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丁
赤水之南, 玄丘以北, 老祟鬼們常年隐匿在深處的祟巢內此刻正幽幽地回蕩着滲人的鬼火與淫邪放蕩的歡愛聲。
三兩個佝偻着背,鼓着紅眼睛的小祟奴們偷笑着躲在黑漆漆的祟殿外頭支着耳朵偷聽, 好半天才敢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起來。
“哎喲哎喲, 真是害臊啊, 這裏頭喊聲大成這樣,我看鏡姬擺明了是不樂意啊, 咱們的祟主怎麽這麽不憐香惜玉呢……”
“你這蠢驢, 這喊聲聽着那是不樂意的意思嗎?人鏡姬娘娘可聽上去樂意的很,再聽聽咱們祟主這聲音, 那是多麽快活呀, 你就光說說火神娘娘跑了之後, 祟主在整個祟界面前丢了多大的人吧?幸好有這忽然冒出來的鏡姬娘娘,如今可算是重新活過來了……”
伴随着小祟奴們的話,祟殿裏頭的鬼火和呻吟也鬧得更厲害了,刺眼的紅綢布懸在房梁上像招魂幡一樣不停搖曳, 一臉急色的張秉忠則雙膝分開半跪在床帳中強行摁着個撒嬌掙紮, 整個腦袋都是一面鏡子的鏡姬試圖粗暴地解開她身上的衣裙。
而那整張美麗的面龐隐在脖子上那塊銅鏡之中的鏡姬見狀則媚笑着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只從光滑的銅鏡面裏頭不斷地發出陣陣歡愉大笑的聲音來。
“你這美人!到底是從哪裏鑽出來來的!我怎麽從前都未見過你這樣的美人呢……”
“奴奴從前名喚①風月寶鑒……後來成了祟就得了個名叫鏡姬,但凡是心懷大志的偉丈夫便能從奴奴的鏡子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美人,所以奴奴才能栓得住祟主您的心啊……”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麽個鏡姬……今夜過後本祟主便給你封個妃當當哈哈……給我好好伺候着!争口氣懷上我的種!!以後我哪裏還用得着整天被外面的那些說我不如張奉青,秦艽的狗東西笑話!!!”
摟着懷裏的美人就得意洋洋地大笑了起來,張秉忠這話讓躺在他身下幾近赤裸的鏡姬頓時嬌笑了起來,愈發使出渾身解數要讓着豬祟般油膩惡心的祟主忘乎所以。
而見這身子骨瘦弱風流的鏡姬不僅不懼怕自己, 還對自己這般百依百順,眯着兩條細縫眼怪笑起來的張秉忠便順勢埋在香噴噴的胸脯上顫顫巍巍地嘬了兩口。
“乖……好好給我聽話點……再把這一雙雛燕挺起來些讓本祟主好好嘗嘗味道……”
獰笑着說着些下流至極的葷話,張秉忠多年因為面相兇惡沒上娶正妻,在閨房之事上面更是過得相當苦悶不已,雖然早些年為了能借機讨好到自己的幹媽狗母助其成大事,還與那老妖婦的親女兒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但這幾年他勢力本就漸漸地也大了,逐漸就不愛怎麽愛搭理那一家子貪婪歹毒的惡狗了,除了逢年過節去狗巷送點東西聊表心意,便只有他玉女妹妹願意與他偷偷親熱上一回。
只可惜,自從上次秦艽大鬧過他的婚禮後,祟界便盛傳他們倆其實早有一腿的事,把急于和那腦子有問題的賤人撇清幹系的張秉忠給惡心得的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心情找什麽消遣,直到這兩天才實在有點憋不住了。
可也不知道是上天也要助他,就在他心裏這一塊旱地都快找不到地方發洩時,這鏡姬就如同仙子般飄飄然來到了他的身邊,把他迷得半條命險些栽在這一方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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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般在心裏想着,耐着性子又柔聲地哄了鏡姬幾句的張秉忠便擡起自己的粗糙大掌急不可耐地握上那胸前柔軟之處淫邪地揉弄了兩把。
可還沒等他徹底解下褲子好好在這美豔的鏡姬身上逍遙快活一把,祟巢外頭就忽傳來一陣刺耳喧嘩聲,把這肥頭大耳,滿面漲紅,正欲一展雄風的新祟主搞得頓時就不高興地沉下臉,有些洩氣地就一把推開懷裏的鏡姬惡狠狠地高聲呵斥了一句道,
“怎麽回事?外面這是在吵什麽吵!”
他這一聲落下外面的空庭猛地都靜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兩個連滾帶爬的小祟奴先進來報信并一下子跪在他的面前就驚恐地大哭了起來。
“祟主……祟主,大事不好啦……剛剛從人間傳來的信,說您的幹媽狗母娘娘一家前兩日都沒了,狗母娘娘的法身,還有金童玉女的一對頭顱……都讓那行兇的歹人裝在一口黃酒酒缸裏給擡回來了……”
“什,什麽?我那幹媽沒了?我那玉女妹妹……玉女妹妹也死了……”
乍一聽到這話,衣襟大敞露出整片肥膩壯碩的胸膛,連褲腰帶都沒系好的張秉忠那黑的發紅的臉色都白了,可等他眼神驚疑不定地跌坐在身後的床榻上,又惡狠狠地提高聲音地來了一句快把那黃酒缸弄進來讓我看看。
不過轉眼的功夫,一口邊緣還沾着血漿腦脂和白色蛆蟲的黃泥酒缸就真的被一群戰戰兢兢的祟奴們給合力擡了進來。
“幹,幹媽!!幹媽!!!妹妹!!!”
衣衫不整地撲到了酒缸邊扒拉着要往裏面看,張秉忠這和豬叫十分相似的幹嚎讓邊上跪着的祟奴們一個個也跟着捶胸頓足嚎了起來,等衆祟裝模作樣地為狗母一家哭了幾聲又齊齊地抹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淚,肥頭大耳的張秉忠才忽然收斂起神色直起腰,又對着自己的祟奴們義憤填膺地大罵道,
“剛剛看清楚是誰摸着黑把酒缸送過來的嗎?”
“……沒看清……外頭黑乎乎的……就看到是一群有尾巴還有耳朵的……但看不清楚是什麽玩意兒的尾巴……”
“尾巴?什麽東西會長尾巴!!”
“不知……可能是狗……也可能是貓……還有可能是黃鼠狼,這誰會知道呢……再加上最近小祟主不是丢了嘛,大夥聽了您的話都在忙活這事,所以也沒人注意到……”
“……你們覺得會不會是上次那個姓師呢?”
“诶诶,這倒是有可能……畢竟那姓師上次鬧過之後,咱們就再也找不到人了……這整個祟界人界現在除了那姓師還有誰敢來招惹您啊……不就連青蛟君都怕了您再不敢回來祟界了嗎……”
祟奴假意奉承的話讓張秉忠陰晴不定地眯着眼睛也不出聲,等他擡腳随意踢開兩個滿口狡辯的祟奴又怒吼着大喊了一聲後,氣急敗壞的張秉忠只瞪着雙火球一般的大眼睛怒而吼叫道,
“廢物!真是群吃幹飯的廢物!那小賤種今年才多大!你們這些狗東西自己無能這麽多天找不到他!!!如今居然還敢拿我幹媽的死當借口!!!今日死的是我幹媽和妹妹!!來日死的就會是我!!!到那時你們誰來給我賠命!!你嗎?還是你啊!!!”
祟主的怒火讓一衆祟奴頓時駭破了膽,只跪在地上哭叫着不停地給張秉忠磕頭,指望祟主能大發慈悲放他們一條生路,而發完火整張臉都和夜叉似的紅的吓人,氣喘如牛的張秉忠往床榻上一坐先是吐了胸中的兩口濁氣,随後才忽然一臉懷疑又厭惡地壓低聲音問了一句道,
“青蛟……那家夥最近都在外面幹些什麽?”
“祟君……祟君似乎還在人間呢,您上次讓他不準回來後,他除了悄悄帶着他那只母猴子回赤水過一趟就再沒回來過了。”
祟奴們戰戰兢兢的回答讓張秉忠聽着卻總不太安心,畢竟這世上可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秦艽和他表哥張奉青的關系曾經究竟有多親厚了。
加上他侄子張長聲上次在他婚禮上丢了那事本來就來得蹊跷,如今再死了狗母這麽個仰仗不得不讓人心生不安。
只是他剛當上祟主也才兩三年,如今真要和那姓師對上也撈不上什麽好處,而似乎也看出來張秉忠心裏十分忌憚秦艽,所以當下黑乎乎的暗處便有個賊眉鼠眼的小祟奴便嘿嘿傻笑着咧開了嘴角。
“祟主,小祟有一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是哪來的?”
“小祟是洛陽一老翁的眉毛,小名就叫眉郎,來祟殿伺候祟主已經有些時日了。”
“恩?你倒是給我說說看……”
“小祟聽聞西北有個燈芯老人道行高深,想來能代替狗母成為祟主您新的仰仗,只是既然要拉關系總要找個穩妥的方式,這燈芯老人當年做人時有個妻子,那妻子與他生了個女兒,如今還活在人世,名喚小氏,祟主您不妨把燈芯老人的親閨女搶來做個娘娘,往後燈芯老人成了您的岳丈,祟主您哪裏還要依靠什麽狗母之流啊……”
這無名小祟的主意讓張秉忠神情莫名一頓,等在心裏暗自琢磨了一下,專好欺男霸女這口的他瞬間又開始心動了,只是上次被人當衆搶了老婆的事讓他心裏很不舒服,所以板着臉故作深沉地沉默了一會兒,他才神情不耐地冷下臉揮揮手道,
“這算什麽破主意!我身旁有嬌娥鏡姬!哪裏還需要搶那人間的女子!再說了!萬一惹怒了燈老鬼,這拉關系不就成結仇了嗎!”
難得因為好面子而智商上線了一回的張秉忠這話說的也不無道理,而那忠心耿耿,急于出頭的小祟聽了也狗腿地不住點頭,過了會兒才又壓低聲音又十分缺心眼地出了個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
“那不如這樣……小祟聽說蛟君如今年方三十,如今也無婚配,不如您先做主昭告出去,說要替蛟君賜婚,讓他娶了那小氏!蛟君得了這麽個大好處自然要感激涕零地謝謝您!蛟君和您表哥是拜把子的兄弟,自然也和您算的上是親戚,這麽一來一去蛟君和燈芯自然要都聽您的,就算事情不成弄出事端,您也可以盡管賴給蛟君,反正他與燈芯除了那失心一事也不像有什麽其他交情在,這主意祟主您看如何……”
就這麽個臭不可聞的爛主意一時間居然讓張秉忠跟着心動了,和那跪在地上的小祟對視了一眼又抖抖手指笑罵了一句你這機靈鬼倒有幾分智謀,趁着今夜夜深露重,洋洋得意的張秉忠便鬼鬼祟祟地尋了七八只比尋常野貓還塊頭大些的老鼠串子就擡着一頂紅豔豔的花轎去了人間。
恰巧這晚,玄丘校尉手下的那幾只野狐貍也剛要對被他們已經悄悄盯着幾天的小氏下手,可沒等他們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在不驚動燈芯老人的情況下順利抓到那小氏并交給秦艽,張秉忠手底下那一群敲鑼打鼓的死老鼠們就大大咧咧地從牆裏沖了上去,并二話不說就在他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把身上還穿着機器貓睡衣,嘴裏大叫着非禮啊救命啊的小氏給摁進花轎裏抓走了。
狐貍甲:“這……這是弄哪出……祟主他又閑着沒事出來搶老婆了?”
狐貍乙:“誰……誰知道啊……可咱們幫蛟君盯着這小丫頭這麽多天,回去怎麽交代啊?”
狐貍丁:“夭壽啊……所以咱們現在怎麽辦啊……就不說蛟君了,光是校尉老爺那邊也得要我們好看啊嗚嗚嗚……”
小狐貍們心中的悲憤欲絕旁人是不得而知了,總之等那牆外的梆子敲過三聲響後,那裝着個大喊大叫,比瘋狗還能罵人的野丫頭的花轎子還真的就這麽回祟界來了。
而與此同時,在老宅和重耳談完事又吃過一頓簡單的晚飯後,回到書房剛剛才坐下來準備花點時間繼續查查門鑰匙那事的晉衡也忽然接到了一個伴随着狗叫和哭聲的求救電話,只是這電話內容哪怕是晉衡心理素質過硬也露出了些許疑惑不解的神情。
“晉姓師……不好了不好了,我奶奶剛剛好好的呆在家裏,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就讓一群老鼠擡着花轎給抓走了,那些老鼠還說是要把她抓去給祟界給一個什麽什麽祟君做老婆……您快想辦法救救我奶奶吧……”
晉衡:“……祟君?老婆?”
作者有話要說: 狗狗弟弟:不好了姓師!!我奶奶被那個什麽什麽祟君抓去做老婆了!!
大舅:……祟君?
舅媽: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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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風月寶鑒:出自紅樓夢中那面能讓人那啥而死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