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辛宜回到房間, 臉頰還是熱的。
她縮了縮脖子, 下巴盡數埋進圍巾裏。一股暖意襲來, 但她卻覺得遠遠沒有被謝唯不小心觸到時的灼熱。
就像是跟他的關系。
說不清，理不斷。
跟當初對蔣銘洲完全不一樣。
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對謝唯到底算是抱着什麽樣的感覺。
辛宜扔了包，整個人埋進沙發。
房門傳來聲響。
她偏頭看去, 房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隙，很快, 一個腦袋探進來, 精準的搜索到自己的身影。
沖她燦爛一笑。
“小姨啊！”辛辰一溜煙進來, 擠進辛宜坐着的沙發上，“約會回來了？”
那雙眼睛咕嚕嚕轉個不停。
辛宜伸手戳她腦門：“胡說什麽？”
辛辰揉了揉被戳痛的地方：“正常啊, 小姨啊，你這個年紀不談戀愛什麽時候再談？”
辛宜：“……”
辛辰忽然起身到辛宜跟前，她微彎腰，“小姨啊, 家裏很冷嗎？”她瞅了眼運轉的空調, 奇怪道, “你怎麽還圍着圍巾, 不熱？”
Advertisement
辛宜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圍巾。
真想揍這小孩。
辛辰渾然不覺：“小姨啊，你晚上跟誰約會？你的相親對象？還是看着你眼睛裏都是光的那位？”
這小孩就是早熟！
太難纏。
辛宜覺得自己不能被她壓制, 倏地站起來, “想知道？”
辛辰點點頭，兩眼放光。
辛宜微微一笑，握住辛辰的肩膀, 替她轉了個身，“偏不告訴你。”
“小姨！”
“你為什麽還不去上學？”
辛宜推着辛辰往門口走，一不留神，被她扒拉住胳膊。
“我還是病號啊。”辛辰用力咳嗽，被動的又走了幾步，她死死扒着門框，“我很虛弱！”
辛宜呵呵笑：“哦，記得好好養病。”她擡腳，膝蓋對着辛辰的屁股就是一腳，“別傳染給我，畢竟我體虛。”
她是早産兒，小時候身體就不大好，所以，在兩姐妹間，家裏都更偏寵她一些。
話音剛落，房門毫不留情的阖上。
辛辰小姑娘被關在門外。
辛宜耳朵貼着門，細細聽了一陣，只有一陣用力的腳步聲。
她笑起來。
翌日，辛宜拒絕了謝唯接她上班的要求，自己打車去雜志社。她剛付完款下車，那個惹得她輾轉反側的男人正朝她走來。
上海的天氣早晚溫差大，他鼻子都紅了。
辛宜嘴邊的質問在看到他通紅的鼻子時，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你怎麽在這裏？”聲音也軟了不少。
她懷裏還抱着她的雙肩包，她不由攥緊了側邊的拉鏈，壓住此刻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
謝唯笑了笑：“你不是說太高調了影響不好？”他側過身，指了指小區門口的保安亭，“所以，我等在裏邊。”
“也沒有開車。”他補充一句。
今天降了溫，他穿着羽絨服，跟雜志封面上那個一派精英模樣的謝總大相徑庭。而他看着她，笑容很暖，眼底都是蔓延的溫情。
辛宜心頭一軟，也跟着笑起來。
“這麽冷，以後別等了。”她的聲音裏藏不住的笑意，心裏更是樂開了花。
真虛僞啊，辛宜。
她這麽想。
謝唯沒答話，他将提在手上的包裝袋遞過去，“早餐。”
辛宜詫異：“你怎麽知道我沒吃早飯？”
她接過來，拉開包裝袋，裏頭是碗粥。
他卻不欲多說：“到辦公室多吃點，我先走了。”
“哦。”
謝唯腳步一轉，走了兩步，又回來了。
他伸手，這回辛宜倒是沒躲。
謝唯兩只手湊在她下巴邊上，溫熱的觸感若隐若現，而後，她感覺到脖間的圍巾被他拉高了不少，蓋着她的下巴。
“早上冷。”謝唯叮囑，“注意保暖。”
不等辛宜吱聲，他又說：“進去吧。”
十足的體貼。
她點點頭，抱緊懷裏的雙肩包，也緊了緊手指上提着的包裝袋，她走進小區。
一路無知無覺，腳下更像是踩了雲朵一般，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進了雜志社的別墅。
走過的同事無不是詭異的目光。
辛宜的心一瞬間就涼了。
魏佳啊。
果然，魏佳候在她的工位，氣勢洶洶。
沒有人敢勸阻，卻又都偷偷的盯着她。
只有李文迪看她過來，跟上她，“來者不善。”他提醒了一句。
辛宜放下包，取出粥擱到辦公桌，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魏佳耐着性子等了半晌：“辛宜，你什麽意思？”
辛宜掀開蓋子，皮蛋瘦肉粥，還放了蝦仁。
又是她的口味。
撲鼻的粥香，連帶着魏佳的呱噪都沒那麽讨厭了。
“喂，問你話呢！”魏佳瞪着她，臉上的怒意壓也壓不住。
辛宜慢條斯理的喝粥：“沒什麽意思啊。”她還沖她笑了笑。
魏佳氣炸：“你跟謝唯怎麽回事？”
辛宜覺得煩，本不想解釋，但她瞅了眼味道不錯的粥。
到底是吃了他的早飯。
“你喜歡謝唯是你的事情。”她看着魏佳，頭一次這麽認真，“與我無關。”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辛宜想的簡單，哪怕她跟謝唯相了親，她也沒法擋住其他喜歡謝唯的人。
盡管，她心裏确實不大舒服。
她這副坦坦蕩蕩的模樣唬得魏佳一愣。
随即，魏佳醒過神來，“你明知道我喜歡謝唯，你還湊過去？”
辛宜低頭喝粥：“你喜歡謝唯是你的事，我跟謝唯怎麽樣是我的事，沒什麽關系。”
原本還擔心她的李文迪忍俊不禁，不知道該說她聰明還是笨。
大約是大智若愚？
魏佳被噎，竟然也覺得有道理。
不對，沒道理。
“辛宜，你信不信我把你趕出雜志社！”魏佳擡頭挺胸，又恢複了平日裏小公主的傲嬌樣。
誰知，辛宜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聳聳肩，“随你啊。”
一拳打在棉花上，跟以前無數次一模一樣。
魏佳氣得咬牙切齒，轉身就走。
邊走邊給她爸打電話：“爸！”
魏爸爸聽出女兒的不開心，問：“誰惹你不開心了？”
“哼！還能是誰，還不是我……”她驟然停住，說不下去。
魏爸爸哄她：“別氣，是誰？告訴爸爸。”
魏佳換了只手拿手機，她右手握拳戳了戳自己的下巴，“爸，沒事，我能解決。小打小鬧，輪不到您出手。”
“真的？”
“真的。”
魏佳挂了電話，鬥志十足。
比起攆走辛宜，還是讓她在眼皮子底下來得好。
魏佳這麽想。
等魏佳一走，姚漫漫瞅準時機跑到辛宜邊上，拍拍她的辦公桌，“嘿，你還吃，別吃了！”
辛宜不為所動。
姚漫漫急死，又拍了兩下，吸引她的注意力，“你可真是牛逼！明哥都看到謝總等在保安亭了，跟咱們區那個保安大叔聊得可帶勁了。”
“诶，他是來等你的吧？”
辛宜“嗯”了一聲，不欲多談。
姚漫漫不依不饒的追問：“辛宜，我問你。”
“我拒絕回答。”
姚漫漫“啧”一聲：“我就一個問題，周總跟謝總這兩個總，你到底喜歡哪個？”
辛宜：“……”
她放下勺子，一巴掌貼上姚漫漫的八卦臉，“我兩個都喜歡啊。”皮笑肉不笑。
姚漫漫：“……”
下午，辛宜出外景，正好是在城市沙灘。
早上還是陰雲密布的天氣，到了下午竟出了大太陽。她戴起鴨舌帽，趁休息的間隙回微信。
有工作也有宋妤瑤，還有謝唯。
謝唯問她忙不忙，要不要接她下班。
她直接發了個定位過去，對方卻沒聲音了。
“今天工作日這兒都這麽多人？”辛宜跟同事閑聊。
同事給她拿了瓶水：“最近這裏有個會議，你不知道？”
“不知道。”
“也是，被愛包圍的人，兩耳不聞窗外事。”
辛宜擰起眉，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同事會看眼色，及時止住話題，說起這次區裏的大會，“醫藥業的會議，就在沙灘後邊的酒店，我一個師姐天天蹲酒店抓新聞。”
同事想起什麽，壓低聲音，“大新聞倒是沒什麽，八卦一堆。”
“鑫源制藥的前女婿聽說也在裏頭。”
辛宜一怔。
鑫源制藥就是她家的公司。
“說是搭上了趙氏的船。”
至于怎麽搭的，又是說不清的貓膩。同事只将這些當成個樂子說給辛宜聽，她卻聽得心裏頭發沉。
當初邵誠灏和辛年離婚，鬧得算是很不好看，哪怕辛家沒有開口，行業內默認的将他進行了封殺。有眼色的都不想為了一個邵誠灏得罪辛家，得罪辛年這個鑫源未來的掌門人。
沒想到，她這個前姐夫倒是挺有能耐，能卷土重來。
不僅是又幹上了這一行，還找上了辛家的對頭。
辛宜結束工作，她跟同事收拾東西，冷不丁被碰了碰胳膊，“那就是鑫源的前女婿。”
猝不及防的遇上，她愣了愣。
遠遠看去，十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從邊上的海濱大道走過，領頭的是常上新聞的區政府領導。
大約是他們兩隊人太過顯眼，幾個人看過來，辛宜就這麽撞上邵誠灏的目光。
多年不見，他倒是沒什麽變化。
他的長相偏憨厚，笑起來的時候，很是真誠。也許，當年他就是用這樣一副面孔騙得了她姐姐和她爸媽的信任。
視線相接的剎那，邵誠灏的笑容明顯僵了僵。他迅速偏過頭去，又仿佛是覺得太過欲蓋彌彰，他轉回來沖辛宜颔首致意。
“你認識？”同事的眼神不由微妙起來。
辛宜抿了抿唇：“不認識。”聲音格外冷硬。
同事：“我不回雜志社了，你呢？要不要順路送你？”她開了車過來。
辛宜搖頭：“不用，我也不回去了，幫D哥去拿點資料。”
兩個人分道揚镳。
辛宜情緒不佳，她慢吞吞到沙灘大門的時候，同行的人全走光了。
“結束了？”
熟悉的聲音，她循聲望去。
人來人往的景區大門，在這方天地間，男人捧着杯飲料，正朝她招手。
辛宜的心仿佛在這一刻平靜下來。
“就你一個人？”謝唯問。
辛宜打量着他：“一個人。”
“你等我？”她看向他手裏的星爸爸。
謝唯點點頭：“沙灘太大，不知道你在哪一塊。”
說着，他将手裏的飲料遞過去。
“冰鴛鴦，少少冰。”
跟上回她在他辦公室喝的一樣。
壓在辛宜心頭許久的疑惑脫口問出：“你怎麽知道我的口味？”
她靜靜的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眸光裏是她說不清的溫柔。
謝唯一本正經：“緣分。”
辛宜“噗嗤”笑了，并不信，“胡說。”
“開心了？”
淡淡的一句，她斂笑。
“你看出來了？”她低下頭，握緊手裏的冰鴛鴦。
掌心有點冷，手指頭也好似有些僵硬。
謝唯跟她肩并肩，随着她的步子慢悠悠走，“我每天用代碼跟電腦交流，有的時候，反而不知道怎麽跟人溝通。”
海風拂過，遠處隐約傳來海浪聲。
“有嗎？”辛宜笑，“我沒看出來。”
合着他專訪時的正經都是裝的啊？
謝唯也笑：“唯獨你是例外。”
他狀似不經意的一說，辛宜的步子亂了。
謝唯假裝沒發現：“我不善溝通，當個傾聽者倒是可以。而且……”他停頓幾秒，“而且，我最擅長寫程序，不擅長八卦。”
話裏話外都在表示他嘴嚴。
許是他真的來得太及時，辛宜長籲口氣，“你跟你以前的女朋友為什麽最後沒能一塊走下去？”
謝唯傻眼，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可她似乎也并不是為了要他回答：“我剛才看到我前姐夫了。”她吸了口冰鴛鴦，“我姐從小就優秀，俗稱的別人家的孩子，但我能感覺出來，她認識我前姐夫後，整個人都發着光。”
“謝唯，你懂那個意思嗎？就是……”
她忽然不知道怎麽說。
謝唯只是望着她，眼裏掠過一絲苦澀，“嗯，我懂。”
以前的他就是這樣。
“他是我姐的大學同學，不是上海人，家裏條件也不怎麽好。他爸媽都是務農，很不容易，卻省吃儉用培養了兩個大學生。我爸媽當初之所以答應我姐跟他在一起，就是覺得這樣的人家淳樸。”
邵家跟辛家家境懸殊，十足的門不當戶不對，她知道姐姐找了男朋友後還擔心爸媽會反對。結果，爸媽在了解邵家的情況後，見了邵誠灏幾次，而後，再也沒有反對過。
爸爸說，只要姐姐喜歡，他們家不需要更上一層樓的聯姻。
辛宜很郁悶：“我姐畢業不久就跟他結婚了，他也進了我家公司。我姐怕他傷自尊，在外從來都是給足他的面子。”她踢飛腳邊的小石塊，“真奇怪，校園的愛情有多美，結局就有多慘烈。我姐懷孕期間，我那個看似老實的姐夫竟然出軌，還暗地裏轉移了我姐不少資産。”
“我就不明白了，我姐哪裏對不起他了嗎？還是我們家對不起他了？”
事發後，辛年果斷離婚，拿到了辛辰的撫養權。
之後，辛宜再沒有從姐姐口中聽到過邵誠灏一個字。
八年前的事，她還在讀高中，她只記得姐姐不哭不鬧，從那以後，更是沉迷工作。
到底是傷到了。
辛家其實對邵誠灏留了一線，畢竟他是辛辰的親生父親，但這回他竟是跟趙家攪和在了一起。
辛宜愈發氣憤。
謝唯聽完，有股恍然大悟的情緒，“等會兒去哪？我做你的司機。”他溫聲輕哄。
“你不忙了？”
“嗯，請假陪你。”
辛宜揶揄：“你還需要請假？”
謝唯笑了笑：“今天請假，明天加班。”倒是很老實。
偏偏她就吃這套：“總覺得上輩子就認識你似的。”她審視的目光。
他垂眸：“大概上輩子愛得難舍難分，這輩子才會再來找你。”
“說不定是上輩子相恨相殺呢！”
“不會。”
“肯定是。”
謝唯含笑看着瞬間活力十足的小姑娘，放下心來。
晚上，辛宜回家，同昨晚的辛辰一樣，輪到辛年來敲門。
她又想起了白天見到的邵誠灏。
辛年端了杯熱牛奶給她：“還沒問你，跟謝唯的相親怎麽樣？”
“姐，你也這麽八卦？”辛宜故作不滿。
其實是她沒想到姐姐似乎一直對謝唯有股莫名的敵意。
辛年盯着辛宜将熱牛奶喝完：“不是八卦，是關心你。”
她知道路逸飛給辛宜介紹的是謝唯，路逸飛跟謝唯這兩人敢暫時瞞着爸媽，到底是不敢糊弄她。
雖是讓她松了口氣，心裏頭卻又不是滋味。
可辛年不得不承認，謝唯并沒有将過往告訴妹妹，也知道要為辛宜鋪路，這樣的做法算是對得起她的讓步。
辛宜想了想：“是問我？還是問謝唯？”
辛年抱臂，目光移向別處，竟是避開了她。
辛宜越發狐疑：“姐，我以前認識謝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原來如此。
辛宜：啥？
小謝：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