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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伺侯了幾天,這時也跟着回了她的小院。

漁嫣能起來走走了,小院中開着幾樹梨花,雪白雪白的,念恩摘了些,用酒焖了,給她做了好多梨花糕。

念安愛美一些,用梨花曬幹磨粉,摻了些油脂塗到身上,成天香噴噴地在她眼前轉來轉去。

她們三個,念安是最容易快樂的,就這麽點梨花膏子,就讓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仙女,哼着小曲在院子裏忙來忙去。

漁嫣喜歡念安,因為她的快樂很簡單,總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影響到她,讓她也跟着快樂起來。

“娘娘,你看這個。”念安又繞回來了,舉着一篷綠草,眉開眼笑地說:“我發現了一株野蘭花,我要把它種在花盆子裏去,娘娘就擺在屋子裏。”

“好。”漁嫣笑笑,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去找花盆。

“娘娘,你也好些了,王爺也有兩日沒過來看你了,不如拿些梨花糕過去瞧瞧。”念恩拿了個小盒,把梨花糕往裏面放。

“不去。”漁嫣難得清淨,才不想去看他。

念恩看看她,把食盒拎過來,往她手裏塞,“去看看吧,聽說王爺這兩日舊傷發了,痛得睡不着覺。你病着的時候,他可是守了你好幾夜的,你說的那些胡話,能把人吓死,王爺倒好,裝着一個字也沒聽到,任你去說。還有許娘子的傷,也是王爺讓大夫去醫的,現在救回了命,你也得謝謝去不是?若可以,還能請個上意,出去看看許娘子。”

“不去。”漁嫣還是兩個字,淡淡的,把食盒放下。許娘子和她再無瓜葛,說不定還能安全些,她不想再連累任何人。

“為什麽不去?桐城侯已經走了,娘娘你總得為自己打算,還有,還有好些狀子等着娘娘去寫呢,放着銀子不賺了?”念恩好性子,拿着她感興趣的事來勸她。

“你瞅空出府,把狀子接進來,我在這裏寫好,你再遞出去。”漁嫣取了本書,去樹下坐着看。

“诶……”念恩只有嘆氣。

漁嫣當成聽不到,安靜地翻着書。

禦璃骁後來幾次來,她都知道,只是不想說話。男女之情,男女之事,她都算嘗過了,以後當尼姑也不錯,禦璃骁寵她也好,廢她也罷,他要的只是一個聽話溫柔依附他的女人,那樣的女人他有很多,漁嫣做不到,她若去做,必定和晨瑤她們起沖突,自尋煩惱,何苦來着?這種事看得還少嗎?女人自相殘殺,男人依然左擁右抱,白白讓自己掉了身價。

所以,偏不去,為何要寵着男人?

“不去不成,傅總管來了。”念恩走過來,拍拍她,看着院門口出現的胖胖身影,小聲說。

漁嫣輕嘆,轉頭看去,傅總管跟只大白鵝一樣,搖搖擺擺地往這邊走來,到了她面前,雙手一抱拳,作了個揖,尖着嗓子道:“姑娘,太後來了賞,讓夫人們和姑娘一起去前院領賞。”

“平白無故地賞什麽?”漁嫣驚訝地問。

“過幾日是寒食節了,太後最近鳳體欠安,所以吃齋念佛,一直沒出來走動,說寒食節要大家進宮去陪她賞月,今兒賞的都是衣裳珠飾,各有一份,寒食節的時候好穿戴。”傅總管抱抱拳,笑眯眯地說。

“走吧。”漁嫣只有起身,扶着念恩的手往外走。

躺了這麽些日子,腳步還有些虛,穿過梨花林往前,亭臺樓閣漸漸多了,東邊的方向也有群人過來,想必是那些夫人之一,去前院領賞。

漁嫣故意放慢腳步,磨磨蹭蹭地,想和她們錯過去,繞過假山,又索性停下來,探頭朝那邊張望,那群女人花枝招展的,頗是春光洋溢,好像是秋玄靈和葉素簡二人。

她瞄了會兒,小聲問:“念恩,禦璃骁那人慣愛床|第之事的,你說,這幾日去了誰房裏?又沒個感情,吭吭唧唧有多大趣味?秋玄靈也真是的,還能對着那樣的臉大喊王爺我愛你,怎麽愛得成?”

身後的呼吸重了重,她自己先笑了,轉過頭說:“我居然也嘴碎了,成了碎嘴的女人了,該打嘴,常說禍從口出……”

她後面的話吞回去,禍真的從口裏冒出來了!

禦璃骁坐着輪椅,禦天祁親手推着他,兄弟二人就站在兩座假山之間,都盯着她看着,衆奴才們跟在後面,隔着幾步的距離弓腰彎背,大氣不敢出。念恩念安跪在二人腳邊,吓得微微直抖,總有一天,她們會被主子給吓成呆傻,比死了還可怕!

漁嫣這話還真是這兩個男人、不,所有人都沒聽過的,尤其是話裏對禦璃骁的嘲諷,那是直接露|骨!

禦天祁的神色輕松了些,深瞳緊盯着她。

“皇上,王爺。”漁嫣趕緊過來行禮,福身下去,又撫額輕呼頭暈,讓念恩念安過來扶她。

慣會裝——兩個男人的腦海裏同時閃過這個詞,頓時神情各異,緊盯着她不放。

“頭暈跑出來幹什麽?”禦璃骁盯着她問。

“去前面領賞。”漁嫣扶着念恩的手,低眉順眼地說。

☆、【75】你就想這樣

“哦,還賞你了?”禦璃骁盯着她,瞳色微沉。

“王爺,太後賞了四妃和漁嫣姑娘,是奴才剛剛請姑娘去前庭領賞。”傅總管趕緊上前來禀報。

“還不去?”他冷冷說了句。

“是。”漁嫣行禮,扶着念恩的手匆匆走開。

她病了這麽些日子,這腰越加細,人也愈加清冷了。禦天祁的呼吸微微沉了,緊盯着她的背影看着,低聲問:“漁嫣這一病,有些日子了,瘦了不少。碛”

“不管病沒病,瘦沒瘦,罵人的力氣不會少使。”禦璃骁掃他一眼,淡淡地說。

傅總管打了聲哈哈,笑着說:“哈哈,王爺,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打打鬧鬧也是閨中之樂。”

兩個男人轉過頭來,神色各異地看向他。傅總管趕緊打了一下嘴巴,連稱有罪,然後深埋下了頭,雙腳在地上快速碎碎退了幾步,退到那群奴才中間,再不敢多嘴出聲佻。

二人這才收回視線,繼續往前。

衆奴才們都沒跟上來,讓兄弟二人漸漸走進梨花深處。樹樹梨花,争先綻放,枝頭堆滿這雪色美景。

“皇兄今日前來,可有要事?”

禦璃骁摁了一下輪椅上的機關,讓輪椅停下,壓倒一片青草小花。

“天漠國這幾日又攻下我後青國一城,衆臣紛紛推舉,要皇兄為主帥,我今日就是來問問皇兄,依皇兄身子的狀況,能否前去?”禦天祁雙手負在身後,低聲問他。

“舊疾複發,疼痛難眠,皇上另擇勇将,恕我無法效力。”禦璃骁啞啞一笑,扭頭看他,“依我之見,六位将軍中楚客南将軍最好,皇上可任他為主将,雲家也有幾位骁勇之将,可為先鋒軍。”

“明日朝堂之上,皇兄再提吧。”禦天祁沉吟一會,點頭應聲。

楚客南是他的人,自然合他心意,雲家之人依然是他重用之列。不過,這事由禦璃骁親口提出來,讓他有些意外。到現在,他還摸不清禦璃骁的心思,也未探出他的腿是否真癱,禦醫那裏,他總有些不信,尤其是第一禦醫白城安,據他所知,那可是禦璃骁母親至親至愛之人,若非其他禦醫皆是同一答案,他必會寝食難安。

“呵,皇上可知遺诏之事?”禦璃骁停下來,轉頭看禦天祁。

禦天祁臉色微沉,低聲反問:“什麽遺诏?”

“昨晚有人給我送來一封密信,說先皇有遺诏在漁嫣手中,我還未問過她,不知是否有此事。”禦璃骁笑笑,繼續往前。

“荒謬,便是有遺诏,又怎會在她的手中?胡言亂語,是何人造謠?”禦天祁當即說道。

“也對,她一個小女子,嫁我之前不過是小小罪臣之女,生死都無常,哪有這本事把握遺诏。”禦璃骁笑笑,繼續說:“不過,她也算有些意思,難怪皇上你如此上心,倒得感謝太後,給本王送來一個如此有味道的女人。”

禦璃骁笑起來,臉上疤痕縱橫擰起,禦天祁皺皺眉,轉開了臉,眸子裏忍不住地淌出幾分厭惡反感。

驀的,只見禦璃骁突然揮袖,拿起了輪椅一邊挂着的弓箭,搭箭上弦,利箭出鞘,疾速射了一箭,禦天祁一驚,順着那箭看過去,只見一只黑鴿正從半空中跌下來,撲嗵跌進了草叢中。

侍衛們趕緊去撿,不多會兒捧着鴿子過來了,取出裏面的密信,呈到他的面前。

“本王府中,居然還有這個。”他笑笑,這信看也不看,直接丢給了禦天祁。

禦天祁展開一看,上面是首情詩,寫得纏綿悱恻,蕩人心魄。

“誰的文采,如此出類拔萃。”禦天祁贊了一句,擡眼看禦璃骁。

“這叫尋情鴿,是回勒人的習俗,自孵化起,便一雌一雄為一對,不管在哪裏都能找到彼此,是情人之間用的東西,若有一只死了,另一只便不吃不喝,直到死去。”

禦璃骁看向侍衛捧着的黑鴿,那鴿尾染着一點朱砂,眼睛已經合上。

先是別院的蜘蛛,再是尋情鴿,他的王府還真是熱鬧!

“皇兄府上有回勒奴才?”禦天祁聽到回勒人三字,眉頭緊鎖,沉聲問。

“可能吧,當年戰俘衆多,留了幾個也不一定,來人,把這鴿子拿去埋了,把羽尾露在土外,讓另一只過來尋它,也算是給了它們一生一世。”

禦璃骁淡淡說完,又按動輪椅的機前,慢慢地往前行去。

禦天祁盯着他的背影,滿臉沉思。

他的這位皇兄只長他一歲,先帝多寵他,因而少年得意,狂傲不羁,又滿腹才華,滿朝文武之中,愛他的不在少數,恨他的也不在少數,他統統輕踩在腳下,我行我素。而且他十七歲時就上了戰場,領着他的骁帥軍,在外征戰多年,威風傳遍四野,人人稱之為戰神。

而他,太後怕他受傷,不讓他領兵出征,只讓他習權謀武功,在京中圖謀,所以雖比不上禦璃骁在軍中的威嚴,但是經過多年的籌謀,在京中把握了大量人脈,因此登基之途也算一帆風順。

二人正看侍衛埋鴿,只見一名清秀小婢匆匆而來,眼角一掃,便勾起幾絲笑意,跪在二人面前,軟軟說話。

“皇上,王爺,瑤夫人請皇上王爺過去品茶。”

原來是晨瑤身邊的婢女,所以比別院的婢女膽大一些,敢在二人面前如此甜笑。

“走吧,晨瑤的茶不錯。”禦璃骁一指前方,讓侍衛過來推他。

經過後花園,幾位夫人都領了賞,就圍在一堆賞花論草,獨見漁嫣帶着念恩念安快步走向偏門,想經那邊離開,遠遠看到他們二人,就跟見了兩只鬼一樣,腳步嗖地快了,一溜煙跑了個沒影,似是練過輕功,一點病态都見不着。

“我還真沒被人如此嫌過。”禦天祁擰了擰眉。

“我倒是天天被她嫌,貌醜腿癱。”禦璃骁淡淡地說。

“咳……”禦天祁不知如何接話,握拳輕咳,轉開了視線。

傅總管跟在後面,想笑又不敢,這可是後青國兩個最尊貴的男人,園子裏的女人見了,莫不眼放精光,恨不能打破頭,也想得到這二人的青睐,只有漁嫣,逃命一樣的逃了。

“皇兄,我還有事,先行回宮,皇兄好生歇息。”禦天祁收回視線,手在禦璃骁肩上輕拍一下。

“不送。”禦璃骁也不挽留,只讓人送他出去。

“王爺,去瑤夫人那裏?”傅總管過來,堆着笑臉問。

“嗯。”禦璃骁點頭,往後一靠,雪色長發幾乎垂到地上,一名高大侍衛過來,推着他往前走去。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禦天祁出了骁王府,臉色才沉下來,扭頭看了一眼門口的那對鎮宅獸,腳尖在馬肚子上輕輕一踢,往前縱馳而去。

侍衛們緊随其後,一行人縱馳進了皇宮,到了他的禦書房之外,他才丢了缰繩,翻身下馬,大步往殿中走去,大聲喝道:

“傳占詢來,讓他弄清楚,尋情鴿到底是什麽東西?”

“是。”侍衛們趕緊退下去。

宮裏的奴才們匆匆過來,侍奉他換下外出的錦衣,穿了件雪色長袍,又捧上新茶,抱上折子,最後留二人伺侯着,殿中這才安靜下來。

禦天祁随手翻了幾個,全是要禦璃骁出山為帥的,他越看心中越惱,這些人寧可供奉一個癱子,也不願意信任他精心栽培出來的大将楚客南!禦璃骁七天前稱病,一直未來朝中,而朝中卻充斥着他的影子,每日一上朝,不知道要聽多少回他的名字,讓他煩不勝煩。

他把折子丢開,端起茶碗,仰頭就喝,茶水甚燙,他一口噴出來,頓時黑了臉。

奴才們吓得半死,跪下就磕頭,連聲求饒。

“下去吧。”他忍住氣,把茶碗丢開,從折子下面拿出一本書來,封皮上面三個清逸小字——《夜色志》。

漁嫣和那個許娘子,兩個女流之輩,居然弄了這麽本書出來,在京中掀起不小的風浪,拉了六個官兒下馬,禦璃骁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漁嫣這兩年是否和他有悄悄往來?

明天,只有明天等漁嫣進宮參加寒食節宴會,他才有機會親口問她。

他翻着書頁,看着一張張畫兒,呼吸越來越沉,腦子裏全是漁嫣那天念這書時的聲音,溫柔幹淨,像一把春光,明亮地灑進他的心裏。

忍着忍着,把她給忍丢了……懊惱又一次狂湧上來,讓他的情緒再度陷進狂躁之中。

“皇上,太後差人來問,婧歌公主可到了?”

太監在門外小心地問話。

他盯着書頁,淡淡地說:“到了。”

太監的腳步聲離開了,他才擡眼看來,滿眼冷光。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鶴琴院中。

念安樂滋滋地把漁嫣得到的那件藕色宮裝擺開,又把兩支珠花擺在上面,連聲贊嘆。

“真美,娘娘明兒一定豔冠群芳。”

“一件裙子而已,就能豔冠群芳了?送你穿吧,你先先豔一豔,招個好女婿,我耳根子也就清淨了。”漁嫣拿着兵書,靠在窗邊,懶洋洋地罵她。

“娘娘,你就是扶不起的爛泥巴。”念安瞪她一眼,手往腰上一叉,叽叽喳喳地教訓她。

“我說念安,你是我主子啊?”漁嫣放下兵書,愕然看着她。

念安瑟縮了一下,可又一挺胸|脯,往前走了兩步,大聲說:“念安是想通了,念安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跟娘娘那是一條船上的螞蚱,生死在一起,所以從現在起,念安一定要幫着娘娘,奪回寵愛,當上王妃,念安和念恩今後就能多活幾年了。”

漁嫣一手撐在窗臺上,輕輕點頭,笑道:“有志氣。”

“那我去拿胭脂水粉,明兒娘娘打扮得美美的進宮去。”念安見她沒罵自己,當下就更高興了,哼着小曲就往外跑。

“娘娘別聽她胡說,早點睡吧,別看了,眼睛受不了。”念恩端了蓮子湯過來,從她手裏拿走了書。

“讓我看會兒吧,挺有意思的。”漁嫣搖搖頭,把書拿回來。

正在此時,一只黑鴿子撲着翅膀落下來,小腦袋偏了偏,沖她咕咕叫了幾聲。

“鴿子。”漁嫣一樂,手指探過去,想摸它的羽。

鴿子在她的手指上輕啄了一下,腿在窗臺上橫邁幾步,咕咕叫完,又往月色中飛去。

“這裏居然有尋情鴿,一生一世一雙鴿,鴿子比人懂得情字,若有來世,我寧可做只鴿子,能展翅飛,能尋他而去。”漁嫣站起來,身子俯在窗臺上,好奇地看着它飛走,輕輕地說。

“你知道尋情鴿?”禦璃骁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揚頭一看,只見禦璃骁正慢慢進了小院。

糟糕,一定是來尋自己麻煩的,白日裏多嘴得罪了他,也不知會想什麽法子來折磨她!

她趕緊起身,福身行禮,小聲說:“奴婢知道。”

“今日本王射殺了一只尋情鴿,這只鴿子是來尋它的伴侶的。”禦璃骁近了,盯着她的眼睛說。

漁嫣呼吸輕了輕,在心底腹诽,真殘忍!

侍衛們上前,把輪椅擡進了她的殿中,念恩趕緊沏茶過來,又向漁嫣使眼色,只差沒撲過來叫她一聲小祖宗,讓她主動些。

漁嫣輕嘆一聲,掩上了窗子,過來伺侯他,輕聲道:“王爺召奴婢過去伺侯就行了,何必跑一趟。”

“召你過去,你準備要用幾個時辰?”他冷冷擡眼,盯住她的眼睛。

若可以,會拖到你明兒上早朝的時候……漁嫣擠着笑臉,小聲說:“王爺要歇在這裏嗎?真不巧奴婢身上來了。”

“你也算是在青樓裏行走過的,怎麽,女人伺侯男人,只用一個地方嗎?你不是也畫過那些手段。”

他一記淩厲眼神掃來,漁嫣就啞口無言了,随即俏臉便慢慢漲紅,雙手擰着衣角,眉頭緊皺起來,怔怔地盯着他看着。

若讓她那樣……她就一頭碰死!

念安舉着胭脂從外面跑進來了,氣喘籲籲地大叫,“娘娘,您看胭脂,最新的桃花色,你明兒抹了,一定最美,也讓那些人長長眼,誰也比不上您,王爺一定最愛您。”

“你想要本王愛你?”禦璃骁盯着漁嫣,沉聲問。

“呃,啊,嗯……快滾出去,再敢亂嚷,打斷你的腿。”漁嫣瞪了一眼念安,念安就垮下了小臉,說了句奴婢該死,畏手畏腳地出去了。

“還挺威風。”禦璃骁忍不住地冷笑。

漁嫣抿唇,在原地杵了會兒,小聲問:“王爺到底想怎麽樣?”

“把燭吹了,去榻上去。”禦璃骁這才轉動輪椅,低低一句。

漁嫣的呼吸緊了緊,衣角擰得更用力。

“讓本王拉你?”他一聲低喝,袖一揮,燭臺晃了晃,燈罩裏的光滅了。

殿中頓時黑漆漆一片,門窗早已被奴才們關上,一縷月光都漏不進來。

“王爺,奴婢還沒好呢。”她心裏害怕,連連後退。

可她退不過他,他的呼吸很快近了,雙掌攬住她,大步往榻上走去,帶着她一起壓在那張榻上。

“啊……”她一聲驚呼,只覺得身體不停地下墜。

四周風聲呼嘯,她的床下,居然有機關!

落地,她在他的懷裏,底下是條暗道,隔十米有火把釘在牆上,照亮整條路。

“換衣。”他放開她,從地上撿起一只包袱,拿了兩套男衣出來,丢給她一套。

“去哪裏?”漁嫣驚訝地問。

“漁府。”他看她一眼,淡淡地說。

漁嫣一怔,她出嫁之後,僅有的仆人們也都散去了,漁府便一直大門緊閉,後來她悄悄回去過,院中雜草叢生,蛛網亂結,還有四五乞丐住在裏面,他去她家做什麽?

“換。”見她不動,他轉頭看來,語氣不悅。

漁嫣只好轉過身,解了身上的羅裙,套上青色男衫。

這大小和她的身材差不多,就是一頭長發沒有小帽遮去,一看就會露陷。她解開羅裙上的錦帶,把頭發高高束起,綁緊了,轉過身看他。

江湖中有些異域浪|子就弄這頭發,還有人插|根樹枝就大搖大擺出去的,以顯示自己有多狂|放灑脫,在漁嫣看來,那都是些不知裝扮的傻冒兒。

禦璃骁取了假發面罩,那清冷狂傲的臉頰被火把的光染上幾絲暖意,讓他看上去不那樣冷硬。一身黑色長袍,袖口紮緊,腰帶是根軟劍,劍頭機關巧妙地扣成雙魚相連的形狀。

漁嫣跟在他身後走着,看着他的腰帶小聲問:“王爺,若劍鞘低劣,利劍彈出來,把腰給斬斷了怎麽辦?”

禦璃骁臉一黑,不悅地問:“你是希望如此?”

“不是,我有個朋友是鐵匠,他說過,有個江湖客去鐵匠鋪打了這麽副兵器,嫌劍鞘難看,自己用布纏着,再戴在腰上,結果走到路上,布被劍割開,鋒利的劍芒不僅弄傷了他的腰,還把下半截兒袍子都割下來了,就光着……”

漁嫣細聲細氣地說着,禦璃骁猛地停下腳步,她一頭就撞到了他的背上,痛得鼻頭發麻。

“漁嫣,你若再不收起你這套,我縫上你這張嘴。”

漁嫣抿緊了唇,站了會兒,小聲說:“我不是故意想讓你讨厭那意思,就是覺得這樣子挺蠢的。”

禦璃骁臉色更黑,一甩袖,大步往前走去。

“說真話,總沒人喜歡。”漁嫣輕嘆,她還真是好心,莫真的弄成了個癱子……

“漁嫣!”他再度轉頭,沖她怒斥。

聲音在地道裏不停回響,震得她耳朵發疼,趕緊捂上了,小聲說:“是,知道了,不再亂說話了,王爺息怒。”

禦璃骁想掐死她!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漁嫣有很久很久沒有回來過了,她不忍回來,怕忍不住痛哭。站在牆外,她低頭看了看長滿青笞的牆根,手在牆上輕撫了一下。

“進去。”他攬着她的腰,直接躍過了牆頭,落在了院中。

漁嫣落了地,緊擰的眉才松開,小聲說:“你找什麽?家裏的東西可都抄光了,就我屋裏還有幾件家具,都黴光,爛光了。”

“跟着就是。”他淡淡地說了句,大步往前走去。

漁嫣不甘願地跟在他的身後,慢吞吞地走向漁朝思生前住的房間,到處是潮黴的味道,不時有悉索聲從草叢中穿過。

她越往前走,心裏就越難受,漁家只她一個女兒,一根苗,若她死了,這漁家便在這世上完全消失了,再過幾年,還有誰記得她呢?

“這是什麽地方?”禦璃骁停下腳步,看向面前的小屋。

漁嫣看了眼,小聲說:“我爹的卧房。”

屋門垮了半扇,窗子上結滿蛛網,有烏鴉在院中的樹上掠起,聒躁得令人心生寒意。

漁嫣走過去,輕輕推開另半扇門,吱嘎一聲嘶啞的頓響,那門也倒了下來,砸得灰塵亂,迷得她眼睛生痛。

禦璃骁取出火折子,拔開竹塞,輕輕一吹,火苗兒就竄了起來,他舉着火折子慢步進去,揮袖掃開攔在前面的蛛絲,銳利的目光掃過屋裏的一切。

毀得差不多了,櫃門大敞,桌椅早已劈爛,只有那張床還好好的。

漁嫣不想進去,折了根樹枝,掃開了臺階上的灰,坐在那裏等他出來。草叢悉索響了好幾聲,一只野貓竄了出來,沖她咧咧嘴,又竄進了草叢中。

“你想找什麽?”見他久不出來,漁嫣忍不住問。

他不理她。

漁嫣悶了會兒,又小聲說:“王爺,許娘子的事,謝謝你。”

許娘子的傷很重,若非禦璃骁讓人延治,民間大夫根本不敢治,也治不好。

他還是不理她。

漁嫣扭頭看進去,屋子裏的火光已經沒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的心一緊,趕緊站起來,小心地靠近去,往裏面張望。

嗖……

一團黑影從裏面撲騰着飛出來,直撲她的臉上,吓得她一聲低呼,連退幾步,重重跌坐在了地上,摔得屁|股都痛了,倒吸口涼氣同,定晴一看,飛出來的是一只貓頭鷹,此時已落在枝上,得意地沖她咕咕直叫。

“讨厭鬼,滾開!”

她撿起那根樹枝往樹上一丢,惡聲惡氣地罵了句。

不想,那樹影搖了搖,只見禦璃骁的身影從樹後陰影處傳來,漁嫣又吓了一大跳,飛快轉身看屋裏,這男人是鬼嗎?怎麽出來的,什麽時候出來的?

“上對夫君,下對鷹鳥,你還都是這臭脾氣,若不是太後下旨賜婚,本王收了你,你只怕嫁不出去。”

他冷冷掃她一眼,又吹亮了火折子,擡眼看那棵大樹。

“誰說的,我可有指腹為婚的夫君,是你們皇家拆散……”

她收住了話,坐回了原地,秀眉微擰,在他面前,她總是控制不住脾氣。

【謝謝大家支持,本章節更新完畢,明天見,祝妞們好夢……】

☆、【76】希望你的小嘴能溫柔

禦璃骁慢步過來了,手搖了搖,火折子滅了,他收好了火折子,才用手裏的長劍挑起她的下颌,迫她看着自己。

“漁嫣,你如此長情癡情,本王是不是應該為你立書傳世?”

漁嫣的呼吸輕了輕,迎着他的視線,小聲說:“不敢,只是王爺說起,順口提提。”

“你這一天下來,順口提提的事還真不少。”

他冷冷地笑,瞳光微涼,長劍從她的咽喉前慢慢收過碛。

冰涼的殺氣滲進漁嫣的皮膚裏,她往後縮了縮脖子,輕聲說:“漁嫣知錯。”

這是真的,她再亂說話,先自打嘴巴!她是蝼蟻,她的天是黑的,可她真想活着,活到看到陽光的那一天。

禦璃骁雖難伺侯,但也不是完全無理,他想征服她,從她的人到她的心,她還有時間,有機會逃開他的牢,走去天涯之邊,得到自由侔。

她渴望自由,渴望到快窒息了,想到他府上那幾位夫人,想到這黑暗的王城,便覺得一身難受。

她先收回視線,縮回自己的僞裝裏,低眉順目地坐着,等着他的氣消下去。

“漁嫣,你這副樣子,讓本王真想掐死你。”

他把劍扣回腰上,長指從她的臉頰上輕輕滑過,落在她的紅唇上,輕輕揉捏着。

漁嫣沒動,任他的手指肆意揉過來,揉過去。

“漁朝思被抓之前,可曾對你說過什麽?”他收回視線。

“王爺想問什麽?不妨明示。”漁嫣輕聲反問,心裏犯着嘀咕,他到底想來做什麽?

“漁朝思是誰的人,為誰效力?”禦璃骁涼涼雙瞳緊盯着她,沉聲質問。

漁嫣能忍世間萬般苦,卻不能忍別人對父親的不敬,再說了,父親還是他的岳父,怎能這樣不客氣,直呼名諱?

她微擡下巴,不客氣地反駁道:“我父親一生耿直,被權|臣們排擠,一生竭力所為,不過為的是君王排憂解難,為的是能說幾句真話,能做點實事。在漁家,王爺找不到值錢的古董,找不到雪花銀,找不到黃金壇,也找不到他結|黨|營|私的罪證。”

“哦?耿直?呵……”禦璃骁冷笑,語氣裏全是嘲諷。

漁嫣的氣一沖而上,又往前走了一步,和他對視着,激動地說:

“就是耿直,所以被人冤枉。想當年那樣毒打,我父親也不過只為區區一墨硯而落罪,羅織的罪名,連他們自己也騙不下去,一頓毒打要了我父親的性命,草草結案,所以,王爺您只怕要失望了,還是早早回去,睡到溫柔鄉裏去。”

淡涼月光籠下,她纖細削瘦的身子站在他面前,脆弱到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她折倒,他一巴掌揮過去,就能讓她去黃泉,她雙眸圓瞪,柳眉揚起,那紅唇一張一合,便讓禦璃骁胸中的怒火一點一點地被她這紅唇給吞掉了。

突然,他俯下去,唇對唇,吻住了她。

漁嫣一怔,整個人僵在那裏。

他的舌尖随即鑽進去,在她的嘴中撩|撥亂游,手掌扣着她的後腦勺,越吻越用力,像要把她體內的氣全都給她抽出來,讓她腳下浮亂,連連後退。

他就這樣帶着她往後退着,直到一起抵在那棵高大的銀杏樹上,枝葉被二人的動作搖動着,亂葉紛飛,貓頭鷹撲扇着翅膀飛走,留下咕咕一串怪叫。

漁嫣的臉越脹越紅,雙手僵硬地在兩邊伸着,手指握緊,又伸開,繃得直直的。

“溫柔鄉有何趣,你的帶刺的泉,本王倒是又想嘗了。”

好半天,他松開了她的柔唇,長指擡着她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緩緩地說。

漁嫣悶悶地哼了一聲,別開了臉,小聲說:“身上來了……”

“莫不是為了逃避,自己抹了豬血?”他嘲笑道。

“那麽髒的東西,王爺先抹。”漁嫣氣結,推開了他摁在下颌上的手,小聲說:“王爺要找東西就快找,此處久不住人,陰氣太重,莫傷了王爺的身子,沾了晦氣。”

“聽着你這假意關懷的話,本王還挺受用,平常多說說,哪天本王高興,賞你點金銀,反正你也貪那些東西。”他冷冷說着,轉身往前走。

漁嫣看着他的背影,終是忍不住大聲問:“我是愛金愛銀愛紅塵,那王爺深夜前來到底又想找什麽?君若為龍,必将君臨天下,何需尋些俗塵凡物?”

禦璃骁的腳步猛地頓住,扭頭看她,雙瞳裏殺機漸浮。

漁嫣倒不怕了,來到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小院中,恍若看到父親就在月下踱步,為國事憂傷,為百姓操勞,他就站在那棵銀杏樹下,濃眉緊出一世風霜。

她往前走了幾步,仰頭看着他,小聲說:

“你的帝王之心,四年前就舉世皆知,你扮弱回來,不就是為了讓大家相信你不是來奪這帝位的嗎?你若為帝,請你為我父親正清名,洗冤屈!”

“你這是求本王?”他雙瞳微縮,盯着她漲得紅紅的俏臉。

漁嫣既已話說出口,索性說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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