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PPT後面的內容已經不需要看了。
江曉曉直起身腰來, 握着拳的胳膊忍不住在抖。
她沒說話，反而是張總監先開口。
在她看PPT的時候，張總監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他不像剛才那樣怒氣騰騰，而是和顏悅色地問道：“怎麽樣？有哪裏覺得不妥嗎？”
江曉曉胸膛起伏, 連着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将那洶湧的情緒抑制, 咬牙道：“您并沒有給我任何專業指導, 所有的文章都是我一人獨立完成的。”
她的聲音軟軟的, 還有點顫，能看得出她用了十足的勁在控訴對方。
張總監一點也沒被她威脅到，“所以你覺得在促成合作這件事上，你有很大的功勞對嗎？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當時去談判的人是你，你一人可以把這單子談下來？”
被這樣一問，江曉曉的眼眶紅了，原本就不太強的氣勢更弱了。
“或者我換一種說法, 我一定是非你不可嗎？我們公司就你一人做新媒體運營的嗎？我可以帶你去參加提案會，也同意讓你跟着甲方去出差，但這些事，我也可以讓小毛, 讓梨子去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江曉曉低頭不語。
張總監語重心長地說道：“江曉曉，你也跟着我一年了, 我個人對你的評價是很高的，這次項目也是有心栽培你，但我作為過來人，必須提醒你一句，不要有一點點功勞就自滿，更忘了是誰提攜了你，你未來的路還很長，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
張總監幾番話下來，不僅替江曉曉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更是站在道德制高點，譴責了她這種以怨報德的行為，直接擊潰了江曉曉的心理防線。
江曉曉滿腹委屈，咬得下唇發白。
她說不過他，從來都是被他拿捏的份，甚至又差點被他說服了。
只是已經上過一次當了，她的腦子比上次更加清醒。
他說再多也洗白不了他搶了她功勞的事實。
她把委屈的眼淚憋了回去，擡起頭來，眼中似有星火燎原。
她深吸一口氣，咬字清晰地質問他：“請問，作為上司就可以随便搶走下屬的功勞，颠倒是非嗎？”
張總監被她如此直白的質問刺激着，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以為她是棵含羞草，沒想到會紮人，現在這麽一副要和他死磕到底的姿态徹徹底底激怒了他。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一刻，他的手機響了。
那前一秒還陰沉的臉，頓時露出了得意的笑。
他揚唇道，“看，竄天猴科技打來的，我說了這一切不是非你不可，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來和我說，當然如果你對我個人有什麽意見，可以和行政部門反饋。”
江曉曉就這樣被他趕出了會議室。
掩門的剎那，聽見裏頭的他笑得分外恭維，“陳經理，你好啊，過獎了，應該的應該的……這次方案是我親自操刀的，這不體現我們的誠意嗎？呵呵呵……”
江曉曉臉色發白，雙腳一軟，虛脫地扶了一下牆。
那被壓制的恐懼、慌亂、不安的情緒全部爆發了出來，讓她渾身發冷發顫。
她從來沒做過忤逆上級領導的事。
剛剛張總監那吃人的目光太可怕了。
……
竄天猴科技的項目結束後，江曉曉反倒成了公司最閑的人。
原本她還有幾個老客戶需要維護，然而當時申請出差，張總監把她原來維護的幾個重要客戶都給了隔壁組毛小麗。
當時出于分擔她工作壓力的考慮，情有可原。
然而現在她回來了，項目也結束了，而這些客戶卻似乎沒有歸還她的意思。
她不好意思去問毛小麗要，更不好意思去和張總監要。
原本就與張總監鬧了不愉快的她，現在每天氣壓都很低。
一邊希望張總監早點拿下單子，一邊又惡劣地希望他沒得逞。
沒想到兩天後，張總監就帶來了好消息。
他們成功拿下了竄天猴科技這一年的網絡營銷項目。
真正聽到這消息時，江曉曉還是非常開心的，之前那些不快瞬間煙消雲散了。
張總監立馬把整個部門的人都召集開會。
“在上次的合作中，竄天猴科技對我們公司的評價非常高，說我們是一支高水準，精專業的營銷團隊，這是大家努力的結果，每一人都功不可沒，但我們不能驕傲，不能懈怠，我希望在接下來的合作中，你們繼續保持幹勁，好好服務好客戶。”
會議室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張總監又說道：“這次合作周期長，兩組一起參與，我重新分配了下人員……”
他把安排表放在了投影屏上。
“輿情這一塊，老曹、大于、大牛你們三人一起負責，營銷推廣這一塊，梨子還是主要負責人，小旭和智博配合，內容方面，小毛負責，悠悠、順順配合……”
江曉曉怔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來回看了兩遍。
真的沒有她。
她被踢出竄天猴這個項目了。
在她震驚、不信的走神之際，張總監又說道：“小毛，你之前不是幫曉曉維護幾個客戶嗎，她現在回來了，你們倆重新交接一下，你現在的重心要放在竄天猴科技上，他們對內容方面要求還是比較高的，你多和他們的陳經理溝通。”
“好，沒問題。”
“悠悠，你把大家都拉進群裏，和陳經理打個招呼。”
“好的。”
“行，要沒什麽問題就散會吧，大家加油幹。”
……
“江曉曉怎麽不負責內容了？”
“該不是做砸了吧。”
……
等張總監人一走，有人便竊竊私語地讨論了幾句。
江曉曉非常難堪，握着筆的手不由加重了幾分力氣。
悠悠和梨子是知道情況的。
梨子勸道：“曉曉，你要不要和張總去認個錯呀，不管怎麽說他都是領導。”
江曉曉輕聲呢喃道：“是啊，他是領導……”
他是領導，是權力至高者。
一句話能讓她成為功臣，也能讓她什麽都不是。
之前，的确是她膨脹了。
這些日子，和竄天猴科技的團隊相處久了，她也有些“無法無天”了。
邦贏網絡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裏面的人際關系也是她初入社會第一接觸到的。
所以，她産生一種錯覺，以為別人家公司也是這樣的。
上下級關系分明，下級就該對上級領導恭恭敬敬。
竄天猴科技是她接觸的第二家公司，卻打破了她這種印象。
徐仗義就不用說了，為人幽默，人緣極好，經常都沒把自己當做老總看，調侃自己是大隊長。
祁長澤倒是和江曉曉理解的總裁模樣很貼近，但他也不像張總監那樣整天端着高姿态，人是清冷了點，但性子溫和，和員工相處也不錯，離開晉城那一天還請大家吃了一頓。
江曉曉回想自己在公司一年，張總監別說一頓飯，就連一杯咖啡都沒請大家喝過。
當然每個領導都有自己的風格，不是誰對誰錯，只是江曉曉發現了一種新的上下級相處模式，并且更喜歡這種模式而已。
江曉曉在被被打入“冷宮”後兩天，再次找了張總監。
張總監仿佛等了她很久，“想明白了嗎？”
江曉曉點頭：“想明白了。”
張總監露出了滿意的笑，“想明白就好，明白了就好工作，這次竄天猴的項目，你可以繼續參加。”
江曉曉：“不了。”
她把手裏的辭職函放在了他桌上，“我要辭職。”
張總監笑了下：“怎麽好好的要辭職？這麽好的項目你不做了？只要你好好做，內容這一塊以後還是你負責的。”
他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種以辭職“要挾”上司的小把戲，根本奈何不了他。
他還不清楚江曉曉的目的嗎？
不就是想要回竄天猴科技的項目嗎？
他說着就将辭職函往回推了一點，“你再好好想想，不要沖動。”
他以為到此就結束了，誰想江曉曉紋絲未動，看上去動了真格了。
張總監臉上的笑終于有一絲僵硬了。
他心裏非常清楚江曉曉對這項目的重要性。
竄天猴科技這次能答應合作，主要也是對江曉曉感到滿意，陳經理對她是贊不絕口，并且點名了以後合作也要江曉曉負責內容。
他并沒想讓毛小麗一直頂替，不過只是想給不聽話的員工一個教訓，讓她盡快認清自己的身份而已，絕對沒想要她辭職。
他再次勸道：“我年初就說過，今年是互聯網的寒冬，你知道現在外面找工作多難嗎？江曉曉，你才剛工作一年，經歷的事太少了，這個社會不是什麽都如你所願的，眼前竄天猴這個項目這麽難得，你就這樣放棄？我都替你感到可惜，你現在要辭職，去哪家公司能接到這麽好的資源？他們會把這樣優質的項目給一個新人嗎？會讓新人當版塊負責人嗎？”
江曉曉依然沒有動。
項目好又有什麽用？跟着這種領導，她是混不出頭的。
所以，她堅定地說道：“我想得很明白了，請您批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