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令鸾第一反應就是一驚,怎麽可能被他偷了錢袋的人真的會找到他?
更奇怪的是他為什麽會在溫子歸的房間裏?
沈令鸾一口否認,理直氣壯地嘴硬說。
“你在說什麽?我根本就聽不懂!”
對方面如寒水,少年的聲音清澈卻木然,死氣沉沉的如同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
“錢袋上有我特制的烏犀香,你身上有同樣的味道。”
聽到這裏,沈令鸾心裏一沉,莫名覺得他十分詭異,便慌忙從懷裏摸索出忘記扔掉的錢袋扔給他,一邊趁機轉身往窗子外跑一邊嚷嚷說。
“你這錢袋裏的石頭我可沒動過!還給你!”
腳剛踩到窗沿的剎那間仿佛有什麽東西纏到了他的腳踝上,沈令鸾稍微用力就宛如被極細的線割着皮肉似的。
這雙好不容易恢複的腿是他的性命,他便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回頭瞪着對方。
“我都已經還給你了!你還想幹什麽?”
白袍少年将錢袋托在手上,雪白的手指摸了摸後,便直直的看着他繼續說。
“少了一顆,你賠我。”
沈令鸾一愣,根本不知道這錢袋裏的石頭到底少沒少,而且看他對石頭都這樣寶貝,又疑心是他故意捉弄自己的,不耐的說。
“我怎麽知道少沒少,反正錢袋都還給你了,你再要我也沒有!”
這副軟硬不吃的模樣讓少年的神色愈加冷沉,他正欲說什麽,房門忽然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溫子歸正和權瑞說着話,看到房間內的景象後一愣。
四人全都怔住了,權瑞先反應過來,看着蹲在窗子上不上不下的沈令鸾,疾步走過來促聲問。
“你怎麽會在這裏?”
沈令鸾不敢說自己是來找解藥的,想了想便嘟囔道。
“你這麽晚了都沒回來,我自然是要過來尋你的,沒想到反而碰上了這個怪家夥。”
為了占有先機,他連忙把剛才滲血的手掌攤開給權瑞看,俨然就是一副受欺負的可憐樣子。
“那家夥古怪極了,還弄傷了我的手。”
權瑞一見他掌心的血跡,眼裏的心疼便不加掩飾,慌忙從貼身帶着的藥裏找出好的幫他塗抹,小心翼翼又受寵若驚的不停看着他,紅着臉小聲說。
“我沒想到你竟然在等我,以為你早就睡了,怕擾了你休息才想跟溫哥哥擠一擠的。”
外用的藥粉将細細的血痕蓋住了,疼痛感也消了不少,沈令鸾察覺到之前腳踝上的束縛感已經消失,也怕白袍少年會說出自己偷錢袋和偷溜進來的事,于是躲在權瑞的身後扯着他的衣角催促。
“好了好了,我們趕快回去吧,我困了。”
那邊的溫子歸進來後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看向白袍少年,皺着眉問。
“烏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烏衣語氣平平的回答說。
“他偷溜進你的房間似乎想找什麽,我本想抓了他,但發現他是偷我錢袋的小偷。雖然他已經把錢袋還給了我,但藥材少了一顆。”
烏衣就是溫子歸口中的那個神醫好友,他們相交多年,溫子歸知道他脾性孤僻,經常會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藥材,而一手醫術幾乎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聽到他說少了一顆藥材後臉色凝重的看向了沈令鸾。
另外兩人也聽到了烏衣口中的話,均是臉色一變。
沈令鸾在權瑞質問自己之前就倉皇的解釋說。
“我今日忘了帶錢,餓極了才....可我真的不知道那裏面的石頭有沒有弄丢!我真的不知道!”
權瑞聽到他着急的都有了哭腔,心裏一軟,連忙安撫的說。
“沒事的,你畢竟是無意的,他是溫哥哥的好友,應該不會怪罪你。”
聽到權瑞對他的一味縱容,溫子歸的眉頭擰得更深,語氣冷了下來。
“小瑞,他偷盜的毛病還是沒改,而且烏衣的藥材極為珍貴,少一顆都不知要少救多少條人命,你怎能這般包庇他?”
權瑞很少被他訓斥,一時間羞赧的臉都漲紅了,卻還是擋在沈令鸾的身前将他護得嚴嚴實實的,低聲下氣的向烏衣求情說。
“烏神醫,他弄丢了您什麽藥材,我會賠給您的,還請您別為難他。”
“小瑞你!”
溫子歸簡直恨鐵不成鋼,一旁的烏衣見到他神色這般激動,不由得神色訝異的看了他一眼。
和溫子歸相識多年,他自然清楚溫子歸的性格是怎樣的,對待好友溫和熟稔,對待不在意的人守禮疏離,但不論何時他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沉穩模樣,這樣失态實在是少見。
他以前就曾經和權瑞見過幾面,知道溫子歸将他當做親弟弟般疼愛,所以眼下看他被沈令鸾蠱惑,溫子歸感到痛心自然是很正常的。
想到這裏,烏衣不由得看向了被權瑞擋着的沈令鸾,卻只能看到緊緊抓着衣角的幾根白皙手指。
他想起了權瑞的話,搖搖頭回答說。
“不必了,我這次過來就是為你解毒的,既然毒已經解了也不必留下來,明日我便會離開這裏。”
聽到他的話後權瑞猛地一震,不是因為他要離開,而是因為他說的話洩露出了對沈令鸾隐瞞的事,下意識就慌張的扭頭去看身後的人。
果然沈令鸾驚呆了,瞪大眼失聲道。
“什麽!你的毒已經解了?”
烏衣并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隐瞞,于是點了點頭說。
“淫毒并不難解,這幾日應該早就恢複好了。”
明明這幾日權瑞還借着淫毒的幌子向沈令鸾求歡,直到現在也沒有說過淫毒已經解了的事,沈令鸾看着權瑞心虛又緊張的無措神色便猜到是他在騙自己,頓時生氣的一把推開了他,揚聲罵道。
“你居然敢騙我!虧我還好心待在你身邊陪你解毒,你卻只是在愚弄我!”
權瑞怕極了他會厭惡自己,頓時就急的哭了出來,拼命挽救說。
“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讓你走,令鸾你別生氣,我...”
他眼巴巴的湊過來試圖去抓沈令鸾的手,但是被粗魯的打開了,沈令鸾氣的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壺便朝他扔過去。
權瑞也沒躲,任由額頭被砸出血口子也還是凄惶的看向他,可憐巴巴的嗫嚅着。
“令鸾我錯了,我再也不騙你了,求求你別生我的氣...”
沈令鸾看到他果真被自己砸破頭後一驚。
旁邊的溫子歸頓時就怒不可遏的按住了權瑞的肩往後推,不讓他再接近沈令鸾,然後目光沉沉的盯着沈令鸾道。
“你好心?你還不是為了我的解藥才會待下來的。”
沈令鸾一聽,下意識緊張的看了一眼癡癡的權瑞,發覺對方神色依舊恍惚後便松了一口氣,然後不甘示弱的瞪着溫子歸道。
“那還不都是你給我下的毒!堂堂的武林盟主居然也使這種下三濫的....”
“那不是毒藥。”
溫子歸忍無可忍的打斷了他,俊雅的神色依舊可見怒色,看着他的目光毫不掩飾的露出了不喜。
沈令鸾也怔住了。
“什麽?”
不等他再問出口,溫子歸繼續冷冷的說道。
“那不是毒藥,只是幫你痊愈的上好藥丸。如今你已知曉了所有,想走便走吧,只是若你今日走了,往後就不要再招惹小瑞徒讓他傷心。”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眸裏露出了淩厲的殺意,宛如一柄鋒利的劍橫在了沈令鸾的脖頸上。
沈令鸾吓的往後退了退,摸到堅硬的窗沿後才站直了瞪着他,咬着牙憤憤道。
“什麽盟主少主,其實你們和我這個小偷沒什麽差別!你們全是虛僞的僞君子!”
想到自己這幾日忍辱負重的日子,沈令鸾忽然感到一陣鼻酸,連眼裏都氤氲出了一層水霧,倔強的模樣竟有些讓人不忍呵責的委屈。
立在他對面的溫子歸怔了怔。
很快沈令鸾就咽下了湧上來的酸澀,然後吸了吸鼻子,将視線移向了他身後的權瑞。
後者被他瞪的一僵,羞愧的想要低下頭卻又不舍得移開,依舊惴惴不安的望着他,小聲哭着叫他。
“令鸾...”
“不準這樣叫我!”
沈令鸾氣急敗壞的瞪着他,指着他警告說。
“我今生今世都不願再看到你!你要是再敢跑到我面前,休怪我一劍殺了你!”
說完後他再也不看權瑞和溫子歸一眼,縱身踩上窗沿,推開窗子如同鳥兒似的飛了出去,轉眼間便失去了蹤影。
“令鸾!”
臉色慘白的權瑞立刻就起身追了過去,但是被溫子歸牢牢拉住了。
溫子歸從一開始就不贊同他糾纏着沈令鸾,如今眼見沈令鸾和他徹底恩斷義絕了本該欣慰的,心口卻因為沈令鸾又氣又委屈的神情泛着悶悶的悔意。
以沈令鸾的立場來看,他的确是受到了委屈。
溫子歸擰緊眉頭,将沈令鸾的身影從腦海裏趕了出去,然後看着恨不得要追出去的權瑞,嘆氣道。
“小瑞,你留不住他的,以後莫要再想他了。”
沈令鸾最後說的話猶如刀子将權瑞的心割成一片片的,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着,猶如脫力般的跪在了地上,低垂着頭捂着臉痛哭出聲,茫然又無助的哽咽道。
“他讨厭我了...他真的讨厭我了..怎麽辦啊...令鸾,令鸾...”
一聲聲名字叫的凄切又悲傷,聽的溫子歸的心裏也不好受,可他擰緊了眉頭,沒有再說話。
旁邊的烏衣似乎并沒有意識到是自己戳穿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真相,他如同局外人低頭撥弄着失而複得的藥材,然後重新系好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