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節課回來,臉色很冷
那雙眸子,黑漆漆的,沒有半點溫度。
陳老師領着唐澤回來,看到他這樣,作為老師竟然也有些不自在。
他并不清楚剛才在辦公室裏發生了什麽。
原本想問一問唐澤的,可卻問不出口了。
少年周身氣壓冷飕飕的,滿是凍人的冷漠。
唐澤進班級時,謝蕊從作業裏豎起腦袋。
“怎麽啦?”
和少年遙遙對上眼神的那瞬,她用口型問。
唐澤戾氣滿滿的眸子,緩緩恢複平和。
他扯了扯唇,擠出一個近似安撫的弧度。
他坐到座位上。
小紙條嗖的落了過來,掉在桌上。
少女朝他眨眼。
唐澤沉默地展開紙條。
這是他第二次收到謝蕊的小紙條。
第一次,是他轉到三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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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
他緩緩展開,看到紙條上清秀的字跡。
“你要多喝水呀。枸杞泡茶,養肝明目!”
他擡眸。
桌子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杯水。
紅色的枸杞子,漂在清澈水中,像兩抹火焰。
辦公室裏,因為看到“故人”,想起的所有陰暗記憶,悄悄被驅散了幾分。
他從地獄重新回到人間。
察覺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
二更。
☆、第 27 章
四五月的季節, 有了夏日的淡淡燥熱。
高三快迎來六月的考試,連同高一高二, 都似乎因為這個日子多了幾分緊迫感。
謝蕊發覺唐澤這段時間心情不太好。
少年長一張不愛笑的冷淡臉,萬年不變。
可是眉毛會皺呀!
他生氣就愛皺眉。
他的眼睛也像會說話,一不高興就更加靜,黑漆漆的。
發覺唐澤喜歡在課後, 去到五樓最偏僻的那個陽臺, 在空教室前站着看遠方。
少女像只小白狐,吱吱地捧着東西靠近。
唐澤很警覺,在她腳步放輕靠近時, 就轉過了身。
謝蕊直起腰, 清清嗓子,聲音軟乎乎:“你有心事嗎?”
這段時間陪着少年養傷, 謝蕊忽然發覺,唐澤很乖。
很能勾起人的母愛!
在外面冷冰冰恨不得渾身長滿冰渣的酷拽兒, 沒人的時候就好乖。
她給他唐澤喂食了很多東西,不管是酸的、甜的、辣的,甚至苦的, 他都會乖乖吃掉。
好像小倉鼠呀!
看少女面容白淨溫柔, 眼眸盈着關切,唐澤唇扯了扯。
“又是什麽?”
他看着少女的雙手,對剛才那個問題避而不談。
謝蕊彎起杏眼笑:“課後點心!”
她變戲法似的,露出左手的一把糖果,和右手的一塊小蛋糕。
唐澤無奈, 眼眸閃過莞爾。
他是渴望她的親近乃至溫柔,卻不是母愛…
可是這樣少女高興,他便也全部收下了。
無論她給出什麽樣的食物,他都來者不拒。
即使小蛋糕甜膩,他并不習慣。
記憶裏,是曾經有過那樣的歲月的。
也被人當做小孩子疼寵對待。
卻很短暫。
唐澤恍惚。
少女便剝了糖紙,将奶糖塞到他唇邊。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張口接住糖。
這個動作做完,他有些懊惱難堪。
“哈哈!你不要再皺眉啦。我會以為你是傷口沒完全恢複好,我會內疚。”
少女湊過來,杏眼亮晶晶的,還伸指頭點了點他的臉頰。
奶糖把少年冷峻的腮幫子弄出一個微鼓的弧度。
有點萌。
即使已經習慣,可面對她這麽親近的舉動,唐澤依然會心口漏掉一拍。
他偏頭,耳根有淡淡的紅:“嗯。”
謝蕊剝開小蛋糕的包裝紙,笑眯眯舉起來:“吃。”
少年頓了頓,從善如流的張開口。
她喜歡投喂,他便配合好了。
帶來的小零食都投喂光了,謝蕊滿意的拍拍爪。
“那我們回教室吧。快上課了。”
她笑着下樓,蹦了兩下。
叮鈴鈴!
上課鈴聲猝不及防的一響。
樓道裏剛好裝着一個喇叭。
響亮打鈴聲忽然在腦袋頂上響起來,有些驚吓。
謝蕊被吓一跳,落腳滑了一個臺階,扭了一下。
腰被一只手用力扶住,她摔入了一個胸膛。
少女眨了眨清亮的眼,和唐澤對視片刻。
她真的不是故意摔的,不是故意摔到他懷裏。
少年像個沉默的守護者,在她腦袋懵懵的狀态中,輕輕扶正她。
“腳沒事?”
他黑眸看向少女雙腿,蹲下身幫她轉了轉腳踝。
少年掌心的溫度觸及腳踝,謝蕊像被燙到,條件反射拔開腳。
“沒事!”她掩飾砰砰跳的緊張情緒,聲音清脆。
唐澤看着空了的掌心,緩緩收緊成拳,黑眸變暗。
“沒事就走吧。”
他站起身,走在少女前頭,大步離開。
他要不斷提醒自己。
不要暴露占有欲。
不要忘記僞裝掩飾。
他知道,她不喜歡。
所以他會忍。
就扮成她喜歡的無害的模樣。
六一那天,謝思顏在數學課給大家發了兒童節禮物。
“好的同學們,老師知道你們都是大人了,沒幾天單純日子了,我允許大家這節課變回兒童。”
三班哄堂大笑。
向來有些無趣的數學課堂,充滿了歡鬧聲。
可能是因為氛圍好,謝老師的數學課,大家都格外喜歡。
三班的數學平均分,每次在年級都能排到前三。
“好的,下面被我念到名字的過來領試卷和禮物。”
氣氛歡快。
有人領了牛皮糖,一瓶旺仔,還有人從謝老師的禮物袋子裏抽出了很長很長的棒棒糖。
棒棒糖一節一節,拉到一米長的時候,大家都興奮的像小孩子一樣叫起來。
謝思顏看着班上青春活力的孩子,不由笑了笑。
她目光轉向自己的侄女謝蕊,卻見她正扭頭看唐澤。
小少女笑起來一邊一個梨渦,貝齒櫻唇,眸光軟的像四月的春風。
別說男生看了心動了,就是謝思顏看了也得承認,自家侄女是真的長得好。
謝思顏感嘆着,順着目光看唐澤。
果不其然,少年黑眸柔和,望着謝蕊的神色也多了幾分不同于常人的溫度。
謝思顏是什麽人吶。
哪能看不出來唐澤眼中深藏的喜歡。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好了,鬧也鬧過了,現在上課。”
她又看了眼自家寶貝侄女。
謝蕊吐吐舌頭,回頭看自己的試卷。
倒也看不出來對唐澤喜歡還是不喜歡,最多就是有點好感。
和之前對唐澤如避蛇蠍的防備,不太一樣了。
謝思顏看出這一點,也就不繼續琢磨了。
數學課結束的課間,三班的人,忽然發現學校裏多了一個流言。
是關于唐澤的。
周詩詩回來,正在和謝蕊說:“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亂傳亂說,現在別的班都在傳唐澤他…說他命硬,克親人。”
周詩詩湊過來,壓低聲音。
謝蕊蹙眉:“怎麽會有這種話?”
周詩詩氣呼呼道:“這我哪知道,我一開始還讓他們別說了呢。他們還有說的更過分的。”
怎麽一個個嘴巴那麽惡毒,淨是傳這種話。
唐澤沒有親人,每年都沒人來開家長會,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
可有點同理心的人都應該知道,對于家庭不健全的人來說,這種隐私是心中傷痛,你當面問都有點不妥了,更別說背地裏把別人傳成一個堪比天煞孤星的克星。
破窗效應。
唐澤過去太完美,就像一輛完好的車,沒人去弄破窗戶。
可當它破了一扇窗戶,對這輛車做出攻擊行為的人就越來越多。
謝蕊悶悶不樂。
以前她讨厭唐澤,甚至害怕他。
所以不曾留意他是否有家人,從小到大是否過得快樂。
反正他那麽優秀,從一出現在她視線內,就是盛廈集團的創始人。
他過去那麽強大,她就不想其他。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想到那些不知道誰傳出來的流言,謝蕊不由為唐澤難過。
她去了教室外,果然聽見幾個外班的女生正在聊天。
“看不出來哦,我說唐澤為什麽總是冷着臉。”
“估計是有心理陰影了,他一出生他爸媽就出事沒了,反正童年肯定過得有點慘。所以他缺失正常人的情感表達呗。”
“啊,你這樣說,我覺得唐澤有點可憐呢。哎,孤兒啊,他每天都挺難過吧。”
謝蕊站在她們身後,忍不住開口:“你們這樣背後說他,他聽到了才更傷心。”
那幾個女生擡起頭,剛要不服氣的還嘴,可看清身後是誰時,表情都有些尴尬。
謝蕊察覺不對,緩緩轉身。
唐澤就站在她身側,不知道跟出來了多久。
他沉默的樣子,和往常沒什麽區別。
這一次,深邃眉弓沒有皺。
黑眸靜靜的,如同蕩滌過的黑色寶石。
少年眸光有種洞察人心的穿透力。
他轉身回教室,謝蕊怔了一怔,也跟上去。
“唐澤…”
她有些在意他的反應。
怕他聽到了剛才的那些話,心裏難過。
然而少年朝她伸出手,神色淡淡:“擡手。”
他把上課謝老師發的兒童節“禮物”,放到她小小的手心。
謝蕊怔怔低頭。
少年回了座位,背如青竹般直挺孤高。
他好似不太在乎別人說什麽,神态一如往常。
謝蕊卻覺得,他難過了。
星星難過了不會眨眼。
月亮難過了不會掉下天空。
唐澤難過了,也不會哭。
頭一次,謝蕊覺得放到嘴裏的糖,是微苦的。
苦得她心裏有一點酸。
她低頭撫了撫糖紙。
糖壞掉了。
盛廈即将上市了,卻傳出了一個壞消息。
阿飛早就從之前的交易所離職,轉而加入了唐澤的團隊。
他作為加入唐澤團隊的前輩,算是最忠心的人之一。
平時盛廈裏的大小事宜,唐澤放手不管的瑣事,都是他在弄。
他急出了一腦門的汗,甚至等不及打電話,直接沖到學校來找唐澤。
“老板,我怎麽也沒想到,張冷這個白眼狼會挑在這個節骨眼跳槽,他手裏拿了這半年我們項目組最新的數據。那些科研數據如果被他拿走給別的公司,那我們…”
阿飛慌得手腳發顫。
他是知道盛廈的價值的。
老板投資了好幾個項目,專門研究東西,現在都有了進展,有些正準備申請專利。
“這是我們盛廈接下來最有競争力的核心價值!”
阿飛不停抹冷汗。
和他的慌張相比,唐澤鎮定到可怕。
他并沒有任何擔憂神情,甚至拆了一根棒棒糖,面容冷靜。
阿飛急道:“老板?這怎麽辦?”
他看到唐澤這麽淡定,受到影響,也平靜下來。
少年沉默聽他追問。
半晌,淡淡道:“說完了嗎。說完回去。我有課。”
他并不想這個時候讓謝蕊知道自己和阿飛認識。
比起損失價值近億的數據,他更在乎少女對他的感受。
阿飛愣住:“可是……”
少年淡淡道:“以後不要來學校找我。”
阿飛愣愣的點頭。
他心裏卻在想,到底是年紀小,就算有頭腦有手腕還有資金,小老板畢竟是年輕了一點,不知道人心。
遇到事情了,給不出什麽解決的章程。
唐澤并不在乎他怎麽想,轉身離開。
走了兩步,回頭道:“找好律師,報案吧。”
阿飛張了張嘴:“…好。”
小老板不開口則以,開口就很果決。
阿飛本來是想來商量,先和張冷私下交涉的。
可沒想到唐澤并不打算有任何交流,一錘定音。
近億的成果,不怕張冷狗急跳牆弄丢了嗎。
阿飛走了。
他并不明白,有些人賺錢不是為了錢。
創業也不是為了名利。
那大概是人活着太無聊了,或者太痛苦了,才下場參與的游戲。
若勝,便勝了。
若敗,也不打緊。
七竅玲珑心裏,只裝一個人。
并不世俗。
晚自習,英語老師也順應六一兒童節的氣氛,給大家放了電影。
是個勵志電影《幸福來敲門》。
年輕的父親為了生活疲憊奔波,和兒子落魄到幾乎露宿街頭。
最後撿起兒時的夢想,越挫越勇的站起來。
電影賦予了這個情節感動和別樣的意義。
班級裏有人吸鼻子,被感動。
唐澤漠然。
放電影的後半場,他走出教室,背影安靜。
沒來由的,謝蕊就是注意到了他的退場。
她悄悄跟出去。
陽臺上沒有人,少年看着月亮。
今天的月亮有些亮。
長長走廊卻只有他們兩個人賞月。
謝蕊想到電影內容,和最近的流言。
心裏越發覺得難受。
嘴上不說,唐澤難道真的不會難過嗎。
人都會觸景生情。
你沒有的東西,在別人那裏俯拾即是。
真的沒有不甘嗎。
就連電影裏的孩子,也有父親守護。
謝蕊怕他失落。
她默默站了會,忽然擡手指天空。
“唐澤,人小的時候就像被雲霧遮擋的星星。”
“它的光芒,別人看不到,就誤以為它是不亮的。可是長大了,就能靠自己的能量,沖破雲霧露出原來的面目,成為——那樣的星星。”
她指了一顆最亮的星星給少年看。
尾音軟,聲音甜。
沉默的少年垂下目光,和她對視。
少女眼睛裏裝滿了整片天空的星星,亮的令人心裏發軟。
她眼裏都是期待的光,仿佛在告訴他——你就是那樣的存在。
不要氣餒。
唐澤凝視她。
心口既像螞蟻爬,又有躁動的痛折磨不休。
這一刻。
他很想吻她。
懂了什麽叫愛意。
作者有話要說: ——
三更。
☆、第 28 章
高考那幾天, 學校空了許多。
考完那天,教學樓的地上多了很多紙屑。
老師上課時會調侃三班的學生:“你們現在是準高三了。看到沒有, 好好學習,明年這個時候,在樓上往下撕書扔紙的就是你們了。”
放學時有些同學,會去高三教室“尋寶”。
成績好的學長學姐, 會留下筆記。
也有些學長, 會留下原封未動的嶄新輔導書。
很适合被第二代“高三仔”接手傳承。
周詩詩也加入了這個“尋寶”隊伍。
“謝蕊,你去不去?”
林加慧走過來,手搭在謝蕊肩膀:“她不去。我們要去吃烤串。”
她好久沒和謝蕊聊心事了。
攢了一肚子的牢騷要等謝蕊開解。
見是林加慧過來說話, 周詩詩閉緊嘴, 讪讪地應道:“好吧。”
講真。
都同學那麽久了。
林加慧還是那副高傲公主的樣子,對誰都愛答不理的看不上, 擺着個校長女兒的譜子。
但對謝蕊,林加慧就會溫柔許多。
周詩詩搖頭感嘆了下。
而班上另一個怪人麽…
她瞟向唐澤的空書桌。
別人看不出來, 她作為謝蕊同桌,平時關系緊密。
多多少少能察覺,唐澤對同桌也有些不一樣。
趙學長走了之後, 唐澤明顯和謝蕊交流的多了一些 。
小仙女很搶手呀。
出校門時, 林加慧挎着謝蕊的一只胳膊,對她表示了難得的親近。
謝蕊比她身材嬌小一些,林加慧個子高挑,看起來像架着謝蕊走路。
“蕊,我心裏不太得勁。”
她低聲嘟囔, 滿臉的低氣壓。
謝蕊擡眸,摸了摸林加慧腦袋:“怎麽啦?”
林加慧左手撩了撩微卷的頭發,沒好氣道:“李向庭這狗東西,我生他氣。”
也不知怎麽的。
自從升了高中,她看到李向庭這家夥的頻率特別高。
高到她一天不逮着他罵幾句,心裏就不舒坦。
明明是他老到自己跟前晃,林加慧覺得自己煩他煩的不得了。
怎麽這幾天,這家夥忽然躲她,她就那麽躁呢。
說着,她不耐地跺了一下腳。
仿佛這樣就能把李向庭那張欠揍的臉,從腦袋裏踩扁踢飛。
謝蕊聽着,忍不住抿唇笑。
她想起來前幾天李向庭說的話:“我覺着我追得也夠緊了,她看我還是每次都沒個好臉色,這不行啊。我打算撤幾天,看看她是真煩我還是假煩我。”
這兩人…
像小朋友在玩捉迷藏過家家。
見面的時候雞飛狗跳氣急敗壞,不見的時候又…
慧慧她…
謝蕊忍住笑,又踮腳摸摸林加慧的腦袋安撫。
怎麽辦呢。
小朋友快開竅了,丘比特好像在招手啦。
林加慧忽然一把拽住謝蕊:“等等,你看那是誰?”
林加慧一秒切換成凜然的天鵝模樣,下巴昂的高高的,皺着眉。
謝蕊以為她看到了李向庭。
她擡眸看過去,卻一怔。
是唐澤。
少年身邊站着一個身材高挑打扮時尚的姑娘。
謝蕊臉上的笑意頓住。
撲閃的杏眼盯着他們,移不開眼。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唐澤身邊站着女孩。
卻不是她。
上輩子,到她跳江前都在千方百計躲避的少年。
原來身邊站着的,可以不是她。
街上很多店,拉了紅色的橫幅。
有新開業的店,也有跟風拉橫幅的店。
火紅色的橫幅中央,唐澤被歐陽明珠攔住。
這個他很陌生,甚至第一次見的人,精準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唐澤。我想和你談談。”
少女揚着下巴,有幾分高傲。
“我是歐陽明珠。我爸歐陽繼豐,我想你前幾天應該見過。”
她說完,觀察了半晌唐澤的面容變化。
見他平靜到甚至深沉,她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我以為你會适當表露驚訝。畢竟,如果你爸媽還在,我們也算是有娃娃親。你看到有可能成為你未婚妻的對象,難道不該有些表示嗎?”
歐陽明珠捏着墨鏡的一端,一邊把玩,一邊觀察唐澤。
來之前,爸爸就告誡過她。
唐澤是T市興起的新秀,這個人在商業上極有潛力。
有老狐貍的嗅覺。
他處理盜走盛廈科研成果的叛徒,手段也算淩厲。
而她這次來,卻不是為了這些。
唐澤終于擡眸看她,語氣卻很冷淡:“我對你沒興趣。”
他是真的對她說的一切不感興趣。
歐陽明珠這下收起了端着的架子,自嘲一笑:“你知不知道,你父親還活着的時候,和我爸爸是故交。本來,當初伯父伯母出了事,我家是打算把你接回來收養的。但你失蹤了。”
“這并不是我們歐陽家不仁,只是剛好不巧。這樣說起來,我們之間并沒有什麽恩怨,甚至還能算有點舊交情。”
“你确定不考慮一下,我們的婚約?”
歐陽明珠用墨鏡一端,輕輕抵着少年胸膛,湊近了放輕音調。
這話半開玩笑,半是試探。
“婚約?”少年漆黑眼珠轉動。
他伸手捏住墨鏡另一端,輕輕用力。眼鏡腿彎折出一個脆弱的弧度。
少年冷冷彎唇,露出張揚笑容:“是這個嗎?”
與其說,這個笑是笑,不如說是威懾。
它冷冷的,帶幾絲戾氣,一點兒不讨女孩子喜歡。
歐陽明珠退後半步,皺起了眉:“好,我明白了。”
她倒也不是死纏爛打,非得追着一個男人跑的。
她只是對唐澤有點欣賞,如果對方剛好也對她有點感覺,那試試看,繼續那個娃娃親也可以。
不過顯然,面前的男人,或者說是少年,眼眸裏沒有溫度,是真對她不感興趣。
這人行事犀利,帶點不管不顧的瘋。
歐陽明珠并不打算招惹這樣的男人。
這一款的男人,通常比較麻煩。
沒有交集的時候,對任何人都能冷到骨子裏。
可如果入了他的心…
想了想可能出現的後果。
歐陽明珠不着痕跡的搖了搖頭。
太偏執了,弄不好,會搞出人命的。
她并沒有這種嗜好。
已經被掰彎腿的墨鏡,不太适合再戴臉上了。
歐陽明珠點點頭,從包裏掏出另一副,緩緩戴到臉上。
她向來喜歡預備一個Plan B.
什麽都一樣。
“你放心,我對你的糾纏到此為止。”
她戴好墨鏡,心裏有一絲絲的遺憾。
果然和爸爸說的一樣,唐澤很怪。
他似乎并不打算繼承唐家原本的東西了。切斷了所有上一輩的羁絆。
“只是我希望,日後如果商場相見…算了。”
歐陽明珠收回目光,自信地揚唇,“各憑手段吧。”
她踩着細高跟,噠噠走遠離去。
方向剛好是謝蕊和林加慧站的位置。
經過謝蕊身旁時,無意間看了眼少女。
有別于她這種張揚到少了點嬌俏的類型,少女唇紅齒白,是像水一般清透的美。
她視線掃過去,對方甚至有些害羞的別開了目光。
不知怎麽的,歐陽明珠腦海冒出來一個念頭。
假如唐澤會被某個人救贖,大概就是這樣子的女孩吧。
要軟乎乎的,可以令人放下戒心的。
歐陽明珠走遠了,謝蕊低下頭咬了咬唇。
她心裏悶悶的,說不清為什麽。
唐澤終于如她所願,身邊出現別的女孩了,她應該高興的。
剛才只是擦肩而過和遠遠一瞥,她感覺到對方是個明媚自信氣場強大的人。
那個女孩和唐澤,看起來很像一類人。
強強聯合,才更符合衆人的期待吧。
少女腦袋瓜子這麽想,嫣紅的唇卻快被貝齒咬出痕跡了。
她怎麽有點難過呢。
“蕊,松嘴。”林加慧一下将她的唇搶救出來。
“行了,人還沒走,爽快點,你過去直接問,那女的是誰。別在這兒生悶氣,折騰自個兒。”
林加慧不由分說,推她往前走。
謝蕊雖然從來都不說,她在旁邊卻看得明白,某些事情正在發酵升溫。
還真被李向庭那個狗東西說對了,蕊蕊和唐澤有點小故事。
“謝蕊。”這時路邊走出來一個少年,臉有些紅。
是陳西。
陳西摸着後腦勺,看到謝蕊看過來,點了點頭:“嗯,剛好路過這裏,剛才還想着,是不是會遇見你。沒想到,真的看到你了。”
林加慧瞅了瞅對方局促的樣子,又看了看謝蕊。
然後目光掃過不遠處已經看到了謝蕊的唐澤。
她玩味的一勾嘴唇笑。
那麽巧,還真是一報還一報啊。
她這下也不催謝蕊去問唐澤了,而是摸摸頭發,在旁邊看着。
看到是陳西,謝蕊有些驚訝:“陳西,你怎麽會在這裏呀?”
一中和四中,距離還有點小遠。
她和慧慧放學沒耽擱,直接就出校門了。
陳西難道沒有上課嗎?
陳西臉一紅,轉過身,給謝蕊看身後的畫板:“我學的是藝術,這幾天出去寫生了。”
他沒好意思承認,自己是特意選在這個地方。
“哦。”林加慧在一旁聽着,意味深長的點點頭。
所以就是專程沖着她們家小蕊來的呗。
看來有眼光的不止唐澤一個。
前頭剛走了趙治析,現在又來個陳西。
她帶點看熱鬧的心情,看向遠處。
唐澤已經在往這邊走。
少年眸子深沉,也看不出來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陳西也看到了唐澤,他話音頓了頓,擡頭若無其事的對謝蕊道:“暑假咱們班有聚會,過完暑假,有些同學要出國,大家可能以後也聚不完整了。”
“謝蕊,雖然你高一下學期就轉走了,但…”陳西有些不好意思,“在我們心裏,你永遠是高一六班的一員。我替大家來問問你,聚會你願意一起來嗎?”
謝蕊有點感動:“同學都還好嗎。”
陳西看她并不反感:“他們還好。那你…把你手機號給我?聚會地點和時間定下來了,我好聯系你。”
說這句話時,唐澤已經走到了幾人身邊。
謝蕊看見他身影靠近,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給手機號的時候,有一點難以解釋的心虛。
唐澤靜靜站着。眸光幽深,看得人不自在。
一時間,大家都不說話了。
陳西收起手機,對謝蕊道:“那我們到時候聯系。”
他是比較害羞的人,邁出這一步,拐了多少彎,才借着這麽一個聽起來還算合理的借口,達到了目的。
陳西走了。
林加慧頓了頓,摸出小鏡子,補了補粉底:“我恰好也想起來,我有點事。走了,你們聊。”
“慧慧…”
謝蕊不自在極了,牽住她手,“我們說好吃烤串的。”
慧慧還說有很多心裏話想和她說,讓她幫着開導呢。
林加慧看着拽住自己,活像抓着救命稻草的小尾巴,邪魅一笑。
“蕊,聽話,松手。”
她算是看明白了。
她家的小蕊,自個兒都是個感情生澀的雛兒。她找蕊開導,得了吧。
讓這小東西先把自己的事情縷好了再說,不然一腦袋的委屈,看了都讓人頭疼。
不過托這幾人的福,她忽然想開了。
是李向庭讓她不高興,躲着她算是個怎麽回事。
她林加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算賬都是不隔夜,直接沖上門的。
李向庭!
你惹老娘不爽了,老娘要找你。
林加慧走得灑脫極了,平底鞋走出了高跟鞋篤篤篤敲地面的節奏。
火紅的橫幅中央,連同路邊的兩顆榆樹下,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謝蕊移開目光,不願和唐澤對視。
氣氛那麽沉默。
唐澤也不說話,他只看她。
少女頓住片刻,拔腿就跑。
她心裏好怪。
悶悶的,不舒服。
越走越不高興。
太陽好曬,蟬鳴好吵,車輛好多。
世界整個的變得有些不可愛。
扭頭一看,唐澤就在身後跟着。
謝蕊越走越快,她氣唐澤,更氣自己。氣自己莫名奇妙就要生氣。
她才發現自己的改變。
怎麽忽然開始變得在意。
她走了好久,都快到家了。
這段路她平常要坐車十幾分鐘才能到家。
可是剛才那樣走的急,卻也走到了熟悉的小區附近。
她有些喘,有點累了。
忍不住抿唇,扭過頭看。
身後不見跟着的唐澤了。
他沒有跟到這裏。
那當然好。
少女有點委屈。忍不住蹲下來拔了根草,休息一下。
她就是走得太急太累,沒有別的意思。
地上有萬物投下的影子。
謝蕊看見一道黑色影子,從地面慢慢靠近。
她不由擡頭。
“渴不渴。”少年手裏提支雪糕,走到她跟前。
唐澤有雙堪稱漂亮的丹鳳眼,又黑又亮。
謝蕊看過這雙眼無數遍。
前世瞧着這樣的幽深眸光,有點讨厭。
重生了這麽久,忽然又看見同樣的眼神。
心裏卻少了那樣害怕的感覺,而是狠狠一跳,是慌張的悸動。
她站起來,瞅着雪糕半秒,視線挪到少年身上。
唐澤默然地站着,并不催促。
他早就不敢貿然表達心意。
她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他都要控制好分寸,不能越界。
她生氣了。
他有些不明白是為了什麽。
能做的只有跟在她身後,等她氣消。
少年依然不說話,見她不接雪糕,便輕輕替她拆了包裝袋。
他捏着雪糕棍子的一端,遞到少女唇邊。
像他在養傷時,少女曾經對他做的那樣投喂:“嗯?”
雪糕散發絲絲涼氣。
謝蕊察覺自己臉上有汗珠。
她确實有點渴了。
既然他要請自己吃雪糕,那她就不客氣了。
少女張唇,洩憤似的預備狠狠咬一口。
唐澤卻忽然縮回手。
咦。謝蕊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她又驚又惱地擡眸看唐澤。
他在逗小貓咪嘛。
少年卻俯身,空着的左手撫住她的臉。
他指尖微涼。
謝蕊呼吸一窒,杏兒眼裏瞳孔忽地睜大。
唐澤輕柔撫摸她的臉頰:“好了。”
他為她擦汗,目光隐忍又深沉。
指尖仿佛重若千斤,每挪動一下都緩慢遲疑。
謝蕊怔怔看着他。
忽然就有一點懂了。
他望着自己。
就像前世她每夜醒來,在床頭看見唐澤,他看着自己的那種眸光。
——他似乎想碰她。
卻又不想輕易動她。
☆、第 29 章
烈日陽光下, 少女額上汗珠細碎,晶瑩剔透。
她眨了下眼, 瞳仁清澈。
落在唐澤眼裏,便仿佛小動物在懵懂的期待着什麽。
他的指尖猝然變燙。身體如同被什麽翻烤,有些難以呼吸。
她不知道他的克制。
也不知道他能将人灼傷的烈焰情感。
他的視線,落到少女柔嫩的櫻唇上。
他繃住身體, 艱難又僵硬的控制自己。
好懸才沒被蠱惑, 做出什麽不妥的舉動。
唐澤這麽沉默,謝蕊也覺得氣氛古怪了。
她也不再就着唐澤的手吃雪糕了,乖乖伸手去接, 自己拿着。
身旁少女安靜又乖, 生氣起來一根雪糕就哄得順了毛。
唐澤移開視線。
夏日裏的一切,變得分明鮮活, 如同所有好的記憶。
他心裏泛起無法抵抗的抽痛。
一根雪糕下肚,燥熱去了很多。
謝蕊眨巴着眼兒看唐澤。
少年身形修長瘦削, 皮膚蒼白,還是比同齡男生稍許脆弱精致一些。
剛才追着自己走了那麽遠的路,他難道不喘, 不累嗎?
雪糕帶來的甜意, 還在舌尖上留着些許。
謝蕊不生氣了:“你剛才幹嘛跟着我。”
她心平氣和地問。
唐澤沉默。
看到謝蕊和異性站在一起。
他也會…嫉妒。
但他不會說。
因為現在還沒什麽資格。
“回家吧。”他淡淡開口,眼神溫和。
謝蕊被他哄孩子的語氣,哄得暈乎乎的。
“哦。”
她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