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1
正是中午最熱的時候，恒基影視城的一處場地，此時正在拍攝着一部古裝探案電視劇。
只見那烈日炎炎之下，被搭建成明清風格的市井街邊，一群破衣啰嗦的群衆演員正圍在一個酒樓門前，大聲叫個不停。
聽那劇情是前日這酒樓施舍的粥飯出了問題，把幾個叫花子給毒死了，同伴前來讨要公道，一時便吵嚷起來。
“窮人就不是人嗎？就可以随便欺負嗎？掌櫃的出來，一命還一命啊！”這其中，有一個小個子乞丐叫嚷的尤為亢奮，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着就蠻機靈的樣子。
只見這人雖身穿破爛戲服，臉頰東一塊西一塊的淨是泥漬，卻也能看出，是個身材窈窕的年輕姑娘，聲音也格外脆生，從衆人聲中脫穎而出。
“咔！”攝像機的監視鏡頭外，戴着帽子的中年導演皺了下眉頭，忽然粗聲打斷了拍攝進度：“群衆演員不要搶戲，有你的臺詞嗎？就瞎叫喚！”
“算了，勉強過吧。”緊接着又來幾遍後，這導演才算滿意，摘了帽子不耐煩道：“下午的戲都精神着點兒，不然工錢免談！”
道具組這才上來，七手八腳收器材。
“什麽啊，真當自己是大爺！”下戲的群衆演員們紛紛抱怨，三三兩兩的往發盒飯的休息場地走去。
“小小啊，剛剛那導演是不是針對你？”人群中，幾個女孩兒走在一起。
“估計是吧，我說臺詞的聲音估計太大了。”其中一個擦去泥漬，面龐清秀的年輕姑娘，正是剛剛扮作乞丐叫嚷的那個。
她全名叫蕭小小，特簡單的一個名字，當初也不過是随口為自己取的，為的就是能顯低調一些，她在這影視城當群演都三年多了，也算是有經驗的老人。
所以對這種導演罵人的事兒，早就見怪不怪了。
轉頭往旁邊看了一眼，蕭小小想起來什麽似的：“那什麽，我想上個廁所，你們先過去吃飯吧。”
說着就一個人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雖然說是去上廁所，但她到了近前卻并沒有進去，而是拐了個彎，進了個堆放雜物的棚子裏，左右張望一番，樣子頗有些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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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确定完沒有人之後，才在角落站定，閉眼默念了幾句什麽，再睜眼時，眼前已是另一副全然不同的景象。
三間錯落整潔的磚瓦房面北朝南坐落在廣袤無垠的黑土地上，周圍用樹枝整整齊齊圍了一圈的栅欄，再往外便是按顏色和種類，分成一塊塊整齊區域栽種的各色蔬菜水果。
乍一看，還真像個普通的農家小院，但仔細觀察，卻又能發現不同之處。
頭頂的天空顯得過于深藍，一絲雲彩也沒有，周圍也是靜悄悄的，沒有風，也沒有任何的蟲鳴鳥叫，看起來像是置身于另一個不同的空間。
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蕭小小手搭在額頭向上看了一眼，随即閉眼默念幾句，頭頂上剛剛還灼熱刺眼的光線瞬間平和不少，變成午後溫暖和煦的陽光。
左右腳相互蹭了一下，随意的将鞋子扔在一邊，她就直接踩在腳下的黑土地上，腳趾陷在泥土裏，很舒服的眯了下眼睛。
仿佛也能跟随心意一般，就在她腦袋頂上，不自覺冒出兩片嫩嫩的綠葉，緩緩的抖動起來。
作為一只植物的精怪，這也是保持自身特性的一種表現。
一開心就忍不住冒葉子…
不過她平時都是可以控制的，只是在自己的地盤裏才敢這樣。
蕭小小是一只人參精，如今地球的環境，其實已經不适合精怪修煉，成精的更是少之又少。
她本身也并沒有什麽出奇的能力，不過是東北老林子裏一顆普普通通的山參，因為藏的比較隐蔽，一直沒有被采參人發現，機緣巧合之下被一道天雷劈中，就此能夠幻化人身。
而如今所處的地方，是她自身所帶的一個空間，從擁有意識起就擁有，就藏于腦海之中，閉眼專注時便可進入。
這空間初時只有一丁點兒大，多虧她日日打理，才一點點拓寬，變成如今的這副樣子，可以說是資源非常豐富了。
如今最左側那片區域的茄子已經結果，紫幽幽沉颠颠挂在枝幹上，下層幾乎已經垂在了地上。
雖然有空間靈氣滋養的原因，這裏的作物熟期都很短，但這采摘和收割的過程還是需要親自動手的，這就是蕭小小為什麽要趁着休息時間跑進來的原因了。
卷了下袖子，她就直接穿着一身戲服赤腳進了田地，動作麻利的把一根根大茄子從藤上揪了下，放進身前的竹筐裏面。
只見那茄子把兒油綠綠的，上面還帶着紮紮的小刺，茄身溜光飽滿，就跟能掐出水似的，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蔬菜的香氣，看着都是那麽的誘人。
這也是她這空間的特別處之一：凡是種進來的蔬菜，不光長勢良好，而且營養和味道都在原來的基礎上翻了十倍。
換句話來說，現在她手上的可不是一般茄子，那是寶茄子！不光富含蛋白質維生素和各種微量元素，從中醫的角度上，還有清熱活血、消腫止痛的功效，對于慢性胃炎和痔瘡出血都有一定的功效。
盯着那紫幽幽的茄子看了幾秒，蕭小小還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張嘴咬了一口，頓時一股清甜的味道就充斥口腔，口感韌而不柴，真就跟水果差不多了。
其實東北也有這樣生啃茄子的吃法，只不過味道肯定是沒這麽好罷了，而且這東西吃多了還容易腹瀉，得不償失。
所以她也就是略微嘗了嘗，就加緊動作，一連收了半攏地的茄子，整整齊齊擺在偏房旁邊的儲藏地窖裏頭，另外又挑了十來根出來，預備着做今天的晚飯。
劇組一天是管一頓飯的，所以中午還是要過去吃，畢竟是免費的嘛。
這麽想着，她就興沖沖出了空間，仍舊從那棚子裏出來，裝模作樣的從廁所那邊繞了一圈，直奔發放盒飯的地方。
剛才聊天的幾個姑娘正在人群後面排隊呢，看見她走過來就笑：“小小，你這廁所上得也太快了吧，是不是連手都沒洗？”
“洗了的呀，不信檢查？”蕭小小就舉起手來，嬉笑着鬧了幾句。
空間裏面的時間流逝很慢，基本上一小時才相當于外界的一分鐘，所以她剛剛雖然幹了很久的農活，但在其他人看來，她只不過是離開了一分多鐘而已。
隊伍緩緩移動，眼看那一盒盒摞起來的透明盒飯就要見底了，也不見有人過來添上一些。
蕭小小心裏就有些犯嘀咕，怎麽今天的盒飯這麽少。
就聽見前頭有人喊道：“都散一散，散一散吧，今天新來了很多群演，盒飯訂少了，後面的人自行解決午飯！”
也是該着倒黴，剩下的人不就是蕭小小她們幾個嗎？
“這叫什麽事兒啊？劇組摳門兒死了，大中午能去哪兒吃飯，一會兒還得開工。”
幾個姑娘郁悶死了，但都也沒轍，只好嘟嘟囔囔的詛咒：“看着吧，就劇組這德性，這劇絕對紅不了，爛劇一部！”
商量了一下，幾個人就打算去另一邊的劇組看看，或許能弄點兒吃的。
蕭小小沒跟她們一起去，蔫巴巴在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下，抻着脖子盯路過捧盒飯的人看，今天的飯菜裏居然有兩只黃澄澄的奧爾良烤雞腿兒啊。
雖然她的原身是顆植物，但成精之後，飲食習慣基本也和人類差不了多少，看見肉也是會饞的…
看來空間裏養些活物也是有必要的了，比如雞鴨鵝什麽的。
肚子好像更餓了，得趕緊解決一下吃飯的問題，伸手按了按肚子，蕭小小東張西望看了一會兒。
正好有劇組為了還原市井街頭，而搭建出來的路邊小吃攤子，籠屜裏白煙袅袅，其實就是加了幹冰，制造出裏面有熱氣騰騰食物的假象。
底下那泥砌的竈臺卻是真的，跟農村大院兒裏的那種差不多，想必做頓飯是沒問題的吧？
心念一動，手邊的用來裝雜物的書包就漸漸變沉，圓鼓鼓的都有些變形，确認了周圍沒人，蕭小小這才不緊不慢拉開拉鏈，表情鎮定的，從裏面一樣一樣的往出掏東西。
首先是十根紫幽幽的大茄子，是她剛從空間摘的，新鮮的很，接着是五六頭大蒜，然後就是各種調味料，醬油蚝油辣椒面兒孜然粉什麽的，最絕的是，居然還有一個鐵質的雙層烤網，木頭手柄很好抓握。
不過是個障眼法，空間裏的東西被她轉移出來罷了。
食材已經準備妥當，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竈臺填上散柴點燃了，再往上頭蓋上幾塊木炭，扇子稍微扇上幾下，火苗子漸小開始冒起白煙來，就該處理茄子了。
紫幽幽的大茄子無論怎麽看都很誘人，蕭小小先挑一個出來，把那帶刺的茄柄去掉，其餘部分用小刀從中間剖開，小刷子細細的抹上空間裏榨的黃豆油，白色的茄肉就呈現出金黃的顏色。
在火上烤上一會兒，這茄子變得嫩汪汪，下一步該往上下調料：大蒜剝皮，放在一個礦泉水瓶子裏面猛搖，裏頭蒜粒經過充分的碰撞全部都成了泥狀。
揭開瓶蓋依次倒入蚝油醬油鹹鹽孜然面兒，一丁點兒白糖，攪和均勻了倒出來，在那烤軟的茄子表面厚厚鋪上一層，蓋上錫紙，翻了面繼續放在火上加熱。
只一會兒功夫，那股子燒烤茄子的香味就徹底散發了出來，雖說做法簡單了一些，味道比起外頭小攤兒上的燒烤，卻也絲毫不差。
那幾個出去找飯的姑娘這會兒也恰好走了回來，只愁眉苦臉的托了幾盒白米飯，一聞到這誘人的香味，簡直都要瘋狂了：“小小，你會變魔術嗎？這烤茄子哪兒來的，未免太太太誘人了吧？”
“我做的啊，老家正好寄來了些農家茄子。”蕭小小一邊說着，一邊順手把她們手裏的白飯給接了過來。
正好茄子也已經熟了，她揭開錫紙，動作麻利的把烤架翻了個面兒，給每個米飯裏面都夾了一大塊兒香噴噴的烤茄子進去。
原本寡淡無味的幾盒子米飯，在這金黃焦香的烤茄子襯托下，忽然就變得分外有食欲，勾得人不斷的咽口水。
雖說這事兒看起來就不太對勁兒，像是憑空變出來的食物似的，但幾個姑娘也不知怎麽的，不由自主就都伸手接過飯盒。
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止不住的嚷嚷：“我的媽，這是什麽神仙烤茄子，味道太好了吧？！”
明明面前只是個很普通的素菜，卻跟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只管低頭猛吃。
“好吃吧？好吃就多吃一點，管夠的。”蕭小小笑眯眯的說着，自己也夾了塊茄子嘗了一下，卻微微有些皺眉。
到底是條件不充足，做法也有些粗糙，和她平時做得茄子還是有很大區別，但盡管如此，還是比一般烤茄子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蒜也是空間裏種植的，味道自然比一般的蒜頭要沖，混合了豆油和調料之後烤的焦黃，搭配着柔軟多汁，微微又帶着鮮甜的茄肉，一口下去，味蕾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與豐富。
旁邊還剩了幾個大茄子，她索性站起身繼續烤了起來，旁邊的幾個姑娘吃得如癡如醉，米飯吃完了，竟然什麽都不配，直接吃了好些個茄子，嘴巴邊兒都沾了醬料。
到最後，十根大茄子就只剩下最後的兩根，那也是實在吃不下了，大家都撐到坐在那兒不想動彈。
遠遠有個年輕男子走了過來，到近處才看清，是這地方組織群演的一個群頭兒，負責聯系劇組，讨要工資什麽的，名字叫做蔣勳。
蕭小小在影視城混久了，和這群頭兒也認識，急忙放下烤架：“蔣哥，忙着呢？”
這群頭兒站下：“是小小啊？我聽說你們沒領到飯，一會兒領工資的時候，一人多給你們要二十塊錢吧？過來把名字登記一下，這劇組也太過分了。”
“那行啊，謝謝蔣哥。”蕭小小就有點兒高興，笑容更加圓滑：“也全憑着蔣哥給我們讨公道，以後我們幾個都跟着蔣哥混，跟着蔣哥不吃虧。”
跟着幾個姑娘一起過去簽了名字，她就擡頭看了這蔣勳一眼，忽然說道：“蔣哥，最近是不是不舒服啊？看着血色不足。”
“啊？”這蔣勳愣了一下，想起什麽似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是嗎，我挺好的，沒什麽毛病。”
蕭小小就笑了一下，倒也沒多問，只是轉頭把燒烤剩下的兩根大茄子拿過來，用袋子裝了遞過去：“蔣哥，這是我老家地裏種的茄子，因為土質好，營養價值很高，等同于草藥的療效，你回去上鍋蒸熟，皮和蒂頭都別去掉，吃了肯定有好處。”
要是別人，她這靈蔬還真不能給，只是因為平時和這蔣勳認識，而且他人還不錯，挺善良的。
“草藥？我不信中醫這一套。”蔣勳就笑了起來，表情有些調侃：“而且茄子不就是普通蔬菜嗎，它能有什麽用處。”
但看見蕭小小樣子真誠，到底還是随手接了過來：“好啦，謝謝你。”
不大點兒的個袋子，被他拎在手裏搖來晃去的，看着就特別敷衍，蕭小小也沒有特別在意，挑挑眉繼續低頭幹活。
下午的拍攝又整整持續了三四個小時，劇組這才算是收工，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再說這蔣勳，他今天其實是真的不怎麽舒服，一直在有意無意的佝偻着腰，走路也慢吞吞的。
好容易結束工作，給大家把工錢都發下去了，他這才回到了出租屋，一進門就趕緊去廁所，果然去了外褲之後，裏面的衣服都叫血給浸濕了，全都集中在屁股那塊兒。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得了什麽大病，其實就是個普通的痔瘡，早些年做了手術，但也一直沒能根治，一吃辛辣的東西就犯，流血不止，疼起來簡直是要命。
而且這病偏偏還難以啓齒，不能正大光明說出來，一整天都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真的很折磨人。
終于能夠放松的在沙發上趴一會兒，他就先拿起手機在醫院預約了一個周六的專家號，又尋思着點個外賣，又想起自己不能太油膩的東西，只好作罷。
頭一偏，就瞥見了桌上拿回來的那兩根茄子，紫幽幽的顏色看着分外誘人。
蔣勳索性就站起身來，拿着茄子到廚房沖洗了一下，皮也懶得去掉，拿刀切了幾塊，就丢進鍋裏，加油加鹽随便炒了幾下，添了些水，扔了一把子挂面下去。
他這個人根本不會做飯，完全就是在胡亂的操作，本來對味道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結果煮好之後盛出來一吃，味道卻出奇的好。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他的廚神之魂覺醒了？蔣勳都有些懵了，拿勺子先喝了一口湯，那種淡淡的鮮甜味道頓時充斥口腔，簡直像那種放了上好的材料熬出的湯頭似的。
三口兩口撈了幾個茄塊吃了，味道更是令人驚豔，就連那平平無奇的挂面，沾了湯的味道之後也變得爽滑了起來，令人食指大動。
站在桌邊一口氣把面和茄子都吃掉，連鍋裏剩下的湯也沒有浪費，打了個嗝之後，蔣勳就出了一身汗，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流通了，整個人也有些困倦，澡都沒來得及洗，就去睡了。
等到第二天醒來，伸了個懶腰，破天荒的神清氣爽，上完廁所洗漱之後，蔣勳這才出門去劇組，步伐那叫一個輕盈。
一直到站下來等車，嘴裏惬意的哼了幾句歌，他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不對吧，怎麽今天早上上廁所那麽順利，不光沒有任何出血，一直以來令他尴尬萬分的不适感也消失到無影無蹤？
按照往常經營，必須去醫院開藥才能好的痔瘡，居然一夜之間就自動痊愈了…
蔣勳‘疑’了一聲，不自覺就想起了昨晚那兩根紫幽幽的大茄子來，莫不是真像蕭小小所說，這是和草藥同等功效的寶茄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