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沉迷22
一夜無話。
第二天, 上午把所有的節目都錄制完成後,主持人安排所有人休息一小時後用午飯, 吃完午飯就可以回市區。
主持人說完,又夏就回了房間, 而一直跟着她的顧争緊随其後。
邊又夏坐在床上休息, 準備一會兒就整理行李, 但還沒等她休息一分鐘, 手機響了, 邊又夏将手機拿到手上,等看清來電顯示時,內心有不好的感覺。
“芽芽, 你爸爸被送進急救室了,很危險, 你能不能快點過來?”
正在房間換衣服的顧争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一聲巨響,顧不上太多, 随意把衣服套上就急急奔到隔壁,又夏房間并沒有關,顧争進來一看就愣了, 此時,行李箱倒在地上, 又夏蹲在地上正往箱子裏扔行李,剛剛那聲巨響,很像是行李箱砸在地面的聲音。
“你這是怎麽了?”顧争問道。
又夏仍然低着頭,聲音沙啞, “沒事,就是想提前回家。”
顧争聽出又夏聲音裏的不對勁,蹲下身,直直看向她的臉,此時她的臉上布滿了淚痕,顧争的心了一疼。
見過她的笑,她的狠,她的無所謂,但最讓他無法冷靜的原來是她的眼淚。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了,我幫你!”
又夏看着顧争,扯出一絲笑,“你能幫我借個車嗎?”
十分鐘後,顧争開着飛車在公路上疾馳,又夏安靜地看向窗外,車廂裏沒有一點聲音。
顧争從後視鏡看了又夏一眼,想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但又不好開口,最後,只能在不闖紅燈的情況下,将油門盡量踩到底。
一個小時後,兩人到了醫院,找到邊啓榮告訴的手術室時,邊啓榮正坐在外面的長凳上,而他的對面,邊氏的張律師也在。
張律師偶爾會去邊家,因此又夏認識他,此時見他站起來跟自己打招呼,又夏有些奇怪,但是沒直接問,反而問邊啓榮:“三哥,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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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記錯,前不久三哥說他的手術是成功的,而且她來醫院時,明明聽他的聲音中氣十足,這麽短的時間怎麽就病危到需要搶救了?
邊啓榮嘆了一口氣,拉又夏坐在長凳上,“這事有點複雜。”
自從邊承海做完手術後,身體一天比一天好,這些天也慢慢着手開始處理公司的事務,只是工作的時間并不長,多數時間還是以休養為。
這天,他午睡醒來就意外聽到了李文娟給人打電話,讨論怎麽在網上給又夏潑髒水的內容,也是到此時,他才知道,原來在這段養病的時間,李文娟勾結自己的兄弟不止一次在網上造謠抹黑女兒,甚至散播謠言,稱又夏其實是被他趕出去的,讓又夏的名聲掃地,人人避之不及。
邊承海多年坐在邊氏總裁的位置上,哪裏是一點城府都沒有的,因此,雖然心痛,但沒有當場發作,等李文娟走了後,他給公司信得過的法務部經理打了電話,讓他盡快過來一趟。
雖然他沒在電話裏說任何關于過來一趟的原因,但還是被公司的有心人發現了端倪,因此,第二天,在公證人的監督下,邊承海修改了遺囑以及處理了公司股份轉讓後,李文娟和邊承海所有兄弟子侄全都趕到了。
一群人鬧哄哄地吵了起來,沒多久,邊承海被氣到一口血吐了出來,直接被推進了手術室,手術過程中,邊承海的心跳幾次停止,醫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
說到這裏,一直沒開口的張律師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又夏,說道:“你爸爸把名下所有的財産和公司股份全都轉到了你的名下,明天淩晨起生效。”
大概是處于補償心理或者是擔心自己熬不住,邊承海直接删除了之前的遺囑內容,将名下絕大部分的財産都留給了唯一的女兒。
邊又夏顫抖地接過張律師遞過來的文件,盯着最下面“邊承海”三個字,淚如雨下。
正在此時,亮着紅燈的手術室突然被人推開,一個穿着藍色手術服的護士走了出來,“誰是邊承海的家屬,家屬到了沒有?”
又夏呆呆地沒反應過來,倒是身邊的顧争回答道:“來了來了。”
一邊推推她。
又夏大夢初醒般,起身就往護士那邊走,“您好,我是邊承海的女兒。”
護士看了她一眼,遞過來一張單子,說道,“你爸爸的情況不太好,在這個病危通知單上簽個字吧。”
又夏接過通知單看了一眼,“病危通知單”看得她眼睛生疼,接過筆在單子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後,又夏忍不住請求道:“請你們一定救救他!”
護士接過單子,說了句“會的”,匆匆又進了手術室。
又夏看着手術室的門,久久不動。
顧争見她搖搖欲墜的樣子,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胸前。
又夏木木地靠在他的懷裏,心中惶惶然,她忍不住抱住顧争的腰,問他:“顧争,我是不是要變成孤兒了?”
聽了這話,顧争的心在顫抖,忍不住将又夏抱得更緊,他認真地說道:“你別擔心,叔叔肯定會吉人天相的。”
又夏什麽都沒說,眼淚流在了顧争的胸前衣服上。
自從跟邊承海斷絕關系後,又夏不是不痛苦,恨過怨過,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即使再怨再恨,看到“病危”二字跟他扯上關系時,原來她依然會心痛,會難受。
又夏哭了一會兒後,顧争攬着她慢慢移到了長凳上,重新坐好。
大概是太累,又或者是需要一個溫暖的身體依靠,又夏并沒有拒絕顧争的懷抱,身體窩在顧争懷裏,眼睛無神地看向手術室門外那盞明亮的燈。
張律師完成了邊承海交代的任務走了,而邊啓榮又有工作要忙也走了,因此,安靜的樓道裏,只有顧争一人陪着又夏。
“如果難受,不要憋着,我可以把手臂再借給你咬。”
安靜中,顧争輕聲開口,清越的嗓音裏有着濃濃的安撫意味。
又夏勾勾嘴角,想起那次把他的手臂咬出血的事,覺得他挺無辜的。
“我跟你講講我的故事吧?”又夏緩緩開口。
又夏從小性子就要強,即使被誤會被中傷,也輕易不會示弱,輕易不會将心裏的傷口挑出來,展示給別人看,但今天,坐在靜到可怕的手術室外,她第一次有了傾述的欲望。
顧争将包裏的保溫杯拿出來,打開後遞給又夏喝,一邊說道:“好,我聽你講。”
又夏接過水杯喝了幾口後,顧争接過去,再次放好。
“你知道嗎?在我23歲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我爸爸是T市的有錢人,媽媽是T市最美最有氣質的完美女人,而我從小從蜜罐子裏長大,除了太無聊,生活中從來不會有不如意的。”
“但在我23歲生日的那個月,這一切卻全都變了。”
“我記得那天天很藍,空氣很好,我開着車從劇組一路回來,路上幾乎一個紅燈都沒有等,順得讓人覺得自己的運氣逆了天。剛開沒多久,我接到了媽媽的電話,電話那頭,媽媽的聲音有一點嘶啞,但我沒聽出來,她問我‘芽芽,你回家了嗎?’,我告訴她我在路上,她又說‘那行,你安心開車,你回來後,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我媽媽是那種會跟孩子當朋友的人,跟我買房買車,甚至是自己買口紅的時候,都會用商量的語氣問我意見,所以我沒有聽出來她的言外之意,答應下來後,還撒嬌地跟她說,我想吃城南那家老婆餅。老婆餅最開始是爸爸為哄媽媽,每次專門去買的,但到後來,不止媽媽,連我也特別愛。媽媽一向疼我,我的要求一提出來,我就聽到她跟司機說‘不回家了,轉去城南買老婆餅’。”
“挂斷電話後,我心情很好地一路前行,北北只是兩個小時過去,就快到家時,我意外接到爸爸的電話,他說‘芽芽,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你先別急’,我笑着回答‘爸爸,我都大了,你有什麽事直接說吧,我肯定不急’,從小到大,我都沒有體會過着急是什麽感覺,我又怎麽會急?”
“‘芽芽’,他說,‘你一會兒直接開車來醫院,見你媽媽最後一面吧’,我記得他說這話的語氣十分地輕,輕到讓我覺得不真實,但再等我在太平間見到媽媽時,我只覺得全世界最不真實的就是面前的媽媽,怎麽可能呢?她說給我買老婆餅,說有事跟我商量的,為什麽突然冷冰冰地躺在這個冷得人發寒的地方?我覺得眼前的一切就像噩夢一樣不真實,我使勁搖晃她,問她‘媽媽,你起來好不好,我是芽芽啊,你最愛的芽芽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一直閉着眼睛,我會生氣的’,但媽媽再也沒開口,再也沒看過我。”
“後來,我看新聞才知道,那天城南發生了特大的連環撞車事故,十人當場死亡,包括我的媽媽。很多時候,我都會自責,如果那天我不吃老婆餅,媽媽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了?”
顧争見又夏臉上的淚越來越多,心裏不好受,他拿紙巾擦幹眼淚後,安慰她,“那只是意外,阿姨也不會怪你的。”
又夏笑着搖頭,繼續說道:“媽媽去世半個月後,我回邊家想找幾件媽媽以前用過的東西留作紀念。那天,我到的時候,家裏沒有人,于是我直接去了爸媽的卧室,進了衣帽間,媽媽的衣服早就不在櫃子裏,我找了幾分鐘才在一堆被收拾好的舊袋子裏找到了屬于媽媽的東西,想來有人早就整理好了。我心裏有些難過,真的是人死如燈滅嗎?人一走,原本屬于她的衣櫃她都不能用了,所有東西只能可憐巴巴地蜷縮在一起。我回自己的房間找來幾個行李箱,一件件地把媽媽的東西翻出來,重新擺好。媽媽的東西很多,有一部分是我的,其中就有我小時候騎馬用的馬鞭,那鞭子是媽媽當年為我定做的,比一般馬鞭要長一些,我用過幾次,後來不喜歡騎馬就随手扔了,而我根本就不知道,媽媽會珍藏這麽多年。”
“我坐在衣帽間抱着馬鞭哭了很久,冷不丁就聽到卧室傳來李文娟跟邊承海的說話聲,李文娟哭着說‘承海,我那天真不是故意的,你生病了,我只是照顧照顧你,可你主動抱住我,我也沒辦法,又夏媽媽剛好進來看到了,我本想解釋,可她根本不給我機會,直接跑了,承海,真不是我的錯,你別不理我’。”
“我當時聽了這話,只覺得我的腦子被人用力錘了一下,嗡嗡的,聽不到聲音,看不到任何東西,腦子裏只有一個意識,那就是‘我想殺人’,于是我拿着馬鞭沖了出去,照着狗男女就是一頓抽,一邊質問邊承海,跟李文娟到底是什麽關系,他賭咒發誓說沒有任何關系,但他護着李文娟的樣子還是讓我恨上了他,我說現在你要麽把她趕出去,要麽我們斷絕父女關系,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可邊承海卻猶豫了,于是我氣得直接帶走了媽媽所有的東西,再也不認爸爸了。”
“哦,李玉娟你大概不知道是誰吧?很多人看她光鮮亮麗地出入邊家,還以為她是邊承海後來找的情人,只怕大家永遠都猜不到她一開始只是我爺爺的看護,但就是這麽一個四十多歲、見了人只會低着頭裝蒜的女看護,某天會被人發現跟一個雙腿癱瘓的八十歲老人躺在同一張床上,老人還執意要娶她...我不知道別人會怎麽想,反正我挺惡心的,至于我爺爺臨死前對邊承海說,‘雖然沒跟李文娟成為法律夫妻,但你也必須把李文娟當親媽照顧’,我都不知道該說一句死的人長情好,還是活着的人心機重好。”
又夏根本不敢想象,當初媽媽看到邊承海跟“親媽一般存在的女人”抱在一起會是什麽感覺,是作嘔還是失望,又或者是仿佛刷新了世界觀,只想逃離?又夏設身處地地想過很多次,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一向驕傲的媽媽,當初想跟她商量的事,想必是離婚吧?
先是父,後是子,就是這樣一個心腸惡毒的女人,為了金錢,僅憑一己之力把倆父子耍得團團轉,一個到死還怕她受欺負,一個若不是不小心看出真面貌還會一直放在身邊,到底是女人聰明,還是男人蠢?
想到這裏,又夏再次看向手術室大門,此刻躺在手術室的邊承海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嗎?
顧争雖然之前調查過又夏的事,對她說的事也知道個七七八八,但此時聽到又夏把事實完完整整地說出來,還是心疼于她的遭遇。
原本用錢就能打發的女人,因為她爸的愚蠢讓一個原本幸福的家支離破碎,顧争甚至懷疑,這種事真是一個叱咤半生的男人會做的嗎?
是年紀大了,失了年輕時的精明,還是,一個有意勾/引,一個正中下懷?
即使邊承海真跟李文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關系,但邊承海在某個時刻,肯定是有過動搖的。
把心裏憋了幾個月的話全都說出來後,又夏覺得自己輕松了很多,此時手術室裏躺着的人雖然是生她養她多年的父親,但她依然會記得死去的媽媽,記得她死前經歷的所有。
“你知道嗎,”又夏笑着說道,“我媽媽去世後,我時常想自殺,但胡嘉勸我,說自己死了多便宜仇人啊,要死也是仇人死啊,于是我聽從了她的意見,花了大筆錢,找了人守在邊家別墅外面,告訴他們,只要李文娟出來就揍到她生活不能自理為止,但我運氣太差了,她居然找了保镖,以至于到現在這口氣還堵在心裏下不去。”
顧争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認真說道:“天道好輪回,惡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就算這惡報天不報,那我來幫你報!”
又夏紅着眼睛,忍不住摟住他的脖子,輕聲問他,“你八個月前為什麽要走?”
顧争摟在她的腰上,沒說話。
很多時候,他也會問自己,如果那邊的事自己沒去親自處理,又夏會不會是另一個樣子?
如果不走,以他這樣臭不要臉的德行,他們會不會早在一起了?
如果不走,她這幾個月的煎熬會不會少一點?
如果不走,她所有的強撐和故作冷靜會不會早就被他拆穿,奶貓強行裝老虎的日子會不會沒有這麽長?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被人保護着長大的單純小姑娘,從小想做什麽就是什麽,肆意枉然,無拘無束,可一朝之間,整個世界全數坍塌,沒有人再保護她照顧她,她只能藏好所有的傷痛,摸索着長大。
下午五點半,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護士推着邊承海出來,對又夏說道:“手術很成功,但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不能再受刺激了。”
又夏點點頭,在顧争的陪同下跟着病床一起去了病房,而邊啓榮則詳細問起了邊承海的具體情況。
半個小時後,邊承海的情況穩定下來,顧争将下班的邊啓榮叫到病房,又給邊承海重新請了一個看護後,對又夏說道:“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又夏奇怪地問他:“去哪裏?”
顧争故作神秘地說道:“你跟我來就是了。”
又夏瞥了他一眼,還是跟着他走了。
又過了半小時,又夏看着邊家大門,問顧争:“你這是什麽意思?”
顧争打開才被司機送過來沒多久的車裏,從後備箱找到一根黑色的長鞭遞到又夏手裏,說道:“有些仇親手報會更好,放心,今天不會再有人攔着你,希望這根鞭子,你能用得趁手。”
來前,顧争就調查清楚了,李文娟還在這裏,正準備逃走。
又夏瞬間明白顧争的意思,這大概就是“我殺人,你遞刀”的意思吧?
她朝顧争笑了笑,握緊長鞭走了進去。
顧争看着她的背影,于是拿出手機打了兩個電話。
“喂,是110嗎?這裏是XX別墅XX號樓,有個幫傭搶劫并縱火,請馬上過來!哦,火勢不大,不用打119,謝謝。”
......
“喂,是120嗎?這裏是XX別墅XX號樓,有人生命垂危,麻煩過來一趟。”
......
挂斷電話,顧争快速進了別墅,準備去圍觀打人,順便防着某些惡人再次作怪。
哦,你問他幹嘛這麽好心叫救護車?讓她死了算了?
顧争表示,這樣的人就這麽死了簡直太便宜她了!要死,也得跟他們完全無關的死!
當然,他敢讓又夏進去打人,又怎麽會怕李文娟報警?
未來所有的生路給幫她堵得死死的,不用謝他!
作者有話要說: 最狗血最難受的一章終于寫完了,以後都是甜甜甜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