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另一種人
熟了以後，沈約發現顧涵光實在是個很好相處的……神經病，他看着冷淡，一旦走近，卻又非常護短，且對自己人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包容态度。
這樣的顧涵光，讓她想不通初次見面為什麽态度那般惡劣。
或許是她無意中踩到他的雷點？那他的雷點是什麽，賣腐算嗎？
大概算吧，今天顧涵光的角色殺青，拍集體照時他特意繞到人群另一端，讓唐時升孤伶伶的一個人站在前面，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被嫌棄……
“咔！”
唯一知道真相的沈約默默按下了拍照鍵。
…………
……
相比“活老了”劇組按步就班、和樂融融的氛圍，“禮物”劇組這邊一片愁雲慘霧。
開機儀式拖了又拖，工作人員個個諱莫如深，沈約被李本立警告過後也不敢打聽，每天就跟在趙任娴屁股後頭轉悠，讓幹什麽幹什麽，大多數時候趙阿姨不理會她，她就坐在旁邊表情嚴肅地敲鍵盤，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文思泉源一日成章，其實她不過是刷論壇。
她沒敢再去關注那幢唐時升和顧涵光的高樓，偶爾掃一眼，發覺頁碼以火箭發射的速度飛快往上加，心懷對顧涵光的愧疚，抖着手趕緊關掉。
沈約開始在網上搜索屈宸英。
她以前很少這麽做，因為她有一點可笑的堅持，認定別人眼中的屈宸英都是假的，那是演員畢生都要佩戴的面具，只有回到家裏，坐在她身邊一起吃早餐，完了道聲辛苦，主動收拾碗筷進廚房……那個屈宸英才是真實的。
可她已經失去他了，這讓她懷疑自我，也不由地疑惑——或許別人眼中的屈宸英更接近他的真面目。
新浪娛樂說他已經從紐約回來，這次和好萊塢的合作進展順利，他将作為鋼鐵俠系列的新反派出現在第三部中，戲份不少，全球同步上映，絕非什麽中國特供版。
角色的名字叫滿大人，沈約對漫威的世界觀沒有什麽概念，拉下來看評論，兩撥人吵得你死我活，一方是屈宸英的粉絲，另一方竟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自幹五，認為滿大人的設置有辱華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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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個演員擔不起的大罪名，沈約一怔，連忙想要搜索這個“滿大人”，卻聽到有人叫她。
“沈……姓沈的小菇涼，”趙任娴始終記不住她的名字，“走了，開機儀式。”
今天？沈約摸出手機看了看，沒有收到通知啊。
“昨天通知我了。”趙任娴心煩地睨她一眼，低下頭繼續在桌面上東翻西找，她自費購買了整套《創/世神的禮物》（原著名）實體書，十一本，厚得能砌牆。
沈約聽到她自言自語：“我手機呢，記得帶出來了，剛還在……”
“你的手機在第三冊下面，”她忍不住指出，“倒扣着那本。”
趙任娴依言拿開那本像帳篷一樣支着的書，找到在底下露營的手機。
她把短信轉發給沈約，然後站起來穿上外套，摸了摸口袋，臉色一變，又開始到處翻找。
沈約嘆口氣，起身繞到桌子對面，精準地一本一本挪開障礙物，“鑰匙、錢包、眼鏡盒、鋼筆、眼藥水。”
她把這些東西排成一列碼在趙任娴面前，問她：“還要找什麽？”
趙阿姨嚴肅刻板的臉上難得出現誇張的驚訝表情，大眼睛瞪圓，大嘴張成“o”形，還有點反差萌^_^
她喃喃道：“眼鏡……”
“你戴着呢。”沈約幹脆把她那個超級大包也拎過來，盯着她把東西一件不落地裝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室外，沈約繼續幫她拎包，趙任娴也并不急着收回，她隔着鏡片觀察沈約，覺得看不清，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戴的是老花鏡，連忙摘了下來。
趙任娴心情複雜地捏着眼鏡腿，問道：“你記性很好？”
沈約想謙虛的，又覺得這種事謙虛沒意思，于是微笑點頭。
兩人走到中心空曠的廣場上，果然開機儀式的陣仗已經鋪開來，部分工作人員早到，稀稀落落地分散站着，面朝東南方向的供桌。
早上天氣預報說今天刮八級風，沈約被吹得站立不穩，耳朵和面頰發麻，只好摘下眼鏡，用手掌捂臉取暖。
身後傳來“咦”一聲，有點耳熟的聲音，沈約暗叫糟糕，情急之下不急細想，一頭栽進了趙阿姨……胸前。
還挺有料的^_^
“怎麽了？”趙任娴被她吓一跳，“你不舒服？”
李本立沒介紹錯，老趙真是好人啊……沈約感慨地想，要是自己，就算要關心也先把人推到安全距離以外再說。
“太冷了，風吹得我頭痛。”她把羽絨服的帽子戴上，又拉下帽沿遮住半張臉，這才從趙任娴懷裏退開。“謝謝趙老師，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趙阿姨看着她抖抖瑟瑟的樣子，板起臉，擡手輕拍她的後腦，“你這小菇涼，我女兒都比你大兩歲，難道我還跟你計較？吹不了風就站後頭去，散場以後再來找我。”
沈約答應了，把包還給她，縮頭縮腦地站在人群末尾，祈禱剛才聽到的聲音只是幻覺，她沒那麽倒黴吧……
就有那麽倒黴。
“沈……約，是你嗎？”
制作人和導演已經到場，整只烤乳豬也被大張旗鼓地擡進來，本該站在第一排的謝榛卻出現在最後一排，“嘩”一聲，人群齊刷刷回顧。
沈約覺得自己快被看殺了，索性掀開帽子，若無其事地對謝榛微笑。
“謝小姐，你好，等下咱們有的是時間敘舊，你先去忙正事要緊。”
她下巴朝前方揚了揚，謝榛回頭看，那邊導演和制作人向她狂招手，她不耐煩地點頭回應。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數不清多少雙眼睛盯着謝榛袅袅婷婷地走回前方，又有多少人暗自在心底記了沈約一筆。
她埋下頭，不看不理。
…………
……
開機儀式結束後，謝榛果然又過來尋她，把套近乎的男主角毫不客氣地抛到路邊，沈約也只好跟趙阿姨告了個假。
兩個女人肩并肩朝外走，過往行人假裝不看又忍不住偷瞄，尤其是沈約，想必所有人都在猜她是何方神聖，連導演都死死地盯了一眼。
她苦笑着開口：“怎麽想起來拍網劇，不像是你的風格。”
謝榛無視她轉移話題的努力，直接問：“你們分手了？”
北京城裏只有金惟敏和孫堯知道沈約是屈宸英合法注冊的妻子，但總有些人知道屈宸英有一位同居八年的圈外女友，其中當然包括他的緋聞對象。
“嗯。”沈約揣在口袋裏的手不自禁地捏了捏，碰到傅次雲那只手套。
“很好。“謝榛傲然道，她是那種明豔型的女郎，紅唇雪膚，一笑讓寒風更凜冽了幾分。
“你倆不合适，我早就說過，宸英是能站到這圈子最頂端的那種人，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傻瓜前仆後繼地湧進來，大部分都墊了底，最後只有一小簇踩着他們的血肉爬上來，這一小簇裏，又有幾個屈宸英？”
沈約低喟：“只有一個。”
“就這麽一個。”謝榛難得點頭附和她，“你對他沒用，他需要一個往上攀爬時能借肩膀給他，當他滑落的危急時刻還能伸手拉他一把的女人。”
“比如說‘你’嗎？”沈約有點諷刺。
“我現在還做不到。”謝榛卻認真地回答她，“但我正朝對的方向努力，總有一天能擁有這個資格。”
“資格？”沈約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那麽感情呢？你愛他？”
謝榛紅唇微挑，似笑非笑地斜瞟她一眼，戴上墨鏡遮住了眸底神情。
她直接無視了這個問題，擡起一只指甲尖尖的纖手，似乎要來拍沈約的臉，她側過頭躲開。
“我不管你以什麽身份混進這個圈子，你也算有本事，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謝榛轉身走開，高跟鞋敲擊被凍得*的地面，每一步都發出脆響。零到七度的寒風天，她卻只穿了一條薄而透明的羊絨裙，底下絲襪長靴，大衣前襟還敞開着，被風吹得朝兩邊瘋狂撲扇，仿佛瀕死鳥兒的翅膀。
沈約凝望她的背影，這個對自己和他人都夠狠的女孩兒昂着頭、挺着腰，在風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她想，謝榛或許是對的，她比自己更有資格站在“十億影帝”身邊，不管那個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屈宸英。
又想，如果問謝榛愛不愛顧涵光，不知她又會如何回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