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俞然一開始真的以為他媽是在跟他開玩笑的，畢竟誰家親媽會舍得讓自己16歲的孩子放棄重點高中去學什麽美容美發啊！
結果沒想到他這次真的是小看他媽媽了。
因為隔天他媽送完妹妹回來，就親手遞給了他兩張宣傳單頁。
其中一張寫着理發店招學徒，包吃包住，另外一張上面寫着四個大字——旺鋪轉讓。
俞然：“……”
俞然：“……你認真的？真同意我去學理發？”
桑茶躺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的開口說道：“我認不認真，那得取決于你認不認真。你要是真的想去理發店打工，那我肯定就得嚴肅認真的對待，畢竟我是你親媽啊，你要真的喜歡去理發店上班，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站出來反對，我肯定也得站在你這邊。但你要是随口那麽一說，那這事我就當沒聽過，以後咱倆誰都不要再提了。”
俞然看了看他媽，到底沒敢說出自己是認真的這句話。因為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但凡他這邊一點頭，回頭他媽說不定真的能給他安排上。
可問題是，他雖然不想去上學，但也真的不想去理發店打什麽工啊！
俞然試圖動用法律武器做最後的抵抗：“理發店不會要我的，雇傭童工是犯｜法的。”
桑茶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關于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在你成年之前，不管是你去別人家的理發店打工，還是在咱們自己家新開的理發店打工，我會跟所有人說好絕對不會給你一分錢的。給錢才叫雇傭，白幹頂多算幫忙。”
俞然：“……”我謝謝您，您可真是我親媽！
俞然自從不去學校上課之後，跟他媽鬥了也快有1個月了，之前說不上誰輸誰贏，但今天這一仗，俞然自覺自己是輸了。
他挺不服氣，又覺得丢臉，所以索性抓上外套氣鼓鼓地出了門。
桑茶看着他出門的背影，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更別提是開口挽留了。
她知道俞然要去哪，他最近這一個月不肯去學校上學，每天都是在網吧裏度過的。估計昨天桑茶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應該也是在網吧。
反正孩子自己能找着回家的路，所以桑茶也不急。
俞然這天在網吧裏又耗了整整一天，說實話，他雖然喜歡打游戲，但也沒有到癡迷的程度，而且他這個人稍微有點潔癖，對環境要求極高，所以去的都是比較正規比較幹淨的網吧。但再怎麽幹淨，在網吧裏泡了一天，身上還是會染上一身的怪味道，反正他自己聞着都嫌棄自己。
所以從網吧出來之後，他拒絕了朋友們一塊去吃燒烤的提議，直接回了家。
往常他進門，家裏永遠都是冷鍋冷竈的，迎接他的要麽就是他媽媽愠怒的臉，要麽就是他妹妹的啼哭。
但今天他一進門，就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客廳裏，俞晴正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小姑娘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連手上抓着的餅幹都忘了啃。
廚房裏，他媽系着圍裙正在噼裏啪啦的炒菜，肉香味彌漫開來，讓吃了一天泡面的俞然不自覺地翕動了一下鼻子。
其實他媽媽以前也會下廚，但自從俞然放棄去學校之後，他媽就再也沒下廚給俞然做過一頓飯了。俞然本來以為昨天晚上的那碗面就是他現在能得到的最佳待遇了，沒想到今天他媽媽竟然還整上肉了。
這特麽的不會是最後的晚餐吧？
不會吃了這一頓肉之後，他媽就直接打包把他送去理發店打｜黑｜工去了吧？
雖然俞然心裏七上八下的，但等飯菜上了桌，他吃得比誰都兇殘。畢竟沒有人能拒絕紅燒肉和糖醋排骨的誘惑，如果有，那這個人鐵定不是他。
桑茶以前老聽人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但直到今天看到俞然吃飯，她才算是對這句話有了深刻而直觀的理解。
吃完飯，俞然放下碗筷就準備躲回自己房間。
不過他剛起身，就被桑茶給叫住了：“等會。”
俞然：“？”
桑茶：“洗完碗再回去。”
俞然疑心自己聽錯了：“……我洗碗？”
桑茶：“不然誰洗？你妹妹洗嗎？”
俞然看了眼旁邊還在用勺子吃飯的3歲妹妹，無言以對。
桑茶：“以後家裏的活兒咱倆分工，比如我要是負責做飯，那你就得負責洗碗，我要是洗了衣服，那你就得負責拖地。回頭我會列一份家務清單出來，有意見我們可以再讨論……”
俞然：“……那我要是不幹呢？”
桑茶用笑眯眯地語氣說出了最狠的話：“不幹吶，那簡單啊，那我就斷你的零花錢。”
俞然：“……”算你狠。
俞然最終還是抱着碗筷去了廚房。
他從小到大沒洗過碗，面對油膩膩的廚具還真是一籌莫展。
不過好在家裏有洗碗機，所以他研究了半天，到底還是順利的把鍋碗瓢盆都放了進去。等洗碗機發出嗡嗡的蜂鳴聲之後，他才抽了紙巾邊擦手邊出了廚房。
結果一出來，就看到桑茶正陪着妹妹在客廳的爬爬墊上搭積木，而桑茶旁邊的茶幾上，擺着一張紮眼的A4紙。
俞然直覺那應該就是桑茶剛才提到的家務清單，所以他假裝沒看到，就想偷溜回房去。
不過桑茶顯然不會那麽輕易地放過他，山不來就我，那我就去就山。她用下巴點了點茶幾上的A4紙，提醒俞然：“看看吧，那上面就是我暫時想到的家務清單。你看完有什麽意見可以提，都好商量。”
俞然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拿過了桌上的那張家務清單。
清單列得很是一目了然。
一共分成了兩部分，左邊是俞然要做的家務，右邊是桑茶要做的家務。
俞然大致掃了一眼，發現他這邊需要做的家務活差不多有十來項，包括接送妹妹，洗碗、拖地、掃地、倒垃圾、收拾房間、刷鞋……
俞然看完自己的，又去看他媽媽那邊的。
他媽媽那邊需要幹的家務活數量跟俞然的差不多，內容包括買菜、做飯、洗衣服……最關鍵的是，每一項家務後面都備注了價錢。比如買菜是10元/次，洗衣服是20元/次等等。
俞然指着清單後面的價格，不解地問：“……你這家務後面還備注着價格是幾個意思？”
桑茶一臉貼心：“我這不是怕你想賺零花錢卻找不到賺錢的途徑嘛，我這樣把價格都标一标，萬一哪天你缺零花錢了，就可以替我幹活來賺錢了呀！”
俞然：“……不，我不缺。”
桑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再說誰會嫌錢多呢！”
俞然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理，所以便沒有再繼續糾結這個點。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
“為什麽接送妹妹都是我？”
桑茶：“晚上我要買菜做飯，來不及。”
俞然：“那早上呢？”
桑茶：“早上太冷了，我起不來。”
俞然：“……？？？”
你聽聽這理由像話嗎？像話嗎？
俞然覺得自己有滿肚子的槽要吐，結果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桑茶雙手合十，沖他乖巧作揖：“拜托啦兒子，辛苦啦兒子，我知道你是最好的。”
桑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也有點不好意思。
畢竟她比俞然大了十幾歲，對着一個十來歲的小屁孩撒嬌，當然會忍不住讓人老臉一紅。
但她想到以前她上班的地方有一個大姐，就很擅長跟自己青春期的孩子示弱撒嬌，而且她的孩子們還特別吃她這一套。
所以面對俞然的時候，桑茶忍不住就想試一試。
畢竟原主之前跟俞然硬碰硬，最後擺明了是兩敗俱傷，那桑茶為什麽不換一種更溫柔更舒緩的相處方式呢？
再說了，反正試一試又不回有什麽損失，萬一俞然就吃這一套呢？
事實證明，俞然還真就吃這一套。
他甚至還直接結巴起來：“送就送……你別這樣……你給我好好說話……”
俞然一邊說，一邊幾乎算是落荒而逃。桑茶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覺得穿書的日子好像也沒那麽糟糕，因為無論是俞然還是俞晴，都還是挺值得桑茶期待的。
這麽想着，桑茶忍不住去廚房，切了兩個果盤，一個留着給在爬爬墊上搭積木的俞晴，一個準備送去房間裏給俞然。
結果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俞然壓低聲音，估計是在跟他同學打電話。
桑茶沒有偷聽的習慣，正準備走，就聽到俞然突然提高聲音，特別自嘲的說了句：“你說我媽媽是不是中邪了？她剛才居然說我是最好的。我這樣一個廢物，連學都法去上，有什麽好的……”
桑茶捏着手裏的果盤，一瞬間突然有點心疼屋子裏的俞然。但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默默地走開了。
半個小時之後，桑茶估摸着俞然應該已經打完電話了，才再次端着果盤給他送過去。
俞然确實已經打完電話了，但卻在屋裏打游戲。
往常他打游戲，看到桑茶會打得更起勁，因為反正打游戲也是要挨罵，學習也是要挨罵，那幹嘛不打游戲？至少游戲還會讓他快樂，不像學習，只會讓他傷心。
但今天看到桑茶送上門的果盤，俞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良心發現的不安。
很微弱的，但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俞然看了看切得整整齊齊的果盤，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桑茶，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媽，你有沒有一刻特別後悔生我啊？”
桑茶下意識反駁道：“當然沒有，你怎麽會這麽想？”
俞然趴在電腦桌上，看着游戲人物茫然地站在地圖中央，就像他自己，茫然地停留在原地，前進不得，後退不能。身邊的同學都在備戰高考，只有他，停滞不前，不知前路在何方。
他說：“你別騙我了，我之前偷聽過你跟爸爸打電話，你說要不是看在我跟妹妹的份上，你早就跟他離婚了。”
桑茶放下果盤，在他身邊坐下：“吵架的時候說的話怎麽能當真，那時候說的都是氣話。你相信你，就算我跟你爸爸之間真的有問題，那也只是我跟他之間的問題，跟你和你妹妹都不相幹。”
俞然也不知道聽進去沒聽進去，還在自說自話：“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物。”
桑茶很誠懇：“你不要這麽想，你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俞然：“比如呢？”
桑茶第一反應就是提學習：“你學習挺好的。”
俞然：“……”
桑茶：“你長得帥。以後說不定能靠臉吃飯。”
俞然：“你确定你是在誇我，我怎麽覺得你這是在變着法的誇你自己呢？畢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桑茶其實真的覺得俞然有很多優點，但他突然這麽一問，她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到別的。最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看你那麽能吃，竟然還不長肉，多讓人羨慕！”
俞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