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幻夢成空(二)
室中粗重喘息漸漸靜了,影九九從三哥身上栽下來,一臉飨足地趴着,影十三仰頭喘了口氣,趕緊提上衣裳,遮住下身,又發覺這是那琴女的紗衣,一時本就微紅的臉更加燙熱。
影九九從懷裏抽出一件黑衣扔到三哥胸前,呲牙一笑,“衣裳我給你拿來了其實。”
影十三微微一怔,不自在地鋪開墨雲錦衣,脫了紗衣披在身上,默默系上衣帶,低聲道,“下次別這麽捉弄我。”
“哎呀只給我看過一次嘛,別生氣啊,下次不了。”影九九見三哥有點不舒服,坐起來抱着三哥撒嬌,“別生我氣,我錯了,我是喜歡你嘛。”
影十三輕輕嘆氣,一聽九九跟自己耍賴撒嬌,實在冷不下臉給他看。
“爽夠了沒,先辦正事。”影十三系上百刃帶,穿戴妥帖,翻身下了榻,腿間腹上都沾着冰涼黏糊的東西,剛剛兩人一上一下,那些污物大多淌在影十三身上。
影九九懶洋洋爬起來跟上,一邊系腰帶,一邊回味剛剛享用不夠的滋味,一邊挑眉戲谑道:“沒夠,這才哪到哪啊。”
說得影十三咬了咬有些幹燥的嘴唇,拿着小扇避瘟神似的進了密室。
“哎,你慢點,不怕有機關啊。”影九九追着跑進密室,室中雪蘭香的香氣撲鼻,同時彌漫着一股血腥騷臭的猛獸氣味,混合的味道更加惡心。
密室深處傳來此起彼伏的沉重的呼吸聲,幽暗盡頭盡是瑩綠光點。
“我的天,什麽怪物。”影九九捂着鼻子四下扇了扇,“臭得要命。”
“狼目。”影十三慢下腳步,取下挂在百刃帶上的火折子,吹着了,舉着那簇微弱火星照亮,借着微弱光亮,看清這密室全貌。
堆滿了整面牆的獸籠,大約有幾百個,有的是空的,有的裏面躺着一只死狼,吐着泛着白沫的口涎,有的還在茍延殘喘,僅剩的活着的幾頭呲着獠牙,瞪着泛青光的狼眼惡狠狠地盯着這兩個不速之客,影十三略微靠近一點,那幾頭狼像瘋了一般在獸籠中撲騰,用流着涎水的巨口啃咬鐵籠,大約是餓急了,忍不住撕咬獵物的沖動。
“在密室裏養什麽狼啊。”影九九被血腥騷臭熏得犯惡心,影十三平靜如常,認真打量每一座獸籠,一邊道,“大承有三大軍營,駐守四方邊關的天威營,把持皇城禁衛的神鳶營,最後就是馬左元參與軍務的嘯狼營,是只聽從皇帝調遣的精銳,配以馴服的野狼為副兵,號稱三營之首。”
“馬左元大概在給這些狼喂雪蘭香,所以稱那香作‘狼食’,他拿了我的雪蘭蜜配方,換了幾味致命的毒,改成了幾味藥,配成了狼食。”影十三微微皺眉,拿小扇撓了撓發間,“研磨得太細,一時嗅不出,我回去仔細查查再說。”
兩人在密室裏仔細繞了幾圈,确定沒有其他暗門才退了出去,把馬左元的屍體拖進密室裏,關緊暗門,擦淨了地上殘留的血跡,悄悄出了內室,順着房梁爬出了摘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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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幾近黎明,此時又紛紛揚揚落了薄雪,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公主府,消失在街巷盡頭。
公主府朗月閣上,影四靜靜站着,目光冷漠,望着那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手裏攥着一個白玉藥瓶,手中長鞭滴血,腳下踩着一個人。
白羽眯眼趴在屋頂的琉璃瓦上,被影四踩得站不起來,索性不掙紮了,把手揣進袖口,趴得好好的。
“這位爺,解藥您也拿了,什麽時候能不踩着我了。”白羽問話的時候也慢騰騰,換個急性子說話能被他憋瘋了。
“我手裏還接着幾份齊王殿下扔的赤簽呢……王爺大概不會想我這麽快就死了。”白羽心安理得地趴着,眯眼笑道,“你的同行在公主府裏待了這麽久,不知道在做什麽呢……不過公主府的點心确實好吃。”
影四松了腳,漠然道,“滾吧。”
白羽悠哉坐起來,拍了拍身上沾的雪,抱腿坐成一團,“被你追了太遠,我忘了怎麽回去了,等人來接我。”
影四不再與他糾纏,跳下朗月閣,消失在公主府連綿府邸之中。
白羽果真眯眼悠然坐着,掏出個小茶杯,舀了一杯積雪,吹了吹,雪化成沸騰滾燙的水,滋溜喝了一口。
過了一會兒,花犯跳上朗月閣屋頂,拎着白羽後頸把人提溜起來質問,“老子打個盹你怎的跑這麽遠,帶你出來一趟丢三次了都。”
“只是帶那小影衛過來轉轉。”白羽捧着茶杯滋溜又喝一口,“他能看見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你能知道個屁,腦子裏全是水。”花犯扔下白羽撣了撣身上的雪,哀嘆道,“無功而返,七公子恐怕要氣死。我盡力了,這一道兒沒把你給弄丢老子真是積了大德。”
“哎呀和你個孬娃講不清楚的。”白羽不再解釋,眯眼搖搖頭,“花花,你說,九公子有希望成莊主嘛。”
“年存曦手段毒辣,咱們七公子也頂多自保而已,九公子至今不歸,恐怕是直接放棄了吧。”
“你說,萬一我們得罪了九公子,哪天他得了勢,會搞死我們的呀。”白羽眯眼擔憂道,“幹脆先瞧瞧哪個公子胸襟寬廣再說。”
“胸襟寬廣就能饒你這根兒牆頭草?”花犯嗤笑。
“胸襟寬廣,發的工錢多呀。”白羽滋溜了一口熱水,“我要找個好老板養我,最好什麽都不幹,躺着就給我發錢的。怎麽,你還真想給七公子賣一輩子命呀?”
“……”花犯挑挑眉。
“七公子……我覺得不行。”白羽眯眼微微笑道。“啊對了,我聽說沈家小少爺被下了黑簽,最近逃命逃得緊,公子要不要邀他入莊呀。”
花犯:“你倒是耳聰目明。”
“這些雪……”白羽捧起一捧積雪,微笑道,“都是我的耳目。”
“回去吧。”
清晨,洵州雪停,日頭一曬,薄雪化水淌得滿地泥漿。
洵州有個白石街,因為當初新帝登基抄斬了幾個官員全家,白石街空了幾座鬼宅,都說不幹淨,住家搬的搬走的走,這街便空了,荒廢已久,雜草都生了三尺高。
一座廢墟幹堆雜的空宅庭院裏,枯井裏蜿蜒爬出一條蛇。蛇身通體燦金,吐着血紅信子,一人緊随其後,爬出了枯井。
沈襲坐在枯井沿上歇了口氣,狠狠踩了一腳身邊的廢石,低聲罵道:“追得真他媽緊,哪個死玩意下黑簽子陰我,讓我逮着弄死他。”
一陣陰風拂過,沈襲猛然朝旁邊一滾,短刀出鞘反手擋去,對面是兩位黑衣高手,身手至少在青剛玉鬥者上下,身形極快,幾乎一瞬間已經形成前後夾擊之勢,沈襲右手和脖頸被控,另一人一拳打在沈襲小腹上,沈襲嘴角溢血,掙脫不開,渾身被那兩人鎖上鐵鏈,強行帶走了。
洵州齊王府,王府大堂。
影六和影十押着嘴角帶血的沈襲強行拖進大堂,單膝跪在一旁,颔首恭敬道,“王爺,沈公子帶到。”
沈襲眼都瞪圓了。
媽的,王爺?
齊王轉着兩枚青玉核桃,坐在堂前正座,溫和道,“給沈公子松綁。”
身上鐵鏈松開落在腳邊,沈襲揉了揉手腕,扯扯嘴角冷笑道,“我該自稱啥?草民?”
“你随意。”齊王倒不在乎這些虛禮,淡然道,“本王請沈公子來是想……”
“不是請,是抓,”沈襲用力指着地上鐵鏈強調,“肋骨差點給我打折兩根兒這叫請?”
影七上前兩步按住沈襲肩膀,面無表情警告:“不得無禮。”
“……”沈襲感覺到自肩膀傳來的壓迫警告的內力,咬咬牙,不再說話。
齊王見他安靜了,緩緩道,“沈公子被下了黑簽,被追殺多日,孔雀山莊多少高手你也心裏有數,躲藏下去,能撐到幾時?”
沈襲不耐煩地輕哼,“有話直說。”
齊王一笑:“本王知道,沈公子名義上脫離金池镖局,其實還暗中掌控着幾家不小的镖局,本王十分欣賞沈公子的能力,有趟物件想請公子出手,押一趟镖。”
沈襲也不缺心眼,堂堂齊王居然要用這種手段尋人押镖,這趟貨肯定不簡單,甚至是趟“無名镖”。
走無名镖是镖局大忌,不知出處,不知何物,風險實在太大,一旦出了事,輕則名譽受損,重則得罪貴人,株連性命。
“是,我手裏是有幾個馬隊,不過王爺若是讓我替您擔這個風險,那恕小人能力有限,幫不上王爺了。”沈襲聳聳肩,又道,“再說,我若為王爺冒這一趟險,能有什麽好處?”
“若事成,沈公子将成為齊王府無條件庇護之人。包括朝廷殺頭之罪。”齊王緩聲道。
沈襲怔了怔。本以為不過是許諾金銀爵位,這條件着實足夠誘人。
像沈少爺這種出身,家裏要銀子有銀子,要派頭有派頭,真正能讓他動心的,還真就是這種免死金牌和皇室官場的大靠山。
沈襲正在心裏權衡,王爺輕敲了下桌面。
一道黑影倏地落在王爺身邊,今日影八當值。
齊王淡淡道,“影八,帶沈公子先去客房休息,仔細考慮一番。”
沈襲微張着嘴,木然愣着,一臉懵然看着忽然落地,站于王爺身旁一身墨雲錦衣的影八,影八的視線投在堂下人身上,眼神一沉。
沈襲果斷一拍桌面,“不考慮了!接啊!王爺的镖怎麽能不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