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擁抱
接連兩天,她真的沒有再去給他送咖啡,陸聖謙心裏松了一截,卻也一陣失落。晚上他等到很晚,确定她不會再來了,才離開公司。
葉歆拿着體檢報告發呆,這是公司給新員工安排的入職體檢,體檢報告出來一段時間了,只是葉歆忙了一陣都忘了去人事處拿了,恰好人事處整理桌子給收拾出來了,就給葉歆送了過來。
她看不懂體檢報告的那些指标,不過在正常人的思維裏,白細胞過多并不是什麽樂觀的事情。體檢報告裏還有什麽心髒上的建議,她看不下去,甚至都不敢去搜索引擎上搜索體檢表裏出現的狀況。
她不是毫無知覺,有次去等陸聖謙時,在路邊,一輛大卡車從旁邊的大道上開過去,她便頭暈目眩,差點摔倒,定了好久的神才緩過來。她還一直以為這是貧血。
她拿着體檢表的手在抖,腦子裏閃過無數可能。她越想越覺得這段時間身體狀況真的不是很好。确實常常熬夜,确實經常頭暈,也确實飲食上特別不健康。
最常聽到的一句話說,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确實,到了一定的年紀,真的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身體機能的變化,身體每一個小警告都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
可是總有一種畏懼心理,寧願自己把狀況想的最壞,也不願意去看醫生。當然了,不看醫生至少還能自己安慰自己沒事,萬一醫生下了診斷報告,該如何自己騙自己?
可是白細胞數量過多這回事,她心裏的恐懼油然而生。
畢竟,有一個很可怕的病叫白血病。
她不敢往下想,但是總是控制不住地驚恐。這個城市那麽大,可是她沒有認識的醫生,或者也沒有找到可以陪自己一起去看醫生的人。林西蕙去西北參加研讨會去了,她又不想讓陸聖謙知道,而大樹,她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渾渾噩噩地下班,她突然想去見陸聖謙。
你看,身體健康多重要啊,可以随時去見想見的人。
說去就去。天很涼,她沒有進去,而是在他們公司門口找了個角落蹲着等她。風很大,她順手把衣服背後的帽子扣在了頭上。不知道是聽誰說的,想事情的時候要把自己縮成一團,這樣才能讓自己更集中。
保安大哥看着她也納悶,不過看她似乎處于“低氣壓”狀态,也沒敢去叫她。
是啊,這是第一次她沒有樂呵呵地沖進來跟大家打招呼。
是啊,她連公司的大門都沒有進呢。
陸聖謙還是一到下班的點就會打開監控,他看到她來了,來不及穿外套就急忙出來。誰知道在大廳裏找了一圈都沒見到她,正尋思着小姑娘跑哪去了。
保安大哥也是看到了陸聖謙,急忙跑過來:“陸總,找小葉啊,在門口呢,來了就蹲那兒了,也沒進來,不知道怎麽了。”
陸聖謙走過去,他在裏面隔着玻璃門看她,她一動不動,蜷縮在那都快看不清臉了,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知道等會兒見到她第一句應該說什麽。
他真的想多了,她在他身邊時,什麽時候需要他來找話題了。
他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她腦子裏有無數壞的可能和無數個“怎麽辦”,她不知道蹲了多久,也沒有感覺到冷,直到看到面前的兩條腿。
她仰頭,是陸聖謙。
陸聖謙在她面前也站了好久了,想看她到底什麽時候能反應過來。
她扶着門站起來,他伸手扶她。他的手在她的手肘處,他穿了一件看起來很溫暖的毛衣。她借着他扶她的那一把力,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起身太猛是有點暈,似乎是全身的重力都壓在了他的身上。她的手只是輕輕環住,已經沒有力氣去緊緊擁抱。
他的身上有股好聞的清香,他的毛衣的毛很柔軟,他的呼吸依舊勻稱,該死,怎麽聽不到他的心跳。
他的手始終沒有回應這個擁抱。
她不安分地往他毛衣上蹭,像袋鼠想回窩一樣。他不自然地幹咳兩聲,邊閃躲邊說:“幹嘛呢,這麽多人看着呢。”
因為她提前下班了,所以這會兒正值這棟寫字樓下班□□。
她就是不放開他:“聖謙,我已經三天沒有見到你了。”
陸聖謙當然知道,因為這三天并不是只有她憋着。
可是這大庭廣衆,影響多不好。他推開她,剛想說話,她搶先一步:“聖謙,我以後不會再給你買咖啡了,也不會每天來等你了,可是我突然不來也不好,又怕你還會等我,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跟你說一聲。”
別找借口了,還不就是想見他了。
她的表情很落寞,她居然不再看他的臉,他淡淡地問:“你怎麽了?”
她故作輕松:“沒事,就是突然想對自己好一點。”
是啊,每天早上給陸聖謙送咖啡并不順路啊,得早起一個小時才能趕回自己公司上班,有時晚上好多工作需要加班,可是要過來等他耽誤時間常常忙到很晚。
可這樣換來的是他說:不要再來了。
她并沒有想要放棄,只是覺得這樣的愛情在自己的一廂情願中已經畸形,她早已不是大學生,真的沒有這麽多精力來耗費在不正确的愛情方法上了。而且,萬一身體再不好,她都不敢想下去,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心理。
她需要找一條正确的追求愛情的途徑。
她擡起頭看了眼陸聖謙,還是那麽好看的這個男人,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的這個男人,可她突然迷茫了,她不知道怎麽辦了。
她能做的,也不過是說了聲“再見”,然後轉身就走。
她需要時間考慮清楚該怎麽辦,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陸聖謙。
陸聖謙并沒有挽留,在她說以後都不會再來時,他也琢磨不透是什麽個意思了。他任由她走了,直到他坐上車打響發動機才反應過來,為什麽沒有叫住她,為什麽沒跟她說一句,我送你。
他想到她蹲在公司門口一角的樣子,想來她必定是有什麽事情,但自己這處境,也是不太好再去打擾的。
陸家人的聰明才智在這一塊簡直是負數,他的打擾怎麽能叫打擾呢?
他想來想去,打了電話給遲樹,他倒是開門見山:“葉歆今天不知道怎麽了,感覺好像很低落,你知道她發生什麽了嗎?”
遲樹也是剛下班:“我不知道啊。”
陸聖謙道:“不然你去看看她吧。”
“好。”
遲樹下樓梯剛好遇到陸聖池,還跟陸聖池開起了玩笑:“聖池公主的車夫今天怕是等很久了吧,我下午出去辦事回來就看他車停在那了。”
沈正每天都來接陸聖池下班,這日子雖不久,但是八卦的傳播速度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陸聖池道:“我會跟他說讓他不要來接我了。”
“別啊,你也是該找個男朋友了,你看人家這殷勤獻的,你也別太挑。”
陸聖池反問他:“以前你都會幫我看看的,可是為什麽現在你都不了解的人就放心讓我跟他在一起?”
遲樹無言以對。
他取了車直接往葉歆家開,下班高峰的車堵得人心發慌,他都沒有了按喇叭的興致。葉歆家還住市口,更堵。
到了門口他本想自己拿鑰匙開門,不過想來她已經在家了,便直接敲門。
葉歆之前留給他一把門上的鑰匙,防止自己哪天犯糊塗找不着了或者需要他拿個什麽東西。
葉歆給他開門。他看着站在眼前這個頭發随意盤起,帶着大大的黑框眼鏡,穿着寬松T恤拖着拖鞋的随性女子,禁不住笑了:“就算再怎麽打扮也不是女神,你也不能這麽自暴自棄啊。”
他邊說邊送鞋櫃裏拿出自己的拖鞋。
這還是他自己買的,葉歆家裏本來備了好幾雙拖鞋的,因為爸媽有時也過來住。但是遲樹非得買一雙自己的拖鞋放在她家裏,在他心裏,一雙拖鞋才是證明歸屬的最溫暖的東西。他買這雙拖鞋時還被葉歆狠狠地嫌棄了,因為這雙拖鞋的價格簡直超出了葉歆對地球人能穿的鞋類的所有想象。
特麽的拖鞋買這麽貴是要幹嘛。
所以他的拖鞋每次用完都會被葉歆好好地收起來,這一個線頭都能值好多□□的拖鞋可不得供着啊?
他随手帶上門:“不是,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把自己弄這麽一副鬼樣子?”
她白了他一眼:“你管啊?你又不娶我。”
“喲,這話是在暗示我什麽嗎?不過只要你點頭,我還是可以将就一下的。”
她沒好氣地應他:“可我不願将就。”
他被堵回來本來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到廚房轉了一圈:“怎麽?今天沒開火啊?”
“沒。”
她懶懶地躺在沙發上,電視開着,但是沒有開聲音。
他走過來,把她的腳往裏推推,騰出個地兒自己坐下來。
他問她:“你到底怎麽了?”
她猛地盤腿做起來:“大樹,你說我還這麽年輕,身體應該特別特別好是不是。”
大樹做思考狀:“其實也不一定,最近不是爆出一些年輕白領猝死嗎,這身體跟年齡并沒有什麽必然關系。”
她不再說話。他嬉笑問她:“這是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啊?”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跟大樹說體檢報告的事。确實,有些東西需要別人幫自己拿主意,畢竟自己除了對陸聖謙,對任何事都沒有主見。
她把體檢報告拿給大樹看,大樹一頁頁地翻看,還時不時翻到前面去對照。
誰都沒說話,只有紙張摩擦發出的聲音。
良久,大樹問她:“體檢之前有沒有吃什麽不衛生的東西?”
“沒有啊,吃的很清淡的。”
“那之前有沒有熬夜?”
“還算正常。”
“那那段時間有沒有感冒。”
“也沒有吧,我很少感冒的啊。”
他表情略微嚴肅,他把體檢報告放進自己的包裏:“走,跟我去醫院。”
她隐約覺得應該是有點問題的,她猶豫了:“可我不敢。”
“沒事,我有認識的醫生。”
誰在擔心醫生啊,擔心的是自己啊。她問他:“大樹,你說我會不會得白血病啊?”
大樹臉色一沉:“別瞎說,跟我去醫院。”
大樹鮮少有這麽嚴肅的時候,他的嚴肅讓她心裏更怕。
她對他說:“明天早上去吧,有些項目要禁食禁水的。”
不過她從拿到報告開始就沒有吃什麽也沒有喝水,她不知道這樣争取時間有什麽意義。
他冷着臉問她:“吃了嗎?”
她搖搖頭。
他随即到廚房,淘了點小米,抓了一把燕麥開始熬粥。
她問他:“我家裏怎麽有燕麥?”
他道:“上次我買的,一直放在這一格裏。”
這多像是他的家啊,一雙拖鞋,一些只有只有知道放在哪裏的食材,一個喜歡的姑娘。
本來該是很美好的啊。
她邊喝粥邊跟他絮絮叨叨:“我今天一直在想,我還這麽年輕,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呢,我還沒有好好照顧我爸媽,我還沒有追到陸聖謙,我還沒有接到你新娘的捧花,要是我就這麽死了,我得多遺憾啊。”
聽到那句“我還沒有追到陸聖謙”,他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她已經把陸聖謙列到人生計劃裏了。
可這個節骨眼他最忌諱的還是聽到她說“死”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