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昔2
程瑾被迫正視着江朝笙,眼中絲毫不隐藏他對江朝笙的恨意。
二人一時之間竟是僵持不下,直至程瑾禁不住喉嚨的癢意劇烈地咳了起來。
江朝笙雖然心生不快,但到底沒和落下病根多年的程瑾糾纏太久,轉身出屋督促下人給程瑾端藥來。
程瑾咳了許久才緩緩地平息了下來,喉嚨裏沙沙的,感覺再用力些就能咳出血來。
程瑾有些累了,閉目仰靠在床頭,合上眼睛,腦內竟是不斷地翻騰着他與江朝笙在程家的那些日子。
他因為身子弱,做什麽都有人盯着,生怕他什麽時候出了意外沒人照料,讓他極為不自在。起先他還能在每月集市開的時候去街上走走,但每每上街市去,回來都會染上病,久而久之家裏人頂多只準許他在家中的庭院裏走動,腳剛一踏出家門,丫鬟家丁就齊齊過來央着、阻礙着他,不讓他出去。
他在程家待得極為寂寞,丫鬟們知他體弱多病,不敢與他太過親近;家丁們恐他有龍陽之好,期期盼盼十數年終是被他等來一個不計較他多病且不知他心內的心思的人來。
程瑾每天都要進書齋念書,正傳野史都愛看,流行于街市的話本子他也喜愛得緊。父親和母親也不期盼他能夠考取功名,自得其樂也就足夠了。
自打江朝笙住進了程家後,程瑾就多了一件事做——每日從書齋出來後都會去後院看看江朝笙。
江朝笙這日剛背回竈房裏要用的柴火,天漸漸地熱了起來,江朝笙又不是個耐熱的人,幹了沒多久的活身上就已經汗津津的了。
“二少爺,您怎麽到竈房這邊來了?”
程瑾原本還在門前躊躇不前要不要進去和江朝笙打招呼,冷不防被經過的丫鬟問候了一聲,心跳漏跳一拍,整個人心虛得恍若做了什麽壞事被人發現了似的。
程瑾斂了斂尴尬的心緒:“我剛從書齋出來,就在院子裏随便走走。”
丫鬟嘻笑了一聲:“那您去別的地方再走走吧,下人們要開始準備晚膳了,這兒油煙味重,怕您不适應。”
程瑾連忙轉身,作勢要離去,好趕緊解除自己的尴尬。
江朝笙将一切盡收眼底,心裏暗笑一聲:“這程二公子确實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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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的幾天,江朝笙早早地做完自己分內的活,掐着程瑾來後院的時間點,待程瑾剛尋到江朝笙的影子,就看見他背着他手裏拿着幾根草,不知道編織着什麽東西。
江朝笙佯裝不知道身後有人,編完一只螞蚱,再編一只螳螂,活靈活現的,看得程瑾啧啧稱奇。
程瑾沒見過這樣新奇的玩意兒,但又不知怎麽開口同江朝笙打招呼,想了許久,最後再幹咳一聲,引起了江朝笙的注意力。
江朝笙故作驚訝,手一抖,手中正在編織着的小玩意兒掉落在了地上:“二、二少爺……”一副玩忽職守被捉住了的慌張,讓程瑾忍俊不禁。
“你那麽怕我做什麽?”
江朝笙憨笑了兩聲,用手撓撓頭:“您是主子,我是下人,還被您看到我沒在幹活……”
程瑾聽到“主子”二字,兀地有些不快:“初見時我就說過了,叫我阿瑾就好。”
江朝笙低頭不語。
“你在做什麽呀?”程瑾蹲下身 ,好奇地拿起江朝笙編織好的玩物打量着,看出了些門道後微微一笑:“看不出來你手還挺巧的。”
江朝笙身材精壯,程瑾只道他是在田裏精作的農夫,沒有起疑,況且他手掌粗糙,和程瑾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十分不一樣。
“在老家的時候,經常給弟弟妹妹做,逗他們玩兒……”說着又垂下了頭。
程瑾知他不經意提到了江朝笙的傷心事,萬分愧疚,連忙轉了個話題:“那你以後能給我做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嗎?”說完後他的心砰砰直跳,耳朵上都泛起了紅,又覺得這要求提得突兀,連忙補上原因:“父親母親不準我出去,我連街上有什麽好玩兒的都不知道。”
“我……”
隐隐擔心江朝笙會拒絕自己,程瑾立馬伸出了手指頭:“就這麽說定了,拉個勾,你可不準反悔呀。”
他學着話本子裏的小姐們與人打勾勾,明明過分陰柔,落入江朝笙的眼裏卻又覺得程瑾十分俏皮可愛。
江朝笙便應了下來:“只要少爺不嫌棄我手藝粗糙就好。”
程瑾哪會這樣想?正高興着以後每天都有理由來找江朝笙呢。
這天的程瑾拿回了江朝笙做的一只螞蚱,捧在手裏怎麽也看不夠,晚上用膳時還藏在袖子裏,吃飯的時候都是笑眯眯的。
“阿瑾,什麽事讓你這般高興?”程母忍不住問道。
程瑾羞赧一笑:“今日看了本話本子,直覺有趣罷了。”
“哦?說與我聽聽?”
幸好程瑾平日裏看的話本子多,随意搪塞了一個,說完也不顧旁人,吃吃地笑了起來。
程母被程瑾的樣子逗笑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哪怕疾病纏身,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程瑾難過她也難過,程瑾高興,她自然也跟着高興。
“傻孩子,用過飯後早點回去歇息吧。”
“欸。”
程瑾的歡樂延續到晚上入夢時。
在夢裏,江朝笙穿着大紅的喜袍,步步朝着他走來。
停在他面前後又端來了兩杯酒,與他交杯引盡。
程瑾酒量不佳,一杯就足以讓他紅了臉,江朝笙拿着空酒杯放回的桌上,再俯身吹滅了桌上的喜燭。
江朝笙緩緩地吻上了程瑾的唇畔,程瑾顫抖着褪去江朝笙的衣衫。
窗外月明星稀,屋內一夜纏綿。
程瑾一覺醒來,只覺得羞得厲害,掀開被窩只見亵褲上一片濡濕,臉剎那間紅得跟塗滿了胭脂似的。
這天再見江朝笙時,程瑾更是連看都不敢多看江朝笙兩眼。
程瑾驟然從回憶中回神,只覺滿腔苦澀,臉上不知覺爬滿了淚痕。
“程瑾,你可真賤啊。”
他嗤笑一聲,重重地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時至今日,他還在惦念着江朝笙對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