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清早的山中是空氣最好的時候,陸笙笙伸着懶腰推開門走進院子裏,聞着清新的花香味,聽着不知名的蟲鳴聲,心情都好了不少。
賀崊抱着剛剛醒來還睡眼朦胧的陸瑾綿跟出來,打了水來給小家夥洗漱,陸笙笙站在一旁看了一陣,手指頂了頂蹲在陸瑾綿面前仔細幫他擦臉的賀崊的肩膀:“之前那個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在陸笙笙問出那個出人意料的問題之後陸瑾綿突然就哭哭唧唧地醒了過來,他們忙着哄人暫時把這事給忽略了過去,但不代表陸笙笙不糾結,他還在等着賀崊給他一個答案。
賀崊把小家夥收拾幹淨,端着水盆站起了身,沖陸笙笙笑了一下:“你也先去洗漱,一會兒我就告訴你。”
什麽嘛,陸笙笙輕輕哼了一聲,回屋進了衛生間裏去。
将嘴裏的漱口水吐幹淨,剛站直身就被從背後貼上來的賀崊撈進了懷裏,陸笙笙順從地轉過頭迎接對方灼熱的唇舌,帶着清新漱口水味道的一個吻,那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蜜意就這麽在相貼的唇齒間蔓延開。
一吻過後賀崊笑着與陸笙笙磨了磨鼻子,問他:“你說你想起來了一點,都想起了什麽?”
陸笙笙紅了臉,支吾道:“就是那個……标記……嗯,你标記我。”
“我标記你?”賀崊沒忍住笑出了聲,“所以你昨天晚上其實做了個春夢?”
“行了吧,別扯這些有的沒的,我想聽你說實話……”
“嗯,”賀崊擡起手溫柔地撫弄了一下陸笙笙的臉頰,“本來想過兩天再跟你說的,不過你既然自己想起來了,那也沒什麽好再瞞着你了,沒錯,那個人就是你。”
陸笙笙愣住,漸漸紅了眼眶,即使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但親耳聽到賀崊說出來時那種沖擊依舊超出了他的預期,他其實早該發現的,賀崊一直以來的明示暗示已經夠明顯了,只是他從來沒有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賀崊心疼地幫他擦了擦眼睛:“別哭。”
“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啊?”
“……之前不知道怎麽說,也不想你難過。”
陸笙笙的眼淚還是沒忍住掉了下來:“那要是我真的跟別人結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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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你喜歡我不是嗎?你自己說的,喜歡的人是我。”
陸笙笙低下頭,抵在賀崊的肩膀上嗚咽出聲:“怎麽可以這樣,為什麽我一點都不記得了,為什麽……”
原本在院子裏喂小雞的陸瑾綿噠噠跑進來,抱住了陸笙笙的大腿:“笙笙你怎麽哭了?”
賀崊摸了一下陸瑾綿的腦袋:“沒事,笙笙跟我鬧着玩呢。”
陸瑾綿一本正經提醒賀崊:“叔叔不要欺負笙笙。”
賀崊:“……”
陸笙笙一下又被逗笑了,心裏的郁悶散去了少許,賀崊抽了紙巾幫他擦眼淚:“乖,別哭了,都過去了的事,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陸笙笙擡手抹了一下眼睛,他一點都沒覺得好,一肚子的疑問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就只是很難過,只要一想到他原來丢失了這麽重要的記憶就難過得心都要揪起來了。
吃過早餐,賀崊開車把陸笙笙和陸瑾綿送回去,今天已經周一了,陸瑾綿還要去上幼兒園,陸笙笙倒是因為訂婚和學校請了三天假,他的情緒還是很低落,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沉默不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賀崊幾次欲言又止,他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過去的事情他即希望陸笙笙都想起來,又害怕他會傷心痛苦。
把陸瑾綿送進幼兒園後賀崊問陸笙笙:“現在想去哪裏?回家嗎?”
陸笙笙搖了搖頭,沉默片刻,他說:“我想去你說的那個地方看看……我們當年去過的地方。”
“……好。”賀崊握住了他的手,點了點頭。
陸笙笙給許玫打了個電話,說要在賀崊這邊住幾天,許玫似乎很擔心一直叮囑他一些有的沒的,陸笙笙無奈打斷她:“媽,沒事的,我跟崊哥不會亂來的。”
“那也要注意一點……”
“知道啦。”
挂斷電話他問賀崊:“你昨天是不是已經跟我爸媽說過了?他們之前知道我們的事情嗎?”
“嗯,他們不知道那個人是我,我昨天跟他們坦白了。”
“那他們怎麽說?”
“讓我以後好好對你。”
難怪他爸媽這麽好說話呢,陸笙笙心想,可是以前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他摸了摸左手手腕處,凹凸不平的觸感讓他前所未有的心驚:“……你以前對我不好嗎?”
賀崊不解地偏頭看他,注意到陸笙笙摩挲手腕的小動作,心中一疼:“……是我不夠好,是我的錯。”
陸笙笙再次紅了眼睛:“所以這道疤……真的是我自己弄出來的嗎?”
“你媽媽說你那段時間病得很厲害,又做了去标記手術……才會想不開做了傻事。”
“那個時候你為什麽要丢下我?為什麽一直不來找我?”
“我沒想丢下你,”賀崊靠邊停了車,拉過陸笙笙的雙手,看着他認真問他,“笙笙,你信我嗎?”
陸笙笙下意識地點頭,他什麽都不記得了,除了相信賀崊,他也不知道還能信誰,更何況,在他僅有的這一段與賀崊相識的記憶裏,賀崊其實一直都在寵着他他是感覺的到的。
賀崊松了一口氣:“我沒有故意丢下你,都是意外。”
他把昨天與陸家二老說過的話又詳細解釋了一遍給陸笙笙聽:“當時我騎摩托去鎮上買東西,回去的時候晚了一些,着急趕路沒注意到自己被人盯上了,在山路上被一輛車攔了下來,下來了四五個人,我跟他們打了起來,被砸傷腦袋滾下了山坡,再醒來已經是一個多星期以後在鄰市的醫院裏了,第一個見到的人是賀容新的秘書,他說我是賀容新的私生子,還給我看了親子鑒定結果,我那個時候什麽都不記得了,除了跟他們回去也沒別的選擇,我和你一樣,忘了很多事情,包括你,我不知道那個時候你正在焦急地到處找我在等着我回家,否則我怎麽都不可能丢下你一個人在那裏的。”
陸笙笙流着淚擡起手抱住了賀崊的脖子:“為什麽會這樣啊……”
“對不起。”
“……你別跟我說對不起了,我不怪你,這又不是你的錯。”
“你別再哭了,再哭眼睛都腫了。”賀崊幫他把臉擦幹淨,從早上到現在陸笙笙已經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了,他明明是個很樂觀的性格,卻因為自己而走上過極端,只要一想到這些,賀崊就沒辦法不自責,即使陸笙笙說不怪他。
周一的早晨,林臻坐在會場裏心不在焉地發呆,好在他不用做發言,走神也不會有人發現。
昨晚賀肖時陪他在酒店一起住的,雖然什麽都沒有做,但對方強大的存在感給他造成的影響卻不容小觑,今天一大早他總算把人給勸了走,賀肖時回了公司去,卻派了他的一個助理來會場外面守着盯着自己,林臻知道賀肖時在擔心什麽,但他既然已經答應了賀肖時會留下來,就沒打算再逃跑。
他随手在筆記本上記下接下來的日程安排,在這裏最多只能待一周,先書面給老師和醫院提交辭職申請,然後還是得回去辦離職手續,不知道賀肖時會不會放人,但是他不肯也沒辦法,怎麽都必須再回去一趟,再之後就得在國內找新工作了,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這兩天多結識些人脈先探探口風看看有沒有哪間醫院招人……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仿佛一場夢,林臻寫着寫着不由地輕笑了起來,随即心裏又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他到底還是忐忑的,對未來,對他和賀肖時之間的關系,十年的空白,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能抹掉。
中午賀肖時原本說要來陪他一起吃飯,林臻好說歹說把人給勸了住,他下午要做演講,得做些準備,實在不想再分了心,只是他沒想到賀肖時沒來,卻迎來了另一個他意料之外的客人。
賀肖時的母親劉芳蘭與十年前一樣,依舊端莊優雅,只是比那個時候看着要憔悴了不少,林臻知道她生了重病,他心頭惴惴,卻又忍不住替賀肖時難過。
劉芳蘭認真打量了林臻許久,最後輕嘆了一聲,問他:“你媽媽呢?她身體還好嗎?”
“她兩年前就去世了。”
“抱歉……”
“沒關系,其實我應該跟阿姨您說聲謝謝的,要不是您幫忙我媽她可能拖不了這麽多年,最後也不能走得那麽安寧。”
“你不用跟我道謝,當初……或許真的是我做錯了。”
林臻微怔:“阿姨您……”
劉芳蘭搖了搖頭:“我原以為讓你離開是對肖時好,但是這十年他其實過得一點都不好,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他真相,又怕他怨恨我這個母親,到底還是瞞不住,早晨他回了一趟家,都跟我說了,你留下來吧,別再走了。”
“可是我那個……當初車禍的時候腺體受損……”
“我知道,當年就知道了,要不那個時候也不會堅決要你和他分手,請原諒我作為一個母親的自私,當時我确實沒辦法接受自己的兒子找一個腺體出了問題的Omega……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我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你要是還喜歡肖時,就回來吧,他也不容易,以後要是有你陪着他,我走也走得安心一點。”
“阿姨您別這麽說,您不會有事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只要你願意留下來,以後和肖時好好過,我會永遠都感激你。”劉芳蘭從包裏取出了一個香樟木的盒子,推到了林臻面前,“這裏面是一塊玉佩,本來就是要給肖時未來伴侶的,前兩天沒有送出去,現在給你吧。”
林臻猶豫片刻,鄭重地把東西收了下來:“我會好好保管的,謝謝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