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掀了京城
蘇源止沒料到眼前會是這副景象,她下意識朝樹走去, 又趕緊停下腳步, 環顧四周。
她道:“這是巫族的陣法嗎?”
白弈道:“興許吧,我對這種東西向來不清楚。不過我好像聽說過, 正統的巫族法術講究與天地萬物的溝通,遠古時期的大巫, 多多少少能夠融入天地。而這個陣法,雖然大體上跟巫族法術的氣息有點相似, 但它的運轉方式, 似乎不是溝通, 而是把力量從別的地方掠奪過來,以此維持自身的運轉。”
蘇源止抽出符筆:“假如我把樹拔起來, 把人救出來,我會不會有危險?”
白弈走上前去, 掏出兩個禦獸袋, 握住樹幹:“小事, 我來做就好了。”
“等等……”
蘇源止來不及阻止, 魂魄樹的便被扯了起來。也不知牽動了陣法的哪個位置,整座京城的氣息都不一樣了。
白弈飛速把樹根塞到袋子裏, 一轉頭,便看到有數不勝數的怨靈從地下冒出來。
蘇源止頭皮發麻,禦風而起。哪知一擡頭,天上不知何時也多了一群張牙舞爪的怨魂。
仿佛天地間所有的魂靈都集到了兩人所在的地方,将他們所在的地方變成一個囚籠, 而組成囚籠的每個怨魂都試圖把自己的怨氣加之于生者身上,千萬張口無聲張合,向無辜的人發出想要同伴的邀請。
縱使蘇源止會畫剝離怨氣與魂魄的符,也無法同時對這麽多魂魄出手。
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她不知道,只能勉強往自己身上加了一層防護的符文,低頭去找還在原地發愣的白弈。
這邊風雲湧動,攝政王府之中,兩名年輕的男子手捧茗茶,相對而坐。
身着蟒袍的那個男子道:“許久不見,難得天下第一大派還記挂我們這些渣滓。”
“不敢當,你不是早就聯合萬化宗的人布下那萬劫不複的棋局了嗎?難怪神君會毀我派的功法,只怕,是怪我們沒有察覺到你的心思啊。”負劍修士如是道,面上一派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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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不緊不慢喝着茶:“你我半斤八兩罷了。說起來,你的道法許久沒有精進了吧?弑殺師尊得來的掌門之位,坐得可舒服?”
負劍修士面色不變:“我不知這是你從哪裏聽來的故事。按照凡人的年歲算,我坐玄天劍門掌門的時候,你還沒出生。攝政王,你可要小心點,別把皇宮裏那些見不得人的腌臜事套到仙門淨地上面。”
攝政王盯着茶水,眼神幽幽。
負劍修士卻又改口了:“對不住,是我忘了。你不過是借屍還魂,拿了攝政王的軀殼罷了。哪怕換了一副皮囊,你仍舊是蘇連雲,是眠海尊者視如己出二徒弟。”
攝政王冷笑一聲:“你倒是對我探聽得清楚。”
負劍修士道:“如何能不清楚?當年瀚域崩塌,只怕還有你的功勞在裏面。你說我貪圖掌門之位弑師,你這麽做,又是什麽緣故呢?”
“你不必知道。”攝政王眼底戾氣橫生,“來了就別想走了。”
說話之間,還算幹淨的王府驟然湧出一股怨氣。
怨氣之中,夾雜着一群龇牙咧嘴的小妖獸,也有披頭散發的婦人、骨瘦如柴的流民、半個身子都消失不見的嬰兒,以及許許多多已然模糊了的身影。
負劍修者一開始還有幾分吊兒郎當,随着怨鬼越來越多,他臉上終于多了幾分嚴肅:“不愧是瀚域出來的人,只怕你已經把《百鬼》拿到手了吧?眠海尊者有你這樣的弟子,只怕死也瞑目了。”
攝政王不語,身形被重重怨氣包裹,看不清面容。
此時此刻,不光是這裏,整個京城都被怨氣所包圍。
蘇源止一手拿着符筆,一手提着白弈的衣領,道:“你還能跑嗎?”
白弈用靈力壓制住兩個亂動的禦獸袋,磕磕巴巴念着壓制邪祟的口訣,無暇回複蘇源止。
那兩個禦獸袋裏分別裝着郡主和蒙明,也不知怎麽回事,自從怨魂鋪天蓋地而來之後,這兩個人就像是被掐着脖子的雞一樣掙紮起來,力氣特別大,蘇源止完全壓制不住。
這種情況下,把兩個禦獸袋交給修為高的人處理是個很好的選擇——假如白弈不是個念十次口訣都不一定能對一次的學渣的話。
蘇源止心中煩悶,幹脆提着白弈的領子飛了起來,企圖逃離怨魂叢生之地。
哪裏料到院子之外,一切都亂掉了。
他們來時,京城井然有序。哪怕外面的世道怨鬼橫行,京城之中仍舊有修士穿行在凡人中間,庇護凡人的安全。因此,京城之中商家林立,小孩子嬉鬧的聲音充斥着街頭巷尾,氣派些的道街上不時有官家的小轎來來往往。
似乎別處餓殍滿地,也影響不了京城的繁華。
才片刻的功夫,城中已經變了一個模樣。
修士們自顧不暇。不通靈的凡人雖然看不到什麽,卻能感受到身上難受至極,像是有人把冰灌進了他們的肺腑之中,有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用勺子一勺一勺挖他們的骨髓。小孩子早已哭成了一片,就連大人們也有不少暈倒在地,不省人事。之前還能柱這拐杖走的老人們,如今已是委頓在地,臉色灰白。
蘇源止心驚又心寒。
她想不出什麽人能夠用偌大的城做局,把衆多的人當做棋子,翻手之間,便是一片腥風血雨。
做到這一切的,毋庸置疑是仙門中人。
可仙門中人,有了人人羨慕的法力,難道就能把尋常的人看作蝼蟻嗎?
世間有輪回,誰知道這一世幸運的人,上一世又是個什麽樣子?
蘇源止擡起符筆,本能地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可她腦中空空蕩蕩,心底下有個聲音在說,不論她做什麽,都挽救不了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了。
她不過一個修為低微的結丹期修士,于浩渺天地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正想着,天際驟然亮起了一個陣法,将層層堆疊的怨魂削薄了一層。
蘇源止擡頭,想看看是哪位大能出了手,卻見一個腦袋上頂着兩只小熊耳朵的小孩騎着木頭做的鶴,飛到了她面前。
小孩的臉紅撲撲的,眼裏閃爍着興奮的光彩:“大能,你的陣法太厲害了,我才學到這麽一點皮毛就有這樣的效果,我要拜你為師!”
蘇源止反應慢了一拍:“啊?”
小孩拍了拍胸口,一本正經道:“我叫段無恙,從小就想要當一個符修,希望老師不要嫌棄!”
蘇源止看着小孩的耳朵和臉上的巫紋,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好在接下來騎着木頭鶴接二連三飛下來的巫族們給她解了圍:“小無恙,你不要老是往危險的地方跑啊!要是你出事了,大巫不給我們全都挂掉才怪了。”
段無恙沖他們吼:“我出來拜師,要你們管!”
巫族少年們擦着汗水道:“是是是,你拜師跟我們沒關系。但你的人身安全是算在我們考核的分數裏的,我們不跟着不行的哇!我們借讀生在萬靈學宮考核年混得夠慘的了,天知道大巫今年為什麽還要加個實習項目。”
段無恙:“明明是你們表現太差了,我爹不得已給你們添的加分項目。”
“行行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但你亂跑,我們的心都是提着的。而且你還要拜這個賣玩具的家夥為師,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
蘇源止終于想起來面前的這個小孩是誰:“你是……萬靈學宮之主的兒子?”
段無恙頓時抛下了巫族借讀生們,歡喜道:“沒錯,我爹說我天賦很好的,你願意做我的師父嗎?”
蘇源止面露難色。萬靈學宮有才的大妖很多,她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做對方的師尊。
段無恙的失落明晃晃寫在臉上:“大能,我剛剛用的陣法就是你傳出來的。哪裏不對你跟我說說好不好?我一定虛心接受。而且我那麽聰明,你教我的東西我一定能很快學會的!”
蘇源止一臉“你在說什麽鬼話”的表情:“我的陣法,我自己認識。你不必把別人的功勞歸結到我身上,我承不住。”
巫族借讀生幫他解釋:“事情是這樣的,之前白公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吞了好多怨魂,整個人都不好了,來找大巫治療。大巫也沒辦法,讓白公子躺平等死。後來還是神君去了,用陣法治好了白公子。小無恙看到那個陣法簡單又新奇,鬧着要學,神君就教他了。”
段無恙補充:“我修為是大乘期,對我來說很多地方可以不那麽麻煩,我就自己做了一下優化。威力上應該沒有太大影響。”
結丹初期蘇源止:“哦,大能你好。”
段無恙希冀地看着她:“收我坐徒弟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歡符文和陣法。”
巫族借讀生吐槽:“是啊,明明父親是大巫,母親是大妖,偏偏要學仙門修煉法訣,可以說是很喜歡了。”
蘇源止道:“我教不了你符文。”
“可是……”
“你修為那麽高,陣法上的造詣那麽深,現在看到生靈塗炭的場面,不應該先出手救人嗎?拜師的事情,等撐過這一關有的是時間說。”
段無恙握着小拳頭:“我知道,我先來見老師,就是擔心老師出事。現在老師平安,那我确實應該先救人。”
他騰空而起,擺起陣來不知比蘇源止快多少倍。
巫族借讀生們生怕段無恙遇到什麽危險,趕緊追了過去。
不過瞬間,天際的怨魂又空了一層。
蘇源止五味雜陳,這麽厲害的小孩,做她的老師都綽綽有餘了。修為一低,被人看輕的感覺很難受,但被人尊敬,也不見得好受。
正發着呆,卻聽到白弈發出學渣的聲音:“啊!我已經盡力了!我已經背了五十四遍封印的口訣,難道沒有一遍是對的嗎?”
蘇源止低頭一看,卻見兩只禦獸袋都破了。裏面的人化成兩灘血水,滴落在地上。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是要把封印口訣錯到怎樣離譜的地步才能搞出這樣的效果?
她正要俯身查看,卻見血水一閃,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周圍的怨靈像是被火烤過的饴糖一般融化,然後黏在一起,不分彼此。
段無恙焦急的聲音傳來:“我的陣法怎麽沒用?不行,老師看着呢,我不能再失誤了!”
蘇源止想說不是他的問題,卻聽到粘成一團的怨靈中間有吟唱的聲音若隐若現。
她擡頭凝視着遠處,忽然覺得靈臺一熱,靈臺之中那個面容模糊的人身體周圍亮起了光,一雙眼睛緩緩從她臉上浮現出來,幽暗沉靜,恍若穿透了歲月,從封塵的遠古凝望至今。
待到靈臺慢慢冷卻下來,蘇源止發現自己的眼睛不一樣了。她的目光隔着無盡的怨靈,看到一個神着蟒袍的人嘴唇翕動,正在念着什麽。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猝然擡頭,與蘇源止對視。
不知是不是因為霧氣的影響,蘇源止竟然覺得那雙眼睛十分熟悉。
然而,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怨靈們便攪動起來,将她卷入由黑暗構成的漩渦之中。
作者:學渣貓——很名貴的生物,全世界只有一只,平時十分好撸,體育也不錯。但每次遇到需要腦子的科目,你永遠想象不到他的下限在哪裏。
快要開新地圖了,我把大綱拿出來康了康,然後發現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全文只有六萬多字了,小可愛們終于不會再受胖鴿子的折磨了!鼓掌!
說起來,這篇文因為我太過咕咕,居然寫赤字了_(:з」∠)_吸取教訓,下篇文存稿十萬(?)再發。
謝謝一只支持我的小可愛們!
也感謝410AA的地雷和十瓶營養液!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