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許綠筱有點哭笑不得。
上次看文醫生“大變身”,還以為她一不小心拉了個皮條。
然而現在看,她還是一不小心拉了一回皮條。
還是女博士更爽快,把花瓶推一邊去,拖過一本大厚書。
“算了不想了,還是談談業務吧。”
“我今天接診了一個中年患者,他是來‘取經’的,因為家裏老人是慢性病患者,需要日常進行心理疏導。國內大多數心理咨詢,都是針對青少年,或者像我的主攻方向,應激創傷,很少有關注老年人心理的。最了解老年心理的,你猜是什麽人?”
許綠筱認真想了想,“賣保健品的騙子?”
文琦嫣然一笑,“你真聰明。”
許綠筱謙虛道:“我奶奶自認是個精明老太太,從不會上當,後來身體不好後,也沒少被人忽悠,人一旦有所恐懼,就會被人利用。”
文琦正色道:“所以我決定,以後我們的工作室,可以把這個作為重點之一。”
許綠筱輕笑,“我們的工作室,聽起來真好。”
文琦又看一眼白玫瑰,自語道:“工作比感情容易多了。”
“一分付出一分收獲,始終是往上走。”
許綠筱深以為然。
現在丁宸每天在眼前晃,各種耍賴,撒嬌,冷不防帥一下……她也是個正常女生,哪怕立場很明确,也經不住這樣“耳濡目染”。哪怕沒有感情,也會時不時泛起一絲感覺和情愫。
每當這時候,她就格外想念肖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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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大一那會兒,三天兩頭兒見一面,他學習時的專注,工作時的幹練,打球時的兇猛,滿足了她對男生的所有想象。那些記憶,足夠讓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對絕大多數男生免疫……
然而,時間真的會沖淡記憶。接觸了心理學後,她甚至懷疑,那些“完美”記憶是不是經過她的美化了。她真想給他發條信息,“來張裸~照吧,大哥。”
半~裸也行。
完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豌豆少爺。
可他最近似乎又忙了起來,把她給遺忘了。
相對應的,是丁宸的“黏人”。她想請幾小時的假回去取行李,都不允許。
自從她提議曬太陽,丁宸每天都要求出去曬一會兒。
還是坐輪椅。她看出來了,他就是享受被她“伺候”。
她也只能暗搓搓地報複一下,比如,“少爺,你這樣子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
“坊寶寶。”
“那是誰?”
“一個很可愛的,怕細菌的寶寶。”
丁宸聽了就要摘口罩,許綠筱伸手按住,“這樣比較安全,免得又有人垂涎您的美色。”
少爺昨天呼吸新鮮空氣時,就有女生過來讨要微信。
丁宸也是狠人,指了下許綠筱,“她追着我要了幾個月,都沒用。”
“……”
今天陽光好得過了頭。丁宸嫌刺眼,讓許綠筱上樓去拿他的墨鏡。
不然就要摘掉口罩。
許綠筱只好回去取。
來到空無一人的房間,不由動了下歪腦筋,那份合約會藏在哪呢?
她嘴裏嘀咕着“第幾個抽屜來着”,把每個抽屜都翻了一遍。正想看看衣櫃,想起可能有攝像頭,立即打住,連忙拿了墨鏡就走。
耽擱了一小會,再下去時,“坊寶寶”還在原地。
但是,身邊多了個人。
一個年輕女人,半蹲在輪椅前,淚水漣漣,欲語還休。模樣倒也還好,關鍵是氣質驚人,雖然半蹲,脊背挺直,紮了個考驗發際線的丸子頭,脖子修長,仰頭的樣子像天鵝。
被這樣注視,換個男的都得酥軟跪,丁宸卻一臉平靜,果然是有見識的。
許綠筱反應過來,這位是個故人。
或者說,後宮佳麗之一。
她識趣地沒湊上前,找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蹲下畫圈圈。
能聽到女聲柔柔的講話,一句話裏包含好幾個地名,莫非是位空姐?又聽她提到泰國什麽寺廟,求了個護身符,很靈驗,特意送過來。
連少爺丢了寶貝都知道,果然不一般。
忽然口袋裏手機響,吓了她一跳。
拿起一看,“少爺”來電。
許綠筱探頭一瞧,對上丁宸視線,他皺眉,“躲那幹什麽呢,過來。”
她硬着頭皮過去,“我在觀察螞蟻搬家,好像要下雨。”
丁宸一臉無語。
氣質美人也有些無語,但嬌柔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警惕。
她繼續剛才的話:“……我想留下照顧你。”
丁宸揚起手,做了個手勢,“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美人一愣。
許綠筱也一愣,什麽意思?
哦,雖然百般不願,還是不得不配合,從口袋摸出一根棒棒糖,塞進少爺的虎口。
丁宸輕笑,“你瞧,這也不是誰都能勝任的。”
他搖一搖棒棒糖,“就這樣吧,慢走,不送。”
許綠筱推着輪椅往前走時,聽到身後有隐隐的啜泣聲,她都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回頭看看,美人是不是在恨恨地瞪她。
走出花園,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句:“這個姐姐氣質真好。”
“跳芭蕾的。”
難怪了。
“少爺眼光真不錯。”
“也有走眼的時候。”
****
回去時,看到許久不見的小路。許綠筱熱情打招呼,對方也難得咧下嘴。
再一看輪椅上的某張黑臉,小路明顯擔憂,“丁少的腿……”
許綠筱撇嘴,聳了下肩。
小路恍然大悟,松了口氣。
丁宸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面癱路”的微表情,知道這倆人在“眉目傳情”,怎麽就混這麽熟了?
他問:“東西都帶來了?”
小路點頭。
許綠筱進門後,一眼看到多出來的拉杆箱。
丁宸說:“給你的。”
許綠筱狐疑地打開。
透明化妝包,洗護用品俱全,旁邊是毛巾浴巾。還有幾個不透明的衣物袋,她打開瞅了眼,立即合上,是內衣褲。此外還有睡裙,幾套外衣褲……外衣是高街品牌,護膚品規格高一些,但也比某人從前的“水準”降低了不少。
所以,她這算是被包~養了嗎。
丁宸說:“都是按照你的尺碼買的,你不要別人也用不了。”
“……誰說我不要了?”
許綠筱歪頭一笑,“這是少爺給的員工福利對吧,謝謝。我也會竭誠為您提供更專業更周道的護理服務。”
她合上行李箱,握住拉杆,“少爺晚安,明天見。”
留下丁宸站在那裏,有些好笑,又有些,牙癢癢。
許綠筱出門就松了一口氣。
又嘆了口氣。
忍不住想算一算這一箱子有多少錢,但還是忍住,剛才留意到,衣服上的吊牌都被剪掉了。對比某人從前做派,也算是貼心了。
當然,也更危險了。
她心中默念,員工福利,員工福利,員工福利。
回去後,把毛巾和內衣洗了。黑色光面簡潔款,是她喜歡的。
但這罩~杯胸~圍……眼睛好毒。也可能是她身材太标準了。
***
沉寂了數日的“茜茜公主”又要求加好友。
許綠筱沒理,她就打過來。
許綠筱按了,接受了好友。對方發一個哈哈笑的表情。
她沒好氣地回了句,“你到底想怎樣?”
“今天見到Tina了?”
“不認識。”
“芭蕾女神。”
“哦。”
茜茜公主:“我也是看娛樂新聞,才知道她來過,一猜就是來探望某人。”
許綠筱:“……”
“要不要我給你科普一下後宮往事?”
“不需要。”
“你這人怎麽這麽沒勁?”
“謝謝。”
“算了,後宮往事也沒什麽可說的,都是過往雲煙,但這個Tina比較特別。”
許綠筱放下手機,去洗漱,遲疑了下還是沒用“員工福利”洗面奶。
回來時,聊天記錄攢了一堆。
——她比丁宸大四歲,他很少談姐弟戀,我大兩歲還嫌我老,特麽的。
——他倆在一起時間算是長的了。當然芭蕾女神常年演出不斷,真正在一起倒也沒多久……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說她比較特別?
——雖然跟丁的條件比起來,都是灰姑娘,但Tina有職業光環加分,什麽‘華人之光’,努力一下,沖擊豪門還是有希望的。有人說他倆分開是因為聚少離多,她事業心強,當然這種童子功換誰都不會輕易半途而廢,但是要我看,她是太清楚自己的情況,現在名氣有了,年紀也差不多了,雖然追求者不乏富商……
許綠筱往下拉,看到一句:“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偷偷去哭了?”
她回:“要我發一張微笑自拍嗎?”
“好啊。”
她想回,你真無聊。
不過有得罪丁少爺的前車之鑒,許綠筱不想再招惹一個什麽公主。這些人的共同點是都太閑了。別人為了三餐打拼奮鬥時,他們卻在玩一些消遣人的無聊游戲。
她回複:“謝謝你跟我說這麽多。晚安。”
許綠筱剝開一顆棒棒糖,含在嘴裏。
渾然忘了剛刷過牙。
又覺得這樣浪費時間,于是拿過文醫生借她的書,《老年心理護理》。随手翻一頁,阿爾茨海默症……忽然想,或許有些事忘了也好。
隔壁床,已經響起呼嚕聲。
許綠筱換成臺燈,看書看累了,剛要睡下,收到短信。
“過來。”
果然沒有免費禮物嗎?
許綠筱換回護工服,在鏡前做了下表情管理,然後出門。
丁宸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睡不着,講個故事。”
許綠筱悄悄松口氣,“這是我強項。”
“不要聽過的。”
“沒問題,我給您講原創的。”她在椅子裏盤腿坐下,“名字就叫‘豌豆少爺’。”
床上人看過來,一副“你在逗我嗎”的表情。
許綠筱視而不見,“話說,有一位千金小姐……”
丁宸打岔,“不應該是公主嗎?”
“現在大戶人家的小姐,可比小窮國的公主身價高多了。話說這位千金轉眼就到了結婚的年齡,想要嫁一個真正的少爺。”
丁宸皺眉,“什麽叫‘真正的少爺’?”
許綠筱食指貼在唇上,示意別打岔。
“就是跟她一樣富可敵國、身驕肉貴的意思。”
“很多自稱少爺的男人前來提親,可她一眼看出這都不是真正的少爺,直到有一個下大雨的傍晚,又有一個年輕男子來敲門,淋成落湯雞狼狽不堪,卻自稱是真正的少爺……”
“小姐的父母接待了他,在客房的床上放了一顆豌豆,然後鋪了五十張床墊,五十床羽絨被。第二天一早,去問客人睡的怎樣?這位客人捂着額頭說,‘一夜沒睡,硌得慌,想看看怎麽回事,剛一起身就撞到天花板。’”
丁宸:“……”
“還有一個版本,第二天一早,左等右等客人也沒起床,小姐父母就去查看,只見客人趴在地板上,昏了過去。被叫醒後,他抱怨,‘硌得慌,想換一邊睡,一翻身摔下來了。’”
她自己說完就笑了。
丁宸好一會兒才出聲:“後來呢?”
“後來這位真正的少爺就跟千金小姐結婚了,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許小綠,我給你差評。”
“為什麽?”
“你就在那坐着,等我睡着了再走。”
他伸手關了燈,翻了個身,留給她一個後腦勺。
許綠筱在黑暗中坐了許久,久到她覺得自己要圓寂了。
聽到外面聲音不太對,原來真的下雨了。
她悄悄挪開一條腿,立即如針紮,麻了。
這邊鬧出動靜,床上悄無聲息的人也出聲:“想走了?”
“……活動一下。”
“……”
“少爺,你要不要看一眼床下?”
“嗯?”這一聲有些含糊,如同呓語。
“可能有一顆豌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