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冰冷城牆, 寒風陣陣,陰霾低沉的雲層壓着整個雅克薩, 斷斷續續的雪粒子,夾雜着雪花争先恐後的落下, 想要覆蓋上滿是污穢血腥的城牆。
空氣濃郁的血腥味, 讓承祜手裏的東西難以下咽, 他背靠在冰冷的城牆上, 稍作短暫的休整。
身邊受傷的人, 不斷的被擡了下去。
再也爬不起來的人, 也被歸攏。
二喜在不久前的一次偷襲中,也深受重傷被擡了下去。
他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承祜摸了一把臉,讓自己精神一點,擡首看向天空, 感受着越來越大的雪花,砸在臉上。
他放空思想,得到短暫的解脫。
魯參軍小心的摸了過來,看着承祜的樣子, 與他坐在了一起, 背靠着城牆走,順着承祜的視線, 擡首看了一眼天空。
被雪粒子砸在臉上, 帶着絲絲的涼意,他對着承祜開口,打破了片刻的寧靜:“爺, 讓您的人,帶着您離開吧,這城,末将不知道還能不能守住。”
魯參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年僅十幾歲的太子,下起手來,是如此的狠辣,一刀斃命,絕對不給敵人任何反擊的機會,他和他們一起在城牆上并肩戰鬥。
直到剛剛,那些沙俄兵,才緩緩的停止了這波的攻擊,讓他們有了片刻休息的機會。
曾經的輕視後,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看着承祜的眼神帶着佩服。
要是別人,魯參軍絕對不會勸人臨陣脫逃,只是這個人是太子,太子要是被人抓住,或者被殺,這對一個國家是多麽沉重的打擊。
皇上的怒火,都是他們這些人所承受不起的。
承祜把頭倚在城牆上,冰冷刺骨的涼意讓他渾濁的腦子清醒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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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垂眸,看着手上的血跡,破裂的虎口,低低的一聲輕笑,:“走?去哪裏?孤身為一國太子,豈能丢下自己的子民而逃跑?哪怕将來再次把雅克薩奪回來,裏面的百姓,還是原來的嗎?”
承祜不是不怕死,這麽多人為了這座城努力奮鬥,他豈能棄之不顧?
本來就是茍且偷生,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要是真的能護住他們身後的這座城。
死亡也不是這麽的可怕。
承祜話音剛剛落下,就聽到一聲嬌俏的叫好聲:“好!太子爺說的好!”
承祜順着聲音,擡首就看到一個身穿戎裝的女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朝着他走來。
走近了,他才看到,這個女子臉上還帶着淚痕,眼睛微微的紅腫,臉上的神色卻意外的堅強。
她走到承祜的身前,以一種男子的禮節對着承祜單膝跪地道:“臣女,褚子悅見過太子殿下!”
承祜站起身來,擡手虛虛的扶了一下褚子悅道:“起吧,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在乎這些虛禮嗎?”
褚子悅,褚英的女兒。
承祜這才細細的打量褚子悅,看着她那英氣飒爽的模樣,忍不住贊嘆道:“褚将軍的女兒巾帼不讓須眉。”
褚子悅嘴角微微下垂,片刻之後恢複過來,對着承祜微微拱手,說明來意道:“太子爺,我們雅克薩裏的人,沒有別的優點,但是大家都是條漢子,面對着生死之前,都想要護住自己身後的妻小。”
承祜擡首,這才看到褚子悅身後的那群人。
有的身材精壯,但是少了一個胳膊,有的身材消瘦,還有一些半大的孩子,就連一些粗壯的婦孺,都手裏拿着砍刀,木棍,鐮刀鋤頭,他們身上,有的簡單的拿東西蓋住了要害,有的實在沒辦法,胸口上綁着一口鐵鍋,雖然笨重,但是讓承祜感覺到這些人的決心,他們絕對不是只是簡單的說說。
他們是真的想要在戰場上保衛身後的家人。
他們随着承祜的目光,而挺直了背脊,臉上帶着笑意和決絕。
承祜看到這裏,眼眶濕潤,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這讓他忍不住的有些內疚,要是他能護住這城的百姓。
也不至于讓他們手無寸鐵的上陣殺敵。
一個年紀稍大點的中年男子,看出承祜的難受,沖着承祜呲牙一笑,盡量輕松道:“太子爺,你放心,在褚小姐把事情告訴我們了之後,我們才知道,褚将軍戰死,是太子爺苦守才讓我們有了片刻的安寧。”
“我們自己卻在家中待着,要是那些老毛子破城,我們這些人,也一樣活不了。還不如直接在城牆上和太子爺一起守城,這将來有幸活下來了,也有了吹噓的本錢,我們也和太子殿下,并肩作戰了!”
這個人的話音剛落,身後的人紛紛開始應和:“是啊!是啊!哪怕是死了,我們的子孫也能挺直着腰杆,對着外人驕傲的說,我們的父輩留就在這座城牆上,與太子爺并肩作戰過。”
承祜眼眶濕潤,他知道這些人之所以這麽說,就是為了讓他不要覺得心裏愧疚,他們是自願過來守着城牆,守着家的。
魯參軍知道,現在士氣高漲,他需要給大家一個希望:“我們只需要守住守住一天半的時間,等後天大将軍帶着的援軍,就會趕到,到時候我們就安全了。”
褚子悅和她身後的百姓,聽了,臉上都帶着驚喜,他們本來以為是一場必死的戰争,沒有想到他們還有援軍。
本能的轉頭,看着承祜,希望從他的嘴裏得到确定。
承祜沖着衆人颔首道:“是,孤與大将軍一道而來,大将軍擔憂出現變故,命孤先行趕來。”
魯參軍有些詫異,他垂眸掩飾臉上的神色。
太子這是把功勞給了大将軍,把聲望也給了大将軍。
“願聽太子爺差遣!”
褚子悅帶頭,身後的百姓也跟着跪地:“願聽太子爺差遣。”
承祜微微擡手,對着道:“好,大家都起來吧。”
等衆人起身,他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沉聲道:“現在所有人聽令!”
“是!”
“褚小姐,麻煩你召集城中婦孺,幼童,讓她們去挨家挨戶的收集油,還有哪些罐罐帶上封口,棉布一起帶過來。”
說到這裏,他微微的沉思,酒應該也是可以的“酒也帶來。”
魯參軍聽承祜這麽說,心頭有些疑惑,太子爺要這些東西幹什麽?
褚子悅滿臉的不解,現在大戰在即,太子爺不安排如何守城,要這些東西做什麽?
她秀氣的眉頭微微擰起,對着承祜問道:“臣女能知道太子爺想幹什麽嗎?”
承祜對着褚子悅微微搖首,現在還不能告訴他們,這其中萬一有那個奸細,他所做的努力,恐怕就白費了。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們,等東西拿來了,我再告訴你們,現在大家夥都去城中收集,這些東西,越多越好,等這場賬勝利了,我會雙倍給予大家補償。”
承祜的聲音不大不小,但是隔着濃郁的血腥味,傳遞到了大家的耳中。
褚子悅也知道承祜恐怕有自己的打算,轉頭對着身邊的幾個婦孺道:“嬸兒,咱們帶着女人都去收集太子爺要的這些東西。”
“好!”
褚子悅話音剛落,一聲嘹亮的號角聲響起,沙俄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進攻,本來有缺口的地方,被城中的百姓堵上,承祜他們的壓力小了許多。
這個時候承祜看着百姓熟練地配合,心中有所猜測,他們恐怕是退伍的老兵,要不然哪裏能對守城戰這麽的熟悉,配合的如此□□無縫,讓傷亡都減少了許多。
承祜這才放下心來,擡手一刀砍去,把一個沙俄兵砍倒在地。
手上的動作狠厲,而快捷,用最為節省力氣的動作,去殺更多的人。
他抽出時間,對着魯參軍道:“這應該是今天的最後一波攻城了。”
魯參軍聞言,對着承祜有些罵罵咧咧道:“這群老毛子,不在自己的老家貓冬,跑到我們的地盤上撒野!覺得我們好欺負是吧?!只要我們大将軍來了,非的把這些老毛子打回老家去不可。”
承祜聞言,擡手抹去了濺在臉上的鮮血道:“你說的沒錯,我們堅持堅持就勝利了,先把今天挨過去再說。”
接下來的攻擊越來越猛烈,通過城牆爬上來的人也越來越多,承祜與魯參軍也沒有了閑聊的心情。
終于在傍晚的時候,沙俄的號角再次吹響,沙俄兵如潮水一般褪去。
承祜才支撐着身體,渾身無力的躺在了地上,他仰首看着天空,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下來,只在沒人的地方落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能活下來真好!
經過這次的進攻,沙俄軍損失慘重。
承祜休息了片刻,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身上血水混合着汗水,一股子刺鼻的味道,讓他十分難受。
他看着打掃戰場的人,不斷的把死去的士兵,前來支援的百姓的屍體,擡了下去。
承祜腳步沉重的走下樓梯,看着一旁收集東西的婦孺,她們在看到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并沒有哭泣,而是默默的流淚,真的就像是那個大叔說的一樣,他們和太子一起戰鬥,有了特別的殊榮。
可是承祜知道,要是有可能他絕對不想讓他們死去的。
這是戰争的殘酷,他身為太子,也是無法控制。
褚子悅手上的動作已經停下,她和那群婦孺一樣,站在那裏目送着那些屍體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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