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言少錢其實也可以撐着不暈,但此情此景,他還是覺得自己暈了更好,這樣會比較像“受害人”。
畢竟那群小崽子已經被他收拾得七七八八,乍一瞧還以為屍橫遍野,不太好看。
他失去意識前,聽到沈酌喊了自己一嗓子,但他實在沒力氣回應,并沒能因為“竹馬的呼喚”做出任何改變。
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時間,中午。地點那自然不必說,不出意料是醫院。
這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他穿越過來第一次睜眼,就在這麽個環境裏。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病房裏暫時沒人,言少錢艱難地爬起來,只感覺手軟腳軟,完全沒有下床的力氣。
腰後的傷也疼,那一刀雖然沒傷到重要器官,但捅得有點深,對現在這個身體來說,還是有些難以承受。
言少錢嘆口氣,心說好難。
估計又要被叫去警局問話了。
他正嘗試着想要下床,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沈酌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後者見到他的同時不禁一愣:“你醒了?你別亂動。”
言少錢看到他也是一愣:“你今天沒去上班嗎?”
“上班?你都這樣了我還有心思上班?”沈酌眉頭一皺,回身關好門,“言少錢,我必須要批評你,你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流了多少血嗎?”
“……不知道。”
“那我現在讓你知道,”沈酌說着上前,打開手機來向他展示幾張照片,“天亮以後警方拍攝的現場,你自己看看。”
Advertisement
言少錢瞄了一眼,看到那地方果然是個廢棄的建築工地,經過昨晚一番打鬥,現場已經變得淩亂不堪,随處可見星星點點滴落的血跡,因為過去好幾個小時已經幹涸了,呈現暗紅色。
他幹笑一聲:“也不全是我的血吧……”
“大部分都是你的,”沈酌表情嚴肅,“醫生說,如果不是你受傷以後又劇烈掙動,根本不會流這麽多血,流了這麽多血還能活蹦亂跳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言少錢覺得自己不好辯解什麽,索性選擇沉默。
昨晚被送到醫院以後應該輸過血了,所以他現在并沒有特別強烈的不适,除了渾身發軟是真的,他覺得自己還能再消滅一個團的小流氓。
“哦對了,”他看到手機,就想起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我手機呢?裏面是不是被裝了竊聽?”
一提到這個,沈酌眉頭皺得更緊:“我連夜送去讓技術檢測,确實在裏面發現了竊聽軟件。”
“怪不得我這幾天掉電掉得這麽厲害,”言少錢說着,心裏突然一驚,“那不對啊,如果我手機裏被裝了竊聽軟件,豈不是意味着我們的計劃全被對方知道了?這種情況下,他為什麽還要主動咬鈎?”
沈酌:“他應該不知道,那個竊聽軟件不是全天打開的,因為你手機太舊,耗電太快了,只能錄一陣歇一陣。”
他搬了把凳子,在病床旁邊坐下來:“被安裝竊聽的時間大致在那天你說手機掉了之後,手機重新交到你手裏的時候就已經被動過手腳了,我推測是他們怕你拿回手機以後會檢查,所以沒立刻打開竊聽,你沒發現異常,而你回家後我們商量對策的時候,他們也沒聽到。”
“我确實檢查過,”言少錢想了想,“但是只檢查了裏面有沒有少照片之類的。”
沈酌點頭:“第二次我們以防萬一錄視頻,你說你手機沒電了放在卧室充電,用的是我的手機。而第三次我們在天臺上,你手機又沒電了。”
言少錢:“……”
合着他這破手機還因為電池不耐用辦了件好事,這麽多次都跟察覺他們的計劃失之交臂,這人未免運氣也太差了點。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那司機抓到了沒有?”
沈酌:“還沒,他連夜駕車離開了沙鷗市,警察在追。”
言少錢忍不住挖苦他:“你識人不明啊沈總,司機這麽重要的角色,你居然能讓混進來一個叛徒?”
沈酌瞥他一眼:“我有什麽辦法,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用人再謹慎,也架不住上輩子的朋友背後捅刀。”
“嗯,那倒……嗯?”言少錢一愣,“什麽玩意?上輩子的朋友?”
沈酌眼神微妙:“沒錯啊,上輩子加入神鷹寨的兄弟,我以為足夠可靠的,誰成想呢。”
言少錢:“……”
??????
“你……你怎麽知道神鷹寨?!”他被突如其來的掉馬吓得直接從床上蹦了起來,緊接着一個腿軟,又重新跌回去,“不是,你,我,他……”
“怎麽,大當家居然結巴了?”沈酌笑意不明,“你當時在山路上截住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言少錢眼睛都瞪大了,他頓在原地半晌,難以置信道:“你記得前世的事?你有前世的記憶?”
“是啊。”
“那你為什麽沒告訴我?”
“你也沒問啊,”沈酌語氣毫無波動,“而且,我以為你沒有的。”
“……我也以為你沒有。”
沈酌沉默了。
言少錢也沉默了。
兩個人都以為對方轉世以後忘卻前塵舊事,實際上全都記得。
言少錢抹了一把臉,心情十分忐忑:“你也是穿來的?”
“嗯?”沈酌一頓,“我不是,你是?”
“我是,你不是?”
“我不是。”
言少錢不懂了:“那你怎麽會有前世的記憶?出生就有?你投胎的時候忘了喝湯?”
“……不是出生就有,”沈酌嘆氣,“是在地震中死裏逃生之後,漸漸地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記憶從腦子裏冒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完整,後來長大了才明白那些是前世。”
言少錢覺得這個說法很是新奇:“我就不一樣了,我是被你捅死之後穿過來的。”
“我沒捅你,”沈酌立刻為自己辯解,“是你非要往我刀上撞,還撞得那麽寸,直接捅到了心髒,救都救不回來——在那之前,我連只雞都沒殺過。”
“閉嘴,”言少錢不想再聽自己的沙雕過往,“我說是你捅的,就是你捅的,抗議無效。”
“……哦。”
言少錢嘴上強橫,內心卻十分緊張——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狀況還是發生了。
但這掉馬來得又跟預想中不太一樣。
他艱難地站起身,扶住對方肩膀:“兄弟,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麽?”
“不要想不開,不要去殉情,未來的世界還很美好,boss還沒有打完,你不能死。”
“?”
言少錢誠懇地說:“雖然占了你竹馬的身體是我不對……不,也不是我不對,這不能怪我的對吧?我也沒想過我會穿越,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不能再把他請回來,所以請你務必想開一點,千萬不要做傻事。”
“……你在莫名其妙地說些什麽?”沈酌沒忍住伸手摸了摸他額頭,“不燒啊,失血過多變傻了?”
言少錢往後躲開:“你不傷心你的竹馬哥哥不在了嗎?”
“什麽不在了,你不是一直在嗎?”
“我不是他啊?”
沈酌一臉莫名:“你怎麽證明你不是他?”
“我是穿過來的。”
“你有這輩子的記憶沒有?”
“有。”
“既然有,你怎麽證明你是穿過來的,而不是像我一樣,突然有一天記起了前世的記憶?”
言少錢:“??”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沈酌。
草,他好像真的證明不了?
“可我确實是穿過來的,”他語氣變得不太肯定了,“我……應該,是穿過來的,不然怎麽會死了又活?”
“死了又活這種醫學奇跡也并不是完全不存在。”沈酌站起身,把他扶回床上,“你說你穿越了,這本身就是一種悖論,一個人如何穿越到後世的自己身上?上一世的你已經死了,而這一世你又已經活了二十七年,按理說人死後才能轉世,你是怎麽做到在轉世的二十七年後才死,才穿越到自己身上?”
言少錢語塞:“我……”
接不上來。
這就和祖母悖論一樣,解釋不了。
沈酌:“所以,最合理的解釋是,你在服安眠藥自殺以後沒有死成,而陰差陽錯地記起了前世的事,因為是一次性記起的,記憶太多,信息量太龐雜,對你原本就脆弱的精神狀态産生了沖擊,而你本身又對自己不認可,從潛意識裏覺得前世的你更強,因此進行了一種人格置換——你告訴自己你是前世的你,你穿越了,你自己說服了自己,這是一種心理暗示,或者說自我催眠。”
言少錢傻了:“這……不可能吧……”
沈酌在他面前蹲下來,握住了他的手:“你也可以選擇堅持自己,堅持自己确實是穿越了,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一種特別準确的定論。剛剛我說的,是我今早給以前給你看病的心理醫生打電話,他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分析得出的結果。至于你,你只需要堅持自己心中的那份答案,以你願意的姿态活下去,究竟是穿越還是什麽,這并不重要,因為你就是你。”
“逃避才是人的本性,如果真的到了無路可走,又不得不走下去的境地,人做出什麽樣的事都是有可能的,這一點也不奇怪。”沈酌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麽不妨換一條,無論你選擇哪條路,我都會一直站在你身邊的。”
言少錢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他似乎被沈酌的一番話說服了,他注視了對方好一會兒,終于眨眨眼:“那所以……前世的我是我,現世的我也是我?”
“那不然呢?”沈酌無奈笑了,“世上還能找出第二個叫言少錢,還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