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更）
晚上, 辛宜回家, 家裏的阿姨正收拾客廳, 看到她開門進來，過來要幫她拿東西。
她大包小包，懷裏還抱着舒楊寄給她的快遞。
“不用, 我自己拿就行。”辛宜提了提手裏的購物袋，上樓前, 她回頭, “王阿姨, 等會兒多備一份宵夜，瑤瑤來了讓她直接來我房間。”
“好咧。”
宋妤瑤說今晚來陪她, 住她家。
辛宜回到房間，随手把幾個購物袋扔地上，唯獨懷裏的快遞盒子仍被她抱着。
裏頭是個迷你機器人。
之前在雜志社同事都在，她不好多看, 這會兒沒了顧忌, 她小心翼翼拆出來。
機器人腦門貼着一張粉色便利貼, 她忍不住笑起來。
最簡單的辦公便利貼, 落款是舒楊。
舒楊說：怕你拒收，替謝總轉交。
後頭跟着個笑臉, 還有一條PS。
PS：附手寫版說明書——by 謝總。
在雜志社看到的時候, 辛宜只覺得自己好似又坐了回更刺激的過山車。
她拎出機器人，那版由謝唯親手寫的說明書跟着掉落在地。
陌生又帶着幾分熟悉的字跡，他字跡端正, 字如其人，他也總一板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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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鋪滿了地毯，辛宜習慣性盤腿坐下來，打開說明書。
這是壹維從前研發的機器人，謝唯說他稍稍改了程序。她按照說明書開啓藍牙和網絡連接，機器人的眼睛亮了。
“你好，辛宜。”
熟悉的嗓音陡然出現，辛宜心頭狠狠一跳。
好似謝唯跟她肩并肩坐着一般。
她戳了戳機器人的腦門，手指輕輕一彈，原本端端正正站在地毯上的機器人突然仰倒。
臭謝唯，心機！
他說這個機器人叫謝唯。
辛宜又翻過一頁說明書：“謝唯，給我唱首歌。”她拿了個抱枕靠在後頭，半躺在毛絨絨的地毯，很是惬意。
她以為機器人自動播放的是聽歌軟件裏的歌曲，沒想到前奏過去，當那道溫柔的嗓音響起，她下巴都要掉了。
謝唯唱的是《你笑起來真好看》。
辛宜翻了個身趴着，臉蛋盡數埋進抱枕裏。
很洗腦的歌曲有一點走音，但她覺得比網上的要好聽。
眼前好似出現了捧着手機，邊看歌詞邊錄歌的謝唯。
“謝唯，跟我玩成語接龍。”她找茬。
機器人謝：“好的。”
辛宜讓它重新站立在地毯上：“謝唯，幫我拿手機。”
“好的。”
邁開腳步，機器人謝小碎步一下子走到她跟前，它雙手微舉起，定住不動了。
辛宜把手機放它手裏。
手機穩穩的被拿住，成了個可移動的手機支架。
她撐着腦袋：“謝唯，我渴了。”
機器人的腦袋也轉了轉：“麽麽噠。”
辛宜：“……”瞪着眼盯着機器人。
謝唯的臉呢？
機器人又安靜了，房間裏也安靜下來。
許久，辛宜又轉回去，“謝唯，你真讨厭！”
機器人謝：“麽麽噠。”
還是謝唯的聲音，低沉又性感。尤其是說到“噠”，那上揚的顫音酥得人心都軟了。
“謝唯，走遠點。”
“麽麽噠。”
“謝唯，我不想理你。”
“麽麽噠。”
辛宜伸手又是一戳，人又倒了。
一個只會說“麽麽噠”的蠢貨。
她盤腿坐起來，機器人安靜的躺着，它手裏仍捧着她的手機，捧得牢牢的。
“謝唯！”辛宜指着它。
突然不知道要發什麽指令，她停頓了幾秒。
機器人轉了轉頭：“我在。”
話音剛落，她一直暗着的手機屏幕竟然亮了，顯示對謝唯撥號中。
辛宜頭皮發麻，趕緊搶過手機，還來不及挂斷，電話通了。
“辛宜。”活的謝唯這麽叫她。
辛宜：“……”
“找我？”謝唯又問。
辛宜驚悚的踢開機器人：“謝唯，為什麽會自動撥號？”
她明明什麽都沒做。
不對，她就是對着機器人叫了聲“謝唯”。
“我想你了。”含笑的聲音響起，比機器人更近。
耳朵在一剎那湧起一股熱意。
燙得吓人。
辛宜繃住臉：“你設了什麽程序？”
“你對着機器人叫我的名字，不發其他指令，它就會給我打電話。”他說得很是無辜。
辛宜：“……”
謝唯：“是你叫了我的名字。”
辛宜：“……”懶得理他。
一時間，兩個人靜默無言。
很別扭。
“辛宜。”謝唯主動打破這份別扭的尴尬，“喜歡這個機器人嗎？”
辛宜：“不喜歡。”她秒答。
謝唯：“……”
辛宜伸手抽了張紙巾，一下子蓋住機器人的臉。
眼不見為淨。
“一點都不喜歡，讨厭死了，再也不會用了！”她賭氣。
謝唯笑了笑，他看着手機後臺傳來的數據，沒有戳穿她方才似乎玩得挺開心的。
“這是三年前我們研發的機器人。”他順勢說起機器人，“研究了很久，那會兒市場上已經有不少智能設備。”
辛宜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她剛想怼一句，腦子裏神奇的響起舒楊說過的話。
他當初創業吃了不少苦。
哪怕對謝唯再氣，她也不得不承認，對于她不曾參與的那幾年，她其實是好奇的。
“嗯。”她很輕的應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卻不肯承認她的好奇和關心。
辛宜悄悄起身，打開她的筆記本電腦，搜索壹維的這款智能機器人。
業界評價很高。
會唱歌會跳舞，會開家電，也會拎包的機器人。
謝唯：“後期為了它，我連着兩個月沒有回家。”他頓了頓，忽然不願意說了。
太苦。
他本想裝可憐，這會兒又舍不得了。
怕她真的心疼。
話鋒一轉：“你的這個最特殊。”他說，“我修改過部分程序，我都寫在說明書上，你可以……”
辛宜重新躺下來，她開了免提，目不轉睛看着她房間的水晶燈。
公主風的房間，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風格。爸媽不止一次說過，他們不求她有大出息，只要她健健康康的永遠做他們的小公主就行。
大約是她早産，小時候體弱，家庭醫生幾乎住她家的緣故，爸媽對她向來是小心翼翼。所以，其實她能想象當初他們戀愛曝光時，謝唯所承受的壓力。
舒楊說過，教授們都希望謝唯繼續留校深造，他卻執意創業。
辛宜閉了閉眼，爸媽和姐姐在他們當年的感情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幾次話到嘴邊，她問不下去。
“謝唯，我……”
像是知道她想問什麽，謝唯停住。
他坐在書房，電腦上不斷跳着字符，今晚他在家加班測試代碼。
屏幕突然靜止，他按了次回車，數據再次跳躍。
“辛宜，我跟你爸媽一樣，并不希望你沉湎在過去。”謝唯對辛宜說。
他清楚一個謊言必須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前幾天她來問他為什麽，他在坦白和欺騙之間，選擇了欺騙。從那時起，他就沒有了後悔的餘地。
就像他能理解當年她的家人選擇對她抹殺他的存在一樣。
父母之愛，他理解。
如果可以選擇，他倒是真的希望辛宜永遠不會想起來。
“辛宜，我希望你信我一次。”半晌，謝唯又對着手機說。
從說服辛年開始，他同樣會努力讓辛宜的爸媽放心将她交給他。
辛宜心頭一顫，像是有根羽毛輕輕拂過。
猶豫間，有人敲門。
她趁機：“我還有事，先挂了。”
不等他回應，她挂了電話。
辛年推門進來。
“姐。”辛宜見到是她，笑起來。
辛年看了看擺在地上的機器人和幾個購物袋，她順手将購物袋放茶幾上，“多大的人了？東西亂丢。”她習慣性的念她。
熟悉的碎碎念，辛宜“嘿嘿”笑，“這不是有姐姐嗎？”
辛年收拾的手一滞，陡然間有點眼熱。
“姐姐又不能跟你一輩子。”她笑了笑。
辛宜這才壯着膽子粘過去：“但你一輩子都是我姐姐啊。”
辛年緊繃的弦一剎那松了，眼眶的濕意幾乎抵擋不住。
她背過身，手指匆匆擦過。
再回頭時，她牽住辛宜的手，“跟謝唯吵架了？”
辛宜眼尖，看清姐姐泛紅的眼睛，她早已不知所措。
印象裏，哪怕得知邵誠灏出軌，哪怕離婚，姐姐都不曾在她面前哭過。
姐姐要強，她就假裝沒看到，“嗯，不過，也不算吵。”
這回沒了試探的意思，辛宜将謝唯的解釋一五一十說了，十分平靜的敘述。
随着她的述說，辛年的眉毛越擰越緊，很驚訝，又覺得也沒什麽好驚訝的。
很符合謝唯這幾年的風格。
或許，他比他們想象中更喜歡辛宜。
辛宜瞅了瞅姐姐的神色：“姐，我可以拿回我以前的手機嗎？”
辛年點點頭：“當然，本來就是給你的。”
“謝謝姐姐。”
辛年因為這聲道謝心酸，她沒想到辛宜會這麽心平氣和的說起他們藏起來的手機。
她出事後醒來，問他們要手機，爸媽打定了主意瞞着她，壓根沒有給她手機的打算。但他們又怕她倔，适得其反，這才把她的手機殼剪碎，假裝手機摔成了碎片。
後來，爸媽說要處理了辛宜的手機和戒指，辛年鬼使神差的将碎了的手機殼和支架重新粘了回去，也把它們藏了起來。
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辛宜。”辛年擡起手，想像往常揉揉辛宜的頭發，可想到眼前的小姑娘長大了，不能再像對待孩子一樣對她，“姐姐要跟你道個歉，對不起，辛宜。”
辛宜一愣，她主動蹭過去，将腦袋擱到辛年欲收回去的手，輕輕蹭了蹭。
辛年憋回去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對不起，姐姐自以為是的替你做了很多選擇，也一直理直氣壯的以為自己所做的都是為了你好。但是，姐姐忘了啊，我的小寶貝已經長大了。”
腦袋上的手很柔，也很暖，辛宜壓抑的情緒決堤，幾乎忘了怎麽說話。
然後，那只手收了回去。
頭頂卻仿佛仍留有姐姐獨有的溫柔。
“姐姐現在才意識到過去是姐姐做錯了，不僅傷害了你，讓你難過，也讓你失望了，是不是？”
“辛宜，你能原諒姐姐嗎？”
辛年反省後才想明白，這些年對謝唯，是他們刻意的遷怒。因為他們始終不敢承認，其實真正傷害辛宜的正是他們這些說愛她的家人。
那天在謝唯辦公室，她說是因為謝唯，辛宜車禍昏迷不醒，但實質上，是他們自以為是的愛讓辛宜爆發，遭遇了意外。
他們才是導致她差點昏睡不起的人。
辛年望着辛宜，目光溫暖。
還是那個最疼她的姐姐。
在眼睛徹底模糊前，辛宜一把抱住辛年，“我知道，姐姐是對我最好的姐姐。無論你跟爸媽做了什麽，我永遠都不會記恨。”
也永遠都會選擇原諒。
辛年回抱住，邊哭邊笑。
等辛宜從書房取回那個月餅盒，給多年不用的手機充上電，開機的大蘋果出現，她的呼吸也随之漸漸放輕。
壓抑的緊張。
她輸入深刻在腦海的密碼，已經删除記錄的手機裏只剩下了曾被辛年一時猶豫下保留的相冊。
辛宜點開相冊，從2013年12月才開始的照片，大約是她12月才換的手機，之前的記錄沒有同步。
照片很雜，有花壇裏的一朵小花，有藍天白雲，有美食，有路邊的風景，還有她跟謝唯。
他們的合照其實并不多，大多是謝唯的獨照。時間最近的一張合照應該是在學校的體育館，他穿着一身短袖球服，她卻是羽絨服裹得跟個球似的。
比起手機支架裏要清晰很多的照片，照片裏，謝唯瞧着略顯青澀，如她過去所想張揚的、陽光的笑着，她倒是沒什麽變化，沒心沒肺的嘟嘴賣萌。
辛宜一張張往前翻，有謝唯對着電腦敲鍵盤的照片，有他幫她背着包，有他回頭對她笑，也有他一手冰激淩，一手烤串的照片，應該全是她拍的。
偷拍的，還有知道她在偷拍，他索性對着鏡頭比V的照片。
滿滿都是他啊。
“辛宜？”宋妤瑤背着包進來，“王阿姨切了水果。”她端了兩盤水果，“等會兒宵夜吃小馄饨，好不好？”
房間裏只開了盞小夜燈。
宋妤瑤怔了怔，将果盤擱桌上，“我的小嬌氣包，怎麽了？”她脫了拖鞋，踩上暖暖的地毯，“讓我看看？”
只見辛宜眼睛紅紅的。
“沒事。”聲音也是悶悶的。
宋妤瑤溫柔的順毛，注意力被充着電的手機吸引，她剛看了一眼，手機就被塞到她手裏。
“看吧看吧。”辛宜轉而拿起自己的手機。
宋妤瑤：“……”
辛宜給謝唯發微信：我以前的手機號是你特意買的？
姐姐說她的手機被處理後，手機號也特意去注銷了。
【謝唯：嗯，特意買的。】
辛宜擦了擦鼻子：微信呢？
謝唯回得很快：重新用你的手機號申請的。
用的仍舊是她最喜歡的水冰月頭像。
【辛宜：為什麽叫109？】
對話框有一瞬的沉默。
宋妤瑤默默的翻照片，從頭到尾。
【謝唯：2013年10月9日，辛宜，我們正式在一起的日子。】
所以，他給微信取名109。
是對她的思念。
辛宜看着他們的對話框，擡手捂住眼睛。
沒有再回複謝唯。
宋妤瑤看完所有的照片，視線一轉，看到那張攝影大賽的海報，邊上是趴倒在地的機器人。
她拾起海報，轉移話題，“你這麽喜歡攝影，為什麽高考會考J大？”
辛宜揉了揉眼睛：“不知道，總不會因為謝唯？”
她也想過這個問題，明明她跟沈琳琦約好了考去北京。
剛才相冊裏，她倒是看到了她跟謝唯、路逸飛的合照。
宋妤瑤驚訝：“你早戀啊？”
辛宜皺成包子臉：“不可能！”
謝唯說他們談戀愛是2013.10.9，是她大一的第一個學期。
不對。
路逸飛跟謝唯認識，也許她高中就認識了謝唯？
她捂住臉哀嚎：“！！！”
宋妤瑤懵了：“？”
辛宜靠到宋妤瑤身上：“我怎麽這樣啊！”
所以，她真的是因為謝唯而考去J大的？難不成是她追着他去的？
她暗戀他？
！！！！！
吐血。
“我的初戀居然是我主動追來的？”辛宜不可思議。
宋妤瑤看着她，不厚道的笑了。
真是瞎操心了。
辛宜生無可戀的拿過手機，往上拉她跟謝唯的聊天記錄，看着看着，她眼睛裏無知無覺的染上熱意。
宋妤瑤看看她：“怎麽眼睛又紅了？”
辛宜吸鼻子：“我是不是很矯情？”
“不矯情，但挺嬌氣的。”
辛宜：“……”
宋妤瑤：“不然怎麽叫嬌氣包呢？”
辛宜破涕為笑：“都怪路逸飛瞎宣傳叫我嬌氣包，我哪裏是嬌氣包了？”她抹了把眼睛，“還有我跟謝唯的事情，知道他還裝不知道！看我不揍他！”
宋妤瑤拿過果盤，先送了口給辛宜，再給自己塞了個車厘子，“嗯，都知道你喜歡謝唯。”
這會兒，她說話已經無所顧忌。
被辛宜瞪了一眼，奪過她懷裏的果盤，“別說！”
宋妤瑤笑：“口是心非！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謝唯，給我拿果盤。”
宋妤瑤一驚，卻聽一聲：“好的。”
她驚悚不已。
只見辛宜拎起機器人，認認真真的擺在她手邊，而後，她把她的果盤直接擱到機器人舉起的手上。
宋妤瑤啞然失笑。
程序員的小浪漫？
辛宜：“謝唯，叫姐姐！”
機器人謝：“麽麽噠。”
“謝唯，叫爸爸！”
“麽麽噠。”
小小的機器人一遍遍不厭其煩的麽麽噠。
宋妤瑤看看笑眯眯的辛宜，再瞅瞅眼睛有光的機器人。
真酸，這是炫耀還是炫耀？
“謝唯，唱歌。”
“好的。”
兩個人并肩半靠着，房間裏響起謝唯版的《Love to be loved by you》。
“There are questions hard to answer
Can't you see
Baby， tell me how can I tell you
That I love you more than life
……”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是不是也很肥？
假期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