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貓本白虎
蘇源止背起石頭人已經不會動彈的軀體,道:“報仇的事以後再說, 現在要如何才能把它救回來?”
白甲小将動作頓住, 撓了撓頭,心虛道:“昨天的作業好像有類似的題目……”
蘇源止不得不提醒他:“昨天的作業是攝魂符, 不是救人的符咒。”
“對對對,就是攝魂符。你先把它的魂魄取出來保存好, 我找人,看看他有什麽辦法。”
蘇源止拿起學渣貓的作業本, 翻到攝魂符的那一頁, 小心地将石頭人的魂魄取出來, 問道:“能去找誰?”
白甲小将接過作業本,收好, 道:“神君有個親手養大的徒弟,叫做巫塗, 前幾天剛剛在巫族的大會上打敗了那些被巫族人寄予厚望的後輩, 他應該是年輕一輩裏最厲害的巫師沒錯。”
蘇源止提着的心落回原處。
巫族行蹤飄渺, 而然而他們的名聲如雷貫耳。
即便是在奴隸營裏長大的蘇源止, 耳朵也塞滿了那個神秘種族的傳說。
聽說他們善于操控魂魄,而且願意救助虛弱的靈。原本應該消散的靈遇到厲害的巫師, 能夠被巫師救活。作為回報,那些靈會跟在巫師身邊,為巫師辦事。
蘇源止央着白甲小将趕緊上路。
白甲小将點點頭,也不見他有何動作,整個人一下子就消失了。
蘇源止揉眼睛:“人呢?”
白甲小将又出現在她面前, 語氣裏全是不滿:“你怎麽這麽慢?明明是你自己要快點的,結果又跟不上我的速度。”
蘇源止不敢相信:“你剛剛就走了?”
她連影子都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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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小将嘆氣:“罷了,看在你這麽久只學會了一點刀法的份上,我原諒你了。你這麽笨,沒有領悟禦風的法術情有可原。”
蘇源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只作業都要人代勞的學渣,竟然嫌棄給他寫作業的人笨?
不等她說話,白甲小将就變成了一頭四肢強健的大白虎:“上來,我馱你。”
蘇源止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但時間緊迫,一時顧不得多想,翻身坐了上去。等到白虎沖出去好遠,她才恍惚想起:原形為白虎的,似乎不是妖族的妖物,而是被人族年年祭奠供奉的神族。
難怪他的老師是神君。
再想起監工臨死前喊的那句“冒充武神”,蘇源止被自己的猜想驚呆了,她接觸的這只學渣,雖然腦子不是很好用,作業怎麽也寫不對,整天變成貓頭人到處跑,但他似乎是貨真價實的白虎神族,而非是什麽冒牌貨。
她似乎明白了這個世界為什麽有諸多讓人痛心疾首的事情,因為神靈本身都是這個樣子,好像也不能對世界要求太高了。
蘇源止陷入沉思。
白虎速度極快,沒有讓她思量太久,就到了一個白霧盤亘的山谷。
白虎拍了拍山谷前的石頭:“快出來,我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山谷的濃霧徐徐散開,然後飛出來幾捆薄荷草。
白虎眼睛都快粘到了薄荷草上面,他咽了口唾沫,強行鎮定下來,繼續拍石頭:“真的是大事,你快給我出來!”
山谷裏這才傳來一陣悠遠的笑聲:“哦?這次連薄荷草都不能吸引你的注意,真是難得。”
山風吹過,一名身穿巫袍、臉上繪制着奇特紋路的少年順着山風飄了出來,看到蘇源止,眼前一亮:“稀客,這位就是前來找我的靈吧?實不相瞞,我之前遇到過好多人身的靈,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都不願意讓我靠近。假如你願意來我的山谷生活,我可以把十年之內收集到的所有有益于靈的藥材都用在你身上……”
白虎一個橫撲,攔在巫塗跟蘇源止中間,一把扯過薄荷草,一邊吸一邊含糊道:“她才不會跟你走呢。她是我的學生,以後是要跟我一起到處玩的。”
巫塗更驚異了:“你這個水平竟然還敢收學生?沒把人教壞吧?”
學渣虎氣得尾巴用力拍打地面:“還有完沒完了?我最近交上去的作業不都得了優秀嗎?”
蘇源止:……
那是她做的!
眼看話題越來越偏,她不得不出面拱手道:“大巫,我這次來,的确有事相求。”
“行,”年輕的巫者十分幹脆地點了頭,“只要你在我這裏住一天,你就可以提一個要求。要是你願意住個兩天、三天,那我可以答應你更多的要求。”
蘇源止拿出學渣虎的作業本,放出石頭人的魂魄,道:“我希望你可以救活它。”
巫塗把那團魂魄收攏到袖子裏,頂着蘇源止緊張的目光,毫無壓力道:“其實我最不擅長的就是魂魄這一部分的巫術了。”
蘇源止臉色大變。
他看到蘇源止心情不妙,這才慢悠悠道:“保住它的魂魄沒有問題,但我無法讓它再獲得身體。只有靈才可以驅動土木做的軀殼,魂魄比靈凝實多了,反而無法滲透土木之間的間隙,驅動那麽僵硬的軀體。但要讓它獲得人族或者妖族的身體也不現實,人族和妖族都控制好了自己的轉世渠道,其他魂魄想要成為他們的後代,也太難了些。它以後只能在我的山谷裏飄蕩了,你能接受嗎?”
蘇源止點頭:“總比被白骨烏鴉吃掉好。”
“成交,”巫塗點頭,“進來吧,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你要在我這裏停留一天。”
白虎吸溜着貓薄荷,軟綿綿道:“哪有你這樣的,她明明是我的人!”
巫塗二話不說拉着蘇源止走進山谷,只留下古怪的啧嘴聲:“啧啧。”
蘇源止回過頭去看那只吸貓薄荷吸成一大攤的虎餅,卻聽巫塗道:“喂,你跟那只傻學渣到底是什麽關系?”
她回過神,道:“他教我刀法,算是……我的師父?”
“師父?你這樣叫過他?”
“沒……”想起白虎的學渣樣,蘇源止內心是拒絕的。
年輕的巫者突然轉身,語氣格外嚴肅:“那你可要小心了,他是司武之神,自誕生起就在厮殺搏鬥之中掙紮存活。我師尊說,司武之神最愛支離破碎的屍體和永不止息的殺伐。他見過的血太多,殺過的人太多,對他而言,所有人下一瞬間都有可能死亡。他的心是冷的,其他人的存在,對他而言都不重要。”
蘇源止很難把巫塗口中冷血的殺人機器跟外面軟綿綿的大白虎對應起來。她道:“怎麽可能?”
“神族原本是在虛空裏流浪的種族,後來神君創建了這片天地,他們才安頓下來。虛空裏并不适合脆弱的幼崽生長,神族在出生的那刻起,就必須不斷拼殺,為自己贏得一條生路。我聽說,武神誕生的那片虛空是最兇險的,他要是再弱一點,完全活不下來。但那也造就了他現在奇怪的性格。師尊把武神帶着上課,給他布置作業,都是為了糾正他的性子。不過那應該沒有作用。”
巫塗說着,回頭看蘇源止:“他的作業前後風格變化太大了,我們都覺得有人給他代寫。”
專業代寫蘇源止:……
不料巫塗卻笑了起來:“其實那也不錯,起碼說明他願意接觸人了,不像以前一樣覺得別人都是随時可以破壞掉的玩偶。但我師尊仍然不放心他,用幾萬年時間形成的性格,就算有所改變,也會有一些特點留下來。你自己小心一些,要是覺得危險,可以來這裏找我,我會帶你去見師尊。”
蘇源止想起之前二話不說就殺掉監工的白甲小将,心中一驚,但仍是搖搖頭:“我覺得他很好。”
巫塗見她心裏有數,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指着前面的竹林道:“這是我埋酒的地方,你難得來一次,要不要嘗嘗?”
蘇源止頭一次到別人家做客,有些忐忑:“這樣真的好嗎?”
巫塗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把鏟子:“走吧,你自己選位置,挖到哪個年份的酒就喝哪年的。”
蘇源止随便選了一棵竹子,順着根往下挖,過了一會兒,果真摸到幾個竹筒。
巫塗站在一旁笑:“你運氣不錯,這是我百年前埋下去的。”
蘇源止不禁驚嘆竹筒的質量。
正要打開筒子,身後突然伸出一只貓爪。
貓頭人幽幽道:“你竟然背着我有別的靠山了。你們到底聊了些什麽?我就不在了這麽一小會兒,他怎麽就舍得請你喝酒了?”
蘇源止覺得這個問題有點怪。難道有人請她喝酒,是一件失禮的事情嗎?
巫塗适時道:“你別管他,他們這一族都有一些怪脾氣。不光是他,其他的神也喜歡問關系好的人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貓了。不過,這次能夠這麽快擺脫貓薄荷的影響,很出乎我的意料了。”
蘇源止不了解那群大貓的內心,似懂非懂點點頭,喝了幾口酒。
釀了百年的酒果然不同凡響,不稍片刻,她便眼前一黑,醉倒過去。
……
蘇源止聽到自己的名字忽遠忽近,像是有人在殷切地呼喊,也像是有人惡毒地咒罵。
最後還有一道憤怒的埋怨破開了所有虛妄,驚雷般在她耳邊響起:“你是不是有別的貓了?我哪裏不好了?你竟然都不理我?”
蘇源止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大白虎蹲坐在她身邊,見她醒了過來,很正經地喵了一聲,然後危險發言:“快說,我是不是你最喜歡的貓了?你怎麽可以抛棄我?”
蘇源止無可奈何,伸出手,去撓大貓的下巴。
大白虎哼唧幾聲,躺平,變成了蘇源止十分熟悉的虎餅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