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埃文心情複雜的拿着簡南交給他的組隊表格。
這個陣容很驚人, 平均年齡不超過三十歲,三個專家學者加一個保镖,全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全是從來沒有出現在這類國際支援項目中的人, 全是不太好惹的人。
尤其是這個他想都沒想到的環境專家塞恩。
“他居然願意出門?”埃文仍然不相信組隊表上的簽名真的是塞恩本人。
“唔。”簡南今天心不在焉。
那晚警方追擊戰墜入山崖的假貝托DNA檢測報告終于出來了,和他們之前預想的差不多, DNA檢測結果和貝托的高度吻合,官方宣布了貝托的死亡。
與此同時, 切市徹底混亂。
群龍無首再加上新大佬開始清理貝托的殘餘勢力, 小規模的武力沖突出現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官方疲于奔命, 平民惴惴不安。
混亂的時候人們總是會懷念和平,哪怕那種和平需要付出巨額的保護費。只是兩天時間,切市就已經出現要是貝托在該多好的聲音,甚至有人開始在假貝托墜入山崖的地方放鮮花紀念。
阿蠻擔心照這樣發展下去,貝托重新出山的日子會提前, 而且可能會用切市救世主這樣最不要臉的出現方式重新控制住切市的黑暗角落。
所以她今天只是把他送到了辦公處,叮囑他千萬不要離開這裏之後, 就消失了。
已經三個小時, 沒有電話沒有訊息。
這樣很不好。
這樣莫名其妙的病态的依賴,很不好。
他只是後天原因産生的缺乏同理心, 他沒有邊緣型人格,在遇到阿蠻之前,他并沒有這種強烈的分離焦慮的症狀。
……
還是說,他的大腦前額葉區塊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異國他鄉, 他終于又向徹底病态邁進了一大步?
“簡?”埃文說了長長一大串話,發現簡南似乎壓根沒在聽,“我說那麽多,只是擔心塞恩的身體狀況能不能承擔這份工作。”
“抱歉。”簡南回過神。
“這是塞恩的健康報告和心理咨詢師給的指導意見。”他雖然走神,但是埃文的那一大段話他每一個字都記得。
一如既往的,他準備的十分充分。
“血湖現場檢測工作大多都在白天,塞恩的夜間恐懼症在這個項目的影響并不大。”
“塞恩拒絕說話是因為他拒絕聽到自己的聲音,他耳內三塊聽小骨發育畸形[1],他聽到自己的發聲要比普通人聽到自己的發音更加尖利,基于個人原因,他放棄了自己的聲音,選擇用發聲器發音。”
“只要有發聲器,和他溝通就沒有任何障礙。”
塞恩昨天把個人原因告訴他了。
他覺得他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像他已經過世的親妹妹,他走不出失去妹妹的陰影,所以他再也無法讓自己聽到自己的聲音。
“其他的都不是大問題,塞恩應該可以勝任這個項目。”簡南按照人性合理的方向,向埃文省略掉了塞恩的私人原因。
“另外。”他又開始從包裏面往外抽文件。
他這個巨大的工具包永遠都能抽出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
“這是普魯斯鱷的心理評估報告,這是我的。”他遞過去兩份文件,“普魯斯鱷這份是最新的,我的是一個月前的。”
“普魯斯鱷的主要問題在于自戀型人格疾患,不過他已經參與過很多項目,數據證明他的這個問題除了團隊合作上面有困難之外,其他的并不影響工作。”
“我們這個小組團隊合作比較特殊,所以普魯斯鱷的問題也不會影響項目。”
“至于我,都不是工作上的精神問題,評估報告下面有三個精神病專家的簽名。”
自從那場大火之後,他永遠都随身帶着心理評估報告。
大腦前額葉區塊反應遲鈍,就是反社會人格障礙的典型症狀,但是他不想被套上這個名詞,他不想因為缺乏同理心、悔恨和羞恥感,就被默認劃到“啊,難怪”這個區域。
“他是反社會人格啊,啊,難怪會放火燒實驗室。”
“他是反社會人格啊,啊,那難怪能把這項研究做的那麽好,沒感情的人就是聰明。”
……
所以,他永遠随身攜帶着他能夠勝任工作的心理評估報告,并且每個季度都會更換一次。
近乎執拗。
三個游走在精神病邊緣的人物加一個武力值爆表的暗網保镖。
這個隊伍出乎意料,卻也在意料之中。
埃文把簡南提交上來所有的文件都鋪開排在辦公桌上,在申請表上摁下了印章。
“我聽說過你,見過你,最後才認識你。”埃文伸出右手,微笑,“很高興認識你,簡南。”
簡南,是一個完全能夠勝任這次工作的年輕獸醫、科學家。
他聰明專業堅定并且并不迂腐。
埃文覺得遲早有一天,他會以曾經和這樣的年輕人共同工作過為榮。
***
“然後他就同意啦?”阿蠻一口吃掉被她疊成四折的比薩,猛灌了一口可樂。
她運動量巨大所以不會胖。
自從請阿蠻做了他保镖之後,就再也吃不到阿蠻做的飯的簡南小口小口的吃披薩,一次性飲料杯換成了馬克杯,裏面是他自己泡的大麥茶。
“你這麽控制身材是因為怕胖了要買內褲重新消毒抽真空麽?”阿蠻實在看不下去他喝大麥茶的樣子。
至于麽?
可樂有毒?
這個問題可以不用回答。
簡南的腦子在新訂的關于怎麽和阿蠻相處的規則上面,打了一個勾。
“埃文同意了。”簡南從工具包裏面抽文件遞給阿蠻,“我們接下來要做這個。”
一張被射出來的鋼絲把下巴捅了個對穿的鱷魚,張着血盆大口對着鏡頭的照片,只看照片,都能想象得到當時鱷魚憤怒的怒吼。
還有撲面而來的腥臭的血湖的記憶。
這是她拍的照片,拍照的時候簡南正在樹上訓練他的彈弓準度。
阿蠻放下了手裏的第四塊披薩。
“我們接下來要解決的是鱷魚的蛀牙?”失去食欲的阿蠻同時也失去了友善。
簡南因為這個充滿了想象力的回答短暫的沉默了。
“……是舌形蟲。” 簡南手指遮住了照片上鱷魚的嘴巴,露出了鱷魚的鼻孔。
阿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簡南的手指好看,細長白皙,指甲是健康的粉色,修剪的非常幹淨。
阿蠻把自己的手伸過去對比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手黑黑瘦瘦看着就硬,啧了一聲收了回去,在餐巾紙上擦了擦。
簡南:“……”
這又是一個不用做反應的阿蠻式的心理活動,他的腦子裏又勾上一個勾。
“舌形蟲病是一種人畜共患的寄生蟲病,蟲體通常會寄生在鱷魚的鼻、氣管、肺等部位的呼吸道內,并在肺內移行和發育。”簡南放下照片,“除了我之前提交的動物糞便樣本上面驗出了舌形蟲,現在唯一的現場資料就是你這張照片,信息太少,所以還得去血湖取樣本來分析這病的傳染階段,另外還需要去周邊的村莊檢查是否有傳染的人和動物。”
寄生蟲病非常容易跨越物種屏障,只要進入傳染階段,感染的物種就會非常多,檢查會十分繁複。
阿蠻拿過照片,肉眼分辨了半天,總算在陰影裏找到了一小塊白色的東西。
“舌形蟲病的診斷需要取得蟲體标本,這病近幾年才開始引起重視,臨床症狀還不是特別完善,免疫學方向的診斷方法還有待開發。”簡南又補充了一句。
“所以你打算再進血湖捉一只鱷魚?”阿蠻只聽懂了一部分,迅速抓住了重點。
“和國際獸疫局的人一起。”簡南算了算,“人挺多的,而且有好幾個有活捉鱷魚的經驗。”
他還打算活捉。
也對,他們是科研隊,不是偷獵的。
阿蠻擦幹淨手又把之前放下來的第四塊披薩重新撿起來,折了四折,塞進嘴裏。
再灌一大口可樂,嘴巴鼓鼓囊囊的,看起來很滿足。
阿蠻吃東西會讓人有食欲。
哪怕只是巨難吃的獸醫院對面買的平時都沒人買的便宜披薩……
“你那邊呢?”簡南等阿蠻吃完了才問。
她失蹤了整整一天,最後來接他回家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能體會到幼兒園孩子等父母來接他們放學的心情了。
托她的福。
他這輩子本來沒有機會體會這種感情的。
阿蠻本來還想吃第五塊。
簡南的食糧基本是小雞的水平,一塊披薩啃到現在只吃下去一個角。
和他在一起吃飯從來都不用擔心不夠吃。
這也算是優點。
“最近切市的混亂貝托在裏面的功勞很大,他确實就像我們猜測的那樣,打算在最混亂的時候以救世主的面貌出現。”
很聰明,之前因為血湖曝光的那些犯罪記錄都可以在這種時候逐漸被人遺忘,他趁着混亂還可以一步步蠶食新來的大佬剛剛組建起來的勢力。
貝托畢竟是貝托,能在切市做了十幾年的黑暗之王,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的計劃如果成功,我們會很慘。”阿蠻實話實說。
卷土重來的貝托,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尤其血湖項目已經轟轟烈烈的開始了,最近新聞一直都在播報,各類專家入駐切市,切市是否成為了瘟疫之源之類的聳動标題輪換了好幾次頭條。
“哦。”簡南點點頭。
阿蠻看他。
簡南正慢悠悠的把那塊還有三分之二的披薩裏面的青椒挑出來,然後咬了一一小口,再砸吧砸吧嘴,喝了一口大麥茶。
最後呼的一聲,也不知道是滿足還是燙的。
“我真想把你的嘴巴用筷子撬開,把這些東西折一折全都丢進去再灌上可樂然後縫起來。”阿蠻陰森森的,繼續看着他。
……
簡南默默放下了手裏的披薩。
他不吃了……
“他不會成功的。”簡南總算解釋了他那一句哦,“你跟我去附近的村子裏看一看就知道了,已經太晚了。”
瘟疫,病毒,永遠比人可怕。
人為制造的戰争,最終會在瘟疫面前,不值一提。
作者有話要說: “我聽說過你,見過你,最後才認識你。”我很喜歡這句話。
我覺得這句話是我們能做到的對世界最大的善意,不要去随意評判一個人,聽過了、見過了、認識了,你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科普時間:
[1] 人聽到自己的聲音和別人聽到的是不一樣的,自己聽自己說話都是立體聲(空氣和骨傳導),其他人聽到的只是單聲道。這就是為什麽你覺得自己聽起來向喬治可魯尼,可錄成磁帶就變成了趙本山。
塞恩的情況就是聽小骨畸形,導致自己聽到的自己的聲音偏向女性的聲音,所以他才會使用女聲發聲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