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歸途漫漫（1）
“二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呀？”店小二殷勤地迎上前來。
“兩間客房。”軒轅一揚淡淡吩咐。
“好嘞！二位客官樓上請。”店小二正欲轉身上樓，目光觸及軒轅一揚身邊的白衣少女，頓時怔住，一副丢掉了三魂七魄的模樣。
心心公主唇角浮起一抹極淡的淺笑：“小二哥兒，有事嗎？”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漫不經心的話語輕柔似雨打風鈴，又似春風拂面，讓人忍不住心頭一顫。
軒轅一揚倒吸一口涼氣，蹙眉看了看她。
“呃……沒事兒，二位，樓上請。”店小二猛地回過神兒，忙将軒轅一揚和心心公主引上二樓。
“就是這兩間了，二位客官有什麽事兒，随時叫我。”二樓房間門口，店小二停下了腳步。
心心公主淺笑：“謝謝小二哥兒。”
店小二眉目盡是喜色，正欲回話，軒轅一揚不動聲色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了他，“這裏沒你的事兒了，下去吧。”
店小二一副悻悻神色，伸手接過銀子，轉身一步三回頭地下樓了。
心心公主推門走進房間，坐到桌前倒了兩杯茶水，拿起一杯送到唇邊，神色又漸漸籠上一層淡淡的離憂。
軒轅一揚忍不住嘆氣，随手關上房門，走到她身邊坐下，“心心，人生在世，離別難免，別總這麽折騰自己。”端起茶杯喝了幾口，見心心公主仍舊不言不語，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看她，“心心，你已經兩個時辰沒理我了，和我說句話好不好？”
心心公主這才擡頭看他，輕輕一笑：“好。”
軒轅一揚高興得不得了，揉了揉她的頭發，“這才乖嘛。”
心心公主順勢拂開他的手臂，嗔他一眼：“幹嘛動手動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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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一揚撇了撇嘴，似又想到什麽，說道：“聽說你的玉镯已經粘合好了，褪下來讓我看看。”
心心公主放下茶杯，褪下玉镯遞給他，他接過玉镯細細端詳了好一會兒，嘆了聲氣，心心公主急忙說道：“唉！道歉的話就不要說了，就算你說不夠，我都聽夠了。玉镯現在這樣挺好的，若是你哪天心情又不好了，砸碎了它，我也不心疼了。”
軒轅一揚蹙眉：“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拉過她的手腕給她戴上玉镯，“心心，能不能不要再管那個店小二叫小二哥兒了？”
心心公主不解：“為什麽？”
軒轅一揚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不要管為什麽，反正不要那樣叫就是了。”
心心公主默默看了他一會兒，暗自偷笑，起身開門走了出去，揚聲喊道：“小二哥兒，你們店裏的招牌菜是什麽呀？”
軒轅一揚無奈搖頭，咬了咬唇，起身跟了出去。
吃過飯後，二人準備去街上逛逛，剛走出客棧，就見不遠處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抱着一個三四歲大的男孩，撕心裂肺地哭喊：“求求各位好人了，救救我的孫子吧，救救他吧。他的爹娘早早就不在了，只剩下我們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如果他再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活呀，好人們，救救他吧，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吧。”
心心公主掠身上前拉住老婆婆，搭了一下男孩的脈搏，見他臉色鐵青，嘴唇發紫，知道他是不小心吃什麽東西中了毒，急忙催動內力幫他逼毒，不消片刻，一股墨色的血液從男孩嘴角流了出來，臉色雖顯蒼白，卻也不似先前那般難看了。
心心公主松了口氣：“孩子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了，但他身體太弱，而且又染了風寒，需要一些藥物來調理，這些都不難辦，一般藥鋪的大夫都可以治療。”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的救命之恩，謝謝！”老婆婆連聲道謝，俯身就欲給心心公主跪下。
“婆婆千萬不要這樣。”心心公主忙扶住老婆婆，見她枯瘦如柴，滿面滄桑，心下一陣酸楚，急忙到袖中去摸銀兩，手一入袖就怔住了，她早已身無分文，她的銀兩，早在未到草原之前，就都送出去了。
轉身欲尋軒轅一揚，卻見他已經拿出錢袋準備取銀兩，當即一把奪下了下來，塞到老婆婆的手裏，“老婆婆，這些銀兩您拿去用。”
老婆婆感動得老淚縱橫，不知說何是好，“這……這……”
心心公主心中愈發酸楚：“老婆婆，什麽都不要說了，先帶孩子去看大夫吧，不要讓他在這裏吹冷風了。”
“謝謝兩位好人，謝謝……謝謝……”老婆婆又道了幾聲謝，抱着孩子蹒跚而去。
靜靜看着老婆婆遠去的背影，心心公主暗暗嘆氣，世間苦命的人總是那麽多，側身去看軒轅一揚，卻見他正滿眼異樣地看着她，心中不解，低低問：“怎麽了？一揚。”
軒轅一揚神色不變：“你身上還有銀兩嗎？”
心心公主搖頭，“沒有了。”
軒轅一揚微一聳肩，兩手一攤：“我也沒有了。”
心心公主怔了怔，慢慢低下頭，暗怪自己沒有把握好分寸，“那我們怎麽辦啊？”
軒轅一揚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找家當鋪把你這個小糊塗蟲當了怎麽樣？”
怯怯擡頭看他，好像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俏皮地瞥了他一眼：“好呀，那你就把我當了吧，看你回去怎麽向伯母交代。”
軒轅一揚抿唇，眼中滿含笑意：“又來威脅我了是不是？”
他們相視一笑，笑容卻同時僵在唇角，眸中光芒漸漸變得銳利，慢慢轉身，迎上那股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肅殺之氣。
街市拐角，站着一個枯幹瘦小尖嘴猴腮的男子，他擁有着一雙兇光畢露的三角眼，手持一把與他身形極不協調的大砍刀，身後跟着十幾個手握砍刀的彪形大漢，那股濃重的殺氣就是自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
街市上的人們在意識到危險出現的一刻四散而去，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男子冷冷開口：“你們就是心心公主和軒轅一揚？”
心心公主眸中冷光一閃：“你怎麽知道？”
男子冷哼一聲：“因為你們很特別。”
軒轅一揚心中一凜，沉聲問：“你和怨天什麽關系？”
男子冷笑：“不愧是軒轅一揚。”眼中浮起嘲意：“不過，他太笨了，一個心心公主都殺不了，我們三大護法的臉都被他丢盡了。”
軒轅一揚手中長劍慢慢收緊：“心心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男子砍刀微動：“因為她該死，而且必須死。不但是她，還有你——軒轅一揚。”
心心公主袖中白練探出：“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男子縱聲大笑：“我只能告訴你們，我叫恨如海，因為我不想你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死在誰的手裏，那樣豈不是很沒勁。”話音一落，舞動砍刀與身後虎背熊腰的大漢一同沖了上來。
裸|露的驕陽被蕭索的秋風冷卻了溫度，又被大片大片烏雲遮住，一時間，原本明媚的午後變得陰森冰冷，陰風習習。
心心公主白練揮動，雖然迅疾，卻終究不是利器，何況她本就無心傷人性命，十幾個彪形大漢又異常勇猛兇悍，傷不到她，卻也牢牢困住了她。
軒轅一揚劍氣如虹，與恨如海刀劍相碰，火花四濺，刀光劍影的摧殘下，四周狼藉一片。
一場戰鬥持續了很久，軒轅一揚眼角餘光瞥向心心公主，暗暗搖頭，再繼續周|旋下去，她會被累死的。
走神之際，恨如海砍刀以風雷之勢朝他面門而去，軒轅一揚凝神後仰，一個飛花穿柳的漂亮轉身，巧妙避開，飛身橫掃長劍，卷起一股淩冽強風生生扯碎遠處的茶肆桌椅。
遠處傳來孩童驚恐的啼哭聲，竟然是躲在茶肆桌椅下的兩個小乞丐，軒轅一揚倒吸涼氣，險些誤傷了人命。
兩個小乞丐像似一時間被吓傻了，哭喊着跌跌撞撞沖進了戰圈，眼見大漢的砍刀就要落在他們弱小的身上，心心公主飛身踢開身邊幾個大漢，在砍刀落下的最後一刻，抱起了兩個孩子，卻已經顧不得身旁再次落下的砍刀。
軒轅一揚望向這邊，驚得肝膽俱顫，虛晃一招，收回長劍，橫掃一腿朝恨如海頭部踢去，這一招極快、極準、極狠，恨如海一時不得反應，哐當一聲倒在了地上。
軒轅一揚飛身掠向心心公主，長劍橫掃過去，卻在衆大漢手中砍刀落地的瞬間，看到一股凜冽刀光自身後閃過，背部一陣劇痛，噗地噴出一口鮮血，長劍拄地，緩緩半跪在了地上。
“一揚——”
一聲凄楚的呼喚劃破蔽日烏雲，心心公主抱起兩個孩子掠向軒轅一揚，放下孩子，伸手扶住他時，才發現雙手已抖得不成樣子，“一揚，你怎麽樣了？”
“我……沒事……”軒轅一揚看着她笑得好不輕柔，眸中找不到一絲痛楚，臉色卻白得吓人，額頭慢慢沁出晶瑩汗珠。
“一揚……”鮮血從他的背部一點一點染紅到胸前，再慢慢擴大，大片大片赤紅刺得她眼底心底疼痛難忍，她顫抖地伸手輕輕去觸他的背後，粘稠的血液汩汩湧出，緊緊咬着唇，淚水無聲無息滾落下來。
“呦，好感人的一幕呦！”恨如海手持一把滴血大砍刀，唇角藏着一絲陰邪冷笑，踩着似血殘陽一步一步逼仄而來，恍若地獄修羅：“既然癡情至此，不如同赴黃泉如何？”
“一揚，守着孩子，不許亂動，等我。”她出指如風快速封住軒轅一揚的幾處周身大穴，溫柔看着他，擡手輕輕拭去他額頭上的汗珠，收住淚水，慢慢轉開視線望向恨如海，眸光瞬時變得冰冷狠戾，周遭的殘陽似血都籠上了一層皚皚冰霜，空氣冷得駭人。
恨如海猛地打了一個寒戰，鷹爪般的手指更緊地收緊刀柄。
心心公主随意在地上摸了一把砍刀，慢慢起身，忽地手中白練飛出，卷起一衆大漢抛向前方城牆，哐當數聲落地，盡數震昏，提刀掠向恨如海。
軒轅一揚守着兩個孩子靜靜觀戰，這是他不曾見過的心心公主，狠戾的招式，毫不留情，眼前刀光似游龍翻雲，似猛虎穿林，氣勢無可抵擋。
他不知不覺淺笑，似已忘記了身負重傷，似已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疼痛，因為她，是為了他，他相信她，這樣的她，不會輸。
對戰盛怒下的心心公主，恨如海竟隐隐生出一絲怯意，加之方才受了軒轅一揚一腳，如今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眸光瞥向軒轅一揚，唇角勾起一抹陰戾的冷笑，忽地一招晃過心心公主，游龍般掠向軒轅一揚，舉刀砍去。
滔天的怒意翻江倒海湧向四肢百骸，心心公主大喊一聲，飛身而起一腳踢開恨如海，回手一刀狠狠刺進他的胸膛。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似血殘陽斂去最後一絲光芒，秋風乍起，卷起殘葉飄零，簌簌落到腳下，她猛地心神一震，眸中寒光閃爍，咬緊牙關拔出長刀，殷紅鮮血如噴泉湧向她的雪白衣裙，大片大片散開，恍若一朵朵妖豔詭異的徘徊花。
恨如海身子晃了兩晃，慢慢跪在地上，唇角鮮血不住溢出，吃力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你……心心公主竟也會如此心狠手辣，我真無法相信……你竟然就是……象征大愛的炫彩幽蓮……”
心心公主神色微怔，語氣冰冷無溫：“馬上離開這裏，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恨如海縱聲大笑：“心心公主終究只是心心公主，這就是你的弱點——心慈手軟……”笑聲未絕，人已消失不見。
昏黃暮色中，心心公主手中砍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人亦無力倒下，清麗的面龐血色盡褪，神色恍惚得好似沒有了靈魂。
“心心……”
不遠處軒轅一揚撐着身子站了起來，血色浸染的玉白錦衣幾近變成了大紅錦袍，刺得她心中劇痛，起身猛撲過去扶住他，淚水潸潸滾落：“一揚，你現在怎麽樣了？”
軒轅一揚反倒頗有興致地笑了笑：“我現在真的很慶幸，我沒有徹底激怒過你，否則，我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心心公主流着眼淚嗔笑：“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