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畢竟不管怎麽說, 對于大多數人而言，他們都不會過多的在意自己在一件事情上面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反而會将責任推卸到別人的身上。
以此來換取一份心安理得。
深究起來, 這樣子的心态一點都不難理解。
裏面的那些人很顯然，就是這樣子的人。
其實就算是他們自己對自己的存在都有些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成為主家的人, 但是卻還是不願意死心，還在做着進入主家成為繼承人的美夢。
這樣子的人，沈暮雲一點都瞧不上。
站在角落裏面, 沈暮雲聽着他們都說的話，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 掐準了時間, 等到他們聊天的話題暫時告一段落之後, 才假裝漫不經心地走進去。
那幾個人平常抽的出時間來就一定要在沈老爺子面前刷一下存在感，即使不住在這裏面, 也對這裏面的很多情況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
這個時候見到一個陌生女子出現在這個地方, 而且還是一副不受拘束的模樣, 他們稍微想一下, 就能夠琢磨出面前這個人到底是誰了。
想到她們剛才說的那些話，他們就有些不安。
沈暮雲放眼望去，就能夠看到她們的神情當中多了一絲絲的慌亂。
大廳裏面的空間也不小，沈暮雲走進去之後，倒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慢慢悠悠地走到旁邊, 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書，轉身回去，不怎麽顯眼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些人。
大概是因為從小到大都是嬌生慣養，這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格外華麗，樣貌确實算得上是不錯，只是臉上卻還是有一點自命不凡的高傲，倒是顯得多了一分的刻薄。
就這一眼看過去，隐隐約約還是能夠讓人察覺到一些不舒服的地方。
沈暮雲自己沒有主動開口的心思，但是旁邊的人這個時候倒是主動就湊了過來先開口套了套近乎。
“之前聽爺爺說有個姐姐要回來，應該就是你吧。”其中一個女孩子這個時候倒是沒有半分剛才私底下嘀咕沈暮雲時候的趾高氣昂高高在上，聲音變得有些甜膩，說話間走上前來。
Advertisement
這樣子的語氣還有動作多少還是讓她有些反感，不留痕跡的往旁邊走了兩步躲開之後，沈暮雲看了看落了空卻還是得撐着一臉笑的小姑娘。
然後開了口。
“你們是……”
一副跟他們不認識不要套近乎的模樣。
她這樣子的回答說出來，面前這幾個人的神情又變了變，其中一個年紀最小的這個時候臉色最為難看，而且最難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看來這個小姑娘平常順風順水習慣了，就連這種僞裝都學藝不精。
剛剛開口的那個女孩子心裏面自然也是有所不滿，只是心裏面早就有了計劃，這個時候別說沈暮雲表示出跟他們不熟的樣子，就算是沈暮雲不怎麽喜歡他們，他們也得想方設法巴巴的貼上來裝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心裏面這樣子惦念着，那個小姑娘這個時候又主動貼了上來：“暮雲姐姐，我們也是沈家的人，平常也住在這邊，所以經常會過來玩。”
話語之間倒是故意在模糊主家和旁家的概念，想把這兩個概念混淆在一塊引人誤會。
她這話信手拈來，向來以前也是沒少用過這種手段模糊概念給自己換得一絲半點的好處的。
她這麽說，剩下的那幾個女孩心裏面也知道她這麽說的用意，趕緊湊上來附和。
“是啊是啊暮雲姐姐，我們都是一家人呢。”
話說到這份上，他們又趕緊開始自己的表演。
“知道你要回來，我們這幾天可高興了，都睡不着覺，想着趕緊來見你找你玩呢。”
聽到他們這樣說，沈暮雲微微擡眸，心裏面卻冷哼了一聲。
看他們現在這個樣子，想來睡不着覺倒是真的，只是他們這睡不着覺，怕不是想着自己夢碎牙根癢癢才睡不着。
至于什麽高興什麽找她來玩，想也知道就是一個糊弄人的借口。
“是嗎？”沈暮雲懷中抱着那本書，臉上神情淡淡，看了一眼面前的這幾個人，輕聲開口，“原來主家裏面還有伯父還是叔叔也住在這裏面嗎？”
她這一句話語氣溫溫和和，聲音聽起來倒像是個脾氣好容易相處的角色，只是這話裏面甩出來的殺傷力不可謂不大，那些人本來心裏面以為沈暮雲是個好糊弄的，這個時候神色頓時一僵，倒是有些尴尬的站在了那裏。
這群人心裏面自然知道自己撐死了只能算是旁系裏面的一員，之前說那話左右也不過是覺得沈暮雲這樣子的貨色好糊弄容易蒙混過關，到時候真的跟沈暮雲打好關系之後，在外面真的把他們當成姐妹，也算是他們占了好處。
卻沒想到面前這個人倒是沒有那麽好糊弄過來，一句話就将話給堵了回去。
偏偏這件事情還是他們自己自作主張模糊概念誤導別人，說到底卻還是她一個人理虧。
心裏面确實是實打實的有些憋屈。
轉眼看沈暮雲，神情上都沒有一絲半毫的不友善的感覺，語氣卻也如沐春風，她們就算是想要挑刺，也找不出什麽很合适的理由出來。
剛開場事情就不受自己的控制，這些人心裏面多少确實還是有那麽一些不服氣地。
只是即使是這個樣子，她們也不願意輕易認輸，這個時候眼珠子提溜轉了之後，就又開始自己的胡扯表演了。
“暮雲姐姐你在外面這麽多年不知道，我們雖然是旁家的人，但是從小時候開始就住在這邊，可以說是從小時候就被爺爺看着長大的。”剛才那個主動上前的小姑娘這個時候快速給自己找到了圓場的理由，“而且爺爺之前也說過，大家都是沈家的人，彼此之間多少都有些血脈親情，多少都是要互相照拂的。”
一邊給自己剛才說的話找了個借口勉強蓋了過去，一邊卻又假裝不經意間表示出自己跟老爺子之間的關系。
就算沈暮雲是沈家主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又怎麽樣，還不是在外二十年到現在才回來，能夠跟老爺子關系最親密的人，還是他們這群人。
換作一般人，這個時候聽到這話，肯定輕而易舉就會被帶跑，然後真的把他們這些人當成親近的姐妹來照顧。
說不準心裏面還會暗自嘀咕自己跟老爺子就沒見過幾面，會不會不被喜歡這種事情。
只是沈暮雲剛才好巧不巧聽到了她們說的話，這個時候倒是一點都不好糊弄過去。
“既然是爺爺說的，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她一只手将面前的一縷頭發挽到了耳後，依舊一副溫溫和和好相處的模樣，“雖然說我剛回來也聽說過，旁家的人數一點都不少，就算是有一些隔了太遠的關系，說到底還是有個同樣的先祖，往近點說流的血有些相似，往遠的說，就算是宗族宗親，一般時候也是講究和和睦睦的。”
不僅沒有按着她們的心思将姐妹這兩個詞給坐實下來，反而越說越遠，甚至已經是偏到了宗親的關系上面去了。
眼瞅着關系越來越遠，怎麽想，都跟她們的目的背道而馳，這幾個人心裏面多少也犯着嘀咕。
還沒等到沈暮雲繼續想說些什麽，老管家就跟着老爺子一塊走了進來。
沈老爺子一走進來，剛才那些圍着沈暮雲想要把她往溝裏面帶的女孩頓時又一窩蜂地沖到了老爺子的面前，端的是一副親親熱熱的模樣。
就連張口閉口都是爺爺的叫着，仿佛是真的親祖孫一樣。
這群人倒是一副殷勤的模樣，只是再看老爺子這個時候的神情，只能看得出她們是主動湊上來發光發熱。
“暮雲啊，你過來。”沈老爺子一進來就看到了沈暮雲，坐穩下來，沒有管那些人到底怎麽親熱地湊過來，自己倒是把沈暮雲招呼了出來。
有老爺子說話，那些人就算是心有不甘，也就只能給沈暮雲讓出個位置，讓她坐在了老爺子的旁邊。
只是即使是這個樣子，她們也不願意走，黏在老爺子的身邊，一點都沒有識趣主動離開的樣子。
之前她們這個樣子，就算是老爺子心裏面不會太開心，但是還是會考慮到她們的心情，勉強忍了下來。
可這一次情況可就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等到沈暮雲坐到了旁邊，沈老爺子剛想開口，就看見這群人還是一點自覺都沒有地黏在這裏，自然不滿。
“你們啊，瞧瞧現在這個時間點，人家小年輕都是去外面喝茶逛街的，你們這一群人圍着我個老頭子算怎麽一回事。”老爺子看了看這群人，“暮雲在我身邊呢，你們忙你們的事去吧。”
即使是留了一點情，但是多少也是有趕客的意思了。
老爺子這話說出來，最小的那個小姑娘倒是主動先開了口：“爺爺，我沒什麽事，可以陪着您的。怎麽說我都陪了您那麽久，暮雲姐姐才剛回來，照顧您難免會有些不夠周到的地方。”
這個時候還不忘在沈暮雲的面前秀一下自己跟老爺子的好關系，捎帶着在老爺子的面前假裝天真無邪的模樣說出這些話。
她這樣子的伎倆說到底，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小聰明而已。
老爺子這幾十年下來，要是就這麽點小招式都看不透的話，也撐不起沈家的一片天了。
這種時候，這人在他的面前蹦跶的越開心，老爺子就會越煩她。
“怎麽，我現在說的話都沒有人聽了是吧。”老爺子之前溫溫和和的模樣一下子變得嚴厲，目光掃過面前的這些人，“一個個長大了翅膀硬了就能不聽我的話了是吧，可別忘了這是在什麽地方！”
話說着，老爺子拿起拐杖敲了敲地面。
這話說出來，那些人再怎麽蠢也能夠知道老爺子是真的生氣了，頓時大氣不敢出，就連想解釋都只能看看周圍的人，不敢開口。
面前的這群人心裏面慌裏慌張的，沈暮雲倒是主動式伸手給老爺子順了順氣，開口安撫他：“爺爺您別生氣，我帶您先上去休息吧，別氣壞了身子。”
被她這麽一安慰，老爺子雖然臉上還是板着的樣子，但是态度多少還是緩和了一點，被沈暮雲扶着站了起來，走了幾步之後就又停了下來，轉頭吩咐了老管家一聲。
“正好這幾天還得忙着籌備暮雲的生日晚宴，太多人走動到時候影響了布置就不好了，他們就不用過來了，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去。”
說完就跟着沈暮雲一塊去了書房。
那邊那幾個人聽到老爺子這話說出來，臉頓時白了白，心裏面咯噔一聲，想也知道事情不妙。
老管家剛才應了幾聲之後，倒是伸出了手，示意他們幾個人離開。
“幾位小姐，剛才老爺的意思你們應該也懂得，請吧。”
明明确确下了逐客令。
那幾個人就算是心有不甘，可是這個時候也沒有膽子反對強行留下來，不過就算是離開，離開的時候卻還是有些不死心的掙紮。
“那……為我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過來跟爺爺聊天吧。”
誰知道管家這個時候聽到她們這麽說，倒是主動開口反駁了回來。
“剛才先生說的話，你們應該還記得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的小算盤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麽用。
雖然說老爺子并沒有把話說死，可是在老爺子發話之前，他們這些人也沒有膽子能夠擅自做主把他們給放進來。
所以除非是到時候老爺子主動提到了他們并且表示想要他們過來說說話，那些人也就再也不能踏進這個門半步。
也就更不用說在那之後的那一堆小心思的規劃了。
……
老爺子的書房裏面，沈暮雲先是将老爺子給扶着安安穩穩的坐了下來，自己也跟着坐在了一邊。
“剛才見到那些人，你感覺怎麽樣。”坐穩下來之後，老爺子倒是主動開口問起了她。
沈暮雲看了看門外，想了一下剛才見到的那幾個人，說話倒也毫不留情。
“我覺得吧，他們心思不少，只是這個腦子卻也不怎麽靈活。”
要不然就算是對她這個失散了二十年才回來，不知根知底的正兒八經本家大小姐有什麽意見，也不至于跑到人家的屋子裏面說，生怕別人聽不到他們說的壞話一樣。
也更不至于自認為非常聰明的跑到老爺子的面前開始自己拙劣的表演。
“管家跟你說了那些事？”老爺子這時候倒也沒有剛才那種威嚴的模樣，一副樂呵呵的模樣。
見到沈暮雲點點頭承認之後，他才又說話：“這群孩子，本來可以是個好苗子，只是這上梁不正下梁歪，終究還是可惜了。”
“說不準從頭到尾這根梁就沒有正過呢。”沒有外人在，沈暮雲說話倒是大膽了一點，“管家也說了，她們從小就在這邊，跟您見的面可能更多一點，按道理來說，也應該是被您影響的更多一點，現在長成這樣，也只是他們自己的原因罷了。”
他們自己本來就沒有擺清楚自己的位置，還想着能夠憑借自己的本事攪弄風雲，說到底也不過是給人看了一場笑話罷了。
老爺子倒沒想到沈暮雲竟然會這樣子想，有些意外地哼了一聲：“是不是他們之前說了些什麽？”
老爺子主動問，沈暮雲吐了一口氣，老老實實把剛才自己聽到的話給說了出來，只是那些更加難聽的話顧及到老爺子的身體，所以也就省略了一些。
“我知道我回家這件事情，肯定會有很多人盯着看，有些人覺得不服氣心态不平衡也不是什麽難理解的事情。”說完那些人剛才背着她和當着她的面說的話之後，沈暮雲又說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他們這個樣子，多少還是有些過分了。”
她不在的時候想着頂替她成為巨額財富的繼承人，她回來之後卻又将自己到現在的處境歸罪于她，一邊瞧不起她，一邊卻又嫉妒她擁有的生活，一邊卻又想要跟她套近乎。
這世界上那裏有這麽好的事情。
沈老爺子聽完她說的這些話，點了點頭：“人太貪心總是不行的。”
一句話，就相當于給那些人一個徹徹底底的否認了。
且不說這幾個人除了耍一點小心思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本事，單獨說說心思不正這件事情，就不是什麽好說了的。
“人吶，有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看不準自己的位置，被人說了兩句好聽的話就迷失了自己。他們是這個樣子，但是你不能是這個樣子。”老爺子這時候語氣倒是嚴肅了幾分，“爺爺不求你做什麽大成就怎麽樣的，但是就希望你能過得開心，別被人随便欺負就是了。要記住，你是我們沈家主家唯一的大小姐，你的身份擺在這裏，那些人就不敢随便招惹你。就算是真的有這種膽大妄為的，他敢來你就敢狠狠地打他，打到他知道痛了才行。”
沈暮雲抿了抿唇，聽完這話又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件事情說出來确實不怎麽令人開心，老爺子也就只是提了兩句話之後就不想再提，轉頭見到沈暮雲這個樣子，倒是有了那麽點興趣。
“他們那些人之前第一次見我的時候，都怕得要死，怎麽到了你跟前，你倒是一點都不害怕了。”
沈暮雲沒想打老爺子竟然會問這個問題，多少還是有些意外，想了想才開口回答。
“因為再怎麽樣，您總不會傷害我。他們害怕您，怕的不是您的脾氣還是性格怎麽樣糟糕，他們最怕的其實是您看出了他們心中想的那些小心思罷了。”
老爺子的問題讓她感到意外，而她現在給的這個回答，卻也令老爺子覺得意外。
不過老爺子反應也快，這個時候卻也已經笑出了聲。
伸手拍了拍她的手。
“好孩子。”
算是同意了她的說法。
沈暮雲低頭看了看他的手，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麽事情一樣，也笑了一聲：“其實之前說要回來的時候我也是挺擔心的。畢竟人家都說什麽有錢人家規矩多，什麽家規都有厚厚一本，我真的怕我回來家門還沒進來，您就扔一本家規過來讓我背，還是背不完不準進門的那一種。”
要是真的給那些東西給她背，沈暮雲覺得她可能下一秒鐘就會想着趕飛機回去了。
她這話說的倒也有趣，老爺子這時候倒也樂呵：“這家規嘛，說起來也有，只是這幾百年的東西了，擱現在還要你背遵守也給太為難了。”
說着，老爺子就指了指旁邊的一個書架上的幾本線裝，加在一塊能有一個磚頭厚的書：“這東西啊，就連你爸都沒完完全全看完，你媽媽倒是剛嫁進來的時候無聊看過兩遍，不過也沒怎麽感興趣。”
反正時至今日，那些幾百年前的家規也沒有了必要要遵守的必要，留着一份偶爾看看做個紀念都還成，但是非要記住這些事情，就顯得過于嚴苛了。
“不過你外公那邊沒有家規，但是有比這個還厚的家譜記錄他們家先祖的那些事情，你小的時候要在的話，說不準還能被他帶過去背一背那些東西呢。”
老爺子的心情好，兩個人聊起天來，說到底也逐漸放開了不少。
沈暮雲跟他說說自己以前遇到過的事情，老爺子就跟她回憶自己年輕時候做過的那些比較有趣或者比較重要的事情。
聊着聊着，時間倒是過的飛快。
晚飯的時候，沈暮雲攙扶着老爺子下去，一家人倒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坐在一塊吃了一頓飯。
吃完之後，老爺子很顯然還想繼續跟沈暮雲聊天，所以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兒，就讓沈暮雲一塊跟他去書房繼續聊些有的沒的的事。
有時候說到興起，老爺子就變得滔滔不絕，別人連話都插不進去，沈暮雲也就只能坐在一邊，十分有耐心地聽着他說的這些話。
這一聊，就到老爺子到點睡覺才停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