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寵妃的自我修養

第47章 認親

謝宣照覺得這只小貓有時候純真無邪似孩童, 有時候卻直白大膽如老手, 就如此刻頂着一張認真的臉, 問出來的問題卻是如此……

讓人怎麽回答才好呢！

柳清闌一點點蹭過去, 學她的樣子，用手指在她腰身戳了戳, 語氣又軟又輕，“可不可以嘛~”

謝宣照的一雙鳳眼頓時變得越發幽深起來, 隐隐有狼光在閃現, 她低眸, 手指溫柔地撫摸着柳清闌的眉眼，好整以暇地問道：“那你會嗎？”

“會什麽？”柳清闌歪着頭, 一臉天真。

謝宣照靠近她, 呵氣如蘭：“挑逗。”

挑逗？柳清闌實誠地表示自己不會，要學。

謝宣照彎了彎嘴角，“等回宮之後, 你好好揣摩一下我送給你的書與畫冊，自然就能學會了。”

“我想你手把手地教我。”柳清闌一臉乖巧, 表示自己是十分好學的！

謝宣照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 “來日方長, 咱們不急。”

“嗯，不急。”其實柳清闌心裏挺急的，像貓爪子撓心一樣急，人類女子動情是怎麽樣的？會不會跟自己一樣，但美人皇後又沒有尾巴。

謝宣照看破不說破, 幫彼此整了整衣裳，這種事情總要先有期待感和神秘感，在真正來臨的時候方才能盎然生趣，俗稱情趣。

回京的皇室隊伍暫時停在溪水之畔，臨時搭建的木棚下，禦廚和廚娘們正在忙忙碌碌，準備午膳的吃食。

因為是在路途上，大開大合地燒一禦桌菜是不太可能的，于是禦廚們一商量，便決定做澄面，再配以青瓜鮮蝦水餃。

桃喜則和其餘幾位廚娘做些紫薯涼糕，給娘娘們當路上的甜點。

桃喜今日在發鬓上插了一支桃花狀木簪，十分清麗動人。

她一邊剝着煮熟的紫薯皮，一邊注意着旁邊竈上的蒸籠。片刻後，那些負責端菜的廚娘們陸陸續續回來，看到她還在忙活，連忙招呼道：“該伺候的都伺候完了，我們也該歇歇用些吃食了，桃喜，你快過來。”

各位主子的吃食都已經送去，現在剩下的都是他們自己吃的。桃喜将剝好的紫薯放在盆子裏，準備待會用石杵搗碎成泥做糕用。

一時木棚下的廚娘們都到了外頭用膳，唯有竈上火在咕嚕咕嚕地蒸着一屜水晶玲珑包子。

在不遠處的樹上，妹妹盤膝坐在樹枝深處，正在閉目養神。

因為身份特殊，她只能暗中一路跟随，原本可以先回京都城，但想到那夜偷聽到林玉郎的意圖，她總覺得事情不會就這麽簡單過去了，于是就繼續留了下來。

白天的黑蛋沒有月光沐浴，失去活力，就躺在妹妹衣袖深處，呼呼大睡。

雖然不喜歡，但趕也趕不走，妹妹沒有辦法，只能任其躺在那裏，只要不鬧事就好。

禦廚們煮飯的木棚就在近處，香氣彌漫，妹妹正在努力克制着美食氣味的誘惑，耳畔忽然聽到嘶嘶的聲音。

好像蛇在吐信子的聲音。

察覺到異樣的妹妹豁地睜開眼睛，看到樹底下的草叢游走而出一條小花蛇，蛇尾微微翹起。

妹妹悄悄按住劍鞘，然後就眼睜睜看着這條蛇滑入了木棚之中。

尖吻蛇循着香氣，一路游走，最後終于被她找到了香氣源頭。

是那一屜水晶玲珑包子旁邊的一窩雞蛋。

江紋紋飛快地叼起一枚雞蛋，就要轉身離去，忽然又注意到那屜包子。

她好奇地爬上去，用蛇尾撬開熱氣騰騰的木屜，看到了裏面剛蒸熟的水晶小包子，樣式玲珑精致，着實可愛。

這熟悉的感覺，令她忍不住偷了一只出來。

蛇一般只吃活物。但江紋紋曾經在人間生活過一段時日，所以她對人類的食物也能接受，特別是這包子，很熟悉，是她曾經天天吃的。

江紋紋不顧剛出爐的包子滾燙，一口咬破那透明水晶面皮，濃郁飽滿的汁水溢出，香氣四溢。她享受地眯起眼睛，是熟悉的味道！

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江紋紋要遁走已經來不及，因為貪多，她懷裏都是雞蛋和水晶包子。

沒有辦法，她咻的一下，變成人形。

剛變為人形，腳下就落了一片詭異的桃花瓣，鮮紅如血。

“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進來的是桃喜，她看到自己好不容易蒸熟的包子被這人偷吃了幾個，而且那窩準備和面用的雞蛋也少了幾個。

這裏是皇家隊伍駐紮之地，外頭都是侍衛，桃喜很難想象這樣一位老妪是怎麽進來的。

是的，在她面前立着的是一位拄着拐杖，皺紋滿面的老婦人。

江紋紋游歷人間，用的都是這副樣貌。

她開口，聲音垂垂老矣，“小姑娘，你不認得我了？那年鄉下饑荒，老妪我逃難到你村子裏，是你給了我吃食。”

桃喜湊近又仔細看了看，這才有了隐約印象，“是老婆婆你？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江紋紋呵呵一笑，露出沒牙齒的嘴巴，“我聞到熟悉的氣味，就偷偷溜進來了，一嘗，果然是你的手藝！”

桃喜摸了摸頭發，覺得這位老婆婆實在是個神奇之人。當年她在村子裏還是個垂髫小兒，正在桃花樹底下玩泥巴，這位老婆婆路過門口，桃喜見她衣衫褴褛，面黃肌瘦，連忙端了一碗水給她。

老婆婆告訴她，自己是從饑荒之地逃難而來，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桃喜就搬來小板凳，站在自家爐竈前面，臨時燒了一鍋面食給她。老婆婆全吃光了。

那天之後，她幾乎天天來讨食，桃喜正在練習廚藝，便都一一滿足她。熟悉了之後，老婆婆便會評價她燒的菜，後來更是送了一本菜譜給她。

桃喜後來就是靠着這本菜譜一路揚名鄉裏，又被東宮招募，順利入了宮廷當職，這對于她的家鄉人來說，是無上的榮光。

桃喜入了東宮，就沒有再見到這位老婆婆，算一算時間也有十幾年沒見了，如今再遇上，這位老婆婆居然還高壽活着，能走能動，吐字清晰。

江紋紋笑眯眯地看着她，知道她的疑惑，她心中嘿然一笑，面上卻保持神秘，“我得了高人指點，得以延年益壽，你不必感到奇怪。”

桃喜哦了一聲，不再追究這個問題，連忙又去用盤子盛出包子，放在江紋紋面前，“老婆婆，你要是喜歡，這些都送給你。只是你要來找我，就正大光明地來尋，不必偷偷摸摸的。”

江紋紋一邊歡快地開始吃包子，一邊含糊地說道：“這不是不确定你在這裏麽。”

說話間，其餘人也進來了，看到有個陌生的老婦人在那狼吞虎咽地吃東西，紛紛感到好奇。

桃喜就解釋了一番，稱是自己的恩師，請求各位廚娘們不要說出去。

“桃喜，你要是想留下她一同前行，那得跟皇後娘娘說一下，得了她的應允才可。”為首的廚娘又看了一眼這快要入棺材的老婦人一眼，“不過我瞧她年紀已經大了，幹不了活，還是找個地方安置下方才妥當，這宮廷不适合。”

桃喜心裏也明白，要将她帶入宮廷是不太可能的，只是這京都城她也沒有什麽熟人，無處可安置。

她為難地看着江紋紋，“老婆婆，你可有家人？”

“沒關系的，我能照顧好自己，就是你好不容易出了宮，我要見你不容易，這一路能相伴已經足夠。”江紋紋将最後一只玲珑水晶包子放入嘴裏，不舍地舔了舔嘴角，不舍的其實是這美食而已。

“不如這樣吧，你随我一同去向皇後娘娘求情！”桃喜打定主意。

江紋紋本來就是抱着游戲人間的心思重新回來，所以什麽安排都無所謂了，有好吃的好玩的就行。

于是顫顫巍巍地起來，桃喜見狀連忙上前，就要扶住她的手臂。

一片桃花悠悠落下，正好落在江紋紋的腳尖上，灼熱地疼，宛如重鐵砸下。

又是這該死的桃花！江紋紋眼角一抽，第一次見到這位小廚娘開始，無論如何，她都無法碰觸到對方。每當美廚娘要伸手主動碰觸自己的時候，這死桃花更是會突然出現，讓她渾身難受起來。

于是江紋紋如避蛇蠍，連忙躲開了桃喜伸來的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腳尖火辣辣的疼方才消散不少。

江紋紋哆哆嗦嗦地跟在桃喜身後，真是一點绮念都不敢升起。

桃花妖冷哼了一聲，放心地繼續睡在桃喜發鬓上的桃花簪裏。

一路來到鳳銮前，妍墨正在指揮宮婢們将吃食和碗盞杯盤撤下，而鳳銮上靜悄悄的。

“妍墨姑姑，我有事要請求皇後娘娘，不知可否通傳一聲？”桃喜上前，恭敬地說道。

妍墨吩咐完最後一位小丫鬟，方才轉過身，看着前面的兩個人，“皇後娘娘不在，你有什麽事可與我商量。”

桃喜指了指旁邊的老妪，“這位是曾經有恩于我的恩師，今日投奔而來，她家中無親無故，如今年紀大了，無處可去，不知可否……”

江紋紋立在原地，望着面前眉眼溫婉的女子，已經看癡。

是沒錯了，就是她了。

于是在桃喜在沒有說完的時候，江紋紋忽然摸出一方帕子，開始掩面哭泣，“好心的姑娘，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妍墨微微皺眉，看着哭哭啼啼的老婦人，忍不住冷下眉眼，“夠了，這是鳳駕之前，豈容你哭啼放肆。”

看來這一招不行，這一板一眼的，果然絲毫沒有變！

江紋紋忍着腳尖的酥麻疼痛，蹒跚地上前一步，忽然跪地，然後猛地抱住妍墨的大腿，“求收留！”

桃喜吓得唇色都白了，“老婆婆，你不可在妍墨姑姑面前失儀！她是皇後娘娘跟前的大紅人呢！”

江紋紋才不管，死死地抱住妍墨的大腿。

妍墨臉上溫婉的表情終于崩裂，老天，她活了這麽大，從來沒有遇到這麽抓狂的事情。

偏偏對方又是一位老太太，自己總不能一腳踢開。

妍墨看向桃喜，隐忍着崩潰，“你快把她弄開。”

但這條蛇，就巴着她巴定了！

柳清闌和美人皇後剛剛飯後去溪畔散步消食回來，她手裏還拿着一支狗尾巴草，興致勃勃地和謝宣照談笑着。

謝宣照面上淡定從容，只是眼眸中的笑意和神情出賣了她此時的真實心意。

兩人相伴一路走來，很快就看到了鳳銮前的鬧劇。

柳清闌聞到熟悉的尖吻蛇氣息，再看向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人家姑娘大腿的老婦人，她手中的狗尾巴草咻地垂下來，搖擺不動了。

謝宣照困惑地皺了皺眉，聲線淡漠：“這是怎麽回事？”

妍墨往日的溫婉笑容已經無法擠出來，她只能無助地看向皇後娘娘，眼眸中寫着救命兩字。

桃喜則一邊拉着死死不動的江紋紋，一邊戰戰兢兢地看着這後宮之主。

江紋紋正在用妖力跟柳清闌對話：“留下我，快點！”

柳清闌：……我先靜一靜。

江紋紋：就當報答我昨夜幫了你！

柳清闌：我再靜一靜。

江紋紋：不然我就變回原形，天天晚上爬到皇後娘娘的床上！

柳清闌收回神思，一臉驚訝，動作又飛快地沖過去，扒拉住江紋紋的手臂，喊了一句足以江紋紋吐血的稱呼：“娘親！”

作者有話要說： 江紋紋：知道嗎，我的名字，是她取的，不愧是文化人。

妍墨&妹妹：你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