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林西則給楊付觀發了信息, 就伸手進口袋裏摸了摸,摸出一個小瓷瓶。
這是青色面具給他的那個。
小瓷瓶也是淺綠色的,表面光滑如玉,在燈光下晶瑩剔透, 看着就不像是凡品, 他打開瓶口的小蓋子, 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是療傷的金瘡藥沒錯。
他的心情再次複雜起來, 不由想起那人面具下,那張跟雲澤師兄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其實他之前就有想過了, 既然他能遇到楊付觀、時越, 甚至跟前世的他長得很像的喻庭晏,那肯定也能遇到其他的親友。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上一世熱衷于行俠仗義的雲師兄, 在這個世界竟然成了一個“壞人”?
林西則把玩着小瓷瓶, 感覺有點難過。
不過他至少沒有特別壞吧?在看到他受傷之後,還送了他金瘡藥。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青烏門發展得怎麽樣?既然師兄已經出現了,那掌門師叔呢?還有娘親……
只是即使再次相遇,他們也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生命軌跡。
沒有人……記得他。
想到這裏,少年眸中的光黯淡了下來。
“叮咚——”
手機忽然響了兩聲, 他拿起來一看,發現是楊付觀回複了他。
看着那串手機號碼, 林西則猛地坐起身, 眼睛冒着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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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越!
這個害得他被罵的罪魁禍首!還有師兄, 如果不是他, 他就不會遇到這個世界的師兄,就不用像現在這麽糾結和傷心了!
都怪時越!
他記下楊付觀發來的號碼,一個個輸入。
這是個陌生的號碼,他的通訊錄裏并沒有跳出相關的人名。
林西則全部輸入完,點擊确認,打了過去。
“嘟——嘟——”
聽着電話裏的嘟嘟聲,也不知道為什麽,林西則忽然感覺有些緊張,心跳快了幾分。
-
陽臺上,時越等了一會,終于看到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屏幕上顯示出“小混蛋”三個字。
他微微彎了彎唇。
他自然不可能那麽蠢,把“盛冬”的號碼給楊付觀和尹舒芸,給他們的,是他後面自己去手機店買的。
如果不是住在林家,擔心被發現暴露的話,他還想用兩部手機呢。
看了眼客廳的方向,他微微清了清嗓子,等手機振了三聲,這才慢悠悠地準備接起電話。
畢竟對“時越”來說,這應該是個陌生號碼,這樣做才符合他的人設。
只是他才準備接起,電話就……
斷了?
看着手機畫面再次回到主界面,頂部彈出未接來電的消息,時越有些懵。
什麽情況?怎麽才響了三聲就挂了?林西則你敢不敢再堅持一下下?
他往客廳裏瞅了瞅,确定并沒有人出來,不是因為他被發現了,這才收回視線,低頭看着手機,心裏一陣郁悶。
這小混蛋不會不打過來了吧?他不打過來,他要怎麽洗白?
房間裏,林西則盤腿坐在床上。
少年看着自己身前的手機,單手托住下巴,也是一臉糾結。
大概是上輩子的陰影太重了吧,他發現要再次面對紀時越,不對,這個是時越,他突然有點……
從心。
林小将軍很苦惱。
要讓他打架還可以,但對質什麽的,就真的難倒他了,他要不是嘴笨,上輩子也不會被紀時越欺負得那麽慘。
可是就這麽算了?不行,他咽不下這口氣!
“再打一次,要是他不接,就……就明天再打。”
林西則小聲說着,結果拿起手機,他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再看來電顯示,分明是他剛剛撥出去的那個號碼——
竟然是時越打了過來。
林西則頓時就……來勁了!
拒接是不可能拒接的,敵人都打上-門來了,他怎麽可能不戰而退?
林西則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點下接聽。
剛想說話,一道男聲透過手機,在他耳畔響了起來,“你好,我是時越。”
聲音清冷動聽,透着些耳熟。
“請問剛剛是你打電話給我?”對面的人問道。
這個時越……還挺有禮貌?
林西則聽着他的聲音覺得耳熟,但也沒發現不對,畢竟原主的記憶裏就有他的聲音,他聽着熟悉并不奇怪。
“我是林西則。”他開口說道,低頭看着手上的傷,臉上生出幾分愠怒來。
“哦,林西則啊,你找我有什麽事?”
林西則聽着手機裏時越的聲音,腦補他坐在裝修豪華、溫暖明亮的大宅裏,一邊喝着美酒,一邊用輕蔑的表情聽着他電話的樣子,便氣得牙癢癢。
而事實上,那個被他腦補如何如何享樂、如何如何蔑視他的男人,此刻正站在他家的陽臺上。
冷風肆虐中,男人握着被凍得冰涼的手機,揣測着他接下來會說什麽,一派小心謹慎。
“你不用裝了。”
少年有些生氣的聲音,透過手機的聽筒傳了出來,在夜風中顯得有些失真。
“你肯定知道我為什麽找你。”
時越無奈,這個問法,他有些不太好回應啊,要是說什麽都不知道,那聽起來就很像是裝的了。
他想了想,往後靠在欄杆上,恢複了平日的做派。
“哦?你是想跟我說……你昨天和喻庭晏見面的事?”
時越挑着眉,表面上看着十分冷靜,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已經很久沒這麽緊張過了,就連前世第一次進宮面聖的時候,他好像都沒有這般失态。
這一刻,他的大腦迅速運轉着,分析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才能在不引起林西則懷疑的情況下,洗刷自己的冤屈,順便刷一下這個馬甲的好感度。
“你果然知道。”林西則咬牙切齒。
“所以今晚的事就是你幹的對吧?”
“你找人來我家附近堵我,還用我家人作為威脅!不僅讓他們打我,還想帶我去拍什麽東西,以此作為要挾,讓我離開喻庭晏對吧?”
如果今晚不是他,而是原來的小西,他又該怎麽應對那些人呢?
想到這點,林西則便徹底怒了。
時越皺起了眉頭,拍東西?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些人的用意。
那個趙新宇,他竟然敢……
時越壓抑着怒火,沉聲道:“林西則,你先冷靜一點。”
“我現在很冷靜啊。”
林西則語帶冰冷,要是時越現在在他面前的話,他肯定會冷靜地打爆他的狗頭。
時越深吸了一口氣,只好轉移話題:“你說有人打你,那你受傷了嗎?”
林西則抿了抿唇。
“傷了一點。”
他說着,心裏卻想道,難道他要以此作為開脫嗎?因為沒有造成嚴重後果,所以他就算報警抓他也沒用?
“有沒有去醫院?”時越繼續明知故問地表達關心。
林西則不說話了,好像現代打官司是要驗傷報告的?要不他現在去醫院看一下?
“如果嚴重的話,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男人的聲音清冷鎮靜,如果聽得仔細一點,甚至還能聽出點溫柔來。
林西則聽了他的話,卻不禁冷笑,這是有恃無恐,不怕他去驗傷嗎?
時越完全不知道林西則是怎麽腦補他的,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表達了符合身份的關心。
“你被人打的事情,我并不知情。”他輕聲解釋道,“這件事不是我的手筆。”
“呵,”林西則譏諷,“敢做不敢當。”
聽着他針鋒相對的嘲諷,時越有些心梗。
跟盛冬說話的時候多甜啊,剛剛回來的路上還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取暖,現在對着時越,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媽的他怎麽這麽難……
他壓下心頭的憋悶和委屈,繼續用“時越”的語氣說道:“林西則,你仔細想想,我有說謊的必要嗎?”
“這件事,難道不是你違約在先?”
說到這,他冷冷一笑,“你違反約定去見喻庭晏,作為完全占理的一方,我可以直接找你對質,根本不需要再用什麽下三濫的手段。”
林西則被他的語氣刺得不行。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有點道理。
但是……
“那你說說,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想要我離開喻庭晏?甚至不惜用這樣見不得光的手段呢?”
時越不禁沉默。
這件事情說到底是他的疏忽,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沒想到還有人自作主張……
“林西則,你不能憑着揣測就認定一個人有罪。”時越低聲道。
“我會調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
林西則皺眉,難道他真的錯怪他了嗎?不過……如果他真覺得自己沒錯,又為什麽要給他交代?
動搖的心又恢複堅定,他依然不願相信時越的鬼話。
“這件事先放一邊,”時越話鋒一轉,“我們來聊聊你跟喻庭晏見面的事吧?”
林西則眼神微閃,有些心虛起來,“我有必須找他的理由。”
時越挑眉,逼問道:“什麽理由?”
“這跟你沒有關系吧?”
少年直言道,一點沒有自己正在往時越心口紮刀子的覺悟。
“況且,之前說好是拍完《麗人行》之後,我才和星月和平解約,離開喻庭晏的,現在我沒拍成戲,這個約定當然做不得數了。”
林西則越說越覺得在理,漸漸理直氣壯起來。
而另一頭,聽着他對以前的事如數家珍,時越不由握緊了拳頭。
所以,他果然和他一樣是轉世投胎,最近才恢複了前世記憶吧?
想到他沒恢複記憶前,又是和喻庭晏談戀愛,又是和他養姐糾纏不休,他整個人都泡進了醋缸,酸得不行。
“所以你沒拍成戲,是我的錯嗎?”
男人聲音沉了下來,像裹挾了冰雪,在夜風中肆虐。
“讓我猜猜,你之所以對《麗人行》這麽執着,是因為……”
“喻雅蓉?”
“你當初接近喻庭晏,難道其中就沒有喻雅蓉的關系?”
聽着他的問題,林西則有些當機。
啥啥啥?不是林雅蓉嗎?怎麽冒出個喻雅蓉,還跟喻庭晏有關系?
這其中有什麽他不知道的隐情嗎?
林西則想到小西靈魂消逝前,不給他看的那部分記憶,因為他臨走前告訴他不要探究,所以他一直沒去看,沒想到竟然如此複雜嗎?!
時越剛怼完便後悔了。
他始終覺得,林西則之前做的事情,跟他的小将軍有關系,但又沒有太大關系。
一個人怎麽行事,做出什麽選擇,肯定跟他的出身,所受的教育,還有所經歷過的事情有關。
已經恢複了前世記憶的林西則,如果給他重新選擇的機會,他肯定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了,而這幾天的相處,也一直在應證着這一點。
理智告訴他,他的小将軍已經回來了,他不該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但情感上,他卻每每無法釋懷。
尤其是林西則還繼續和喻庭晏見面,甚至還主動拉他的手!
他真的喜歡上喻庭晏了嗎?可喻庭晏明明跟他前世長得那麽像……他怎麽可以喜歡他呢?
時越抿了抿唇,緩和了一下語氣,開口道:“林西則,你還在嗎?”
“啊?嗯……”
林西則有些無措,因為剛剛一不留神,他的腦海裏就閃過了相關的記憶。
正如時越所說的那樣,原來的小西那麽想出演《麗人行》,完全是因為女主喻雅蓉,或者說他的養姐林雅蓉——
林母跟林父離婚後,就嫁給了喻庭晏的父親,而跟着母親的林雅蓉,也改了姓。
不過……
“我承認,我進娛樂圈是為了小雅姐。”
林西則覺得,他有必要為原來的小西澄清一下,他低聲說道,“時越,但是有一點你說錯了。”
“我不是為了小雅姐才接近喻庭晏的。”
“喻庭晏是一個很好的人,是他将我拉出了深淵,對我來說,他是很特殊的存在。”
只是因為心有所屬,所以沒有辦法再回應他的感情。
林西則為原來的小西辯解着,可是他卻不知道,他的這番話,對唯一的聽衆而言,是怎麽樣的一種打擊……-
房間裏,林西則挂了電話。
他伸手捏了捏右耳上的耳釘,忍不住嘆了口氣。本來是要找時越對質的,怎麽又扯到別的話題上了?
還說罵一罵出口氣……
哎,林小将軍再次嘆息了一聲,不得不承認自己嘴笨的事實。
他扔了手機,将青色面具給他的小瓷瓶放在了櫃子裏。
說起來他還沒問時越,他是不是認識雲澤師兄……
不過時越都不承認今天找人來威脅他的事,他就算問了應該也沒用。
林西則抓了抓頭發,看向房門口。
盛哥怎麽還沒回來啊?
他回到床上,拿起一本現代漢語詞典來看。
現在常用的簡體字他已經基本記住了,只不過寫的時候還不是很順暢,還有一些生僻字,在原主的記憶裏也并不清晰,還得他自己重新學和記。
翻了兩頁,便感覺眼前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字。
他擡起右手看了看,估計是剛剛流了血,身體還有點虛。
林西則也沒有勉強,把字典合上,又放回書架,然後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發呆。
時越……
今晚的通話,好像都是他單方面在指責,雖然時越後來也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但他的表現一直很冷靜。
這種感覺……就仿佛是他在無理取鬧,冤枉好人似的。
這跟他想象的劍拔弩張不太一樣,時越給他的感覺,也跟原主認知裏的高冷冰山有點出入。
而且……
原來時越那麽讨厭原來的小西,是有原因的?不過,這好像對他并沒有什麽影響。
林西則翻了個身,無論是什麽原因,他之所以讨厭時越,完全是因為——
他說他的名字惡心!
艹,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生氣!
沒錯,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他才不是因為他長得像紀時越才遷怒于他。
你看,盛哥也長得跟紀時越挺像的,他就跟他相處得很好啊,所以原因還是出在時越身上。
這樣想着,林西則閉上了眼睛,沒一會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滴答滴答——”
時間慢騰騰走着,半夜,林西則被尿意憋醒,起來上了個廁所,等出來,卻發現房間裏并沒有盛冬的身影。
咦?怎麽還沒有回來?
想起他出去前說的話,林西則不由抓了抓頭發,不會還在生他的氣吧?
他看了眼時鐘,已經晚上十二點了。
房間裏,少年在原地走了一圈,最後還是方向一轉,朝門外走去。
客廳的燈關着,他輕手輕腳走到沙發旁,沒看到有人,又去飯廳和廚房看了看,也沒有,廁所裏也不見人影。
林西則皺了皺眉,難道他出去了?這麽晚還去哪裏?真有這麽氣嗎?
他有些心虛。
會不會在小唯的房間?想到這個,林西則又走回客廳,剛要進走廊,就忽然聽到一聲輕響。
他頓住腳,警惕地側頭望去。
只見與客廳相連的陽臺,透過隔斷門的玻璃,可以看到一個玻璃瓶輕輕在地上滾動而過。
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林西則怔了一下,小心翼翼朝那邊走了過去。
探頭看了看,果然就見一道身影靠坐在陽臺的角落,正拿着一瓶酒對瓶吹,而在他手邊,還橫七豎八放着幾個酒瓶。
林西則吓了一跳,連忙開門出去。
一陣冷風吹來,讓剛從暖氣房裏走出來的少年打了個激靈。
他連忙走到青年身邊,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酒瓶,急聲道:“盛哥,你在幹嘛?”
聽到聲音,青年側過頭來,微睜開眼看着他,眼神有些朦胧,看上去有些醉了。
一個人喝了這麽多酒怎麽可能不醉?!
林西則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有些燙,也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身子暖,還是因為生病了。
“盛哥,你還能起來嗎?我先扶你進去。”外面太冷了,林西則穿得少,才待了這麽會就覺得凍得不行。
他剛将手搭在青年的手臂上,一只大掌就搭上了他的肩。
他擡眸,對上男人黑漆漆的眼睛。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眼神有些迷離,他望着他,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上移,按住他的脖子。
林西則沒防備他突然用力,身子向前一傾,半跪在他面前。
他雙手撐在他胸前,眉頭緊皺:“盛哥?”
“阿則……”
男人癡癡地望着他,按在他的後頸上的大掌,輕輕撫摸。
他的手掌很熱,觸在少年細膩敏感的脖頸上,頓時讓他渾身微微發顫。
林西則有些受不了,他推拒着他,說道:“盛哥,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男人不理他,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聲音低低地呢喃着。
“阿則……你這個小混蛋……”
他擡起另一只手,捏住少年的下巴,不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
低頭,
吻住了他。
瞳孔陸然緊縮,林西則整個人都懵了-
時越是真的醉了。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喝得爛醉如泥過,他不明白,小将軍為什麽就是不喜歡他。
喻庭晏是特殊的存在,那他呢?
他喜歡了他那麽久,可是他就是看不到他,就是喜歡跟他作對!
好不容易重逢,他處心積慮地接近他,想盡辦法讨好他,可他還是喜歡別人!
為什麽?!
他好難過……感覺心髒快要炸開了。
時越借着酒勁,趁少年震驚的功夫,伺機撬開他的城門,開始攻城略地。
這是他肖想已久的小将軍。
他想這樣親他,已經很久很久了……
少年脆弱的後頸被牢牢制住,下巴被迫擡起,承受着他猛烈的攻擊。
像第一次同人比武,林西則毫無招架之力。
呼嘯的北風成了背景。
濃烈的獨屬于男人的氣息包裹住了他,混雜着淡淡的松香,以及強烈的酒的味道,只一瞬間,便讓他感覺頭腦發暈,四肢發軟。
這種感覺讓林西則有些慌,他拼命掙紮了起來。
感覺到他的抗拒,時越心中一痛,但還是戀戀不舍地松開了他。
随着他退開,兩人的唇舌間,有晶瑩的絲線勾連着,暧昧至極。
雖然他退了開去,但手卻依然按着少年的後脖頸,擡眸,看見少年惱怒的神色,他黯然地低下頭,埋首在少年的肩窩裏。
“阿則……”
他低低地喊着他,聲音委屈又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