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辛宜設想過無數的場景, 但她沒有想到會從謝唯這裏聽到的是這麽簡單的解釋, 仿佛她先前所做的所有準備都付了空一般。
有力沒處使！
她不由洩了氣。
爸媽和姐姐這麽關鍵的三個人, 謝唯卻只字不提。
她擡頭，撞進他的眼睛裏。
四目相對間，辛宜察覺到謝唯的緊張。
是被他壓抑着, 近乎小心翼翼的情緒。
說來也怪，知道了他們過去的關系, 好似一剎那間她就能讀懂謝唯的小表情。
他一點都不似先前的深沉。
辛宜長籲口氣：“我想靜靜。”
只有四個字。
她看着對面的人, 很認真。
謝唯聞言, 失望卻又如釋重負。
好歹是沒有拒絕到底。
他低頭，視線裏是他指間的銀戒, 被他右手半擋着，失去了光澤。
“好，我等你。”謝唯笑了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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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宜從茶餐廳出來, 直接去了宋妤瑤家。
兩個人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 等辛宜說完, 宋妤瑤目瞪口呆。
半天才緩過神來。
“等等。”宋妤瑤看着靠在她胳膊上的閨蜜, “我們不是在拍電影吧？”
她不禁探出手，擱在辛宜的額頭。
沒發燒。
胳膊被蹭了蹭, 宋妤瑤收回手, 仍舊是難以置信。
她跟辛宜認識是在英國，對辛宜遺失的記憶她是真正的一無所知。
“真是拍電影就好了。”辛宜悶悶的說。
她整個人靠着宋妤瑤的胳膊，有氣無力。
“這樣眼睛一閉, 殺青之後，又是新的一天。”她嘟囔，“回歸現實。”
但現在，顯然不能。
宋妤瑤沉默，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
辛宜把臉埋進宋妤瑤的胳膊，聲音越發沉悶，“瑤瑤，我已經分不清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謊言。”她一頓，想了想，“你也可以說我矯情，我不明白明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為什麽在我家人和朋友們的隐瞞下，非要弄得這麽複雜？”
宋妤瑤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這事太過匪夷所思，還真是只能在電影裏看到。誰能想到，現實真人版居然在她身邊上映，還是她最要好的閨蜜？
她只能抱緊辛宜。
兩個人都沒再吭聲，只有電視機裏綜藝節目的聲音。
忽的，節目裏發出一陣爆笑。
辛宜笑點低，也笑了。
宋妤瑤詫異，瞅她好幾眼。
啞然失笑。
原本沉悶的氣氛散得一幹二淨。
宋妤瑤推開胳膊上的人，辛宜順勢一倒，沒骨頭似的一下子砸在地毯上。
“弄疼了沒？”宋妤瑤緊張的去看。
對上辛宜的笑臉。
她頓時沒好氣：“懶得管你了。”她坐回去，用腳踢了踢辛宜，“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法改變，我只問你一句。”
辛宜爬起來坐正，跟她面對着面，“你問。”
就像是知道宋妤瑤要問什麽，辛宜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兩只手也無知無覺的絞在一塊。
“在知道從前你跟謝唯在一起過，知道了大家都瞞着你的隐情，你現在還喜歡謝唯嗎？”
辛宜的心跟着宋妤瑤的問話顫了顫。
又一次的沉默。
宋妤瑤也不急，含笑望着她，耐心等着。
許久，辛宜點點頭，“嗯，喜歡的。”
宋妤瑤眼中笑意一閃而逝。
辛宜雙手撐住臉：“我是不是很蠢？”她越發垂頭喪氣了。
宋妤瑤嘴角微揚：“不，你很勇敢。”
她邊說邊去拍辛宜的腦袋，很輕的只拍了兩下就收回了手。
懸着的心算是徹底落了地。
辛宜嘟起嘴，原本撐着下巴的手一下子擱到宋妤瑤腿上，而後，臉跟着趴了過去，“他那算是什麽解釋？”她越想越生氣，“把自己當英雄了？責任全都往他自己身上攬，反倒把我爸媽他們撇得一幹二淨。”
瞧瞧，難怪都說女生外向。
宋妤瑤笑而不語，默默換了個姿勢，讓她躺得更舒服些。
“你說，我爸媽會不會直接給謝唯甩了張支票？”辛宜腦洞大開，她微仰起頭，看着宋妤瑤，“就像是電影裏演的那種？大額支票。”
宋妤瑤沒好氣，戳她腦門，“照你這麽說，你覺得他會收嗎？”
“他會收才怪。”辛宜答得飛快。
宋妤瑤笑意更深。
“他要是收了，壹維早敲鐘上市了！”
宋妤瑤憋笑憋太久，聽辛宜話裏話外的護短，忍不住拍着她笑出了聲。
“你倒是對謝唯很有信心啊。”宋妤瑤意味深長道。
辛宜：“……”
宋妤瑤揉了揉她的臉：“我看你這會兒一點都不難過了，很開心嘛！”
辛宜意識過來，一秒收住笑，她板起臉。
宋妤瑤見好就收：“行了，你不是說在茶餐廳沒吃多少東西嗎？起來，我給你做大餐。”
她穿上拖鞋去冰箱找食材，辛宜見狀，亦步亦趨跟着她，像條小尾巴似的乖巧。
“食材不是很多，湊合着吃吧。”
看着在冰箱翻找的宋妤瑤，辛宜冷不丁想起了謝唯。
那天在他家，他也是這樣說要給她做飯。
難怪他能知道她的喜好，次次都能精準的抓到她的點。她還傻到以為他們口味喜好相近，驚喜不已。
這麽想着，辛宜問出了口：“我是不是很好糊弄啊？”
宋妤瑤手一頓，她轉身将手裏的娃娃菜遞給辛宜，自己轉回去繼續掏菜，“是啊。”
辛宜：“……”差點炸毛。
宋妤瑤回頭，一股腦把菜塞辛宜懷裏，“在我看來，好糊弄從來就不是什麽貶義詞。”她笑了笑，“應該是另一種的知足常樂。”
這話有點繞，還有點深奧。
辛宜動了動唇，沒說話，只是抱緊了懷裏的菜。
宋妤瑤拎着牛肉，掃了她一眼，勾勾手帶着她往廚房去，“說明你比其他人更快樂和幸福。”
辛宜有些傻眼。
宋妤瑤但笑不語，辛宜是好哄，是好糊弄，可她只接受她願意接受的糊弄，這恰是她胸有丘壑。
謝唯幾天沒有去找辛宜，他騰出一下午的時間到電視臺錄制湯思婧的節目。化妝間裏，他始終繃着臉，化妝師只好去找了湯思婧。
“怎麽啦？心情不好？”湯思婧來得很快。
謝唯從鏡子裏看了看她：“沒有。”
湯思婧讓化妝師先離開：“謝總，你滿臉寫着我很不爽！”
她拖了把椅子坐下來，指着他，“你該不會跟那個小姑娘吵架了吧？”
謝唯嘴唇抿得更緊了。
湯思婧詫異，她就是随意一說，沒想到真是這樣。
她重新望向化妝鏡，鏡子裏，男人發上還夾着個大夾子，搭上他這麽張英俊卻又過分嚴肅的臉，瞧着有些滑稽。
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
湯思婧心裏頭還是酸酸的，當初謝唯那無悲無喜的樣子，她還當他是機器人呢！
“上次你問我，采訪時可不可以涉及我的私人感情。”謝唯突然說。
湯思婧眉梢上挑，似笑非笑，“上回你不是沒答應嗎？”
謝唯側目，眸光深邃，“今天可以加進去嗎？”他語氣認真。
她一怔，撞進他眼睛裏，那雙眼睛裏像是藏了個小漩渦，能把人吸進去。
湯思婧斂笑，壓下那麽一絲絲嫉妒，“上次死活不肯，這回求着我了啊？”她半是玩笑的揶揄。
誰知，謝唯竟是點了頭，“嗯，求着你。”
他嗓音低沉，含着某些說不清的情緒，卻又是一本正經的模樣。
湯思婧臉上僅剩的笑意幾乎無法支撐了。
那天她對卓然說要放手，晚上她喝了個大醉，她想着也許睡一覺就好了。後來，采訪謝唯後續的流程溝通，她也盡量避免接觸，每每都是請實習生找他。
她以為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可這會兒聽着，她心裏頭還是挺不是滋味的。
只聽謝唯又說：“該解釋清楚我未婚妻的事情。”
然後，湯思婧也聽到自己很平靜的聲音，“好，可以。”
她平複情緒，不怕疼的在傷口上猛撒了把鹽，“我很好奇，我沒想到你會喜歡那樣類型的女孩。”她移開視線，“很孩子氣。”
辛宜一看就挺孩子氣，像是沒長大。
謝唯沒有看她，眉間仍是那道深深的折痕，“我就願意把她寵成小孩。”他語氣很淡。
湯思婧：“……”想摔桌摔門！
真是一點不是都不能說，是不是？
跟謝唯攤牌後，辛宜又開始自己上下班，一個人去雜志社附近的茶餐廳吃飯，今天下班也是。
她點了滿滿一桌菜，一個人邊看手機邊吃。
微信又響了。
還是謝唯。
這幾天謝唯每天雷打不動的在這個點給她發紅包，所謂的打車費，一句廢話沒有。
對話框裏的紅包就這麽赤.果果擺在她眼前，她恨恨的戳了戳屏幕。
對着謝唯的頭像，她恨不得把他的臉戳扁。
辛宜照例沒有收。
她手指一頓，往上翻自己跟他的聊天記錄。
每天都是他在說，說他今天做了什麽，說他又加班了，說他吃了外賣……
第一次覺得謝唯話真多。
辛宜的唇角不由翹了起來。
今天中午，他發了張圖過來，說他跟着技術部的小哥們吃了麻辣燙。
胃不好還吃麻辣燙，疼不死你！
辛宜在心裏嘟囔幾句。
手機屏幕映出她的臉，她看清自己嘴邊的笑，立馬用力壓了下去。
她氣惱的丢了手機，眼不見為淨。
“喲，你怎麽在這兒？”
眼前一暗，有人不請自來。
辛宜掀了掀眼皮，沒動。
蔣銘洲聽服務生說她最近天天來，他忍了忍，忍不住了，他就來了。
“不開心？”他絲毫不在意她的冷待。
辛宜皺了皺眉，放下筷子，她定定的看着對面的人。
蔣銘洲還是那副死樣子，嬉皮笑臉，沒個正經，仿佛從沒有什麽能讓他放在心上。
“看什麽？”他摸了把臉，眉開眼笑，“覺得我好看了？”
辛宜“噗嗤”笑了，很快又斂住了。
“蔣銘洲。”她清了清嗓音，臉上突然的嚴肅，“你之前都是騙我的吧？”
蔣銘洲愣住：“什麽？”跟不上她的節奏。
他打量着辛宜，向來很好懂的人此刻卻半分情緒不顯。
她笑了笑，狀似輕描淡寫的提示：“我以前的男朋友是謝唯吧？”
她的眼神很犀利。
蔣銘洲徹底怔住：“喂！”他莞爾，笑容更燦爛了，“真是一點便宜都不肯給我占啊。”
他低頭，擋住了眼底的苦澀。
“謝唯都跟你說了？”他問。
辛宜心下一松，果然，蔣銘洲也是知道的。
“沒有。”她重新拿起筷子。
蔣銘洲往後一靠，他看着吃菜的辛宜，目光複雜。
片刻的猶豫，他扯開笑，“是，都是騙你的。”他看到她的手頓了頓，顯然在聽，他又說，“我逗你的，才會說你追我。”
跟她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長輩的結婚周年晚宴。他被別人帶過來的小明星纏得脫不了身，悄悄躲去了花園，結果，還是被人給找着了。那會兒，他不知道她也躲在花園裏，還津津有味的吃了他跟那個小明星的瓜。
等他趕走小明星，這才看到辛宜。
她說她也是來躲清閑的。
“蔣銘洲，原來玉女掌門人喜歡你這樣的啊？”
“誰？”
“你剛不跟人摟摟抱抱嗎？”
“不認識。”
“不信。”
“愛信不信。”
辛宜一本正經的吃瓜，卻不忘捧着手機聊天，他看不下去，逗她。
她忿忿的朝他晃了晃手機：“我有男朋友了，我才不喜歡你這樣的！”話裏是濃濃的炫耀，“他比你好一百倍。”
那時，蔣銘洲并沒有放在心上。
後來，他們又在宴會裏遇上幾次，兩個人便熟了，也會在各種“麻煩”和糾纏來時互相幫忙打馬虎眼。再後來，再見是在她的病床前，她不記得他，也不記得她那位“比他好一百倍”的男朋友。
斷斷續續從路逸飛那知道辛宜的事，兩家長輩也有撮合的意思，蔣銘洲原本就沒什麽喜歡的人，只覺得門當戶對也挺好，而她又挺有意思的，他不讨厭，順勢模棱兩口的逗她。
但他沒想到，他會真的喜歡上她。
看着始終懵懵懂懂又別別扭扭的小姑娘，他開始越來越不是滋味。
謊言裏只有一個人的愛情，蔣銘洲覺得自己雖然混，到底也有他的驕傲。
他知道辛宜對他沒意思，也不想她後悔，他就提了分手。
蔣銘洲永遠都忘不了他說分手時，她那如釋重負的樣子。
挺好。
“仔細一看，我比謝唯也不差。”蔣銘洲笑了笑，“你看，我比他有錢，比他好看，比他性格要好……”
被吃菜的辛宜白了一眼。
他撇嘴：“你別不信。”
辛宜“哼”了一聲：“他比你有上進心，比你專一，以後也會比你有錢。”
蔣銘洲：“……”真難哄。
轉念一想，他眯起眼，“吵架了還護着他？”他話裏很酸，“我做你男朋友那會兒，你怎麽就不知道護着我呢！”
辛宜一腳踢過去：“誰吵架了？”狠狠別過頭。
蔣銘洲看着她，不說話。
她臉上這麽明顯的不開心，上來就問謝唯，還不是吵架了？
但她這麽明顯的區別對待，真是心酸。
“哎，跟我說說？”蔣銘洲不怕死的拔毛。
辛宜狠狠瞪過去，呼吸一滞。
蔣銘洲見狀，轉頭看去，猝不及防撞上一雙漆黑而犀利的眸子。
火光四射。
作者有話要說： 大蔣：明明我比謝唯好！
小謝：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