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5
程黎心中确實是不服氣的。
她好歹也是正經戲劇學校畢業的, 有着專業的文憑，只不過當初考試的時候花了些別的心思而已。
她一共複讀了三年, 最後一次面試的時候, 曾經偷偷在同期的學妹舞鞋裏放過圖釘，兩人的高考分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那學妹的相貌更加漂亮一些, 有着小巧的臉頰和光潔的皮膚，或許正是因為她受傷退出的原因，程黎最終入選了，排在班級名次的最後一個。
這學妹後來也報了警，懷疑過周圍的所有人, 但恰好更衣室的死角沒有錄像，所以案件暫時擱置了下來。
程黎暗暗的認為，這是上天賜給她的運氣。
入學之後, 她就更加努力的去學習，競選班長, 抓緊一切機會參加社團, 認識各種各樣的人，同時周末還要幫着老師跑東跑西, 處理一些瑣碎的雜務。
但即便是這樣, 每次劇組來學校選新人的時候，被推薦上去的人照樣也不是她。
問過導師後，得到的答案是這樣的：“程黎啊, 你是很努力，只不過演員這一行，是很複雜的，有時候也需要先天的條件，你的長相不讨喜，不是導演們喜歡的類型。”
痛哭之後，她決定整容。
借貸款，打工，各種各樣的籌資過後，她墊高了鼻梁，開了眼角，還割了雙眼皮，隆了下巴，變得越來越符合大衆的審美，但周圍人的目光卻更加奇怪。
她們暗暗叫她‘蛇精臉’。
機遇還是有的，因為外形的變化，她接到了幾部網絡的大電影，得到片酬之後，□□本進行整形修複，再回來的時候，樣子也就自然了很多。
學校總是傳言有某某學生認識了富豪，之後就有了資本扶持，一路當上主角，程黎雖然心中鄙夷，但最終還是選擇模仿，因為這是一條‘捷徑’。
她出身的家庭并不好，但從小就愛看電視裏光鮮亮麗的明星，并且深刻的相信着，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用盡的原因，一連找了好幾個看似有錢的老男人，卻始終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唯一一部主演的網劇也無限制擱置。
于是她又換了新方向，想辦法結交劇組的工作人員，這才有了如今的場務男友，試鏡時得到優待，成了‘斬魔’劇組的一個配角，一個喜歡男主的楚楚可憐狐貍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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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戲份不多，但也是很有觀衆緣的一個角色，如果将來電視劇大火的話，說不定也能吸引到一些粉絲。
而這些，全部都是她努力之後才能争取到的。
但是蕭小小憑什麽？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群衆演員，連個文憑都沒有，憑什麽就能得到額外的關照呢？不僅可以跟男主近距離互動，而且還能随意的增加戲份。
自從知道了這件事情後，程黎的內心就被嫉妒充斥，要說一開始跟董倩倩吵架只是單純的看不慣對方而已，那麽這次，她是完完全全的恨上了蕭小小，每天都在暗處觀察她，只想着能夠找到一些把柄。
結果就看到了蕭小小和崔勝東談話的場面，內心狂喜着，她就拍攝了幾張照片，連帶着杜撰的謠言，一起投稿給了爆料博主。
爆料發布出來後，她又特地分享到了劇組的微信群裏，只等着看笑話呢，想着蕭小小會被大家唾棄，灰溜溜的滾出劇組。
可結果呢，謠言只是小範圍的流傳了一會兒，這篇報道就被群主删除了，大多數人沒看到不說，對蕭小小的态度也沒有任何變化。
為什麽會這樣？是因為那個爆料號粉絲太少，沒有影響力嗎？如果這個事情被各大娛樂頭條報道了，那麽結果就會不一樣，迫于公衆壓力，劇組一定會開除蕭小小！
有了這個想法後，程黎就又開始努力的聯系記者，從一個相熟的媒體朋友那裏要到號碼之後，她不厭其煩的撥打。
語氣憤怒的陳述着：“雖然只是個很小的演員，但是李記者你要相信我，這樣的歪風邪氣對娛樂圈的健康發展是很不利的，你們一定要重視這個事情！”
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慷慨陳詞，她就沒有注意到，屋子的窗口外，不知什麽時候就蹲了一只體型很大的白鵝。
默默聽了一會兒，那白鵝眼裏就閃出不悅的光芒，猛的一扇翅膀就飛了進來，精準的照着她的臉頰叨了一口，
程黎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覺得臉上一疼，頓時大叫着跑出門去，緊接着後腳脖子又被來了一口，那畜生居然還在追她，窮追猛趕。
好容易跑到人多的地方，鵝也跑了，程黎才想起拿鏡子看自己的臉頰，只見上頭有幾個出血的傷口，鼻子的假體也歪到了一邊，樣貌看起來奇怪極了。
驚恐的大叫了一聲，她整個人就快崩潰了，十多萬的整容費用，全部打了水漂。
當天她就收拾行李離開了劇組，一來要趕快去醫院修複容貌，二來她樣貌已毀，不能再出演角色，早就有新人等着替代她呢。
到最後，這程黎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只捂着臉暗嘆時運不濟。
但因為她這個事情，劇組也着實雞飛狗跳了一番，忽然出現了一只傷人的大鵝，所有工作人員都在各處仔細尋找，最終都空手而回。
蕭小小當然也加入了這個隊伍，只不過她內心有些許的…做賊心虛。
這大鵝也不知怎麽回事，居然從空間逃了出來，而且四處惹禍，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事情，也稍微能理解那賣鵝攤主的心情了，這哪兒是鵝啊，簡直是祖宗！
一直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劇組才正式開工了，畢竟也不能因為一只鵝不工作啊。
今天主要是拍攝男主的戲份，講述了他收到好兄弟死訊之後，內心的痛苦與哀傷，一個人獨自坐在野外喝酒，發洩憤懑的心情。
“一，二，三，開始！”随着工作人員的一聲喊，攝像師扛着機器開始緩緩繞着軌道轉動，四處無人的荒野上，男主一個人抱着酒壺，孤單的斜靠在一顆樹下。
鏡頭微微抖動，也預示着他此刻并不平靜的內心情緒。
衛炤穿着一身黑色戲服，發髻随意的挽在頭頂上，唇色有些微微的發白，神情疲憊，一雙好看的眼睛中隐隐含着淚水。
修長的大手顫抖着舉起酒壺，他就仰頭灌了一大口下去，忽然對着天空大聲的笑了起來，酒液嗆在喉嚨裏，低頭咳嗽幾下，他随意的用袖口擦了下嘴角，忽然就捂着臉無聲的哭了。
“停，好，這一場結束。”劇組所有人都沉浸在這悲傷的氛圍中，直到導演喊停，大家才微微松了口氣。
衛炤的表演，實在是太有感染力了。
“場景裏只有他一個人，總是有些單調的。”導演和編劇商量了一小會兒，都覺得這裏的劇情有些不太豐滿。
“小桐上好妝沒有？”這時就有一個工作人員來問。
正好一會兒有一個端茶的戲要拍，所以蕭小小已經穿好戲服，正在旁邊候場。
聽見有人叫她，趕忙從人群裏走了過來。
“導演讓你加一場戲，等一會兒開拍之後，你就走到男主身邊，什麽都不用說，只默默看着他，然後陪他一起喝酒，知道嗎？”那工作人員囑咐了幾句。
“好的，好的。”蕭小小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呢，急忙點頭。
一會兒下一場戲正式開拍。
男主的酒已經喝了一陣子了，白皙的面頰上稍稍有些紅暈，他背靠大樹坐下之後，稍微晃蕩了兩下酒壺，裏面就又重新充滿了清澈的酒液。
剛要仰頭再喝，懷裏的小木頭人忽然掉了下來，幻化成書童的模樣，蕭小小從鏡頭外跑進來，就那麽默默無語的蹲坐在他的身前，忽然大着膽子夠到酒壺，大大的喝了一口。
小書童是靈魂的形态，自然是不能喝酒的，頓時便劇烈咳嗽了一陣子，身體變得有些透明。
“怎麽這麽傻？”剛從微醺的狀态中醒來，男主擡眼看着這一幕，良久才淡淡說了一聲，大手搭在她頭頂輕輕拍了一下。
按照劇中的情節，男主莫邪的手掌應該是充滿涼意的，但衛炤的手卻是暖的，甚至有些發燙。
朱雀屬火，所以由它轉世的人，一般一年四季都通體火熱，并不畏懼嚴寒，即便現在并沒有完全覺醒，他的狀态也會是這樣，在凡人看來，也只會以為這人是火氣較重罷了。
腦袋頂傳來了男人掌心的溫熱觸感，蕭小小不自覺擡頭，才發現衛炤也在看她，長長的睫毛低垂着，他的面容俊美非凡，眼神又是那樣的深沉。
她的內心不自覺就小小顫動了一下，自己卻不知道因為什麽。
“好，小桐的眼神不錯，這場戲過了！”耳邊傳來導演的聲音，蕭小小回過神來，這才急忙從地上站了起來。
總覺得臉頰有些熱，是不是因為離大佬太近的原因？她擡起手來扇了扇風，下意識往後面撤退了一步。
那邊衛炤也起來了，立刻有助理送來凳子給他坐，又有一幫子化妝師上來補妝整理發型，衆星捧月似的把他圍着。
偷偷摸摸往那邊看了一眼，結果又不小心對上視線，蕭小小吓了一跳，立刻轉身就走了。
反正就很慫。
但她又心大，一會兒就把這事兒忘得幹幹淨淨，晚上收工之後，她先回房間裏找了個手電筒出來，右手上拎了個木棍子，開始滿村子搜尋那只大白鵝。
按照之前的構想，這東西本來應該炖在鍋裏，和酸菜一起散發出香噴噴的味道…
越想越饞，她吸溜着口水四處晃蕩，看到個草叢都要上去敲兩下，生怕那鵝在底下貓着，整整半個小時，哪兒也沒有。
這就奇了怪了，明明早上還出來啄人啊。
有些喪氣的回到了屋子裏，她剛剛坐下沒一會兒，就看見竹石青過來鬼鬼溜溜的敲門。
“怎麽了？”蕭小小過去把門打開。
因為那讨人厭的程黎離開了劇組，所以董倩倩又搬回了原來的屋子，走的時候非要說那邊風水好，讓蕭小小一起去，她當然沒有答應。
“小小，看我拿來了什麽東西？”竹石青一臉神秘，手裏還拿着個黑色的塑料袋子。
他如今已經換了現代的裝扮，一頭韓式的短發，半長的劉海兒遮了額頭，看着還挺能唬人的，跟個花季美少男似的，就是神情有些許猥瑣，這會兒滿眼裏都是渴望的光芒，寶貝似的把黑袋子舉起來。
“是什麽？”蕭小小吸了吸鼻子，總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
然後就看見這竹子精小心翼翼的打開袋子，露出裏面黃綠袋子的包裝，上面大大的寫了幾個字：‘氨基酸有機化肥‘。
“是化肥啊，而且是幾年前絕版的那種。”蕭小小蹦下床過去看了一眼，也有些興奮：“哪兒買的？我好幾年都沒見過了，這包裝袋好親切！”
“旁邊村子的農業社裏面，我也是偶然發現的，買了十多包呢，特地給你留下兩包。”竹石青笑嘻嘻說道。
“嗯，謝謝你，有心了。”蕭小小點點頭，摸了兩下那化肥包裝袋，腦袋頂上不受控制的冒出幾片嫩綠的葉子，左右歡快的搖動個不停。
化肥的誘惑，相信沒有哪個植物能抵擋的了。
化肥分別是由氮、磷、鉀、鈣、鈉、錳、硫、硼、銅、鐵、钼、鋅等營養元素組成的，其中，氮肥主要原料是從大氣中來的，其他的則主要來自于礦産。
這就相當于，把植物所需的養分全部一次性組合起來放在眼前，而且是加強版的那種，簡直是太有誘惑力了。
即便是成了精，也抵擋不了啊。
蕭小小早年成精的時候，賺了錢還經常去買，後來才漸漸的淡了，因為覺得要更像人類一些，必須經得起誘惑。
結果讓竹石青這一下，又給把饞蟲勾起來了。
這玩意當然不是直接吃，而是變成原型埋在根系底下，然後再慢慢吸收就可以，跟人類的保養品差不多，植物用了能夠強壯植株。
等到竹石青走了，蕭小小把門關好，拿着化肥直接進空間，看了看菜地周圍，并沒有找到滿意的地點。
她成精前是生長在老林子裏的，四面都有樹木遮蓋比較有安全感，而且也不受陽光侵擾，所以下意識會喜歡那樣的環境。
因此把空間的光線調到最暗之後，她就直奔空間邊緣的那片樹林而去，只見那一顆顆樹木靜靜伫立在那裏，看着還挺茂盛的，都是她一顆一顆花錢買回來的樹苗，等到适應水土之後，才整整齊齊的移栽過來，花費了不少心血。
如今最邊兒上的蘋果樹已經結果，只是沒怎麽熟，青澀的小果一個個挂在枝頭上，散發着特有的清香。
伴着這香味，蕭小小找了一顆比較粗壯的樹木，在旁邊挖了個半米的小坑，把化肥均勻的撒了半袋子進去之後，自己才光着腳踩進去，半閉着眼睛念了句什麽，不過片刻就變成了個胖墩墩的參娃娃。
參須須自然的延伸出來抓緊土地，她又伸出兩根參臂游泳似的左右刨了刨，将松軟的黑土蓋在身上，地面就只剩下頭頂上那兩枝枝桠來。
又過了片刻，枝桠逐漸長高，上面冒起一片一片的小綠葉子，歡快的左搖右擺了半個多小時，這才慢慢不動了，像是在呼吸一般，上面蓋着的泥土緩慢的上下浮動，隐約還從土下傳來微弱的小呼嚕聲…
蕭小小這一覺睡得極好。
自從她成精之後，就極少埋在土裏睡覺，因為擔心這樣會養成習慣，半夢半醒間分不清環境，在外面睡覺時也忍不住變成原身來。
所以就一直克制再克制，只有每年生日的時候才獎勵自己一次，也就是她初次化作人身的日子。
今天不過是破例罷了，又有了化肥的滋養，那叫一個舒服，參須須都長長了一截子。
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四處一片寂靜，就好像是回到了沒成精之前的日子，那時候小山參沒有任何的思想，也沒有煩惱和不快，只是靜靜地生長就可以。
根系的化肥已經吸收的啥不多，蕭小小抖了下葉子，這才慢慢的變回人身，甩了下頭發和身上的泥土，她随手将剩下的化肥保存在樹下，直接往小屋走去，打算打些泉水洗澡。
剛到門口，卻有些奇怪。
裏面為什麽亮着光呢？明明她之前沒有開燈的，因為空間裏用電需要用發電機來弄，有些麻煩，所以她一直都十分節省。
菜地裏原先長得好好的黃瓜西紅柿又被霍霍了一大堆，有些啃了半截就扔在地上，這些同樣也不是她幹的。
難道空間裏進來賊了？不可能啊，沒有她的允許，任何東西都進不來…心裏狐疑着，蕭小小仍然決定保持警惕，順手從偏房拿了一把斧子出來，舉在手上踹開了正房的大門。
頓時一股子酒氣就飄了出來，她一聞就知道，正是自己珍藏了三四年的手工米酒，蕭小小便更生氣了，那酒味道很好，她自己都舍不得喝！
再看大炕上，還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位呢，看身形是個挺壯的漢子，二股筋背心兒卷在下巴那兒，露出濃郁的胸毛，底下是一條四角短褲，腿毛多到像毛褲似的，腳丫子還大大咧咧搭在炕沿兒上。
那為什麽要靠身型來猜測他的年齡外貌呢？實在是因為，這人并沒有長臉，那屬于人類的粗壯的脖子上頂的居然是個大鵝的腦袋，橘紅色的尖嘴吧唧着，聽那動靜還在享受的說着夢話呢。
奶奶的，好一副辣眼睛的畫面。
蕭小小擡手按了下眉心，腦門兒上有根青筋一直在跳啊跳，忍耐了半天，她決定不忍了。
反正是自己的地盤，把這東西炖了也沒人知道。
“哪來的妖怪！”于是她大喝一聲，順手就把手裏的斧頭給斜着扔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迷你曼 3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