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穆錦程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越奕祺的臉在面前慢慢放大……
初夏的風和緩地吹過臉頰,吹起兩人的青絲纏繞,溫柔而多情。
穆錦程手心裏全是汗,心跳也跳得跟擂鼓似的……
轟隆隆,轟隆隆。
越奕祺慢慢靠近,慢慢靠近,就在兩人僅有一息之隔時,耳邊突然響起整齊劃一的呼喊聲——
“斷袖!斷袖!”
穆錦程抖了個激靈,一把将越奕祺狠狠推開,然後看到在越奕祺身後,站着一排毛頭小子。
起哄的正是他們。
越奕祺被穆錦程一推,也回過神來,然後對着那群小毛頭兇神惡煞地揮了揮拳頭。
這些在街頭巷尾混多了的小孩子見到越奕祺這樣也不害怕,哄笑着跑開,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對越奕祺扮鬼臉,大叫着——
“斷~~~袖~~~~”
穆錦程只覺得心裏面的尴尬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清咳了一聲,穆錦程若無其事地問越奕祺道:“剛剛那個姑娘是誰?”
越奕祺理理衣裳,收起旖旎心情,轉身對穆錦程答到:“她叫隴贊莫蘇,她母親是攝貴州宣慰使。”
穆錦程眼珠子一轉,問:“她喜歡你?”
越奕祺一愣,然後很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筆挺的鼻梁,道:“我不喜歡她。”
看越奕祺這算是肯定了自己的問題,穆錦程覺得心裏頭很不爽快。
冷哼一聲,穆錦程背了手,說:“人家都千裏尋你來了,你還逃,是不是男人?”
穆錦程不高興,越奕祺心裏有些着慌,趕緊湊過來給她捏肩膀,谄媚道:“我這也是逼于無奈嘛。在貴州的時候她就天天地纏着我,她娘還三番兩次地尋我三叔說要把她嫁給我,還好我三叔打馬虎眼才混過去……現在在外頭見着了她,要是被她逮着了,孤男寡女的,被她回貴州去亂說怎麽辦,我爹不得綁了我給她娘賠罪啊?!”
越奕祺這完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聽得穆錦程更不高興了:“怎麽,她能編排你什麽,讓你不得不娶了她?”
“錦程你是不知道,這女人可有心計了!”越奕祺趕緊申辯,“有一次我就被她使詐騙到了屋子裏,差點兒被她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了!好在我三叔反應得快,使計火燒宣慰府,将我暗渡了出來,這才沒壞了我的清白。這次要是她回去說是我帶她私奔……那我一萬張嘴都說不清楚啊!”
穆錦程一臉不相信,雙手交叉擱在胸前,翻了個白眼:“你不是武功蓋世嗎?能被一個小姑娘用強?”
“武功再高,也怕迷藥。”追憶往事,越奕祺不勝唏噓,“我看着她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便沒防着……誰知道她這般算計我。”
穆錦程冷哼了一聲,轉頭便走。
看着穆錦程這模樣是生了氣,越奕祺犯了懵,快步走上前扯她衣袖:“錦程……”
穆錦程狠狠地甩開越奕祺的手。
越奕祺一怔,繼續跟着,扯了她的衣袖搖搖,再次叫喚:“錦~程~~”
這一回越奕祺放軟了語氣,尾音拖得長長的,像只被遺棄的小狗似的,可憐又委屈。
穆錦程沒繃住,嘴角翹了一下。
越奕祺見狀,趕緊打蛇随棍上,一把抓住穆錦程的手:“你別生氣。我保證,我和這個隴贊莫蘇,以前沒什麽,現在沒什麽,以後也不會有什麽!”
穆錦程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然後開口問:“看她的裝束打扮,不是漢人罷?我記得,貴州宣慰使,當由本地土司擔任。”
越奕祺點點頭,給她解釋道:“正是。隴贊莫蘇她爹是水西夷族默部首領,在她五歲的時候去世了,她弟弟那時候才出生,于是,便由她母親奢香夫人代替她弟弟世襲了宣慰使一職,攝政理事。”
”女人攝政?“
穆錦程好奇起來。
”是。奢香夫人雖為女子,可比之男子,巾帼不讓須眉。“說到這兒,越奕祺又來勁了,“之前偏橋一帶荒山野嶺,往來不便,是她命人刊山鑿險、開置驿道,這才使黔、川、滇、湘四地聯通……要不是她開的這兩條驿道,我現在估計還在趕來荊州的路上。”
雖然越奕祺說的不是隴贊莫蘇,可這贊美她母親的話聽在穆錦程耳朵裏頭,心裏頭還是有些酸溜溜的。
“這些事兒,怎麽都沒聽你在信裏面提過。”
穆錦程問得有些落寞。
越奕祺粗神經地沒發現:“隴贊莫蘇這事有什麽好說的。本就是個不值一提的人。”
穆錦程:“……哦。”
————
在外面逛了大半天,越奕祺看着穆錦程有犯困的跡象,便提議回客棧去吃飯睡午覺。
兩人一邁進客棧的門,一個鮮活的姑娘就張開雙手十分豪放地撲過來——
“奕祺~”
越奕祺定睛一看,小心肝狠狠地抖了一下——
卧槽隴贊莫蘇怎麽又是你!
就在隴贊莫蘇即将得手之際,越奕祺勾着穆錦程的腰就地轉了兩圈,險險避開這個人形殺器。
站定之後,越奕祺驚魂未定地開口問隴贊莫蘇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一招落空,隴贊莫蘇不再追擊,歪着頭甩着自己腰上的荷包,笑盈盈地答:“我又不傻。你這樣的公子哥,新到一個地方,不尋最好的客棧住下,還能去哪兒?我在路上尋個路人問問,不就知道了?”
越奕祺簡直氣倒:“大姐,你放我一條生路好不好?!”
“不好~”隴贊莫蘇看着越奕祺沒注意,再次撲過來,一把勾住了他的手,“掌櫃的說上房都住滿了。我不要住二等房間,我和你住一間罷!”
他倆親熱的模樣看得穆錦程心底冷笑,悄無聲息地給隴贊莫蘇讓了位置,尋了最近的一張桌子坐下。
看到穆錦程似不高興,越奕祺心裏緊張,用力地拽隴贊莫蘇的手:“我和你無親無故,又男女有別,怎麽可以住一間屋子!”
隴贊莫蘇只是笑,聲音清脆得跟黃莺似的:“我阿娘說了,遲早讓你成為我的人~你我早晚不是要睡一張床蓋一張被的?害羞什麽嘛~”
越奕祺真是氣得頭頂冒煙:“胡言亂語!污蔑!瞎說!”
隴贊莫蘇笑容一收,頓時變了神色,擡起小拳頭狠錘越奕祺的胸膛:“奕祺你好狠的心!我不遠萬裏随你而來,你就這樣對我?!你這個負心漢!白眼狼!對我始亂終棄!”
若是一般女子,這幾拳越奕祺還受得……可對方偏偏是隴贊莫蘇,水西夷族公主,自小馬背上長大,身手了得,一手能錘死只老虎……
越奕祺硬生生挨了她幾記鐵拳,看着她這話越說越不中聽,趕緊打斷:“你不是沒上房住嗎?等等我搬出來和錦程住一間,你住我的屋!”
聽越奕祺這樣一說,隴贊莫蘇收了力道,往穆錦程那邊瞧了一眼:“錦程……?你說的是那個小白臉?!”
得到越奕祺肯定的回答後,隴贊莫蘇神色大變,怒喝一聲——
“越奕祺你居然真的是個斷袖?!”
隴贊莫蘇這一聲來得突然,引得客棧裏頭的其他客人紛紛側目。
越奕祺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小點聲!”
隴贊莫蘇咂摸咂摸,恍然大悟:“難怪呢!我還費解你怎麽對我沒感覺,我怎麽說也是水西第一美女,原來問題出在這兒!一年前我阿娘說你喝吳參将去小倌館聽小曲,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是真的!”
越奕祺真是想一頭撞死在現場!
正在此時,劉謹邁進客棧,看着越奕祺和一名異族少女拉扯,便好奇地在穆錦程身邊坐下,問她:“怎麽回事?”
穆錦程冷哼一聲,道:“千裏追夫呢。”
越奕祺耳朵尖,聽到穆錦程這話,趕緊扭頭辯解:“錦程你別誤會!我和她真沒什麽!”
“越奕祺你還想耍賴是吧!你還……”
隴贊莫蘇罵罵咧咧地跟着越奕祺一塊兒轉頭,在看到劉謹的那一剎那,自動消聲。
毫不猶豫地一把将越奕祺推開,隴贊莫蘇理了理自己微亂的頭發和衣服,和顏悅色道:“可不是,我和越奕祺這個混蛋一點兒幹系都沒有!我倆可清白了!”
嘎——?
在場的人士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
這陡然轉變的畫風……是串臺了嗎?
在衆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之中,隴贊莫蘇對着劉謹不倫不類地行了個漢人的禮節,柔聲說到:“小女子隴贊莫蘇,見過公子。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劉謹略一沉吟,道:“隴贊……令慈可是奢香夫人?”
“正是家母……”說完,隴贊莫蘇又問了一遍,“請問公子姓名?”
劉謹卻是不說,轉身安排吳正下去給隴贊莫蘇尋間上房。
不一會兒吳正回來了。
讓吳正将鑰匙交給隴贊莫蘇,劉謹道:“姑娘從貴州獨身一人來到中原,路途遙遠,現在想是累了,不若先去洗漱休息,旁的,我們晚上再聊。”
劉謹如此說,隴贊莫蘇無有不從,溫溫柔柔地對着劉謹福了福,答:“有勞公子。”
原本在一旁看越奕祺笑話的穆錦程此時已經……沒有想法了。
這風向轉換太快,讓人應接不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