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一會兒,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陸子航一路将她送到卧房裏,伺候的婢女似乎都被素娘打點好了,紛紛退下,沒敢多打擾。
素娘和般若就跟在後頭,般若見陸子航在屋內遲遲沒有離開,越發的不安。
“素娘,這不合規矩,不合禮節,怎麽說陸公子也是客,也是男的,怎麽能進郡主的卧房?”般若急急問道。
“這都是往事了,陸公子同郡主之前可是情侶,神仙美眷一般,可惜了,就為瑤城的經營權,斷送了兩個人的幸福,若是當年郡主下嫁陸家,或許今日,他也不會失憶,不會落魄到現在寄人籬下了。”素娘徑自說着。
般若越聽越糊塗,急急道:“素娘,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想做什麽?方才是你故意讓我取那烈酒的?”
素娘似乎這才真正注意到般若在說什麽,笑了笑,道:“沒你的事了,主子走後,下去吧,有什麽事情,我都擔着。”
般若有些慌,只覺得這素娘同平日裏的完全不一樣,連連後退,急急朝趙管家那跑去。
而屋內,沒有任何動靜,陸子航仍舊沒有出來。
素娘就靜靜地站在屋外,淚卻禁不住湧出了眼眶。
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憑什麽那女人可以占有她的身份,憑什麽她可以同穆子寒相愛,他們甚至計劃好了,在蝶園休息幾日,便要一起去冰雪深峽,從此逍遙?
憑什麽陸子航就要失去所有的記憶,就要家破人亡?
本已經靜心于此,是他們又來打破了她的寧靜,勾起了她一直藏于心底的憤恨。
既然她占了端木郡主這個身份,她就要替她還了欠陸子航的債。
同為瑤城經營權,她得不到幸福,連一個八歲的孩子都保護不了的穆子寒,他憑什麽可以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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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
周遭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動靜,屋內的燈還燃着。
素娘一直沒有離開,靜靜地站着,視線不離紙窗上那兩個人影。
突然,一直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不是別人,正是般若找來的趙管家。
趙管家老練無比,并不慌張,上前來,認真道:“素娘,陸公子呢?”
“郡主醉酒,陸公子扶她回房了。”素娘淡淡說道,朝瑤瑤的卧房指去。
“怎麽不讓婢女送呢?我正要找陸公子有要事商量。”趙管家也不驚,轉身緩緩朝瑤瑤的卧房而去。
般若看都不敢看素娘,連忙跟了過去。
趙管家還是很有禮貌地輕輕扣了扣方面,好一會人沒有人應答,這才讓般若推開門,而素娘也已經跟在後頭了。
然而,門一開,所有人都驚了,只見一個婢女攙扶再酒力發作的陸子航,就在屋裏糾纏着,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而瑤瑤,早已經不知所蹤了。
“郡主呢?”趙管家這才大急,連忙問道。
“郡主讓奴婢伺候好陸公子,自己從後窗出去了。”婢女連忙答道。
“瑤瑤,我在努力,我在努力記起過去,可是,你總得給我機會,為什麽……為什麽一直回避我呢?”
“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努力好不好……”
“就算是從前的事情都忘記了,還有以後呀……我願意同你的回憶,從那句‘傻丫頭’開始……”
……
陸子航卻是酒後吐真言嗎?
誰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現在爛醉如泥,神志不清。
般若心下感慨,素娘不愧谙熟藥理,定是在那酒裏放了什麽,郡主一喝就發作,而陸子航倒是過這麽一陣子才發作了。
只是,郡主現在在哪裏呢?
“般若,這酒是你取來的?”趙管家厲聲問道。
“是……是……是的!”般若還是擔了下來,他也不清楚為什麽素娘會這麽做,只知道素娘平日都待他很好。
“送陸公子回屋去吧。”趙管家說罷,轉身亦走,似乎沒有打算追究這事情。
般若這才看了素娘一眼,滿腹狐疑地過去攙扶陸子航。
趙管家剛走,素娘也便跟上去了,并不說話,低着頭。
良久,趙管家開了口,淡淡道:“素娘,你這是做什麽?”
“主子不是說了嗎?郡主同陸公子有舊情意在,願意促成他們。”素娘淡淡說道。
“這事情,主子的意思是讓郡主自己拿主意吧,可沒有讓你插手。”趙管家的語氣有了些嚴厲。
“我不過是替陸公子不值,郡主好幾日都沒來看他了,他會難過的。”素娘淡淡說道,低着頭。
趙管家止步,看着素娘,認真道:“那也與你無關,素娘,你雖然主子授權讓你掌管蝶院所有的事情,但并不代表這件事你可以插手,郡主畢竟才是主子,才是蝶院的女主人。”
“是。”素娘點了點頭,沒多說話。
“主子,也應該快回來吧,已經半個月了。”趙管家徑自感慨着。
“妮子和隐離也走了,我聽陸公子說,隐離本是那墨歌派遣而來的?”素娘問道,很多事情她從陸子航口中都輕易得知。
“正是,隐離這孩子倒是很正值,比起青雲來,可靠多了。”趙管家笑着說道。
“隐離和妮子去了百納?”素娘又追問道。
“正是,這一回主子回來,怕真的會啓程去冰雪深峽了。”趙管家說道。
“那陸公子呢,他一直沒有表态是否留下陸公子。”素娘有些急了,原本準備了借口,卻沒有想到穆子寒根本就沒有問多少,也一直沒有正面回答他,關于陸子航的事情。
“主子的打算,我也不知道,你多久沒有去打掃墓室了?”趙管家突然問道。
素娘一怔,這才發現自己些日子來,心思都在陸子航身上,根本無心顧其他。
“素娘,你想留下陸公子,又想促成陸公子和郡主,這未免太過于自私了吧?”趙管家又是止步,似乎忍了許久才說出來的。
他同素娘很早就認識了,都是很早就在主子身旁伺候,後來素娘離開過穆府一陣子。
主子們的事情,估計也就他們清楚了。
“趙管家,我這有什麽自私的嗎?陸公子本就是無辜之人,若是再因為這件事危及了陸家,端木王府和穆府虧欠他的就太多了,郡主回到他身旁,這有什麽不好的嗎?即便郡主留在主子身旁,還不是一直被冷落,與其獨守空閨,還不如成全了當初未了的情緣。”素娘說得似乎十分在理。
“只是,主子對郡主不一樣了,難不成你沒看出來?”趙管家反問。
“有嗎?”素娘怎麽會承認,笑了笑,反問道:“趙管家,主子孤身一人這麽多年了,他也該習慣了,四處流浪,偶爾會來看看蝶兒,這有什麽不好的嗎?”
“好與不好,不是你說得的算,是主子說的算。”趙管家頓了頓,欲言又止。
“趙管家,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果主子真願意留郡主在身邊,為何要離開一個月?”素娘反問,這是她一直問不出來的。
只是知道隐離和妮子去了百納,而穆子寒去了鐘離,至于做什麽,她至今還是猜測,不敢妄下定論。
“素娘,你不覺得自己管太多了嗎?”趙管家又是反問,頓了頓,終于把話說了出來,笑了笑,道:“素娘,那麽多年的交情,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怎麽救陸子航的,主子看在你是蝶兒的奶娘面子上,已經不多追究了,陸子航的事情,你就別插手了。”
趙管家說罷,無奈嘆息一身,才轉身離去。
當初素娘極力暫時郡主同陸子航私奔,這件事怕是就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吧。
素娘如今的行為,也算是可以理解。
只是,他如何能夠猜到,如今的素娘已經不是之前的素娘了。
素娘卻是愣住,不懂,趙管家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謊言不識破了,那條出谷的路便發現了?
急急追上了趙管家,認真道:“趙管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主子究竟會怎麽處理陸子航?”
“我不是,還有半個月他就會回來了。”趙管家亦是真不知道,這一回不得不承認,主子走得太突然了。
【這才明白】
夜深深,蝶院靜寂的後院裏,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墳墓伫立着。
白日裏繁花似錦,彩蝶蹁跹,并不覺得荒涼,而只有幽靜的感覺。
只是,到了夜裏,蝶兒散去,花落葉合,一切便都靜寂了,甚是透出了一股凄涼和陰森。
瑤瑤就趴在草叢裏,不停嘔吐着,似乎要将肚子裏所有的東西都吐出來一樣。
把別人想得太複雜了,自己也不簡單。
也許吧。
從知道素娘隐瞞怎麽救回陸子航一事後,她便開始對素娘有戒備了。
今日這酒,也算是她多一份心吧。
幸好,她逃得快,幸好她沒有完全喝下去。
幾乎要把膽汁都吐出來了,這才有些消停,一身無力地躺着草叢裏,望着漫天的繁星,雙眸早已經模糊了。
想起了在陸家的那一夜,亦是這麽被陸子航帶到屋裏去。
只是,他來了,來得那麽及時。
還怕她難過,要帶她去看好戲。
現在,他不在。
是不是失去,才懂得珍惜,離開,才知道想念?
只是,陸子航呢?
一樣是失去過,一樣是離開過呀?
瑤瑤費盡地爬了起來,不再想去思考這麽多了,發現自己不管怎麽做決定都是錯。
索性,等人來替她做決定吧。
頭暈目眩,好一會兒才站直了身子,正轉身,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遠處。
心下一喜,只是,定神一眼,卻條件反射一般地退卻了。
不是穆子寒。
而是陸子航。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醉得不醒人事了嗎?
陸子航還是那一身儒雅的白衣,朝瑤瑤一步一步走來。
瑤瑤止步,心下苦笑,現在,她竟然會怕他。
陸子航終于走到了她面前,止步,無奈笑了笑,還是那麽好看,書生氣很濃很濃。
“剛剛,沒被我吓着吧?”陸子航笑着開了口。
“你也裝醉?”瑤瑤蹙眉,問道。
“和你一樣,一直忍着,回屋裏去,吐得一塌糊塗,拿酒一入口我便知道了。”陸子航解釋道。
“素娘待你不薄。”瑤瑤直接開門見山。
“素姐是很照顧我,只是,這一次,确實過分了。”陸子航歉疚不已。
“你究竟是怎麽被救到蝶院來的?”瑤瑤又問道。
陸子航卻坐了下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好好聊聊吧,今晚……”
陸子航欲言又止,看着瑤瑤,示意她坐下。
瑤瑤坐了下來,卻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陸子航無奈,道:“瑤瑤,你很殘忍。”
瑤瑤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之前,一而再的接近我,現在,卻有意同我保持距離?因為不喜歡了嗎?”陸子航認真問道,今夜他确實感覺出來了。
她一直回避他,甚是怕他。
“有嗎?”瑤瑤反問,只是心中百味陳雜,誰又知道。
“沒有嗎?那你之前,為什麽接近我?”陸子航繼續反問。
“秘密。”瑤瑤突然笑了。
“秘密?即便是穆子寒一開始就懷疑我了,也沒必要把你推出來,以他的性子,斷然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冒險,只是,你卻來了!只能說明是你主動要來的。”陸子航認認真真說道。
瑤瑤沒說話,無話可答,原來他心裏也看得透徹呀。
“這秘密,定是關于我,我不能知道嗎?”陸子航又追問道。
瑤瑤依舊是低着頭,不說話。
“怎麽,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我嗎?”陸子航笑了。
聽了這話,瑤瑤心下一怔,立馬擡頭,迎上了他那溫軟的雙眸。
曾經那麽熟悉的眸中,就是這眼色都那麽那麽相似。
看了良久,掙紮不已,終究還是開了口,道:“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一切,想起了你是誰,可是,我卻喜歡上了別人,這樣,對你來說是不是不公平。”
“想起了我是誰?”陸子航納悶了,還是聽不明白瑤瑤的話。
“就是……就是……就是一個假如而已!”瑤瑤急了,卻不知道怎麽解釋。
“一個假如?我嗎?”陸子航依舊不解。
“其實不用假日,就是,你忘記了自己是誰,也忘記了我是誰,很久以後,你突然想起了一切,只是,我已經不在了,我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你會不會覺得我見異思遷,覺得我殘忍?”瑤瑤又是認真問道。
她真正糾結的,或許就是這件事吧。誰都不能完全确定,這個陸子航就一定不是她要找的那個陸子航!
只是,陸子航卻是笑了,無奈大笑起來,道:“這幾日悶悶不樂,也不來見我,就是因為這件事?”
“嗯。”瑤瑤重重點頭。
“可是,我知道一切了呀,我知道自己是誰,自己你是誰,也知道,我喜歡你。”陸子航越說越認真。
瑤瑤卻是大大嘆息一聲,重重仰躺了下去。
“怎麽了?”陸子航笑着,看着她,一手就支在她身旁。
“我是說如果,假如,你明白嗎?”瑤瑤都有些氣急敗壞了,又坐了起來,道:“我是打比方,這樣,對你來說,是不是不公平?”
“會嗎?”陸子航反問,笑了笑,又道:“我們先這樣想吧,這假設是成立的……”
陸子航話未說完,卻急急替瑤瑤擦眼淚,這傻丫頭怎麽說着說着,就哭了呢?
“你也是這樣,你和他一樣,動不動就要将道理,動不動就又要開始長篇大論,啰啰嗦嗦,你和他一樣,都一樣!”瑤瑤大哭,最後都泣不成聲了。
陸子航卻完全摸不出頭腦,着實不明白她說的那個“他”是誰。
“瑤瑤,不哭了好嗎?先不哭了,你先聽我說。”陸子航只得小心翼翼哄騙。
誰知,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瑤瑤哭得更大聲了。
還是同“他”一樣,不會安慰人,不懂發洩的重要性,每次都讓她不哭,就不知道要讓她哭爽了,再來講道理!
陸子航哪裏會懂得這些,心急不已,扶着瑤瑤,果真就一長竄道理講了出來。
“瑤瑤,這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若要說公平,他,我,不對,那個被你假如出來的‘他’先忘記了你,你這麽多年了,還沒有忘記他,一直惦記着他,遲遲不敢開始新的感覺,這樣對你來說才不公平。”
似乎這道理,瑤瑤聽得進去了,擡頭,小臉梨花帶雨地看着他。
陸子航心下這才放心下來,無奈笑了笑,又道:“感情裏,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皆是緣分罷了,你現在會開始思考這問題,定是心裏有人了,既然喜歡,何必委屈了自己繼續去喜歡另一個人呢?這對另一個人來說,亦是欺騙。”
“你怎麽懂那麽多呀?”瑤瑤就這麽脫口而出了。
“不是什麽懂不懂的,只是,不想強求你,也不想看你被逼迫,素娘今日做的,反倒是點醒了我。”陸子航淡淡說道,眸中盡是無奈,心下已經開始不舍的。
只是,他向來不是喜歡強求的人。
而穆子寒,或許,也正是這類人吧。
瑤瑤看了他良久,胡亂抹了抹淚水,又吸了吸鼻子,正要開口,陸子航卻遞過來錦帕,笑着道:“我還是不明白你剛剛的一些話,如果這秘密,你不想說,那就算了吧。”
“我說!”瑤瑤脫口而出,想都沒想。
陸子航笑了,沒說話,靜靜等着。
瑤瑤又是磨蹭了許久,一直擦臉,還是沒說出口。
陸子航無奈,轉移了話題,道:“怎麽會突然問素娘是怎麽救我回來的?”
“你根本不是從蝴蝶崖上跌落下來的,怎麽會掉在這裏?”瑤瑤問道。
陸子航心下一驚,驟然蹙眉。
“我不知道穆子寒會怎麽追究這件事。”瑤瑤淡淡說道。
“這件事跟素娘沒關系,是我執意要留下來的!”陸子航急急解釋,不想連累他人。
“笨蛋,是素娘救你回來的,只有一個原因,蝶院裏另有通道。”瑤瑤認真說道。
“為什麽穆子寒不點明?”陸子航蹙眉,不解地問道,他亦是不明白穆子寒為何突然離去。
瑤瑤沉默了良久,徑自站了起來,卻是笑了,道:“不會有事的,等他回來,這件事我親自跟他解釋。”
“是我連累了素娘,在你們來之前我就該走的,是我想長留下來的。”陸子航連忙說道,生怕瑤瑤記了今夜的仇。
“素娘沒白對你好,她不危險,你很危險,知道蝶院者,如是外人,必死。”瑤瑤認真說道。
“你知道穆子寒想做什麽?”陸子航卻是笑了。
瑤瑤亦笑,剛剛還哭呢,現在卻笑了,看得陸子航都想捏捏她的臉,只是,還是忍了下來。
“不知道,但是我找到可以說服他的理由!”瑤瑤認真說道。
陸子航無奈,他越發地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了。
正轉身要走,瑤瑤卻喚住了他,淡淡道:“陸子航,你還記得我當初那個名字嗎?”
“當初那個名字?”陸子航駐站,蹙眉思索着。
“堯瑤,在你府上當婢女的那個名字,姓堯,名瑤。”瑤瑤大聲說道。
“嗯,記得的。”陸子航答道,沒有回頭,眸裏的不舍和疼痛這才漸漸浮現。
如果,他可以掌控大局,他能早點擺脫黑管家,早點遇到她。
又或者如此,他劫持她後,可以狠心帶她遠走高飛,那麽一切都不會一樣了吧。
只是,如果,僅僅是如果而已。
“這就是秘密,如果,你現在不懂,就永遠也不用懂了吧。”瑤瑤說着,又是笑,又是流淚,看着陸子航的背影,擺了擺手,低聲,“真的再見了,子航。”
“你現在會開始思考這問題,定是心裏有人了,既然喜歡,何必委屈了自己繼續去喜歡另一個人呢?這對另一個人來說,亦是欺騙。”
這句話一直在她耳畔回響着,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
這麽簡單的道理,為何偏偏要等到他來同她講理,她才明白呢?
【他的計劃】
雖已經入春了,此時的鐘離帝都亦是寒冷不已,春寒料峭。
冰涼涼的大風貫穿整條空蕩蕩的不夜街。
不夜街,不夜街,不過是徹夜燈火通明罷了,這個時候早已人去街空,冷清無比。
只有一個背影,漸漸遠去。
孤單而落寞。
十多年來,都是如此。
只是,如今,多了一絲牽挂,少了一份灑脫。
幾日的奔波,處理了好些事情,終于到了鐘離,直奔陸家而來。
一路到了門口,身影一閃,就這麽憑空消失不見了。
此時的陸家,一切入故,生意依舊紅火,只是,內部的分歧卻越來越大。
鐘離皇室似乎很看中陸子航,一直要求陸家尋出了陸子航來。
而端木王府至今也沒有什麽行動。
黑影緩緩在正大殿屋頂上落了下,蹲了下來,銀白長劍在皓月之下,熠熠生輝。
他依舊一身利索而神秘的夜行衣,深邃的黑眸沉斂着,仿佛夜裏最尊貴的獵人一樣,不動聲色地靜靜等待着。
好一會兒,他才開始四處打量,視線最後落在陸家的正大門上。
這時候,在站了起來,把出銀白長劍,直指正大門,動作連貫流暢而優雅。
雙眸微眯,沿着劍身看去,似乎在比量什麽,最後索性閉上一眼,十分專注。
而就在這個時候,兩個黑影急急落下,齊齊單膝跪地,恭敬道:“寒王爺,一切皆已部署好,就等待甕中捉鼈了!”
“正大門,添十個弓箭手,事情要辦的幹脆點,這裏,畢竟是鐘離。”穆子寒這才開了口,冷冷說道,視線仍舊專注在陸家大門上。
“是!”侍衛齊聲隐去。
這些人本是指派給寒王府的人,穆子寒一直都沒有用,沒想到一用竟用到了鐘離來。
穆子寒緩緩收起了長劍,飛身而起,朝陸家大門上去,正要躍下,便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前方而來。
不是別人,正是鳳歌!
穆子寒仍舊一躍而下,長劍負于身後,徑自往前走,任由大風吹揚起衣袍。
鳳歌迎面而來,就在同他錯身而過的時候,終于淡淡開了口,道:“天冷了,怎麽不多穿件衣裳,端木瑤瑤不會伺候你嗎?”
穆子寒沒說話,仍舊繼續往前走。
或許,瑤瑤根本不用報仇,穆子寒無時無刻不再替她報仇着。
一直不理睬同你糾纏不清的人,便是對她最大的打擊了。
鳳歌轉身,大聲說道:“我娘找你有要事商量。”
穆子寒還是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風撩墨發,翻揚地淩亂。
“她在皇城的月齋!”鳳歌大聲說道。
穆子寒還是沒說話,很快背影便消失在黑暗裏了……
鐘離皇城的月齋就在不夜街上,不過幾步路的距離。
此時,鳳老太太在一號雅座上靜靜地等着,她篤定,穆子寒一定會來。
這麽多年的相處,對這孩子還是了解的。
一碼事歸一碼事,他分得清楚的。
只是,她似乎太過于高估自己多穆子寒的了解了。
穆子寒是來了,就站在門口,沒了平日裏燦爛的笑,只是淡淡道:“有事嗎?”
鳳老太太心下一顫,一股失落感。
“很久沒有同你喝喝茶,聊聊天了,找你找了很久,若不是在這裏守着,還真遇不上。”鳳老太太笑着說道,替穆子寒倒了茶。
穆子寒這才入門,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禮貌性飲了熱茶。
“這冷的天,也不知道要多穿件衣裳,瑤瑤怎麽沒跟着?”鳳老太太說着,起身去過一旁一件裘袍來,笑着替穆子寒披上了。
“她身子不舒服,在家裏。”穆子寒淡淡說道,語氣明顯緩了不少。
“還為鳳歌的事情,跟幹娘鬧脾氣呀?”鳳老太太就挨着他坐了下來。
穆子寒沒說話,鳳老太太卻道:“你就是這脾氣,喜歡的,可以喜歡她全部,包容一切的缺點,不喜歡的,就不喜歡她全部,包括一切優點。”
“幹娘,你找我,有什麽事嗎?”穆子寒這才淡淡開了口。
“就是想問……瑤瑤的傷,我可以幫得上忙嗎?”鳳老太太認真問道。
“不用了,已經差人去尋藥了。”穆子寒答道。
鳳老太太正要開口,穆子寒卻站了起來,道:“幹娘,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就沒辦法原諒鳳歌嗎?那你也看在幹娘面上,我想見見瑤瑤。”鳳老太太說道。
“改日吧。”穆子寒淡淡說罷,轉身就要走。
“子寒,月齋有你一半的資産,你都不要了嗎?幹娘可以全都給你!”鳳老太太追了出去。
只是,穆子寒早已消失不見。
一直隐在一旁的鳳歌這時候才走了出來,狠狠地跺腳,道:“他到底要怎麽樣,這麽落魄,一無所有,他倒是很樂意!”
“夠了!”鳳老太太驟然厲聲,完全不似之前那柳目慈眉,“這件事到此為止了,你愛得還不可悲嗎?”
“我就不該去招惹端木瑤瑤!”鳳歌厲聲。
“不招惹端木瑤瑤,也是一樣的!”鳳老太太怒聲,轉身就離去。
只是,穆子寒其實并沒有走,就靜靜坐在屋頂上,罩上了那裘袍的兜帽。
他還不能走,隐離沒來之前,他還不能走。
已經半個月過去了,也不知道那女人現在怎樣了。
他這一次,放手得太過徹底了。
也不知道是對她的相信,還是對緣分的考驗……
而這個時候的隐離,還同妮子在趕往端木王府的途中。
妮子在馬車裏一份折騰,終于退去了人皮面具,掀起車簾來。
隐離緊緊地駕車,一句話都沒說。
“一路上,你還真可以一句話不說?”妮子笑着問道。
“怎麽了?”隐離蹙眉,認真問道。
“沒什麽,悶着無聊,還要多久,咱動作快點,主子也能早點回去見郡主。”妮子說道。
“明日吧。”隐離答道。
“你都墨歌聯系好了嗎?可別引起注意,去得太突然,不好。”妮子提醒道。
“我知道。”隐離有淡淡說道。
主子讓妮子易容,騙過墨歌和端木王爺,到時候墨歌便能帶黑管家回陸家了。
這麽一來,陸家将無後顧之憂,而妮子也會替代了郡主,保證主子和郡主能順利到冰雪深谷去。
妮子點了點頭,沒說話。
良久,隐離卻開了口,道:“你若是被揭穿了,後果是什麽?”
“不知道,反正我願意來,就不怕!”妮子認真說道。
“可以想其他辦法的,你不一定要到王府來。”隐離勸說道。
“這樣,安全些,王爺可不是那麽好唬弄的。”妮子淡淡說道。
【心情大好&怨恨愈深】
天才朦朦胧胧地亮,蝶院裏便傳來了一陣熱鬧,不似平日裏的寧靜。
素娘睡着迷糊,在嘈雜聲中醒來便驚了。
她太習慣了安安靜靜的蝶院了,急急下榻着衣,然而,一開門,熱鬧便撲面而來了。
只見院子裏擺設着一大圈長桌,好幾個婢女忙忙碌碌,手中端着果盤子,還有好多生的食物。
“這是做什麽?”素娘喃喃自語。
這時候,陸子航也過來了,看着滿院子的熱鬧,一樣的納悶不解。
“子航,怎麽這麽早就起了?”素娘走了過去,關切地問道。
“被這聲音擾了,這是……做什麽?”陸子航蹙眉問道。
“也不知道,我也是被聲音擾醒的。”素娘頓了頓,繼續道:“昨夜,睡得可好?”
“醉得不醒人事,是般若送我回去的吧?”陸子航問道,眸中有些閃躲。
“嗯。”素娘點了點頭,沒再多少說什麽。
“昨夜那酒,真是後勁大呀!”陸子航卻感慨着,朝前面走去。
瑤瑤來了。
素娘急急看去,只見瑤瑤的氣色似乎比之前好很多,她昨夜究竟去哪裏?
“嘿嘿,這麽早就行動起來了!我都還有點困!”瑤瑤樂呵呵說道,那雙大眼睛裏洋溢着笑意,似乎很開心。
“郡主,昨夜睡得可好?”素娘淡淡問道。
“醉得不醒人事,早上醒來就發現自己睡到外頭了。”瑤瑤笑了笑,又道:“般若哪裏弄來的那酒,這麽烈,下回可喝不得了!”
素娘低着頭,靜靜地聽着,話中的話,她自然聽得明白。
這時候,般若和趙管家也來,似乎每個月都是被院子裏的喧鬧給擾醒的。
陸子航有意回避,朝趙管家那走了過去。
素娘遲疑着,終于還是開了口,淡淡道:“郡主,昨夜是陸公子送你回屋的,這若是放在以前,你早該高興了,昨夜怎麽醉……”
話未說完,瑤瑤卻快步追着陸子航去了,根本就不給素娘多說多問的機會。
素娘蹙眉,眸中滿滿的都是不悅!
總覺得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麽默契。
沉着眸子,也跟了過去。
“趙管家,你動作真快呀,我昨夜也不過是随便說說。”瑤瑤樂呵呵說到,昨夜哪裏睡得着,直接跑去敲了趙管家的門,問他穆子寒究竟去做什麽了,什麽時候回來。
可惜趙管家也不太清楚穆子寒去做什麽了,只知道他會離開一個月。
“郡主,你說什麽了,這麽大動幹戈,是要做什麽?”陸子航笑着問道。
“我就說我想吃燒烤了,想辦個燒烤Patty。”瑤瑤脫口而出。
這麽一臉笑容,看得素娘更是狐疑不已。
究竟怎麽了,難不成這女人昨夜做什麽事,和前幾日一陣沉悶着臉完全不一樣,和陸子航的交談似乎也自然多了。
“燒烤……PA……”陸子航蹙眉,突然覺得發音很熟悉,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就是宴會的意思,自助宴會,讓趙管家跟你們解釋吧,我過去瞧瞧!”瑤瑤說着便往院子裏去。
長桌上已經擺放好了一盤盤洗淨果蔬生肉,正中央夾起了一個火堆,幾個下人,正忙着把一頭鹵煮架上去,與長桌對面,便是一排排燒烤架了,下面是炭火,上面是按照瑤瑤說的,一排粗細适中的鐵絲網。
瑤瑤喚了幾個婢女過來,教她們怎麽将食物竄成竄。
一邊示範,一邊講解,十分認真。
辛虧趙管家來的時候,帶了好多物資,食物藥材炭火等等,應有盡有,否則也不能這麽快就給她整出這麽多東西來。
另一邊,趙管家已經解釋清楚了,陸子航緩緩朝瑤瑤走來,很快就參與到她們的忙碌裏了。
素娘遠遠地看着,一動不動,滿腹的狐疑。
“不過去幫忙嗎?這蝶院也該這麽熱鬧熱鬧了,若是主子在就好了,難得郡主高興。”趙管家笑着說道。
只是,素娘至始至終都是沉着臉,淡淡道:“趙管家,你老實告訴我,這個月內,如果郡主沒有讓子航想起一切,是不是主子回來,就會滅口了?”
“素娘,這件事我也不知道,你擅自救陸子航,整個蝶院的人擅自開鑿出谷的路,整件事主子都從未提過,連他的口風都探不到,我實在沒辦法回答你!”趙管家淡淡解釋道。
“那他去鐘離做什麽?他去陸家做什麽?他現在根本無法以自己的身份在外頭立足,難不成他想借用陸家?”素娘又問道。
“素娘,你想多了,主子不至于不能在外頭立足,也不可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