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辛宜去雜志社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昨晚謝唯的采訪節目, 戴上耳機回看。
昨晚她跟着同事在棚裏拍攝, 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 洗漱完,她倒頭就睡,錯過了他的節目。
比起前幾次在謝唯辦公室遇上的湯思婧, 節目裏的美女主持人神采飛揚,舉手投足間, 強大的氣場讓人移不開目光。
辛宜往後一靠, 只覺得謝唯太招人。
之前的湯思婧明顯就是喜歡他。
一個小時不到的節目, 從開場開始都在說壹維。湯思婧風趣幽默,恰到好處的切入一個又一個話題, 說起壹維的無人灑水車、無人機、醫用機器人……
這些,辛宜全都不知道。
以前,她也從未關心過。
雜志社的氛圍相對自由,剪片、采訪稿、後期制作、排版, 哪怕他們耳朵裏插着耳機聽歌都沒人會管。
比如此刻, 辛宜目不轉睛的看着節目中的謝唯。
他穿得很正式, 許是錄影棚裏的光打得太足, 視頻裏的他顯得輪廓越發的深了,添了幾分不近人情的淡漠。
宛如另一個人。
而他對着鏡頭, 侃侃而談他的專業領域。專業術語搭配上他這樣一張一板一眼的臉, 很枯燥,也很無趣。
辛宜卻聽得津津有味。
肩上冷不丁被拍了一下,她皺眉, 迎上姚漫漫似笑非笑的目光,“上班時間。”
辛宜撇撇嘴,指了指電腦屏幕,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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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漫漫“啧啧”兩聲:“肉麻。”
說完,飄走了。
回了座位,她也去看謝唯的采訪視頻。
今天都上了熱搜。
節目的最後,最出乎意料的收場,謝唯露出在節目裏最真切,也是最溫柔的笑。
他說:“沒有未婚妻。”
隔着屏幕,辛宜跟他的眼睛撞上,好似他也正看着她一般。
“我在等她回家。”謝唯這麽解釋他的“未婚妻”。
意猶未盡。
辛宜的心因為他的話顫了顫。
像是特意跟她說的。
心間頓時癢癢的,就像湖面上漾起的漣漪。
她捂住臉,臉頰預料中的燒疼。
“壹維上了熱搜。”
不知道哪個同事在八卦,辛宜匆忙登錄微博。
手機跳轉到“愛吃糖的小星星”主頁,這名字還是辛辰給改的,說是跟她的大星辰微博名特別配。
辛宜的微博裏大多是她上傳的攝影照片,只有她早期把微博當朋友圈玩時才發過她的私照。大概是因為她喜歡旅游,時常發她旅行時抓拍到的風景照,也會放上自己的旅游攻略,她微博粉絲不少。
她搜索壹維的官博,先點了關注,再去看微博內容,最新置頂的微博赫然是謝唯的節目視頻。
配字:我們謝總。後頭跟着一對星星眼的表情。
簡簡單單的轉發,評論驚人。
有吹捧,也有質疑。
謝唯沒有公開的微博,網友們只能聚在壹維的官博。
辛宜耐着性子翻下去,一條條看評論。
比起壹維枯燥的介紹,更多網友更關注謝唯的感情生活,關注所謂有錢人的八卦。
謝唯節目裏一反常态對自己私生活的解釋,許多人都不信,要麽說他立了這麽深情一個人設現在才推翻,八成是半路翻車分手了;也有人說肯定有不可說的內幕。
網絡是最無法言說的地方,網友們披着馬甲,說得挺難聽的。
不過,辛宜從不在乎別人怎麽說。
她摘了耳機,她現在苦惱的是怎麽找機會跟爸媽說她和謝唯的事情,那才是大地震警報。
辛宜沉浸在自己的小苦惱裏,雜志社的人也都在看熱搜和謝唯的專訪視頻,交頭接耳的讨論。
姚漫漫再次飄回來:“謝總最後這是什麽意思?”她戳了戳辛宜的胳膊。
辛宜一臉糾結,不知道怎麽說。
姚漫漫更擔心了:“你跟謝總現在算是怎麽回事?”
謝唯最後這話她怎麽聽怎麽不對勁,沒有未婚妻,但心有所屬?
那辛宜跟他是怎麽個意思?
姚漫漫想不通,滿腦子想着怎麽安慰她。
誰知,姚漫漫本以為應該郁悶的辛宜擡起頭,定定的看着她,“他現在是我的了?”
她坦坦蕩蕩的說,話裏外露的喜悅。
“什麽?”姚漫漫吃驚。
辛宜朝她點點頭,笑而不語。
姚漫漫欣喜:“真的?”說完,她捂住嘴四面瞅了瞅,壓低聲音,“真的假的?”
辛宜笑眯眯:“真的。”
姚漫漫比她還高興,得意的瞥向也在刷微博的魏佳,“哼,這下魏小姐的鼻子要氣歪了。”
辛宜笑了笑,沒有說話。
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微博提示一個新粉絲關注。她的微博時不時有粉絲關注,她沒在意,只瞄了一眼。
她愣住。
心砰砰跳。
戳亮屏幕,辛宜又看了看,竟然是壹維的官博。
回關她了?
心頭的小煙花砰的炸了。
辛宜眉開眼笑,甜炸了。
壹維今天很忙,技術部的小夥子們都在讨論謝唯,連卓然和舒楊同時出馬也沒能止住。兩個人對視一眼,無奈一笑。
“官博炸了。”這是舒楊。
“電話也炸了。”這是卓然。
又是相視而笑。
前臺接進來電話,說許沐來找謝唯。
卓然一凜:“你先看着他們,我去找謝總。”
舒楊神色凝重,也是緊張,“好。”
她們怕許家人是來找茬的。
等卓然帶着看不出喜怒的許沐到謝唯辦公室,一路似笑非笑的人見着謝唯,周身氣息陡然變了。
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
卓然心驚肉跳。
謝唯卻朝她擺手:“你先出去吧。”
卓然欲言又止,被許沐狀似漫不經心的一瞥。
她吸了口氣,離開辦公室。
等人走了,許沐毫不客氣的自己找地方坐。他看着謝唯,不言不語,似打量似探究。
氣氛瞧着凝重。
謝唯起身,走到許沐邊上的單人沙發,“許總,我以為你不會來壹維。”
畢竟當年連幫他都要找別人出面。
顯然,許沐也想到這茬。
但他沒想到謝唯會主動說起。
他笑了笑,坦然迎上謝唯的視線,笑意未及眼底,“你都對我妹妹公開表白了,我怎麽也要過來看看。”他不想拖泥帶水。
謝唯頓住,沒料到他這麽直接。
“歡迎。”謝唯擡手朝他示意。
許沐沒動,他又收回手。
兩個人面對着面,無聲的對峙着。
時隔多年,許沐算得上是第一次在非網絡上見到謝唯,他不動聲色的将人掃了個遍。謝唯要比五年前沉穩,有着不符年齡的內斂。
是個人物。
可他仍舊想不通,辛宜到底為什麽會對這人要死要活的。
想到這兒,許沐自然對謝唯沒什麽好臉色。
“去年許氏被牽連的醫療事故是你讓湯思婧策劃的報道?”他問,“你為什麽幫我?”
謝唯任他打量:“幾年前,壹維的一筆及時雨投資也是你?”他不答反問,“你又為什麽幫我?”
許沐挑眉,他笑起來,多了幾分真心。
他想起了辛宜。
當年她喜歡上謝唯,姑姑姑父本是沒什麽門戶之見,原本按照他們的心思不至于會反對。偏偏有了辛年的前車之鑒,一朝被蛇咬,辛家便“仗勢欺人”了一回。
起初,他這個當哥哥的看到辛宜遭罪,休養了大半年才養好身體,他是不忿的,甚至要為她出氣。尤其是聽說謝唯創業,他不是沒想過幹預一手。
可後來,他去英國看辛宜,無意中在她別墅附近的超市看到了謝唯。他留了個心眼,找人調查了謝唯。
調查結果出乎意料。
許沐沒想到謝唯幾乎每隔三五個月就會飛一趟英國,一次只有幾天,什麽都不做,就這麽遠遠的看看辛宜。
一次無意的調查,許沐從那時起就關注上了謝唯,也關注着壹維。
越是關注,他知道的越來越多。
所以,在壹維需要機會的時候,他出手幫了他。
其實許沐自己都沒明白為什麽要幫謝唯,也許是突然心軟了,也許是因為辛宜。
他也說不清。
至于去年那事,謝唯幫了他,他心知肚明。
這是許沐第一次深刻意識到,謝唯這人真的挺有骨氣的。
這是不願意欠他的意思。
“既然辛宜在英國,為什麽你非要偷偷摸摸遠遠看着,沒有追過去找她?”許沐突然問。
謝唯一瞬的驚訝,他不用細想就明白了,許沐能及時知道壹維的情況,顯然是一直關注着自己。
“想過。”謝唯看着許沐,眸光清亮,“但我追不追過去,又出不出現,對我跟她的困境毫無幫助。”
他說得很委婉。
那時,他的積蓄只夠支撐他三四個月飛一次英國,他也想過幹脆在英國找工作,陪着她。可他沒有留學經歷,英文也一般,這樣的簡歷工作并不好找。即便他真的找到了,即便是他如願留在了英國,他兢兢業業的奮鬥,也沒法縮短他跟辛宜之間的差距。
她一出生就是豪門,他沒法改變,只能改變自己。
許沐聞言,黑眸瞟了一眼,看不出是否滿意這個回答。
“我對你們的醫用機器人很感興趣。”他終于進入正題,“不知道謝總有沒有興趣跟許氏合作?”
謝唯意外:“你确定?”
許沐凝眉:“站在許氏的角度,我只看利益。”
“那就麻煩許氏做一份策劃案,我跟卓然讨論後再決定。”謝唯公事公辦。
許沐忽然笑了:“OK,可以。”他起身,拎了拎領口,“告辭,不送。”
謝唯竟也點點頭,真的坐着沒動。
辛宜下班,直奔壹維。
兩人确認關系的當天,謝唯就給了她一張電梯的備用卡。壹維下班時間要比雜志社晚上半小時,她上了12樓,迎面撞上幾個下班的壹維員工。
大家都見過,紛紛打招呼。
最後,是舒楊。
看到辛宜,她溫柔的臉龐有一瞬的僵硬,“來找謝總?”她很快恢複過來。
辛宜發現舒楊的不自然,并沒有深究,“嗯,來找他。”她眨了眨眼,“你忙,我去找他。”
“好。”
舒楊目送她的背影,心事重重。
辛宜到謝唯的辦公室,直接推門,“Hello。”
謝唯正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一驚,“辛宜?”
“你怎麽來了?”
辛宜反手關上門:“來接你下班啊。”她歪頭笑,“等我的司機先生下班。”
不經意一瞥,她瞄到辦公桌上許氏打頭的文件。
謝唯順着她的視線:“有跟許氏合作的計劃。”
辛宜“哦”了一聲:“我表哥賊精,當心別被他欺負了。”
謝唯“噗嗤”笑:“你上次也是這麽說你三哥的。”
辛宜一噎:“他們都是老狐貍。”她看向謝唯,宛如看着待宰的小白兔。
他不動聲色的笑笑,拎起電腦包,他一把攬過小姑娘,低頭目不轉睛的看她。
好似終于将遺失的寶貝摟進了懷裏,怎麽都看不夠。
辛宜被謝唯看得不好意思,她撓撓鼻子,“看我幹嘛?”
“看你可愛。”他不假思索。
她嘟起嘴:“對不漂亮、氣質不好的姑娘才用可愛描述。”
他攬着她去坐電梯,一路被技術部的人圍觀,他摟得更緊了。
“你是真可愛。”謝唯認真的說。
辛宜彎了眉眼,卻又得努力繃住臉。
謝唯的車停在地下車庫,離電梯不近,他牽着她的手,問:“今晚吃什麽?”
辛宜腳步一頓。
又是吃吃喝喝。
她有些不滿,腳步停了下來,從他手中抽出手。
謝唯掌心一空,他回過頭,詢問的眼神。
辛宜越發不滿,她起了個步,一下子跳到他背上。
來了個措手不及。
謝唯往前沖了幾步才穩住身形,他伸手托着她的腿彎,“怎麽了?”
小姑娘頭一歪,藏在他脖子裏。
溫熱的呼吸噴灑過來,特別癢。
他一身的氣血上湧。
辛宜勒住謝唯的脖子:“你就只會問我吃什麽,是不是?約會除了吃飯還是吃飯,你就想不出點別的了?”她嘟囔。
別人的約會都不這樣,只有她。
謝唯不意她會這麽說,短暫的驚訝後,他掂了掂身上的人,“以前讀書的時候窮,只能帶你吃食堂和學校附近的小店。”不能騙她,他只能實話實說。
他的聲音很溫和,含着點點笑意。
辛宜卻安靜了。
啞然,不知所措。
謝唯又說:“現在特別想帶你吃好吃的。”
他爸媽都是普通職工,家裏條件一般,大三開始,他就不好意思再問家裏要生活費了。
辛宜的手漸漸松下來,她貼着他的後背,心跳落在他身上,越發清晰。
眼裏驀地染上酸意,鼻子也酸酸的。
她不敢吸鼻子,只抱緊了他,問:“戒指是你買的嗎?”
謝唯的步子慢了一下,辛宜屏住了呼吸。
“嗯。”他點了點頭,脖子一動,蹭到了她的臉。
一陣暖意。
謝唯心裏滾燙滾燙的:“我那時買不起鉑金和帶鑽的。”
又不想問家人朋友借錢買。
辛宜的心揪了一下,眼淚水沒能憋住,在眼眶裏打着轉。
謝唯想起過去的時光,那幾年學計算機的越來越多,他那年純計算機專業的就業形勢一般,教授建議他繼續深造讀研,以後留校。所以,他從大三下半學期起就跟着教授的小組做課題。組裏幾個人一塊,有定期的“工資”經費,但實際能分到每個人頭上的也就600塊。
大四時,他一邊校內課題,一邊在校外公司半實習狀态。
說實話,他那時所有的收入也許還沒辛宜的零食錢多。以致于後來辛爸爸給他使上軟刀子的時候,他才清晰意識到兩個人之間的差距。
被傷自尊的憤怒和無力,讓他一度茫然失措。
謝唯說得風輕雲淡,辛宜心裏卻難受得不行。
眼淚水溜出了眼睛,她一個不小心沒擋住,一下子落進他的脖子。
突然的濕熱,他轉頭,急了,“怎麽了?”
辛宜不肯看他,她別過頭,腦袋徹底埋進自己的手臂。
“怎麽跟孩子似的,哭成這樣?”謝唯故作輕松的哄她。
辛宜吸了吸鼻子:“我沒哭。”她別扭的說。
謝唯笑:“那我脖子裏濕漉漉的是什麽?”
她微微一怔,撩起袖子,湊到他脖子裏擦幹淨,“是眼淚自己要下來的,不關我的事。”
謝唯:“……”
舒楊下班後,開車去了徐家彙,今晚是他們班的同學聚會。
大學畢業後,班裏的同學回老家的回老家,留上海的也分散在各個區,很難得才能聚上一次。
她到的時候,一大半的同學都來了。
當年40個同學,到畢業的時候,實際上只剩下31個。有的中途轉校,有的出國交流,也有像辛宜那樣的。
班長是個老好人,見到舒楊很熱情,“快來快來,你們女生兩桌,随便坐。”
今晚一共訂了三桌。
能來的都來了。
舒楊笑着說“好”,目光一轉,同一道視線撞上。
她抿了抿唇,迅速偏過頭,找位子坐下。
心裏“噗通噗通”跳。
她又想起了辛宜。
“舒楊,你喝什麽?”同桌的同學問。
舒楊看了看,不等她答話,眼前陡然出現一只手。
手裏是杯橙汁。
只見那杯橙汁被擱到她跟前,含笑的嗓音緊跟着落在耳邊,“嘿,你不會真的要為了辛宜,這輩子都不打算理我了吧?”
舒楊繃着的弦忽的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