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偷摸
森涼的空間,靜的能聽見從窗外吹進來的風。
坐在木地板上的女人,披着及腰的黑發,身上穿着一件寬松的睡衣,長腿露在空氣中,白的晃眼。
她安靜的,連着走進的腳步聲都無以察覺。
蔣魚手裏端着兩杯紅酒,赤腳來到她身邊,随她一起坐下。
“來,喝杯紅酒好入睡。”
斐梨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仰頭,喝光裏面的酒。
抿了抿唇,酒香甘醇,她吐出口氣,說:“你還不睡。”
“你沒睡,我怎麽睡呢。”蔣魚漫無目的的喝着酒,眼睛瞥過去。
“我睡不着。”
“還在因為你哥的事情?”
她搖頭,圈住雙腿,将下巴擱在手臂上,嗓音清淡如水:“不全是。我在想這孩子以後該怎麽辦?”
“你不是替她找爸爸嗎?”
“沒有線索,一無所獲。”
蔣魚喝了口酒,靠在她的肩上,“其實,我倒是有個好主意,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
“她媽媽那麽沒良心,害得你還不夠慘嗎?不如把這丫頭送去福利院,這樣你也輕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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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仿佛變得意外稀薄,斐梨一口回絕:“不行。”
蔣魚一聽,瞪着眼睛說:“為什麽不行。你還沒結婚,也沒談戀愛,一直帶着個拖油瓶,你還想不想過日子了,再說照顧一個小孩都費事,學費生活費,各種開銷,你能耗得住嗎?你自己還是個沒畢業的大學生,你怎麽養她。”
她的一系列問題,斐梨不是沒有考慮過。
然而這孩子天賦聰慧,成績在班級排名第一第二,平時那麽乖巧懂事,她怎麽忍心送去那種地方。
唐欣當初給她取名喬煙,又是為什麽。
她不懂,問了幾次,那個女人也不明說。唯有說明,喬煙的生父極有可能姓喬。
蔣魚扭頭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女人,了解她保守的性子,手指慢慢的爬上她的細腿,輕輕的撫摸一片光滑細膩。
斐梨皺了下眉,神色恹恹,抓住她的手,“別鬧了。”
不讓鬧,她也就自覺撒手,有點不滿的彎了彎嘴角:“你就不試試跟我談戀愛嗎?”
“你啊,會有喜歡得人,我們并不合适。”
蔣魚了然無趣,“嘚,當我沒說。”
“我還是把小公主留在身邊安心。”
“那位小公主,會不負你所望嗎?”
斐梨沒有說話,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柔亮的星光灑在床頭,落下些許銀輝。
氣氛變得冷然。
蔣魚一口喝盡酒水,與她的酒杯碰了碰,深深嘆了口氣,“我真的很羨慕唐欣跟喬煙。”
“嗯?”她不解的擡眉。
“不說了,睡覺吧,晚安。”蔣魚起身關門離開,空氣中蕩漾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
秋末,校園的繁花漸漸凋零,花壇的角落隐約可見的小菊花,空氣中蕩開一陣栀子的香甜。
操場上正在上體育課。
四年級三班的學生在老師的示意下原地解散,幾個小同學跑去器材室拿來幾個羽毛球拍,準備打一場羽毛球。
喬煙懶散的坐在草坪上,低頭揪着手邊的青草,心思很是煩亂。
斐梨不願見她,把她當成豺狼虎豹避之不及,也不見她回來睡覺。
只是每天會做好飯,人也沒影了。
該怎麽才能找到她。
“喬煙,你一個人坐在這裏,要不要一起玩跳皮筋。”成玉眨着水靈靈的眼睛。
“你們玩,不用管我。”
“怎麽啦?是不是不開心?”成玉平時跟她關系最好,喬煙長得漂亮,成績又好,就是面上冷冷淡淡,毫無感情,給其他小學雞一種高冷的既視感。
她沒有說話,視線瞥向遠處的梧桐樹。
秋日斜陽遮掩着樹木,徒添一種蕭瑟感。
身邊的同學都在跳繩踢毽子,玩羽毛球,只有她悶不吭聲的抱着膝蓋,手指撿過一根小樹枝,在地上畫了畫。
風聲漸息,太陽沒有七月那般炎熱,秋高氣爽,舒适宜人。
喬煙站起身,蹬了蹬麻木的小腿,活動了下小指關節,細長的眼看了一眼最後的那個字,被她無意識的模棱了好幾次,轉身跑去了廁所。
不一會兒,成玉好奇心重的跑過來,瞅了瞅地面。
不知她在寫什麽。
她仔細的瞅了幾眼。
那是一個字,小楷字體直,隽秀端正,字如其人有靈氣。
看了半會,才認出來,這是個梨字。
難不成,喬煙突然想吃梨子了?所以這些天都不太合群,孤僻冷漠。
—
斐梨一整天忙的沒有停歇過,it這個行業,就是與時俱進的一項大工程,熬夜熬到發狂。
由組長開完會通知,今天所有人都要留下加班。
他們這次的數據庫需要再次更新,還有剛研發出來的新游戲,适合宅男宅女的夢幻理想,男同事們迫不及待的等待上市。
斐梨在電腦前手指不停歇的敲代碼,手邊的水涼了兩次都沒來得及喝,程序上反複測試出了點錯誤,需要及時補救,不然這事拖到後期被發現,少不了罰款通報批評。
美術員手裏的封面還在校對。
“這又會是個不眠之夜。”蔣魚頂着黑眼圈,一臉絕望的哀嚎,“竟然加班,浪費我這一臉的妝。”
斐梨唇瓣輕抿,眼睑下青黑,睡眠不足導致,加上工作繁忙,混在一堆男人裏,腳臭汗臭各種臭味都要把她熏廢了。
她嗓音疏懶,“喝杯水吧。”
蔣魚有氣無力的點頭,頹廢的趴在桌上,唉聲嘆氣:“我感覺要死了,這屋子充滿着毒瘤的氣味。你說的沒錯,程序員都他媽奔向猝死的界限,我決定回爐重造,跟信息科的科長姐姐原地分手,再也不見。”
斐梨抿了口水,剛從零食站補充的食物都快分完了,她留了一袋紅茶泡了杯醒醒神。
蔣魚睨她一眼,搭上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臉,“加班季節,與夜狂歡。阿梨,你不回去看看小公主嗎?別搞得沒飯吃。”
“我提前準備好,放在保溫桶裏。”
“羨慕嫉妒恨,你要是對我這樣好,我早以身相許了。”
斐梨意外的擡起眼,長長的睫毛渡上一抹碎光,她笑了一下:“別亂說,你會遇見比我更好的人。”
蔣魚喪氣的搖了搖手指,“不會有了,最好的你都已經成了人家保姆,我還指望什麽。”
她無奈地低頭,将泡好的茶分給她,自己繼續專心工作。
加班到淩晨兩點多,同事們紛紛收拾着東西,回去補覺。
斐梨伸了伸懶腰,扭動酸澀的脖頸,拎起辦公桌上的包,準備回去。
她對收拾着着裝的蔣魚說:“我過會兒去你那兒,現在回去看看。”
“喲,還是忍不住了。”
她懶得解釋,一夜沒睡,人都沒精神,揉了揉頭發,先一步回去。
t市兩點四十,夜深人靜,幾個主幹道一路通明,霓虹燈璀璨,車輛稀少。
斐梨開車回到家,輕輕打開房門,盡量不吵醒床上的小人。
大廳的桌上擦得幹淨整潔,廚房裏也有動過的痕跡,做的飯喬煙都有好好吃,她稍許舒心點。
屋裏烏漆墨黑的看不清明,空氣中散着少女的芬香。
她移動着腳步,來到床邊,透着窗外微弱的青光,床上的女孩睡顏甜美,乖得讓人不忍移開視線。
斐梨站在床邊打量她幾分鐘,才舍得移開視線。
給她掖好被子,若有若無的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斐梨!”
一只小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吓得她反射性的往後躲,心髒怦怦亂跳,滿目驚訝。
喬煙陡然開燈,屋裏亮如白晝。
斐梨不适應的眨了眨眼睛。
喬煙緊張的盯着眼前的女人,吞了吞口水,“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
斐梨還沒從驚吓中醒過來,眼圈很重。
想想誰會大半夜偷雞摸狗似的在家裏游蕩,這種行為簡直令人不恥。
她耳朵發燙,有點心虛,猶豫道:“我工作忙,沒時間回來。”
“嗯,沒關系。那你現在是忙完了嗎?”喬煙淡淡問。
“沒……”她現在很想走,雖然這是她的家,偏偏從未有過像此時跑掉的沖動。
“你是剛下班嗎?”喬煙精神好像很好,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的一雙大眼睛黑溜溜的停在她身上,看的斐梨寒毛直豎,竟有幾分顫哆。
“你要不要睡一會兒?肚子餓了嗎,我去做飯給你吃好不好?”喬煙頓時溫柔的不像樣子,說不上來的感覺,總之這樣比平時更為不安。
“我吃飽了。”她在公司喝了一天的紅茶,早就灌飽了。
哎,早知道就不該回來。
“你別走了斐梨。”喬煙白軟軟的小手抓住她的骨節,輕輕的抱住她僵硬的身子,“我好些天沒見到你了,你是不是在躲着我呀。”
懷裏的女孩身骨嬌軟柔弱,還未長開,發上散着淡淡的清香,嗓音輕甜動聽的像百靈鳥。
小女孩攥緊她的衣袖,牽動唇角,說:“煙煙會很乖很乖的,你不要再離開我了。我一個人害怕。”
斐梨睜開眼睛,心口一窒,嘴唇微微翕張,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