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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書名:契約娘子

作者:八月薇妮

文案

阿潤:我有兩個願望。

賀蘭春華:說來聽聽,或許我可以幫你。

阿潤:第一,是開家紅火的小飯館。

賀蘭春華:憑你的廚藝……這基本不可能,第二呢?

阿潤:找個可靠的男人成親。

賀蘭春華:怎樣才算是‘可靠的男人’?

阿潤:這個很簡單,要英俊挺拔,心地善良,身家清白有點錢,身體健康能力強,最重要是全心全意只愛我……

賀蘭春華:我們還是談第一個願望吧!

擅長制作黑暗料理的女主VS貌似無害實則腹黑的男主,兩黑相遇,究竟誰吃定誰?

內容标簽:布衣生活 情有獨鐘 戀愛合約 美食

搜索關鍵字:主角:阿潤 ┃ 配角:林楓,賀蘭春華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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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潤生性樂觀善良,無意救了武官林楓,林楓為人正直,令阿潤傾心。世家子賀蘭春華不願為驸馬,設計逃離京城,陰差陽錯跟阿潤相識,并逐漸對她另眼相看。心機女芳姬用手段勾引林楓,阿潤十分憂心。京內郡主為賀蘭而來,芳姬又借機接近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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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人物生動鮮明,情節溫馨趣致,充滿正能量。男女主一靜一動,完美互補,衆配角個性鮮明,過目難忘。美食令人垂涎,懸疑引人入勝,感情春風化雨,乃治愈與勵志的佳作。

☆、垂絲櫻桃

京城三十裏開外,有個大豐鎮,坐落于山清水秀之中,也算是風調雨順的福地。因地勢緣故,生有無數果木,尤以櫻桃樹最佳,每到春日,山坳之中,沸沸揚揚,盡是櫻桃樹開花,勝景絕佳,宛如仙境。

幾番春雨春陽過後,月餘,樹上便會結出櫻桃果,紅若瑪瑙珠,肉厚核小,甘甜多汁,遠近馳名。

蠶老一時,櫻熟一晌,正是最忙時候,因大豐的櫻桃有名,此地距離京城又近,因此每年到了四五月份,京內先來到許多官家買辦,查看櫻桃長勢并采購,熱絡非凡。

張籍張司業就有詩雲:昨日南園新雨後,櫻桃花發舊柯枝,天明不待人同看,繞樹重重履跡多。

人說“櫻桃好吃樹難栽”,其實櫻桃最難的,卻正是這結果成熟的一瞬,除去鳥兒為禍,若是這成熟的櫻桃采摘不及,滿樹的瓊玉便會落地為泥。因此每年四五月,滿城的權貴望櫻桃若渴,而大豐的百姓居民,卻人人忙碌,不敢停歇。

若是櫻桃樹少的人家,自己動手自然便應付得,然而那些有百十株,甚至數百株的人家,就算是一人生出十只手來也不能夠及時收成,偏櫻桃是種不等人的嬌貴物,因此便雇傭了好些采櫻桃的人來幫手,每日幾文錢,好的人家,再多一餐飯,便能把這繁忙時刻度過。

這日,在山坳陳掌櫃家中,便是雇傭了七八個采手,正在櫻桃園中忙,放眼看去,多是些十四五的少女,窈窕的身段,昂頭探手,采摘櫻桃,或者伶伶俐俐地上樹下樹,雖然年紀不大,卻極為熟練。原來每當這時候,大豐幾乎無人閑暇,上到老妪、農婦,下到垂髫丫頭,傾巢而出采摘櫻桃。

這些櫻桃院主,多半倒是喜歡用些稚齡丫頭的,只因她們雖然年小,幹活卻利落,給的工錢又不多,因此人人願用。

這是陳家頭一日摘櫻桃,眼見要正午了,陳氏便出來招呼雇工們吃午飯。這些人裏有幾個格外小的少女,最小的才十三歲,大的也不過十六。有的自山那邊趕路過來,翻山越嶺,算來得走二十多裏地,山路不好走還是其次,因為要早早上工,因此還要半夜起身自家裏出發,才得以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及時開工。

陳家還算厚道,中午特意管一頓飯,其實也沒有什麽格外的好,無非是每人一個饅頭加一個小小窩頭而已。

有些雇工是本地鎮上的,彼此認得,便三三兩兩地說笑,一邊領了吃食,聚在一塊兒邊吃邊說。其中一個身量中等看來有些瘦弱的少女,臉色略有些發黃,但兩只眼睛卻靈動明亮,她走在最後,拍了拍身上草灰,也上前來領了自己的那份。

少女把吃食捧着,看看左右,便走到旁邊無人的一棵樹下,她低頭看了看手心中的饅頭,眼睛眨了兩下,露出很想吃的表情,可是猶豫了會兒,還是小心地把饅頭包了起來,放進了腰間的布袋之中,只拿着那窩頭,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在這少女身旁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三名本地的少女團坐一塊兒,一個咬了口饅頭,道:“我娘怕我遭罪,特意叫我帶了鹵肉。”另一個道:“我哥哥前日打京城回來,帶了新奇的白糖糕。”第三個有些羨慕:“我也沒什麽好的,昨天蒸的半條鹹魚,給紅姐姐跟秀姐姐吃個新鮮。”

原來因知道陳家中午管飯,但只是幹糧而已,于是這些少女便自家裏帶了簡單的配菜,三個人便湊在一塊兒,彼此交換吃食,如此吃起來也不單調。

三個丫頭嘻嘻哈哈,吃了一會兒,有人便看見旁邊樹下啃窩頭的少女,帶鹵肉的少女小紅便道:“你們看,誰認得她是哪個?”

帶白糖糕的秀秀瞅了一眼,便搖頭:“面生,不認得。”

那帶鹹魚的丫頭卻道:“我知道她,之前我在南面兒摘果子,聽兩個大娘說起來……她爹就是那個有名的醉貓兒……她是苗家的大姑娘,叫什麽來着……”

小紅聽了,歪頭道:“什麽醉貓醉狗,我沒聽過。”

“原來是她,姐姐你不知道,”秀秀吃了一片鹵肉,覺得唇角沾油,格外滑溜,便歡喜道:“那個醉貓苗大,是個有名的酒鬼,喝醉了後六親不認,還愛打人,也不正經幹活……家裏窮的叮當響。她們家是在山那邊,偏僻了些,姐姐沒聽過也是有的。”

小紅皺了皺眉:“原來是這樣,怪道呢,你瞧她,只啃窩頭,也不吃饅頭,怪不怪?”

兩人下手那小丫頭也噗嗤一笑:“她還只帶了一塊兒鹹菜呢……可見是真窮的很,對了,我記起來了,她叫’阿潤’。”

三個少女在這邊唧唧喳喳,也不刻意放低聲音,三言兩語自然便傳到了那叫“阿潤”的少女耳中,阿潤垂眸吃着窩頭,吃兩口,便咬一口鹹菜,雖然聽到那些不好聽的,可臉色倒還過得去,也仍舊吃得不緊不慢,阿潤手中雖然只有一塊小小窩頭,卻仿佛珍馐美味,細嚼慢咽,吃一會兒,又緩緩喝口水,間或漫不經心般打量周圍。

漸漸地,有些婦人吃完了饅頭,便起身整理,準備開工。阿潤見狀,這才把手中最後一口窩頭嚼了,把那塊沒吃完的鹹菜包起來,依舊也放回了腰間布囊之中,旁邊不遠的三女見狀,自然又是一頓遞眼色,臉上恥笑之意暴露無遺。

阿潤拎了籃子,鑽入櫻桃林中,行走間,看到草叢中一抹斑斓閃過,阿潤反應過來之時,那蛇已經無影無蹤,阿潤驚魂未定,怕是毒蛇,當下撿了根樹枝,輕輕地撥弄那草叢,正在這是,身後的小紅跟秀秀來到,見狀便問:“你幹什麽?”

阿潤見是她們,便道:“我剛才好像看到有條蛇……不過也許是看錯了。”

小紅笑道:“咦,在哪裏?捉到倒是好的,可以炖蛇羹了,好歹也是肉呢。”秀秀聞言,便掩口而笑。

阿潤聽出她仿佛有言外之意,卻也并不做聲,見那蛇不見蹤影,料必是聽了此處動靜逃之夭夭了,何況櫻桃園中也常見蛇蟲,若是嚷嚷出來,只會叫人以為是小題大做,當下阿潤便将樹枝扔了,轉身走到一邊。

眼看紅日西沉,陳氏來招呼下工,女伴們三三兩兩出來,領了工錢,便往外各自回家。

阿潤仍是走在最後,小心地把三個銅板放入懷中,便高高興興地往外走,将要出門,忽然見門口有一枚銅錢,孤零零地躺着。

阿潤見了,先是一喜,而後一驚,左右看看,身邊無人,擡頭一瞧,卻見頭前不遠,正是小紅跟秀秀兩個,有說有笑地往前而行。

阿潤俯身撿起那枚銅錢,喚道:“喂!等等!”

兩人起初不知是叫自己,聽到身後腳步聲急促,才停步回頭,見是阿潤趕來,兩名少女面面相觑,都是一臉詫異。

阿潤道:“我撿了一文錢,是不是你們誰不留神丢了?”

兩人聞言,急忙查看,小紅的錢都在,秀秀卻扯着腰間錢袋,急道:“我的錢丢了!”她的錢袋不知何時破了個洞,原本放在裏頭的三文錢只剩下一文了。

阿潤忙道:“別急,我撿了一文,其他的再找找,必然是丢在這附近了。”

不料小紅一把揪住她,道:“你當真只撿了一文?別是騙人的!”

阿潤奇道:“我在門口撿的,騙你做什麽?”

小紅道:“誰不知道你家裏窮,或許你是想裝好人,所以藏起一文錢,偏用這個來讨好咱們。”

秀秀聞言,便有些狐疑。阿潤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好大臉,你們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竟需要我來讨好?若真是千金小姐,也不用來這裏做工了!何況我若有心藏私,昧了兩文還且幹淨,何必過來給你這樣刻薄。”

小紅臉上一熱,卻仍不肯低頭:“誰知道你是不是又想藏私,又想扮好人呢!”

阿潤冷笑道:“我不像是你這樣心底龌龊!”

小紅惱羞成怒,正欲發作,卻給秀秀攔住。阿潤道:“好吧,我有個主意,既然你們丢的是兩文錢,我卻只撿到一文,那這必然不是你們掉的了,應是前頭的大嬸大娘們落下的,你們自管去找你們的兩文,我上前邊兒去打聽,不信找不到丢一文錢的。”

阿潤說着,便拔腿要走,小紅氣怔,秀秀忙拉住阿潤,求道:“姐姐別走!”

正相持中,卻聽得一聲笑,有人自院中走出來,正是陳氏,道:“都別吵了,我來說句公道話。”

原來方才阿潤撿錢的時候,陳氏正在門側的樹後,暗暗将這一幕看得清楚。陳氏不言語,是想看阿潤如何,本以為她會悶聲不響把錢藏起,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出人意料。

陳氏說了實情經過,便又笑道:“人家是好心,你們可別誤會了。”又對阿潤道:“閨女,不必賭氣,看在大娘面上,把錢給她們吧。”

小紅聽了陳氏的話,啞口無言,秀秀也讪讪地,很是愧疚。

阿潤謝過陳氏仗義執言,道:“我聽大娘的便是。”把銅錢給了,又見暮色四合,她尚且要趕路,便自先走了。

剩下小紅陪着秀秀,回頭找了一回,果真在路邊草中找到最後一枚銅錢。

第二日,中午吃飯的時候,阿潤依舊自個兒到旁邊的樹下吃窩頭。小紅惦記着昨日的事,心裏有些不舒服,便悻悻道:“真是個怪人,有好好的饅頭不吃,還是啃窩頭呢。”

秀秀心中感激阿潤,見阿潤依舊在啃鹹菜喝白水,便走過去,把個小紙包遞過去,道:“這是我哥哥京城裏帶回來的白糖糕,送給你。”

阿潤有些意外:“……我不要,你吃吧。”

秀秀見她不接,便俯身過來,放在她的膝上,小聲道:“昨兒謝謝姐姐啦,不然我什麽也不知道就回了家,錢都不知丢到哪裏,又上哪裏找去……一天都白幹了,我娘還得罵死我呢。”

秀秀說完後,便向着阿潤一笑,扭身離開。

阿潤看着那塊油紙包着的小點心,看了會兒,最終卻并沒有打開,只略小心地放進腰間的布兜裏,自己捏着剩下的半塊窩頭,慢慢地又吃起來。

☆、垂絲櫻桃

陳家的櫻桃園不算太大,人手足,幹兩日就可完工了。京內已有人來接洽好了,采摘下來的櫻桃,即刻發往京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十分爽快。

當天下午,陳家給來的雇工發了錢,諸人都歡歡喜喜離開,阿潤走在最後,正要出門,卻被陳氏叫住。

阿潤住腳回身:“陳大娘,有什麽事?”

陳氏打量着她,見她身量雖不高,也略瘦削,但十分精神,尤其是雙眼,很是有神。陳氏便笑道:“潤姐兒,我瞧你昨兒沒吃饅頭,今兒也沒吃,是怎麽了?嫌大娘做的饅頭不好吃嗎?”

阿潤一怔,忙搖頭:“當然不是了,大娘做的饅頭是極好的,我……我飯量小,吃了窩頭就飽了,饅頭……我回家後再吃。”

陳氏聞言,便笑道:“原來是這樣,那你等等。”

陳氏說完後,便轉身往旁邊的茅棚裏去,阿潤不知她要如何,便只等着,頃刻陳氏出來,手中拿這個小包裹,裏頭鼓鼓囊囊,阿潤問道:“大娘,這是什麽?”

陳氏道:“這是沒吃完的兩個饅頭,你拿回去吧。”

阿潤一驚:“大娘……”

陳氏對上她的雙眼,點點頭道:“行了,不用說啦……你還要走山路,天黑了就不好了,快回家吧。”

淺淺淡淡地暮色浸潤中,阿潤的眼睛微微發紅,亮晶晶地:“謝謝大娘。”

眼見天色又是不早,遠處山巒轉暗,夕陽于參差樹木中透出一抹紅光。阿潤加快腳步,埋頭趕路。

昨兒她本還有個伴兒,但那婦人嫌路遠勞累,只來了一天就辭了。幸虧阿潤大膽,若換了別的少女,恐怕也是不敢只身來回的。

一條崎岖山路蜿蜒而上,加上黃昏時分,越發有幾分陰森。阿潤心思磊落,絲毫懼怕都無,摸摸懷中三文錢跟腰間鼓鼓囊囊地幾個饅頭,忍不住加快步子,只想早些回家。

翻過山嶺,望着山腳炊煙袅袅,阿潤擦擦額頭的汗,腳下如生風一般,飛奔下山,這條山路是她素來走熟了的,雖然夜色迷離,卻阻不住她的腳步,偏瘦的身形像是自山上飛下來般,時而躍過石塊,時而避開樹枝,山上夜風吹拂,四野寂靜無人,卻讓阿潤隐隐覺得暢快而自在。

正走得匆忙中,耳畔忽地聽到一聲呻.吟,阿潤起初以為是錯覺,腳下不停,豎起耳朵,眼睛掃向四周,卻并不見異樣,如此快速過了十幾步,卻又聽到一聲悶哼,這遭比較清楚。

阿潤忙停下步子,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右手側數丈開外,灌木抖動。

阿潤皺眉,猶豫地看看前路,又看看那側,終于還是轉過身去,蹑手蹑腳走開數步,猛然看到前頭小樹叢被撥開,一人探身出來,歪在地上。

阿潤本能地驚叫了聲,伸手捂住嘴。夜色中看不清那人臉色,只依稀看到一雙極亮的眼睛,微弱道:“救、救我……”

阿潤倒退兩步,咽了口唾沫:“你怎麽了?”

那人喘了兩聲,答不上來,阿潤大着膽子上前一步,低頭看去,倉促中見這人穿着齊整,近距離看,也能看出端正的五官,不似是個壞人,他斜倒地上,袍子撩起,左腿的褲腳也被撕開,有一處血跡模糊。

阿潤一眼看到,便脫口道:“你被蛇咬了?”

地上的男子抖動一下,有氣無力地“嗯”了聲,吃力說道:“姑娘……勞煩你……下山、幫我……”話未說完,忽覺意外,轉頭一看,卻見阿潤已經來到身旁,跪在他的腿邊。

男子道:“你做什麽?”

阿潤看看他腿上的傷,道:“你被咬了多長時間了?”

男子皺眉想了會兒:“小一刻鐘。”

阿潤掃他一眼,道:“你的運氣挺好的,咬你的大概是土花蛇。”

男子苦笑,勉強說道:“這樣還算運氣好?我……本以為無事,誰知走了兩步便覺頭暈,如今已然不能動了,怕是要葬身此處……姑娘……”

阿潤道:“你把大部分毒血擠出來了,放心吧,死不了。”她說着,便站起身來,四處看了看,竟自顧自走開兩步。

男子見她有離開之意,不由驚道:“姑娘!”

阿潤卻不答應,睜大眼睛四處瞧了瞧,終于跑了開去。

男子眼睜睜看她離去,十分失望,将身子癱倒地上,望着越來越濃的夜色,心想:“我的運氣還真是好,好不容易等了個人來到,卻又見死不救。”

男子嘆了口氣,想到阿潤不過是個稚齡的無知少女,不願理他或者不懂如何救護也是有的,因此竟也并無怨尤,只輕聲嘆道:“……沒想到我林楓,竟會不明不白無聲無息死在這種地方……”

名喚林楓的男子胡亂想着,嘴角流露自嘲般笑意,正在絕望之時,耳畔卻又聽到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林楓轉頭看去,卻見竟是阿潤去而複返。

林楓睜大雙眼,問道:“姑娘……你……”忽見阿潤走路有些異樣,右腿有些一瘸一拐地,來到他的跟前,慢慢坐地。

阿潤一言不發望着傷處,她的手中握着幾根綠色長莖的草,又揉了幾根送入嘴裏,林楓這才發現她嘴裏仿佛咀嚼着什麽。

頃刻,阿潤吐出嚼好的草汁,竟抹在了林楓的傷口上。

林楓一震,看看阿潤神情,又看看她手中握着的草,這才明白她的用意。綠色的草汁滲入傷口,一陣劇痛傳來,旋即火辣辣地,那股極辣的感覺竟順着小腿飛速往上傳來。

阿潤把草藥盡數塗遍了林楓的傷處,呸呸吐出口中草沫,又幫他包紮起來,才含含糊糊道:“沒事,你死不了啦。”

微風吹拂,模模糊糊的夜色中,林楓望着阿潤的臉,心中一股暖意湧動,想到方才自己以為阿潤“見死不救”,還當她是個“無知少女”,一時又有些愧疚:“姑娘,多謝你。”

阿潤東張西望了會兒,道:“再過小半個時辰你就能動了……我想你的運氣該不至于那麽差,會接二連三被咬吧。”

林楓聽她聲音脆脆地,忍不住低笑道:“是……遇上你,我的運氣的确不算太差。”

阿潤嘻嘻笑了幾聲:“你當我不知道呢,方才你以為我不理你自個兒走了不是?只怕心裏罵我呢!好啦,時候不早,我先走了。”她說着起身,身形一晃,差點跌倒。

林楓忙問:“你怎麽了?”目光落在她的右腿上。

阿潤摸摸膝頭,道:“沒什麽,剛才不小心蹭了一下。”方才阿潤去找草藥,她小心避着有蛇,不妨卻被只竄過的野兔吓得跌了一跤,蹭破了腿。

阿潤轉身要走,林楓急急叫住她:“姑娘,我還不知你的姓名?”

阿潤負手回頭,回答:“大家都叫我阿潤。”

“阿潤……”林楓低低念了聲,不知是否是草藥起效,竟是精神一振,“阿潤,我叫林楓。”

澗草疏疏螢火光,山月朗朗楓樹長。此時此刻,林楓掃一眼周遭,天邊月兒若隐若現,草蟲微鳴,而眼前柔弱的少女,眸光清澈,神情朗然。

阿潤笑道:“我知道你叫什麽!”

林楓詫異:“你知道?”

“我真的要走啦!”阿潤笑看他一眼,揮揮手轉過身:“說了你運氣挺好……不會無聲無息死在這種地方的。”

阿潤說着,便回身,剛走一步,就覺得右腿一陣劇痛,她不願給林楓知道自己受傷,當下扶了扶腿側,咬牙走遠。

身後,林楓怔怔地看着阿潤離開的方向,這才懂她為何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原來方才他以為她見死不救之時的自言自語,給她聽見了。大概真的是草藥效力發作,林楓腦中昏沉之意漸漸退去,支撐着坐起身來。

阿潤別了林楓,忍着腿傷,一路緊趕,不知不覺渾身衣裳都被汗濕透了,她站在自家門口喘了口氣,擦了把汗的功夫,門扇內就傳出苗老爹的罵聲:“小賤人又死到哪裏去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回來?”

接着,卻是李氏有些微弱的聲音,回道:“怕是東家園子裏的事兒沒完給耽擱了……我到門口看看。”

“看什麽看?做的什麽破工,一天才幾個錢!老子也不稀罕!晦氣!”苗老爹恨恨着罵罵咧咧。

阿潤心怦怦跳,深吸了幾口氣,才要進門,就見門被打開,自個兒的母親李氏出門來,臉上寫滿擔憂之意。

李氏一眼看到阿潤,驚喜交加,忙握住她的手:“回來了?怎麽不做聲?”

阿潤看向門內,小聲道:“娘,爹又在喝酒?”聽方才聲音,已經有六七分醉意了。

李氏低了頭:“由得他去……你今兒怎麽回來這麽晚,娘真擔心你……後悔答應你自個兒趕這麽遠的路過去……”

阿潤笑道:“娘,你怕什麽,陳掌櫃家比別的地方要多管一頓飯呢,你瞧!”阿潤說着,便把布兜裏的饅頭拿出來,目光閃閃道:“陳大娘人好,把剩下的兩個饅頭都也給了我,今晚上咱們可以吃頓好的了!你看我去的多值!”

李氏又驚又喜,望着阿潤濕淋淋地臉,卻又有點心酸。隐隐聽得屋裏苗老爹又在叫罵,李氏輕撫阿潤的背,摟着阿潤便進了屋。

苗老爹見阿潤回來,少不得又是一頓亂罵。阿潤習以為常,也不還嘴,底下的二妹三妹見她平安歸來,倒是高興,三個丫頭躲在屋內小聲說話。

外頭李氏把饅頭分了一個給苗老爹,又把另一個掰開三分,給阿潤跟兩個妹妹,阿潤道:“娘,你記得吃另外一個,別都給爹吃了。”這家中自是苗老爹為家長,若有什麽好的吃食之物,也都要奉給家長,阿潤是個孝順的孩子,昨兒在陳家那份饅頭,若換了別的女娃兒自然吃了,她卻留了下來,李氏不肯藏私,便入了苗老爹腹中。

幸好今日陳氏發了善心,阿潤跟兩個妹妹才沾了一份光。

李氏笑了笑:“知道了。”掀起簾子出外,阿潤的二妹愛夏便道:“我瞧娘定然不會吃,又要留給爹了。”

三妹愛冬還小,吃着饅頭,只覺十分香甜,便道:“我若再大幾歲,也跟着姐姐去陳家,一整個兒我也能吃了。”

阿潤出了會兒神,忽然翻起布袋,從裏頭找到那塊白糖糕,一路颠簸,已經扁了,幸好油紙包裹的結實,并不曾壞。

愛夏探頭道:“大姐,這是什麽?”

阿潤“噓”了聲,小心地打開,露出那條雪白的白糖糕。愛夏跟愛冬嗅到甜香氣息,雙雙眼睛發光,阿潤用一根竹筷,把糖糕分成三份,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分成兩份。

☆、垂絲櫻桃

小麥磨成粉,是白面兒,做的吃食就叫饅頭,而窩頭卻是黃色的玉米面兒做成。白面自然比玉米面要貴上許多,因此雖然苗家也種麥子,但素日吃的卻是窩頭,因要把小麥賣了換錢。

阿潤把分開的白糖糕推到兩個妹妹跟前:“你們先吃,就着饅頭吃,肯定更甜。”

愛夏跟愛冬還都是小孩兒心性,平常又極少有零食吃,當下兩人忙不疊地,各自擎了白糖糕吃,愛冬捱不住那份香甜,三兩口就吃了幹淨,意猶未盡,只好眼巴巴地看向愛夏。愛夏吃的仔細,小口小口地,咬一口饅頭才吃一點白糖糕,見愛冬瞅自個兒,便哼了聲轉過身去。

愛冬撅嘴,見阿潤面前那兩份兒還沒動,她便問:“大姐,你怎還不吃呢?”

阿潤道:“我等娘進來,給她嘗一口。”

愛冬吐吐舌頭,不敢觊觎這兩塊糕,便低頭啃饅頭。阿潤看着她可憐的樣子,便把自己的饅頭分開一半給她:“慢慢吃,這個也給你。”

愛冬愣神,連愛夏也一驚,嚷道:“大姐,你怎麽又慣着她,都給了她,你吃什麽?”

阿潤道:“別嚷嚷,她年紀最小,自然要讓她些,你也知道,我不是很喜歡吃麥面,我就愛吃玉米面的窩窩頭。”

愛夏雖然情知阿潤是故意照顧愛冬,可也不好再多嘴,便只低聲道:“你跟娘都是一個樣兒,娘事事都讓着爹,聽爹的,你就也什麽都為這小東西着想。”

阿潤笑道:“別刀子嘴豆腐心的。”

阿潤說了聲,見母親還不進來,她便吩咐兩個妹妹坐在原地,自己引了一盞小油燈,進了裏屋。

阿潤坐在炕上,借着微弱的燈光把褲腿掀起來,瞧了會子,見右腿旁邊給石頭豁開一道傷,出了點血,幸好不算太厲害,阿潤忍着痛,正思量着叫愛夏去取一把燈草灰……卻聽到外間李氏的聲音,阿潤忙把褲腿放下遮住傷。

李氏伺候了苗老爹吃飯,便進來看看三個丫頭,正好看到愛冬乖乖吃饅頭,愛夏坐在旁邊發呆。李氏看看桌上的東西,問明究竟,正要叫阿潤,就見阿潤從裏屋出來:“娘,方才二妹說你不舍得吃那饅頭,會給爹偷偷留着,是不是?”

李氏聞言苦笑:“說這些做什麽?你這是哪裏來的糕點?”

阿潤道:“是個鄰村的姊妹跟我投契,特意送我的。”

李氏沉默了會兒,才又開口:“阿潤,娘曾說過,咱們不能随便受人的東西,咱們雖然窮……”

不等她說完,阿潤便笑:“娘,你放心吧,我不是平白受她東西的,之前她丢了錢,多虧我眼尖看見了,她感激我才給我的呢。”

李氏這才流露笑意:“原來是這樣。”

愛夏在旁道:“娘,你總說這些,咱們雖然窮,可越發要堂堂正正,不能叫人瞧低了,可是你瞧我爹,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四裏八鄉哪個瞧得起咱們家?”

李氏忙喝道:“別胡說!你懂什麽!你長這麽大,不還是多虧了你爹?”

愛夏憤憤然哼了聲,轉開頭去,雖然不服,可也不曾還嘴。

阿潤見母親有些惱意,忙道:“娘,你先把這塊吃了,可甜了,你快嘗嘗,我特意等你一塊兒吃。”她一邊兒說,一邊把那塊點心拿起來,送到李氏嘴邊。

李氏知曉阿潤的心意,嘆了口氣:“阿潤,你是好孩子,都是娘沒用……”把點心吃了,一股香甜在舌尖上散開,李氏心中,卻又甜又澀,翻滾交加。

吃了晚飯,苗老爹先對面屋歇息了,三姐妹住在西屋,李氏則洗淨了手,拿出一件錦袍在燈下繡花。

李氏忙碌中,愛冬跟愛夏便在旁說悄悄話,阿潤托腮看着李氏繡花,等燈焰歪了,便拿木簽扶一扶,讓光線強些。

不知不覺小半個時辰過去,眼睜睜看着衣裳上出現幾絲柳條,一條栩栩如生的小魚扭着尾巴游弋其下,十分趣致生動。

阿潤不由贊道:“娘,你繡的真好,跟活的一樣。”

李氏笑笑:“這是你娘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只可惜你性子活,學不來這個,愛夏更有些急躁……”

阿潤撓撓頭:“我之前也跟着娘學過一段時候,我自覺繡的還好,不過跟娘比就差遠了。”

李氏笑着掃她一眼:“那繡的那種,若是外行人自也看得過去,可是挑剔的內行便不行了,一眼就能看出。”

阿潤問:“這料子看來很名貴,再加上娘的繡花,這件衣裳肯定更貴,不知穿這衣裳的又是什麽人。”

“當然是些大戶人家的姑娘太太,”李氏低頭,油燈昏黃,李氏揉了揉眼睛,眯起眼仔細看了會兒:“娘繡這一件衣裳,有二十文拿,足夠咱們家一個月用了,那些有錢人家的太太奶奶呢,一個月也得做這兩三件新衣裳……”

李氏說到這裏,便笑得有些澀意。阿潤望着跳躍的燈光,看看李氏手底那綿綿密密的針線,不由喃喃嘆道:“我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

李氏聽着這半帶孩子氣的話,一笑道:“傻孩子……”

次日,阿潤早早起身,便去此前約好的另一家櫻桃園做工。櫻桃采摘期限短,這有限的幾日中,阿潤把自己的工期安排的滿滿的,不叫一日閑着。

腿上的傷愈合了大半,幸好之前傷的不重,今日便能走跳自如,一天的工完,阿潤領了工錢回家,正逢村中的周氏來催問繡花的進度,母親李氏送她出來,陪着小心道:“大娘您再寬限幾日,前兩天我去櫻桃園幫了兩天工,耽擱了點功夫,昨兒開始我一直在趕工呢,一定盡早趕出來。”

周氏白眼看天,神态傲慢而又有些不耐煩,道:“我早說了,這件兒是急着要的,耽擱不得,咱們熟歸熟,別弄錯了,若人家不肯要了,這錢我不能給你不說,恐怕還擔着風險……怕被人追讨罰賠錢銀呢。”

李氏聽了,一臉苦笑,忍着懼怕道:“您萬萬給說說情……我們家這情形您也知道,哪裏有一文錢掏出來?”

周氏這才瞄了李氏一眼:“好歹咱們是鄉裏鄉親,我不至于見死不救,該說的我自然會說……那你也別再拖了,盡早地完工,免得真鬧成一拍兩散,不好看。”

李氏連口稱是,兩人走到門口,周氏看向阿潤,目光從上到下把她掃了一眼,末了嘴角一扯,不屑之意自眉眼中散發出來。

阿潤在旁看着,心中老大不舒服,因此也沒招呼周氏,只站在旁邊。

那邊李氏送了周氏出門,才回轉來,低低問道:“方才直愣愣做什麽?也不叫人?”

阿潤哼道:“誰要叫她?她眼中本也沒有人,我才不願熱臉貼那冷屁股。”

李氏無奈:“你這孩子,偏這麽直心直肺。”

阿潤挽着李氏的手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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