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時間一點點地捱着。幾分鐘,還是幾小時?盧克說不清楚。車子朝向前方不知何處的目的地駛去,在他幹等的同時,疲倦的腦子裏不斷冒出一個接一個的可怕情景。盧克想從司機口裏套話,卻被告知閉嘴,于是他只能獨自浮想聯翩。
早在少年時代,盧克就以為自己算是把人生路線給構思好了:他會在二十歲那年愛上一個帥得一塌糊塗的好男人,對方也會同樣珍愛他;兩人會在未來幾年裏展開一段穩定而忠貞的戀情,然後結為夫夫;他們會有好多好多孩子,他會從此幸福快樂地度過一生。此刻想起這個,他露出了笑容。他已經二十三歲了,那位夢中的白馬王子還停留在腦補狀态,而眼下的他可能壓根就活不到明天。
是啊,人生就有那麽諷刺。
盧克不知何時打起了瞌睡,因為他接下來意識到的事情就是:他被驚醒了,有兩雙手正将他拖拽出車子。一只手槍的槍口頂在他的後腰。“走!”有人吼道。
剛睡醒的他還有點眩暈,分不清方向,盧克聽從喝令,同時眨眨眼看清周圍的環境: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像是某個荒郊野外。天還黑着,但他能依稀看出幾百英尺外是一片樹林。有一棟宅子被樹林所圍繞,而他正被半推半拽帶向那裏。積雪已經很深了,幾乎齊到他的膝蓋,又厚又濕,盧克費了很大力氣才能挪得動腳。
“快走,blyad①!”還是那個打手在說話,還推搡着他。
注①:俄語:賤逼。(此語為俄羅斯國罵,本義是“婊子”,可以表達:操,日,媽逼,狗日的……等等強烈情緒。本文中将多處出現,以後不再注解。)
盧克把蹿到舌頭尖的頂嘴話給咽了回去,盡力加快步伐。這會兒跟他們對着幹是沒用的,激怒綁架者純屬犯傻。對方有八個人,而且每一個都配備了武器的樣子。他只能乖乖聽話——暫時先這樣。
一行人總算走到了宅子跟前,然後他被人粗暴地推了進去。盧克驚喘一聲,雙手着地跪倒在地上。一夥打手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嘲笑起他來。
盧克忍住氣,不去理會他們,他站起來環顧四下。這間大廳完全不是他預期中的樣子,裝潢得很有品位,很優雅,一看就是拿錢堆出來的。
聽到開門聲,盧克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一個身材高大、肌肉結實的男人從屋裏走出來,他長着一副斯拉夫風格的五官,留着短短的金發。打手們馬上站直立正,剛才那些流裏流氣的言行都收斂了起來。金發男跟其中一名打手交談了幾句,說得太快,盧克聽不懂,打手管金發男叫“弗拉德”。
終于,弗拉德将視線轉過來看盧克。
盧克迎上他的目光,不甘露怯。在父親灌輸給他的不多幾個教誨裏,其中之一就是:千萬不要在逆境面前表現出膽怯。
“你們想要什麽?”盧克平靜地說。“為什麽要綁架我?”
弗拉德俯視着他。“我沒必要對你做任何解釋,英國佬,”他說道,一口俄國腔特別重。他的雙眼視線在盧克的嘴巴上流連,過了好一會兒才別開給剛才跟他說話的打手使眼色,然後用俄語向對方下達了簡短的命令。
如果盧克沒理解錯的話,他會被關在樓上一間毛坯房裏,每天只給一頓飯吃,直到上面下達進一步的指示。
聽到這些,盧克的心沉了下去。他本來還指望對方至少會給他個解釋。
“求求你,能跟我說說情況嗎?”盧克再試一次道。“我為什麽會在這兒?你們想要錢嗎?”
弗拉德的雙眼又沖他的嘴巴瞄了瞄,盧克頓覺渾身冰涼。
最後,這個金發男搖了搖頭。“上頭命令我不得跟你講話,”他說着,轉回去看自己的手下。“Zaprite malchishku v seroi komnate②。”
注②: 俄語:把這小子關到毛坯房裏去。
兩名打手架起盧克,半推半拽帶他上了樓。盧克沒有反抗,也不再試圖跟弗拉德說話。這個俄國佬不是幕後老大,不是策劃綁架盧克的人。弗拉德看起來很厲害,但他也只是爪牙而已。他不是盧克需要的談判對象。
如果說理查德·惠特福德的獨生子有從他父親身上學到什麽,那就是:不管處在何種不利的情況下,都有談判的餘地。任何情況可以被他轉化成為對自己有利的砝碼——或者最起碼,也能讓天平朝對他有利的一邊歪一點。但是別跟爪牙們搞談判,要談判就要王對王。
盧克期待着與這位王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