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重建智人

第2章 楔子

距離整個monida星球飄散着Pta金屬粉末的時代，已經整整過去了400年。實驗室的窗外，浩瀚宇宙中，繁星閃爍，T博士欣慰地微閉雙眼，聽着保育室那邊傳來嬰兒呱呱墜地的聲音，長舒一口氣。壓在心頭的東西，似乎不再沉重，盡管，他早已經是一個沒有心髒的“人化機器人”。

“博士，編號g1098號産品已……”機器人，只需要按照編輯好的程序彙報情況就好了，可此刻，站在t博士面前的小丸號顯得有點語塞，像是更新程序時卡頓一般，“已、已……”

“他降生了？！”t博士回頭，伸出手掌，在小丸號的頭上輕輕撫摸一下，合金的機械眼變換着焦距，發出細微的聲音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嗯！”小丸號點點頭。它的身高90公分，約莫人類兩歲孩子的高度，光滑白淨的外形，小巧可愛。

“把 Allen叫來！”t博士收回手臂，雙腳離地，踩上高能充電椅子的踏板，身子後仰，頭微微靠着椅子頂端的凹槽，再一次閉上雙眼。

“嗯！”小丸號頭頂亮起了藍色的信號燈，這是它正在處理任務列表的顯示狀态，只需要把頂部扭轉180度，就飄出去了，速度極快。

這個由monida星球聯盟牽頭，近千名機器人科學家參與的origc——尋祖計劃裏，重造人類算是重中之重。如今，計劃終于得以成功，是時候完成自己最後的使命了。t博士蜷起雙腿，高能充電椅暫時停止了工作。他從椅子上起身，雙手環抱在胸前，這是他陷入思考時常有的動作。在個人的專屬實驗室的辦公隔間裏，他來回踱步，嬰兒的哭聲依舊不絕于耳。

窗外，目之所及乃是monida星球的縮影——帶着昂貴仿生皮膚的商業精英，從水晶球一般的星際巴士上下來，學着祖先人類的模樣，談笑風生。對人化機器人和機器人并沒有什麽實質作用的草，才被培育出來沒多久，就已經被迫不及待地裝點在高速輕架軌道的兩側。霓虹閃爍的招牌後面，不用想也能猜到，必定是充斥着嘈雜的音響和機器最喜歡的高能配件，那是他們活着的唯一期待，讓自己擁有更高能的配件，讓自己永久地“活”下去。

“呵～”t博士已經做了copy大腦移植手術很多年了，卻還是和之前的肉體之身一樣，喜歡用一些人化機器人并不需要的感嘆詞。

“博士？您找我？”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從門口的方向傳來。

“嗯！”t博士把目光從窗外拉進屋內，轉身看着眼前這個20歲青年模樣的男子，“g1098怎麽樣了？”

“雄性，體重3.9千克，此刻呼吸頻率xx，脈搏xx，血壓xx……”男子一邊彙報一邊眨着眼睛，從映射在仿生視網膜上的電子屏幕裏抓取着數據，并向origc組織，尋祖計劃，重造人類的項目的首席執行科學家t博士做着彙報。

“嗯！”博士邁着步子，靠近男子，“總之他很健康？”

“嗯！”

博士輕輕擡起一只手臂，搭在年輕男子的肩頭：“ Allen，跟我來！”

Allen以為博士會和他一起回到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家夥身邊，卻不料被帶上了研究所的頂層——他這種科研助手根本沒有資格來的地方。

“博士？這是？”

Allen最出色的地方，在于他強大的數據處理能力，無論是收集、計算還是分析，整個科研所都沒有一臺機器能超過他。可盡管他已經按照自己的興趣愛好，跟蹤搜集了博士行為數據，可此刻他還是無法分析出博士接下來要做什麽，于是只好開口問了。

博士無話，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經過多重身份驗證，他才帶着 Allen進入了研究所的核心地帶。

然而，這裏與外面從表面上來看，并沒有什麽差異，都是一碼的金屬灰。

“你今年多少歲了？”博士突然開口，把 Allen的目光拉到自己身上。

“429歲！” Allen脫口而出，仿生皮膚光潔無瑕，咧嘴微笑的樣子還和他第一次機械化時候一樣透露着俊美的青春氣息。

“哈哈～”t博士眨眨眼睛，在仿生視網膜電子屏上打開研究所頂層控制系統，彈跳出來的按鍵上鎖定了“舒緩咖啡廳模式”。瞬間，屋內的金屬色退去，轉而換上亞麻色系的裝飾。

盡管 Allen知道自己生活在科技高度發達的monida星球，任何在數據庫中沒有發生過的事情都會随時蹦出來，可還是被眼前灰朦朦的屋子一下子變得溫馨舒适而驚訝，不由得微微轉動了下腳跟。此刻，不知何時，腳邊已經安放着一部單人沙發。再回頭看博士，他已經坐在在屬于自己的沙發裏，端着一杯咖啡，安然地享受起來。

“坐吧？”博士微微揚一揚下巴，示意 Allen坐下，順便再眨一下眼，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出現在 Allen面前的小茶幾上。

“嗯！” Allen坐進軟綿綿的沙發裏，和他平日裏使用的高能充電椅完全不同的感覺，頓時讓他覺得懷念又新奇。

“這是你小時候，我常帶你去的那家咖啡廳的樣子，你還記得嗎？”t博士放下手裏的咖啡杯，拇指在杯把上印着咖啡店logo的凸起镏金上來回摸索着。

“怪不得覺得很熟悉呢！我幾歲的時候？那時候還沒有接受機械化吧？數據沒有保存下來！” Allen沒被機械化時候的記憶真是少得可憐。

“七八歲的時候吧，”t博士明明只是在調取數據，卻像是陷入了人類似的回憶，“那時候，monida星球還是人類的天下，你跟着已經接受了部分機械化的我，在鬧市區游走，總是被人們嘲笑，還記得嗎？”

“不～” Allen面部保持着微笑，微微轉動頭部，細微的金屬關節摩擦的聲音，提醒他又要進行全身保養了。

“可是，世事難料，400年前的那一場星際之戰中，eos星球的那群瘋子，為了掠奪monida星球的資源，硬生生地往我們這裏噴灑了數以億噸的Pta金屬粉末，呵～那些嘲笑機器的人類連同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物瞬間都消失了，只有我們機器人 ‘活’了下來，并用自己強大的力量擊退了敵人……”

“嗯，這個我知道，那天，正是我接受腦copy的日子，手術剛做完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漫天飛舞的Pta粉末，那亮閃閃的金屬粉末還真是漂亮呢！可它一飄就是一整年，哈哈！”

“你還和小孩子一樣！”博士臉上也帶着微笑，好久沒有和小毛頭 Allen一起如現在這般，坐下來聊聊天了，在他龐雜的情感數據庫裏，這個時候應該感到快樂和幸福吧，可是除了能調整出一個微笑的表情，他似乎什麽也感受不到。

“博士，您帶我來這裏是？” Allen耳邊的日程表開始一遍遍地提醒他接下來要處理的工作內容，身為人化機器人，又是“重造人類計劃”的第一助手，他的行程總是滿滿當當。

“關掉你的日程提示吧，孩子！偶爾也放松一下？”博士起身，順便從仿生視網膜上的電子屏幕上鎖定了另外一個指示按鈕。

Allen當然沒有聽博士的話——關掉日程提示，只是分析計算出他接下來一定有重要的內容要交代，或許就是新的工作安排，于是将原有的所有日程自動轉為非緊急。

舒緩咖啡廳瞬間消失了，恢複成了 Allen最熟悉的金屬灰，而這灰色似乎來得更加深沉，讓整個屋子的空間整整擴展了一倍，遠處，淡藍色的燈光映照在一些七七八八的玻璃器皿上，紅色綠色，還有一些小東西在微微挪動。 Allen變焦之後，才終于鎖定，那些東西是——

“來這裏看？”t博士回頭張開手臂招呼着 Allen，“它們其實很可愛呢！”

Allen走近這些被藍光照着的玻璃器皿，體內的系統根據它們的外形，自動調取了相關數據。

“是生物？！” Allen扭頭看看t博士。

“嗯，它們是這個星球上消失了400年的生物，如今，又回來了！”t博士微微弓着身子，500年來再也沒有生長過的長發垂在胸口，他伸出一根指頭，在沐浴着藍光的小甲蟲背上輕輕一敲。那甲蟲立刻像通了電流一般，在玻璃盤子裏打着圈旋轉。

“已經重建了這麽多生物？我以為只有那些栽在高架路兩旁礙眼的狗尾巴草！”若不是眼前的事實， Allen還以為自己差不多已經擁有了monida星球上最強大的信息數據庫，對天下事無所不知。

“呵呵，”t博士的手指還在甲殼蟲附近，等着逮到機會再撥弄它一下，“那是400年前，這個星球上最常見的植物，而現在，只有在遠離地殼的高架旁才能長出來。”

“為什麽？”

“這400年，機器需要更好的機械來提升自己，所有的資源都從地殼中提取，加上Pta金屬粉末對生物的破壞力還沒有完全代謝，土壤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土壤了。高架旁的草，只是你看到的origc的科學家們付出的冰山一角。”

“所以？”

“所以，這些生物，只能生活在這裏，等待着智人的回歸，用可以無限開發的腦力，來幫助它們重回自然，我們這些機器人，盡管已經造出它們卻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呵呵～”

“智人？！” Allen自動鎖定剛剛出生不久的新生兒，“是他？”

“哈哈～ Allen，我們連人都能造出來，你卻驚訝于已經重建出這麽多種類的生物，你的算法需要提升了！”

是啊，按照目前的科技程度，人類都能重建成功，還有什麽生物能複雜過他而無法建造呢？

“只是，” Allen一向很少提問，不知今天哪裏出了問題，思路一直有點跟不上節奏，“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看這！”t博士指間從甲蟲附近指向器皿前方的一塊方形小牌子，上面有橙色的凸點，“來，讀取一下。”

Allen伸出手指點壓在這些橙色的凸點上，過了幾秒鐘，緩緩說：“阿曼達博士和希亞博士！”

“嗯，”t博士滿意地點頭，和他讀取出的信息內容一致。

“為什麽在這裏留下他們的名字？”

“origc的最高契約，參與尋祖計劃的科學家，在完成課題之後，都會留下這樣的标記，這是monida星球的最高榮譽！”

“那你也？”怪不得t博士會帶自己來這裏參觀， Allen再一次鎖定剛出生的嬰兒。

“對，我也會留下一塊這樣的牌子！”說着，t博士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一塊帶有橙色凸點的牌，遞了上去，“只是，那個小家夥，不像這些動物可以随意圈養，有了這樣的牌子也無處安放。哈哈！”

t博士話音剛落， Allen就聽得身後一陣巨響，數十個巨大的隐形門同時打開，成千上萬的動物活體在各自的籠子裏嬉鬧着，原來這裏的空間如此巨大，天上飛的，海裏游的，路上跑的無所不有。

“這～” Allen又一次陷入了自己很無知的事實中，那些曾經無意中調取到的動物資料和眼前的實物對比起來，他瞬間就像認字識物的人類的幼仔一般，不一會兒，就沉浸在這個生物參觀的游戲中，對身邊發生的事兒渾然不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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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新的開始，給自己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