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話一說完, 辛宜就後悔了。
跟路逸飛他們玩笑慣了, 她一時腦熱忘了形, 竟然對着謝唯脫口而出的嘴賤了這麽一回。
中了邪了呀!
辛宜別開頭,一眼都不敢看對面的謝唯。
尴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只好掩唇咳嗽,越咳越厲害。
小姑娘誇張的咳嗽聲驟然響起, 謝唯回過神,心跳好似要躍出來似的。
卻又只能硬是壓下心底的驚濤駭浪。
他端起她的茶杯, 默默遞過去。小姑娘觑了一眼, 一口飲盡, 又咳上了。
謝唯垂眸,無聲的勾了勾唇, 那雙黝黑的眼眸亮得吓人。
他再次給她倒上茶,很貼心的遞過去。
咳紅了臉的辛宜很可愛,臉蛋越來越紅。
仿佛是回到了從前,她在他面前總也這麽“沒臉沒皮”的口出驚人, 偏偏他次次紅了臉, 她卻非要湊到他跟前, 笑嘻嘻的去戳他的臉, 嬉鬧一番。
謝唯眼底笑意更深,有股柔意在胸腔流淌, 因為她方才的玩笑話起了些許漣漪, 一點點的蔓延。
這是他的小姑娘。
辛宜連喝了兩杯茶,她本就是假咳,借着咳嗽遮掩此刻她不用看都知道紅了個徹底的臉。小巧的茶杯被她捧在掌心, 她擡眼,悄悄去看對面的謝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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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得端正,一只手擱在茶壺上,似是随時準備着再給她添茶。視線再悄咪咪往上挪了那麽點距離,不偏不倚撞上他的目光。
謝唯坐在燈光下,望着她的眸子熠熠生輝,含着淡淡的,讓人舒心的笑。
一副溫潤君子的模樣。
她剛才就是調戲了這麽一個人?
辛宜迅速低頭,閉了閉眼睛,她松開她的茶杯,兩只手藏在餐桌底下,左手狠狠拍了拍右手。
真想咬舌自盡。
謝唯将她的小情緒一絲不落的藏在自己眼中,他往後一靠,“我……”
剛起了個頭,辛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這個南瓜泥真的好吃。”她随手一指,堵住他的話頭。
丢人!
謝唯唇角上揚:“嗯,好吃。”
他很給面子的舀了一勺,當着她的面吃了下去。
勺子擱在小碗,一點聲音都沒落下。
辛宜的心突突直跳,渾身不自在。
謝唯清了清嗓音:“我……”
又一次被小姑娘打斷。
他算是看出來了,她就是不想他開口。
“春卷也好吃。”辛宜又是一指,“我以前從來不在外邊吃這個。”
“嗯,多吃點。”他縱容着,沒有戳穿。
謝唯重新拎起茶壺,給她空了的茶杯續上水,再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看着小姑娘小口小口的又将一整杯茶給喝完了,他捏着茶杯的手緊了緊。
将那股欣喜壓了下去。
他偏頭看向窗外,夜幕下,城市沙灘邊上蜿蜒的燈火閃閃爍爍。從高處看去,正在行駛的輪船越來越近,船上的燈火映照在海面上,粼粼的波光,讓夜幕中的大海顯出了幾分夢幻之色。
謝唯心間仿佛流淌着一股暖流,滾燙滾燙的。
嗯,喜歡的。
他想這麽告訴她。
辛宜吃着春卷,很不是滋味,她抿了抿唇,目光凝在謝唯的側臉。
他嘴角噙着笑,很淡。
到底是當慣了知錯能改的好寶寶。
“對不起,謝總,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她腦袋壓得很低,認錯态度誠懇。
謝唯轉過頭,看着她。
“我跟我朋友們總開玩笑,改不過來了。”她低着頭,看不到他的臉,也錯過了他眼中逐漸蔓延的一絲溫情。
謝唯今晚第四次給她倒茶:“不要緊,我……”
也是今晚第三次被打斷。
海景餐廳的老板聽說謝唯又來了,還帶着個姑娘,他連忙從後頭的辦公室出來,就想過來瞅一瞅。
看熱鬧來了。
“謝唯。”他匆匆過來,跟謝唯打招呼。
被打斷了話的謝唯瞪了一眼。
莫名其妙。
老板沒在意,他不着痕跡的掃過小姑娘,眼睛一亮。
這不就是那天謝唯讓他将預留包間給貢獻出來的姑娘嗎?
“難得看你不是一個人。”老板笑眯眯的說。
他朝辛宜點點頭,再看向謝唯時,明明一把年紀,他卻對着謝唯眨了眨眼睛。
一副自己都懂的表情。
謝唯又羞又惱。
“今天的菜還行嗎?”老板看着辛宜,說,“有什麽意見可以提。”
他認出了辛宜,她也同樣認出了他。
詢問的眼神看向謝唯。
“這裏的老板。”謝唯斂笑,淡淡的介紹。
辛宜一聽,很給面子,“好吃,尤其是春卷和小馄饨。”
老板的視線一直在兩個人之間轉個不停:“是吧,以前我們只做韭黃春卷,就是這個家夥來了,非要我改做鮮蝦的。”他停頓了一下,在辛宜詫異的目光裏,不動聲色笑了笑,“還有這個南瓜泥也是他要求的,說是不這樣南瓜味太重。”
“這明明就是南瓜泥,怎麽能沒有南瓜味呢?”他一下子就将謝唯的老底給掀了。
一聲輕咳。
老板頓住,跟辛宜齊齊看去。
謝唯低着頭,耳朵泛起了紅。
老板看在眼裏,了然。
當初跟謝唯混熟了,他問過他為什麽。謝唯很認真說他女朋友不愛吃韭黃,但她就愛吃點心,不愛主食。謝唯還說他女朋友嘴巴挑,遇到不愛吃的一口也不會吃,要是餡是速凍的蝦肉,她絕對不會碰。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向來話少的謝唯這麽多話,碎碎念的都是女朋友。
也是唯一一次聽他說起女朋友。
自己還問他,為什麽不帶女朋友來。
那時,謝唯沒有吭聲,沉默中,他神色裏帶了幾分感傷。
想到這裏,老板不由又多看了這個小姑娘幾眼。
“你今晚不忙?”謝唯開始趕人。
老板看眼色:“忙啊!我先忙,你們繼續。”
說完,他朝辛宜揮手,“多吃點,謝唯有折扣。”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辛宜幹笑着點頭。
“你別介意,他就是閑的。”謝唯解釋。
她搖搖頭:“還好。”
兩個人沒話找話,重新說起吃的。
中途,辛宜去洗手間,回到大堂時,她又在收銀臺看到老板。
她有些好奇,這麽大一個餐廳的老板不是坐在辦公室,竟然還要來收銀臺?
腳步這麽一停,被老板發現。
“辛小姐。”
辛宜過去,只看到他拉開抽屜,彎着腰似乎在寫什麽。
很快,他将手裏的東西遞過來,“辛小姐,歡迎下次再來。”
眼前是張Vip卡。
辛宜驚訝:“不用了。”
老板堅持:“刷卡不用排隊等位,沒有其他特權。”他瞅了眼正看手機的謝唯,“跟他一樣,不過,他是刷臉。”
提起謝唯,老板語氣熟稔。
辛宜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謝唯低頭看手機,目光專注。
“謝謝您,我不能要。”她還是拒絕。
拒絕的理由也直白,無功不受祿。
她想什麽都寫在臉上。
老板不由一笑,沒想到謝唯喜歡的是這樣純粹又簡單的姑娘。
他們這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實并沒有所謂的未婚妻。
“謝唯是我們餐廳的超VIP,店裏所有系統都是壹維維護。他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們的朋友。”老板堅持要送卡,說的話卻又一點都不顯強勢,“ 我們有預留的包間,只是讓你不用等位而已。歡迎你多光顧,照顧我們生意。”
辛宜想了想,收下了。
老板笑彎了眼:“謝唯不愛說話,當他的朋友會看眼色就行了。”他意有所指。
結合他先前說的,辛宜頓有所悟。
上次她跟辛辰過來,莫名其妙就被安排了包間,難道也是謝唯的關系?
不該啊!
她狐疑。
老板笑得更是高深莫測。
辛宜捏着卡,帶着滿腹疑問回到餐桌。
“怎麽?”謝唯看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斂笑,“有事?”
手中的卡硌得手疼,辛宜眼皮一跳,趕緊搖頭,“沒事。”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也可以這麽扭捏,要命!
“嗯。”
結束,謝唯要送辛宜回家,被她一口拒絕。
今晚厚臉皮了這麽久,她實在繃不住,“我打車,不要緊。”
她說着說着,臉又紅了。
謝唯只好說“好”:“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辛宜擠出笑:“好的。”
直到出租車駛上回家的大路,她才狠狠松了口氣。
【辛宜:瑤瑤,我有病!】
越想臉越疼,她恨不得劈開自己腦門。
辛宜給宋妤瑤發微信:我真的有病!
【瑤:?】
宋妤瑤一個電話砸過來,手機叮叮咚咚響。
躺在掌心的手機震動,辛宜手心麻麻的,心裏頭也詭異的酥酥麻麻起來。
電話響了許久,最後,歸于平靜。
【瑤:怎麽了?】
辛宜又後悔了,難以啓齒。
【辛宜:下次告訴你。】
莫名其妙的情緒來得太快,從未有過的感覺撓在心上,說不清道不明。她憋不住話,想什麽就要說出來,可第一次,她有點不敢了。
辛宜扔了手機,閉目養神。
她強迫自己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駛入別墅區的小路。不在城中心的別墅區,到了晚上,路上寂靜無聲,鮮少有車子過來。
“姑娘。”師傅突然問辛宜,“後頭的車認識嗎?”
她睜開眼:“嗯?”
師傅又瞅了兩眼後視鏡:“後面那輛,跟了一路了。”
起初他以為是巧合,只是一塊等紅綠燈而已,可接連等了好幾個,順了一路,直到他拐進別墅區。這裏車不多,後頭跟着車,特別明顯。
“是不是你朋友?”
辛宜轉身仔細看了看。
白色的車開着車燈,她一看眼睛都花了,完全看不清駕駛座的人。倒是黑夜裏,車牌反着光,她忍着眼睛的不适看去。
不認識的車牌,應該不是跟着她。
大晚上的,也沒誰會吃飽了撐的跟着她。
“不認識。”辛宜坐回去。
如果是朋友看到她早給她發消息了,至于跟她在餐廳門口分開的謝唯……
更不可能了。
他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尾随”的人。
“大概順路。”她沒放在心上。
到家下車,辛宜給謝唯發微信報平安。
【謝唯:好。】
他秒回,只回了一個字。
看到他的微信頭像,她後知後覺想起來,今晚被她喜歡不喜歡的玩笑一折騰,她都忘了問他舒楊的事情。
這腦子啊!
辛宜回家時過了九點,沒想到爸媽還在客廳看電視。
明顯是在等她促膝長談。
她一愣。
“還沒睡啊?”她換鞋,将包扔在一邊。
辛爸爸回頭一笑:“沒睡。”
話音剛落,被辛媽媽擰了下胳膊。
他立馬收住笑。
辛宜心頭“咯噔”一下。
來者不善。
“幹嘛呢?這麽嚴肅。”她跑過去撒嬌。
不比辛爸爸中年後開始的幸福肚,辛媽媽仍是端莊優雅,很是漂亮。
她輕飄飄掃了一眼,辛宜立馬站正,不敢吭聲。
拼命給爸爸使眼色。
辛爸爸輕咳,頂着老婆和閨女的目光,他硬着頭皮,“辛宜,年紀不小了。”
辛宜只覺得緊箍咒又要來了。
下一秒就是苦瓜臉。
辛爸爸說不下去:“去看一眼。”
相親那兩個字他也不敢說。
辛宜撅着嘴,一屁股擠進爸媽中間的位置,一手挽着一個,“又是跟哪個叔叔伯伯的兒子?”
她看向爸爸:“爸,咱家不缺礦。”再看向媽媽,更加嚴肅,“媽,我也不愛買包。”
“所以,不用聯姻那一套。”她總結。
最後一個字落地,耳朵被媽媽擰住。
“嘶,疼疼疼。”辛宜疼得嗷嗷叫。
辛媽媽:“小孩子家家的,你胡說什麽?”
辛爸爸看她這樣心疼了,忙去掰辛媽媽的手,“你輕點。”
被辛媽媽瞪了一眼。
“誰要拿你聯姻了?”她松開手,恨恨的說。
辛宜還是叫疼,她摸了摸耳朵,都燙了!
“相親不就是聯姻嘛!”她邊揉耳朵邊嘀咕。
無意中一瞥,她撞上辛辰幸災樂禍的目光。
這小屁孩正躲在樓梯口偷聽,還對她吐舌頭。
辛宜瞪回去,卻猝不及防又被媽媽拍了一掌。
“疼!”她委屈巴巴的看向爸爸,“疼。”
辛爸爸揉了揉閨女的腦門:“家裏誰說過要拿你聯姻了?”他嘆氣,眸色沉沉,“你姐我都沒這麽要求過,何況是你?”
發號施令慣了的人,即便是閑話家常也帶着那麽點嚴肅勁。在家裏,向來是他一板起臉,辛年和辛辰便都老老實實了,唯獨小女兒辛宜,怎麽都不怕他。
被爸爸這麽掃了一眼,辛宜咬唇,不好意思的低頭。
“爸不求大富大貴,跟咱們家差不多就行了。爸媽只希望未來你過的生活還是能和你從小到大,被我跟你媽媽庇護下的一樣。”辛爸爸似想起什麽,聲音沉了下去,“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想玩你的藝術就玩,你喜歡攝影,那就滿世界的飛。”
辛爸爸避開女兒,苦笑,“這是爸爸對你所有的期望。”
辛宜摸着耳朵,她鼻子泛酸,說不出話來。
辛媽媽搖頭,示意辛爸爸別說了,“你路爺爺介紹的,他說是青年才俊。我們之前讓你參加宴會,你都說不喜歡,現在你路爺爺介紹的幾個人小路也認識,不信你就讓小路陪你去,當是認識認識朋友。”
辛宜沉浸在爸爸的煽情裏,猛地回過神來,她炸了,“還幾個?”
這一驚一乍的毫無淑女形象,辛媽媽又拍過去一掌,“我跟你爸要求不高,你去見見,後續我們不幹涉。”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辛宜壓根反抗不了,只能苦着臉應下。
回房,她立馬給路逸飛打電話,發難:“路逸飛,你瞎忙什麽!”
路逸飛笑着:“不是說好了幫你解決相親嗎?”他哄她,“我這不是幫你嗎?”
辛宜咬牙切齒:“我也沒讓你這麽解決啊!還幾個人相親,幹嘛呢!”
“你擔心這個啊?放心,你爸媽不知道我給你介紹的誰,我一說我爺爺認識并且贊不絕口,你爸媽就放心了。”
辛宜氣得不想理人,路逸飛又說:“大不了你走個流程,意思意思見了人,還不是随你怎樣就怎樣?”
“或者你想參加長輩們安排的相親宴?”
一腳踩中辛宜的死穴。
她頓時語塞。
路逸飛再接再厲:“長輩們的晚宴可就是那老三套了啊。随随便便安排個什麽生日宴,紀念日的,把你打扮得跟個娃娃似的牽着你到處走。”他捏起嗓子,假裝辛媽媽,“逢人就開始要介紹,這是我家的……”
聽得辛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
路逸飛偷笑:“真的,信哥一回!對方真不錯,長得好,有上進心,會疼人。”
“你怎麽這麽啰嗦?”辛宜拍了把抱枕,直踹得那海綿寶寶滾到地板上才罷休。
“好好好,我不說。反正全看你,你要不喜歡,轉身就走。順便也應付了叔叔阿姨的相親,挺好嘛!”
很好哄的辛宜一合計:“行吧。”
路逸飛滿意:“那你好好休息,明天給你安排上啊。”
話音一轉,他又有些扭捏,“你最近跟宋妤瑤在忙什麽?”
辛宜心裏有氣,沒什麽耐心,“我幹什麽你不都知道?還用問?你不還忙着給我相親?”
路逸飛:“……”
“不對,你這是問我還是問瑤瑤呀?”她覺得奇怪。
路逸飛不說話了。
許久,他打哈哈:“随便問問。”
辛宜一想:“也對,你倆又沒什麽大交情。”
路逸飛:“……”
氣得挂了電話,他對着手機屏幕一陣猛戳。
戳麻了手指,他趕緊發微信。
【路逸飛:哥們,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了,你明兒自己打扮得好看點,知道該怎麽做吧?】
不等對方回複,路逸飛抄着手機下樓,替哥們哄老爺子去咯。
翌日,謝唯去上班,在大廈電梯裏碰上卓然,兩個人說起新接的項目,一路說到他的辦公室。
按照他原本設定的計劃,他不該這麽早找上辛年攤牌,他是想等新項目的公布,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到辦公室,謝唯插上辛宜的U盤,将她拍的壹維宣傳照全部導到電腦。
卓然以為他忙着看電子行程,言簡意赅道:“盡量安排下午見上一面。”
“下午?”謝唯蹙眉。
卓然看着他:“有問題?”
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她板起臉,“結束後吃個飯,你必須去。”
“不去。”謝唯想也不想就拒絕。
卓然抱臂瞪着他:“你才是公司的老板,莫總的項目你還可以借口說對方在國外,派我去出差。這回人就在上海,你總不能一面都不露吧?”
她說得很不客氣,他卻毫無反應。
卓然用力敲了敲桌面:“謝唯,認真一點。”
敲得手都紅了,這大爺也就是擡了下眼,又繼續看電腦,“不去。”
這大爺的。
卓然幾步繞到他身後:“看什麽?”
突然凝住。
只看到滿屏幕的照片。
“謝唯,一大早就不務正業,不像你啊!”卓然語氣軟了下來,笑容裏帶上了點玩味。
謝唯動鼠标,跳到下一張照片。
認真看電腦的男人冷不丁映入眼簾。
謝唯和卓然皆是怔愣。
照片鏡頭拉得很近,只有一張側臉,半臺電腦。照片裏,男人目不轉睛的看着電腦屏幕,他嘴角微微翹起,自然得毫不做作。
看上去溫柔極了。
卓然“噗嗤”笑了:“你什麽時候這麽自戀了?自己看自己的照片?也不嫌奇怪。”
謝唯微笑,半天舍不得跳到下一張。
卓然半倚着他的辦公桌:“早知道我該給你多安排幾個專訪啊!”她話裏滿滿的揶揄,“ 電視臺的采訪是不是也不該給你推了?”
謝唯笑起來,他一笑,眼中光華流轉。
真正發自內心的笑。
卓然愣住。
又驚又疑。
她已經很久沒看到他這麽笑了。
“辛宜給我拍的。”謝唯仍是笑眯眯的。
卓然稍一想就知道這是他前幾天假公濟私拍的宣傳照。
瞧他那樣,簡直沒眼看了。
“行。”她笑了笑,重新坐到他對面。
她也替他高興。
“是你家親愛的給你拍的。”卓然曲指再次敲桌面,“但是,謝總,能不能麻煩您先工作?”
“不能。”謝唯毫不猶豫的拒絕,“我晚上要去相親。”
“什麽?”卓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晚上要幹嘛?”
“相親。”
卓然咋舌:“跟誰?”
謝唯瞅了她一眼:“辛宜。”
卓然:“……”真會玩。
她的笑僵了僵,不知道說什麽。
謝唯繼續看照片:“卓然,最近我忙,公司的事情你多擔待。”
不等卓然冷哼一句“你忙什麽鬼”,他又揚起笑,“我得操心我的終身大事。”
卓然:“……”
謝唯:“很急。”
去他的!
卓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忍了忍:“搞不懂你談個戀愛,非要這麽瞎折騰。”似感嘆似冷嘲。
謝唯卻擡頭,認真看着她。
卓然不自在,別開眼,“別看我,我什麽都沒說。”
謝唯垂眸,眼神忽然黯了黯,“我很矛盾。”
他的嗓音幹澀,卓然轉回頭。
只看到男人緊鎖的眉梢,讓人忍不住去撫平。
“不想辛宜帶着五年前的過往來認識我,又希望我們能回到從前。”
習慣将話藏在心底的人突然這麽坦誠,卓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張了張口,半天沒能擠出一句安慰的話。
“所以,這事很重要。”謝唯定定的看着她,目光灼灼。
卓然動容的神色瞬間垮了,一口老血,“謝唯,你可能耐了,怎麽這麽能說會道呢?以後跟人談合同和出差能不能麻煩您老親自去?”
“哦,還有應酬。”她補充。
謝唯搖頭:“不能。”
“辛宜不喜歡。”他一本正經的解釋。
卓然恨不得掐死他:“算你狠。”
她氣得拍桌,轉身就走,“謝唯。”摔門前,她停住,沒有回頭,“好運。”
說得咬牙切齒,卻全是真心話。
“謝謝。”謝唯依舊認真的。
卓然開門離開,再關上門,她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回想方才的對話,搖頭笑了笑。
她就知道,只有遇上那姑娘,謝唯才是謝唯。
辛宜在外出了一天的景,下午三點半,剛歇下來喘口氣,她看看時間,索性沒有回雜志社。
她到雜志社附近的茶餐廳,老位置坐下來,有人叫她的名字。
最角落的一桌,蔣銘洲朝她揮手。
“這麽巧?”他自顧自換到她這桌。
“你很閑?”辛宜翻菜單點下午茶,“蔣氏沒垮吧?”
辛家主做醫藥,後來,又開了酒店,蔣家就是酒店業的翹楚,兩家一直有合作。
蔣銘洲無奈:“垮不垮就那樣,沒意思。”還是那副什麽都無所謂的樣。
辛宜湊近:“你那個模特女朋友呢?”赤.果果的八卦臉,“聽說她鼻子和下巴是做的,真的假的?”
蔣銘洲嘴邊的笑真垮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哦。”
辛宜繼續翻菜單,點了一通下午茶。
蔣銘洲看得眼皮跳:“你這是不吃晚飯了?”
“晚上有事。”
她晚上打算速戰速決,可沒那心思留着吃晚餐,還不得在開始前吃得飽飽的,才好作戰啊。
“什麽事讓你連晚餐都顧不上了?”蔣銘洲好奇。
辛宜擡頭,對面的人沖她笑得挺燦爛的,“相親啊。”她喝了口茶。
蔣銘洲手晃了下,杯裏的茶灑在手上,燙得很。
但他渾然不覺。
“相親?”
辛宜其實并不想跟他讨論這些:“嗯,路逸飛介紹,我應付應付我爸媽的。”
她無意隐瞞,都是一個圈裏的,早晚會知道。
然後,她就發現蔣銘洲的眼神變了,晦澀難懂。
“真是路逸飛?”他跟她确認。
蔣銘洲心裏驚訝,要說誰最清楚辛宜的感情史,非路逸飛莫屬。
他怎麽可能還會給她介紹相親?
“騙你幹嘛?”辛宜不滿。
蔣銘洲沉下臉:“我去洗手間。”
辛宜沒管他,等點心上來,大快朵頤。
蔣銘洲很快回來,神情凝重。
“你不會要我請你吃下午茶吧?”她揶揄。
他卻看着她,目光裏都是她看不懂的複雜。
辛宜脾氣上來:“不吃別在我跟前晃啊。”
蔣銘洲沉默片刻:“等會兒我送你去。”他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幾點?”
“不用你送。”
她是真的看不懂了。
放下筷子,辛宜打量他。
蔣銘洲長相周正,是圈裏出了名的帥哥,加上他會哄人,不少人栽在他懷裏。尤其是跟她分手後,似乎他身邊的女人就沒斷過。
“蔣銘洲,當初我們究竟怎麽認識的?”她不止一次的懷疑過,他應該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又怎麽會在她失去的記憶裏扮演了這麽重要的角色?
辛宜想不通。
她去英國休養,蔣銘洲一直在她身邊晃悠,她也問了他同樣的問題,問他他們是怎麽認識的。
那時,他是怎麽回答的來着?
辛宜記得很清楚,他啃着蘋果,對她笑得意味深長,“其實,我是你準男友。”
她是不信的,偏偏她爸媽都說是。
蔣銘洲說:“車禍前,你追着我要我做你男朋友。”
辛宜更不信,她怎麽可能會喜歡上他這樣的花蝴蝶?!
可從那天起,蔣銘洲整天在她耳邊說他們的戀愛史。
什麽她追他追了很久,把他屁股後頭追的小姑娘都趕跑了,還給她看了他們之前的合照。
照片裏,他西裝筆挺人模狗樣的,而她是一慣最簡單的衛衣牛仔褲,但他們倆确實靠得很近。
看着很親密。
也沒有PS的痕跡。
蔣銘洲說:“你出事前我就想答應你了,我們之前這麽相愛,現在也不晚。”
再後來,在兩家父母的撮合下,他們在一塊了。
蔣銘洲聞言,有一瞬的緊張,“你想起來了?”
辛宜老實的搖頭。
他松了口氣,故作悲傷的撫額,“哦,那讓我一個人記得就好。”
死賤死賤的語氣。
辛宜恨不得揍他幾拳。
她舉起手,蔣銘洲立馬抱頭,被遮擋的眼裏掠過苦澀。
跟她在一起,确實是他诓她的。
誰讓她失憶前總找他茬,還大言不慚說讓他放心,她是絕對不會喜歡他的。
他一時玩心,沒想到她真的傻愣愣的追問。尤其是兩家長輩原先就有意撮合他們,加上辛宜跟謝唯的事情,辛家爸媽巴不得她想不起來。
可直到他們分手,小姑娘也依舊沒有喜歡上他,栽的反倒是他。
“蔣銘洲,你夠了!”辛宜砸了包紙巾過去。
直愣愣的砸在他臉上,他卻一點也沒生氣。
“夠了夠了。”他捧住臉,還是那欠揍又大爺的樣子,“吃吧,等會兒我送你。”
辛宜沒說話。
蔣銘洲也閉了嘴,跟她一塊吃。
五點半,他開車送她,她瞅了瞅專心開車的人,樂了,“蔣銘洲,現在算怎麽回事?”她調侃,“前男友送我去相親?”
對她來說,蔣銘洲更像是老朋友。
嬌嬌俏俏的聲音落在耳朵裏,他唯有苦笑。
蔣銘洲心裏發苦,面上絲毫不顯,“可不是!”
相親的地方定在路逸飛常去的會所,車子直入地下車庫,辛宜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又被蔣銘洲叫住。
她扒着車門,回頭看他。
他看着她的目光太認真,比他們分手時還認真,她漸漸不安起來。
半晌,蔣銘洲忽然笑了笑,他伸手擱到她的發頂。
“蔣銘洲!”
他頂着她的瞪視,揉了揉她的綿羊卷,“辛宜,我是不是一直沒有跟你說過一句話?”
“什麽?”
蔣銘洲靜靜的看着辛宜,眼裏只有她。
“辛宜,我喜歡你。”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呵呵,辛宜怎麽可能會喜歡一只花蝴蝶?
大蔣:呵呵,彼此彼此,孔雀!
辛宜:……
PS:老規矩,喜歡的姑娘打個卡,給你們買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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