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雪天
十月二十六號的票提前一個周就已經賣完了,之前人們大多是沖着宋寒,這回卻有很多人提了樂隊熾荒,和Sifan。
因為宋寒的原因,他們的樂隊在宣布成立時就已經帶了熱度,第一場演出的反響更是熱烈,雖然沒有曝光度,但這家酒吧作為靖川有名的地下樂隊聚集點,在這個圈子裏本來就有一定知名度,一場驚豔的表演,足以讓熾荒樂隊名聲大振。
這天晚上的表演熾荒打頭陣,是為了效果,也是為了景繁,補考了一天的試,人已經很累了。
于是這天晚上,氣氛從一開始就達到高潮。景繁化了妝,穿着一身張揚的紅,皺眉嘶吼時場下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貝小池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上一次的表演她只是聽人口述,這次親眼目睹之後,切身體會到景繁的臺風,才知道當時林向西的激動根本不是誇張。
最後一個鼓點落下,全場歡呼,“熾荒!熾荒!熾荒!”
最後宋寒再一次大手一揮,免了單。
周一,主席臺後,景繁接過賀乘遞來的密密麻麻一頁檢讨書,表情一言難盡。
“想開點,少女。”
景繁冷着臉,“滾。”
片刻後,謝主任在臺上報出檢讨人的名字。“上周五,我校高三一班學生,賀乘,景繁,無故逃課,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身為準高考生,沒有明确自身的任務,無視考試紀律……現令兩位學生,上臺檢讨……”
他話還沒說完,臺下就爆發出一陣歡呼,蓋住了他的聲音。
“安靜!”謝主任中氣十足的一聲大吼,勉強鎮住了人群。
“下面有請……咳……下面是第一位檢讨學生,景繁。”
臺下爆發一陣大笑,實在是因為景繁每次上臺前綴都是“下面有請景繁同學上臺”演講,宣誓,或者領獎,謝主任一時也沒改過口來。
景繁沒有磨蹭,但心裏已經把賀乘罵了八百遍。
“景繁!啊啊啊景繁!景學姐!”歡呼聲裏,景繁走到了主席臺中央。
“尊敬的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對于上周五的逃課行為,我在此做出深刻檢讨
……
高三一班,景繁。”
賀乘的檢讨書寫的一板一眼,景繁照着念完了,在一片歡呼聲中下了臺。
和賀乘錯身而過時她看見了對方嘴角的一抹笑,頓時察覺到對方要搞事。
賀乘上臺時呼聲明顯要比景繁要高一些,大多是女生的尖叫。
賀乘站在主席臺中央,微微一欠身,嘴角帶着溫柔的淺笑,臺下不少女生都已經有些腿軟了。
檢讨前面的內容和景繁這一份并沒什麽大不同,中規中矩,景繁正懷疑自己猜錯了的時候,臺下突然爆發一陣尖叫。
“啊啊啊啊啊!賀學長笑了啊,沖我們藝體班這邊笑了啊啊啊啊!”
賀乘朝着方陣角落裏一笑,接着說,“另外,在此恭喜藝體一班貝小池同學,順利晉級預選賽。高三一班,賀乘。”
景繁在後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小子,平常看着挺老實的,”謝主任一抹自己略有地中海趨勢的頭發,拿起話筒就往過沖,“你給我下去!”
賀乘并沒有多做停留,直接下了臺,揮一揮衣袖,絲毫不顧臺下的歡呼尖叫。
“你真可以。”景繁就知道,這人一笑就沒安好心。
賀乘沒回答,朝她身後一笑。
貝小池是因為進預賽上臺受表揚的,走到臺後剛好聽到那句話。
她突然想起高一上半學期,她逃課和談忱出去玩被謝主任捉住,被罰上臺檢讨,那一天賀乘正好因為在省級比賽中獲獎受表揚。
同樣是一個受罰一個被誇,只是今天,兩個人的位置換過來了。
她還記得當時自己就站在主席臺後,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身旁是誰,還跟旁邊一個因為抽煙被抓的難兄難弟抒發自己的豪情壯志:“我就是放蕩不羁愛自由,學校的圍牆困不住我一顆向往自由的心,更困不住我一顆願意為了海底撈而放棄一切的胃!”
或許是這個場景和當時太相像,不管是天氣,氣溫還是剛好掀起校服衣擺的那陣風,以及,和當年一模一樣的人,她突然就想起了當時耳邊的那一聲輕笑,那個高個子學長問她:“你幾班的?”
“上臺去啊,叫你了。”景繁順着賀乘的視線回頭,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出聲提醒到。
“哦,哦……”貝小池回身趕緊往臺上跑。
路過賀乘身邊的時候,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她擡頭,正撞進賀乘的視線裏。
賀乘眼底帶着笑意:“高一一班,貝小池。”
随即手臂被放開,主席臺前傳來謝主任的聲音,“下面有請,藝體一班貝小池同學!”
貝小池逃難一般跑上臺,引起一陣善意哄笑。
見賀乘緩步走過來,景繁沒忍住感嘆一聲:“你好騷啊。”
賀乘謙虛到:“還好還好。”
後來因為賀乘這個始作俑者的騷操作,這個周一被譽為三中十年來最神奇的周一,傳唱頗廣。
十一月中旬,貝小池跟學校南下參加預賽,賀乘來學校的時間也越來越少,除了考試一次不落,上課都是三天兩頭請假。
光榮榜上置頂的位置卻仍然雷打不動地排着那兩個名字,流水的前十,鐵打的景賀。
熾荒的演出一次比一次火爆,已經到了一票難求的地步,Sifan的名字眼看着要成為宋寒之後的另一個傳奇。邢花眼紅得不行,但在宋寒的淩厲視線下,只能忍下和景繁一醉方休的沖動,拽着人喝兩杯可樂。
靖川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還沒到十二月,已經冷到讓人紛紛穿起了棉衣。
周六早上下起了雪,不一會兒就給這座北方城市覆上一層銀白。
下午景繁正在上最後一節自習,手機在書包裏輕震了一下。
宋寒:今天下午我去學校接你,別出來
明明剛剛那一道題費了些力氣,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那點煩躁卻好像被無聲地撫平了,她微笑着回複了句好,把手機按滅,繼續做題。
走出校門的時候雪已經下的很大了,紛紛揚揚,自鉛灰色的天空旋轉而下,溫柔的白色包裹住整個世界。
宋寒站在校門口,大雪裏視野受限,但她還是從魚貫而出的人群裏一眼看到了景繁。女生校服外穿了一件白色羊絨大衣,戴着一條毛線圍巾,擋住半張臉。
“走吧。”景繁走到宋寒面前,站到對方撐着的傘下。
宋寒笑笑,手腕一動,傘上剛剛積起來的一層薄薄的雪被抖落,在景繁頭上落下幾點蓬松的白色。
景繁晃了晃腦袋,好笑地看了眼宋寒,“宋老板幾歲啊?”
“保持童真。”宋寒看她左肩露在外面,伸手攬了一下,擡腿往前走。
兩人肩并着肩,一路朝停車的地方走去,快到的時候景繁卻突然從傘下走了出來,倒退着踩在雪地裏,“我們今天在外面吃吧?去吃上次去過的那家牛肉面?”初雪這個日子總是會讓人心生旖旎,景繁被自己心裏那一點尚不明了的小心思驅使着,不願就這麽回去。
宋寒快走幾步把人擋在傘下,皺眉道,“去就去,好好走路。”
景繁笑着轉了身,“這可是今年的第一場雪,為什麽要擋?”
宋寒輕笑,“你對初雪有什麽誤解,難道每年的第一場雪擁有随便淋不感冒的神奇魔力?”
景繁把手伸到傘外,看着落到掌心就立刻化掉白色,“初雪是一場詩。”
宋寒被酸了一把,“突然這麽文藝幹什麽?”
景繁轉頭笑着看她,眼睛彎彎:“初雪是一場詩,是灰色城市裏一場褪色的愛情。”
宋寒皺眉,“什麽?”
景繁低頭笑出聲,“随口胡謅。”
宋寒無奈,“你說你為什麽要去學理科?浪費情懷。”
“我又不是為了情懷上學。”
“哦,你是為了氣你爸媽。”這話宋寒一直記得,雖然沒仔細問過,但也從來沒避諱。
景繁笑着不說話。
以前的确是這麽想的,讓父母後悔,心疼,難受,現在那種想法卻好像已經無聲無息地淡了,或許這就是十五歲和十七歲的差距吧。
兩人一路踏着雪往牛肉面館走,景繁不願意好好打傘,宋寒也就不打了,把傘收起來,拉着她的手腕一路跑過去。
推開店門,瞬間就被熱氣包圍,宋寒回身拍了拍景繁頭上的雪,指了個空位讓她去坐下。景繁樂得讓她照顧,乖乖去坐下了。
不一會,小老板就端着兩碗面放到了兩人面前,熱氣騰騰的牛肉面下肚,溫暖了四肢百骸。
“周考怎麽樣?”宋寒問。
“挺好的,比上次要好。”景繁喝了口湯,回答道。
“老王要樂開花了吧?”
“他天天擔心我跟你不學好,生怕我跟你學壞了,你到底做了什麽給他留下那麽深的陰影?”老王那碎碎念都快給她也造成陰影了。
宋寒吃完,餍足地靠在椅背上,“逃課打架,抽煙喝酒,泡吧退學。”
這些倒是真夠了,不過景繁想起上次那次偶遇,又問:“他說你欠他一個狀元?你還禍害過誰?”
宋寒低頭笑了,沒回答。
這時小老板走過來,一邊擦手一邊替她答道:“禍害她自個兒呗,她還敢見老王,老王沒啃了她啊?”
上次來時店裏人多,他也忙,都沒聊幾句,這回倒是能好好敘敘舊了。
景繁聽見他的話,疑惑。
老板随意拉過旁邊的凳子坐下,指着宋寒跟景繁解釋道:“這人,當年要是參加了高考,狀元倆字兒哪還能跟別人沾一點邊兒。”
景繁心裏一動,宋寒卻嗤了一聲,“誇張了啊。”
小老板回頭看着她,翻了個白眼道:“就你當初那成績,我說錯了?”
聯想到房間裏那些獎杯,景繁确定道:“宋老板,果然是個學神。”身為學神,卻放棄了學業去開酒吧,怪不得老王對她深惡痛絕。
宋寒挑眉,“算是吧。”
小老板這才想起來,轉向景繁露出善意的笑,“這是你那妹妹?”他之前聽說過宋寒從福利院帶回了個女孩,還沒真正見過呢。
宋寒剛想說這是她侄女,景繁已經開口:“不是妹妹,朋友。”
宋寒挑眉,沒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