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方齊停下腳步,轉身走到他身邊,伸手探上他的額頭。
周銘一驚,退後一步。
手還停在空中,方齊怔了一下,然後笑:“合着你是做噩夢了吧。”說着還甩了甩手。
周銘含糊地點了點頭。
“你多大了!夢就是夢,怎麽可能是真的,放一萬個心吧,我們可是接受唯物主義教育的正直青年,子不語怪力亂神。”
周銘被他逗的扯扯嘴角:“是啊,夢就是夢。”
他緊走兩步,站到方齊身邊:“我們過幾天可能會去集訓,大概走三四天。”
“去哪?”方齊揚眉。
“臨山鎮。”
“哦,行吧,那我要孤單寂寞小一周了。”
周銘失笑。
方齊瞥見他的笑容,道:“開心點,沒有什麽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噩夢也有做完的一天,是在不行,來找我啊。”
他的面容在路燈下分外鮮活,話語間,周銘想到夢裏相擁而眠的夜晚。
和方齊在一起的話,夜裏應該很暖和,很舒服吧。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周銘緊了緊拳頭,道:“沒事兒,咱們回吧。”
熱搜榜第一, [首都醫院驚現帥哥同性戀醫生]。
照片上的兩個男人周銘再熟悉不過,一個是自己,一個是方齊。
他手指微顫,有些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雖然看上去像好事的腐女妹子挂的話題,可是為什麽好端端的他們兩個的事情就上了微博?是誰幹的?目的又是什麽?
周銘好像被人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小腿上一層的雞皮疙瘩。
網絡上看似無傷大雅,真的放在現實中,無論是醫院還是病人,都不會輕易的當做沒有發生過,社會對于這種事情的看法遠沒有網絡上那樣開明與包容。
周銘低頭刷着微博,越看越是心驚。
如今的社會,無論什麽事情只要到了網上,便是衆說紛纭。
網友們隔着電腦,說什麽的都有,好奇,喜歡,謾罵,诋毀,幸災樂禍,安慰……
周銘喉嚨發幹,他身在國外,對國內的信息知道的本就晚一些,但是方齊也沒有主動說這件事,他不知道國內發酵成了什麽樣子。
他想去找方齊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電光火石之間,他突然想到了什麽。
既然網上曝光的微博自稱為醫院的醫護人員,那麽這件事一定是從醫院裏傳出的,照片上自己的臉部做了模糊處理,只有方齊的正臉很明顯,明顯是有人故意陷害方齊……
這樣的伎倆。
周銘已經猜到了是誰做的,那根釘在心上已經生鏽的釘子,還在不斷昭示自己的存在感,讓原本駛入正軌的生活再次混亂。
他拿着手機重新打開微博,置頂的還是那個話題。
喉嚨發疼。
手機震動一下,一條微信消息跳出來。
齊方:我沒事,已經解決了。
齊方:【圖片】
齊方:兒子很乖,就是想爸爸了。
照片裏方齊懶散的躺在陽臺,肚子上是一只胖乎乎的橘貓,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有種歲月靜好的舒适。
周銘扯動嘴角。
在他們相處的十幾年間,方齊像一個騎士,永遠擋在自己面前,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他總是可以先自己一步解決。
這樣的體貼和安慰,這樣好的人,不應該被自己連累……
第二天,周銘背着收拾好的工具趕到集合點。
坐上去集訓的大巴車,他靠在窗戶上,恍惚想着冗長的夢境。
他漸漸有些明白,夢裏的事情應該是倒過來的。
第一次夢中的自己看上去很憔悴,很恍惚,沒有方齊的影子,只有一張照片和空蕩的家,第二次夢境中告訴自己方齊的死因以及兇手,第三次,夢裏的自己處于焦慮,似乎預示了些什麽,而這一次,知道了為什麽會焦慮。
如果夢境裏是一個平行世界,那些倒流的時光,是不是在發出警告。
自己和方齊,還有江寂之間,似乎是一個死局。
頭痛欲裂,周銘擡起胳膊擋住自己的臉。
原來是喜歡啊,黑白的生活中出現一縷光,忍不住去追逐,去融入,無法抽離,想跟着他去做任何事。
喜歡的人恰好喜歡自己,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周銘眼睛發熱,把眼淚隐于衣袖之中。
課間,方齊抓緊時間訂正物理試卷。
這幾天周銘去集訓,他也沒有上網吧的心思,倒是把之前沒有訂正的試卷重新整理了一遍。
今天是周六,三節課後放學,明天難得可以休息一天。
方齊踩着腳踏車熟門熟路的拐進巷子,推開紅色的大門,把車子放好,貓腰溜進廚房。
不一會兒就響起姥姥帶着笑意的喝罵:“臭小子,又吓我。”
“嘿嘿,真好吃,我去找舅舅了。”方齊拿着剛炸好的耦合,又跑去正廳。
“舅舅。”
人未到,聲先至,趙章佑擡起頭,瞥他:“你姥姥年紀大了,別老是吓唬她。”
“知道了。”方齊拉過一個凳子坐到舅舅對面,帶着讨好的笑:“舅,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說。”
“你說有什麽辦法可以讓人不做噩夢啊?”
趙章佑瞥了一眼自家倒黴外甥,低頭翻了幾頁書:“你還會做噩夢?”
方齊笑笑:“不是我。”
“那是誰?”
“……”方齊咬了咬下唇,探身過去:“我一個好朋友。”
“別一直咬嘴上的幹皮,去抹點香油。”趙章佑頭也不擡地道。
“舅舅!”方齊皺眉:“我以為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
聞言,趙章佑擡起頭直直地看着他。
方齊道:“上次我跟陸琛聊天,你是不是聽到了?”
“聽到了。”
“我是認真的,不是瞎玩兒。”方齊撇撇嘴:“上次跟陸琛說是被他們刺激了,但其實我心中有杆秤,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是為了搞特殊。”
“你要是真為了追求特立獨行做這種事,我把你吊在山楂樹上打。”趙章佑冷冷道。
方齊縮縮脖子:“我又不是小孩兒了……”
趙章佑半晌不語,好半天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方齊眯起眼睛,想着周銘。
“有點憨憨的,又有點小聰明,比較敏感,善良,畫畫很有天賦,估計以後會成為設計師也說不定,長得好看,不太會拒絕人,堅強,自己養活自己……”他笑笑:“反正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趙章佑聞言,垂目不知道想了些什麽,随後道:“既然是你自己的決定,我不說什麽,你已經長大了,感情的事情要學會自己處理。”
“嗯嗯,所以舅舅,怎麽可以不讓人做噩夢啊?”方齊眨眼。
“噩夢形成的原因大多是心理障礙,我可以給你抓一些藥,但只是調養身體,治标不治本,你還是問問他,早點解開心結穩妥。”趙章佑淡淡道。
“心結……”方齊表情微變,不知為什麽,想起了周銘那個一面之緣的朋友。
他的确對周銘的過去知之甚少,但是以後還會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了解。
方齊想着,點頭道:“好吧,那我走了啊,舅舅。”
“吃了晚飯再走。”
“哦。”
從正廳出來,姥姥已經炸好了一盤耦合,煮粥的小鍋咕嚕嚕地冒着白氣。
方齊走過去靠在門框上,姥姥扭頭看他,數落道:“每天不知道去哪瘋,也不來看看姥姥。”
“姥姥,我作業多,以後常來。”方齊讨好。
姥姥瞥他一眼:“沒個正形兒,就知道耍寶。”說着,她走過來,拍拍方齊的肩膀:“你媽讓我看着你,可你這半大小子,姥姥看不住。”
“姥姥,我能照顧好自己。”方齊抱着姥姥撒撒嬌,逗得老人高興了。
從舅舅那裏出來,天已經晚了。
方齊騎車往出租屋趕,正巧看到房東大媽倚在門口,便順嘴打了個招呼。
“小方啊,剛放學?”
“是啊。”
錯身而過的瞬間,方齊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問道:“嬸嬸,您知不知道附近比較靈的廟?”
房東大媽眼睛一亮:“那你是問對人了,我跟你說啊,隔壁J市那個堯山,山頂有尊佛,靈的嘞,那些求高考的,求生意的,求姻緣的,求孩子的,都去那裏拜一拜啊,除夕都是燈火通明呢!”
方齊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了嬸嬸。”
回到屋子,他拿出手機查了查,很快找到了直達的大巴,每天早上5點,從體育場出發。
心下已經有了決定,方齊長舒一口氣,攤開題本做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