說過什麽有指向性的話？”寧斐壓低聲音，但是可以在聲音裏聽出滿溢的怒氣，“小楚，你是個成年人了，也經歷過生死，應該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神獸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其實就是用來忽悠人的，我之所以往阿征身上安個神獸的名頭，就是為了讓別的獸人不再去理會他身為白虎所代表的不詳；而你……之所以讓你也擁有神使的身份，并且可以挑選神獸，其實也只是希望有個人能保護你。畢竟咱倆是老鄉，我想要讓你在這邊生活的更好一些。可是……牧雲楚，這些東西不是你用來滿足自己私欲的！”

“我沒有！”牧雲楚臉色極為難看，他的手指有些哆嗦，然後神經質的攥在一起，“我承認，我是說了一些話……但是我經常胡說八道啊。我昨天，我昨天就是說了幾句特別想吃魚，而且有些難受，所以就對大羽說如果吃了魚可能我就會好了。但是這些話我……我一覺醒來就全忘了！”

寧斐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他急促的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壓下一肚子怒火，“其實小楚，咱倆沒差幾歲。當然我說的是以穿越的歲數來算，而不是以實際年份來算的。叫你一聲小楚是因為你看上去像個弟弟，雖然經歷過那種恐怖的末世，但是仍舊有一顆積極向上樂觀的心……但是，你來這邊時間也不短了，難道不知道這裏的獸人是怎麽個情況嗎？雖然他們有一套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存體系，但是整體來說，他們還處在蒙昧時期，思想十分的單純。如果那句話你對我說，我很有可能會把你當成因為不舒服而撒嬌說出來的話，應付幾句就過去了。可是他們不同，他們會真的認為你只有吃了魚病才會好。

小楚，你來這裏這麽長時間，什麽時候見過我對阿征說過類似的話？哪怕就算是出去做什麽事，我也寧願自己去做而不會讓他去。因為我知道如果是我自己出去，遇到了危險第一我有保命的空間，第二我還有經驗豐富的頭腦。可是他們不會這樣，他們會因為我的需求，而把我的需求當成目标，無論如何也要完成。從而讓自己遇到危險。

我不想讓這群單純的人發現，神使是會說假話哄騙他們的。是，獸神和神使什麽的是我說過最大的一個謊言，但是這個謊言的目的只是我為了能夠讓他們凝聚在一起。或許這個謊言經歷若幹年會被人利用，會變得不堪，但是最起碼在我在的時候，它是善意的，是積極向上的。但是除此之外，我還說過什麽哄騙別人的話嗎？

小楚，我希望你能在這個新的世界裏面做最單純的自己，同時也能成為別人敬仰的一個存在。而不是因為某些事就仗着別人喜歡你而去暗示別人替你去做，幫你去做，為你去做。這是人性之中最大的不堪，也是所有做法中最令我不齒的。”

牧雲楚羞恥的幾乎站立不穩，他紅了眼圈，極力睜大雙眼，帶着哭腔道：“我，我沒想過……我沒想到會是這樣。我錯了……嗚嗚……老大，我知道我錯了，可是，可是現在怎麽辦？大羽到現在還沒回來，按說他一天能飛個來回的……嗚嗚……”

“我也不知道，畢竟我不是真的神使。”寧斐也有些頭疼。他剛才暗自問了問空間系統，但是得到的回答則是與宿主無關的事他并不能預測。他只是個空間系統而已，不是什麽危險規避測試儀或者更高端的玩意兒。

“可是，可是……”牧雲楚咬了咬牙，“我出去找他！”說完轉身就要走。

“你瘋了？”寧斐連忙拽住了他的胳膊，既頭疼又煩躁，“行了行了，你在這裏呆着，別特麽哭了。我想想辦法……”他一邊說着一邊把牧雲楚推到炕上坐着，然後自己出了房間。

“阿斐。”寧征第一個迎了上來，眼中滿是擔憂。

寧斐嘆了口氣，他拍拍手道：“我現在，想要麻煩大家一件事。”

獸人們愣了，熟悉寧斐的獸人都知道寧斐從不輕易麻煩別人，不熟悉寧斐的則是納悶，他們有什麽能為神使做的？還有神使解決不了的事嗎？

外面的天空愈發的陰暗寒冷，黑雲中還裹挾了轟隆隆的雷聲與閃電，在黑雲之下，白色的雪牆肉眼可見的移動過來。

“海那邊的情況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海發起怒來，連獸神都會害怕……因為那是海神的地盤。”寧斐看着靠近的獸人，緩緩地說着，“因為見習神使無意之錯，讓神獸牧雲羽誤以為他需要去海邊完成這項任務。但是大家也看到了，原本牧雲羽去海邊一天就能飛個來回，可是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而……暴風雪就快要到了……”

“阿斐，讓我們做什麽，你直接說，我們都能做得到的！！”獸人們紛紛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很厲害。

寧斐點點頭，說出了他的要求。

獸人裏面除了需要哺育幼崽的大花和幼崽們，差不多所有的獸人都出動了。年紀大的和身體上有殘疾的安排在部落附近，健康的獸人則離得遠一些。每個獸人之間距離幾公裏，保證哪怕是暴風雪來了，他們的吼叫聲也能讓彼此聽見。

然後沿着這樣的隊形，緩緩地向海邊推進。

這樣的方法是最笨的，但是也是最有效的，總比直接放一群人出去漫無目的的尋找最後消失在暴風雪裏面要強。同時也希望牧雲羽聽見他們的吼叫聲能給與回應，不管是受傷了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事，讓他們最快得到信息。

暴風雪很快就到來了，呼呼地風聲夾雜着巴掌大的雪花，天地間瞬間再次裹上銀白色，吹的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寧斐讓牧雲楚在家裏接應，燒個熱水掃個雪什麽的，他自己卻帶着寧征沖到了最前面。

只要覺得有問題，就會進入空間調整一下方向，然後用吼聲指揮後面的獸人，慢慢的推進着。

“！！！”突然，一聲鷹嘯沖破了暴風雪，傳入了寧斐的耳朵。

“大羽！！”寧斐連忙分辨了方向，向牧雲羽發出聲音的地方靠攏。

牧雲羽确實出了問題，他的翅膀受傷了飛不起來，而獵物又過于龐大，拖着十分艱難。他想把獵物帶回家，可是誰知道竟然來了暴風雪！

等寧斐找到牧雲羽的時候，簡直又驚又氣！

驚的是牧雲羽身邊有一條至少十米長的巨型石斑魚，和一條腦袋和卡車頭那麽大的章魚。氣的是牧雲羽躲在雪窩裏，一邊的翅膀耷拉着，可是爪子還緊緊的攥着拴着獵物的藤條。

寧斐突然不合時宜的想起了一個笑話。

說：

古時候總有猴子去田裏搗亂，農民被折騰的苦不堪言。就有老獵人給了建議，怎麽捕捉猴子。準備幾個大南瓜，挖個小窟窿，保證猴子的爪子可以伸進去。然後把南瓜裏面掏空，塞上花生紅棗等東西。

南瓜被放在田地裏最顯眼的地方，猴子們嗅到南瓜和花生紅棗香甜的氣息就會尋找過來，它們把爪子從小洞裏伸進去，卻因為抓了花生爪子抽不出來了。哪怕這個時候獵人走近了，它們也因為舍不得手裏的花生紅棗，結果被束手就擒。

牧雲羽現在的情況和那些猴子差不多。如果他放棄了自己的獵物，就算趕不回部落，至少也能找個更好的地方躲避。可惜……

看見了寧斐和寧征，牧雲羽松了口氣，聲音沙啞的笑道：“沒想到你們能來，阿斐，把魚帶回去給小楚吃吧，他吃了魚，病就好了。”

寧斐的火氣差點兒連暴風雪都壓制不住，他努力深呼吸幾口，心想牧雲楚特麽的活蹦亂跳可比你現在這幅慘樣舒服多了。但是這些話他不能說，就算說，也不能他來說。

一揮手，把已經被折騰得半死凍的半僵的石斑與章魚都收進空間，寧斐摸了摸牧雲羽垂下來的翅膀，問道：“這是怎麽鬧的？”

牧雲羽苦笑道：“海邊都結冰了，我先給小楚抓條魚就往深海那邊飛了一段距離，然後看到它們倆在打架。我就等，等的差不多了就拖着它們往岸上來，結果被那個東西抽了一下，把翅膀抽骨折了。”他說道這裏，臉上漸漸浮現出一股子悲情的氣息，“我不能飛了，怕是做不了小楚的神獸啦，你們，你們再給他挑一個吧……”

真特麽好大一只苦情聖母！！

寧斐頭疼的吐槽都不知道要怎麽吐了，他惡狠狠道：“讓小楚伺候你，什麽時候你翅膀好了什麽時候算完！如果你翅膀好不了，就剝奪他神使的地位，讓他給你做一輩子丫鬟！！”

“還是……別這樣……”牧雲羽低垂下頭，鐵鈎一樣尖銳的爪子無意識的撓着腳下的冰雪，“是我不夠強大，是我……”

“行了行了，閉嘴吧！”寧斐覺得自己要原地爆炸了，“閉嘴，我還沒說你的錯誤呢，趕緊跟我們回去，作檢讨！你以為你受傷了就沒你的事兒了？想得美！神使牧雲楚監督不力，神獸牧雲羽目無規章制度，擅自外出！給我統統作檢讨！！”

獸人們一聲又一聲的吼叫起來，他們引導着寧斐回家的方向。寧斐和寧征帶着牧雲羽，和部落裏的獸人一只只的彙合，然後回到了部落。這次救援用了整整一夜，暴風雪差點兒将他們埋在冰冷的雪堆裏。但是因為每個獸人之間的距離讓他們可以聽到同伴的聲音，哪怕是夜晚也不覺得孤獨，硬是生生的撐了下來。

回到部落的獸人們喝了一肚子熱粥熱水，便回到自己的房間到頭就睡。他們累壞了也凍壞了，不過不管怎麽樣，牧雲羽總算是回來了。

牧雲楚看到牧雲羽折斷的翅膀，既後怕又心疼，心中滿滿都是對自己的指責。他知道因為這段時間過得實在是太舒服了，再加上部落裏其他獸人都對自己恭敬有加，讓他有些發飄，所以就把自己的那些任性的小毛病帶了出來。

就像寧斐所說，這些小毛病對他來說無傷大雅，可是對這些單純耿直的獸人來說，就是一種會影響到他們判斷力的惡行！

如今這種惡行，終于傷到了除了寧斐之外最關心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