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林西則正在做夢。
夢境中,他回到了戰死前的那一刻。
他揮舞長刀,砍下一個敵人的腦袋,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将他染成血人。
殘肢斷臂,鮮血淋漓,厮殺沖撞,眼前的一切,将他又帶回了殘酷的戰場,讓他一瞬間又變回那個悍勇無畏的少年将軍。
“嗚——”
嘹亮的號角聲撕破猙獰的血雨,帶來生的希望。
“少将軍,有救了!”
“我們終于等到他們了!”
本來三萬的邊城守軍,如今已戰剩不足千人。
士兵們歡呼着,吶喊着,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鐵血男兒,在援軍來援的這一刻,淚水卻混着血花簌簌地往下掉。
“殺啊!”
“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士兵們高聲嘶吼着,再次沖向了前方的敵人。
林西則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意識有些停頓,身體卻自顧自行動着。
這一刻,他再次成為了一個旁觀者。
他看到熟悉的楊副官在前方厮殺,在羽箭破空聲響起之前,他已經提前看向了那個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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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支羽箭。
穿越重重人影,朝着他們的方向疾射而來。
那支箭飛行的軌跡那般清晰,這一次林西則看到了張弓射箭的人,那是匈奴的王,他的眼睛有如毒蛇一般陰冷,嘴邊帶着殘忍的笑。
一箭射出,匈奴王再次搭弓,有更多的羽箭急射而來。
林西則閉上眼睛。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這一刻,他的腦海裏再次浮現前世的家人。
他們會出現在他的夢裏嗎?
極速而緩慢的破空聲之後,便是利刃紮入血肉的噗嗤細響。
“少将軍!”
随後,副官凄厲的哭喊響徹雲霄。
很吵……胸口很疼,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
有一瞬間,林西則忽然分辨不出這裏是真實還是夢境。
夢裏會有痛覺的嗎?
除了副官的哭聲之外,他隐約能聽到城牆上,有人在高聲喊着什麽,他不由側耳,仔細去聽。
“林西則……林西則……林西則!”
是誰?誰在喊他的名字?
聽上去那麽悲傷,那麽憤怒,聲音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林西則想睜眼去看,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讨厭這樣的無力感。
天地茫茫,有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
好冷,身體裏的血漸漸涼了。
林西則虛弱地閉上了眼睛,感覺有人抱住他,在他耳邊低低地哭,像極了受傷的小獸。
你是誰啊……為什麽這麽悲傷?
林西則忽然想起盛冬質問他的話。
那些深愛他的人,該如何自處……
聽着耳畔嗚咽的哭聲,一種強烈的愧疚和自責将他團團包圍。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自己。
對不起,讓你們為我傷心了……
一滴熱淚混着血水,緩緩從他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光線昏暗的房間裏,男人吻上了少年的唇。
他只輕輕地碰着他,光這樣感受那溫熱的綿-軟,酥酥麻麻的感覺便傳遍了他的身體,讓他有些顫抖。
“撲通——撲通——”
心髒劇烈跳動着,在安靜的夜裏顯得那麽響亮。
只是親了一會,時越便感覺到了不對。
捧着少年的手碰到了什麽濕熱的液體,他擡起頭,就見一滴清淚從少年的眼角滲出,一路滑下,被他的指尖所阻斷。
時越愣了一愣,随後擡起手,輕輕嘗了嘗那滴淚。
鹹澀、微苦,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你就這麽讨厭我,親你一下就哭了?”時越望着少年,嘴角輕輕扯了扯。
他嘆了口氣,放開他,仰躺在了床上。
關了燈,雙手枕住後腦勺,時越看着天花板,靜靜地發呆。
良久,他才嘆息着閉上了雙眼。
夜晚很安靜。
“咿呀——”床墊發出細細的響動。
時越能感覺到身邊的人翻了身,他抿了抿唇,想側過身去,卻忽然感覺那人溫熱的身體貼近過來。
他一時僵住了。
那人側躺着,手臂橫搭在了他-胸-前,腦袋靠在他胳肢窩下,像找到了枕頭一樣枕在他身上,歪來歪去,像在找最舒服的位置似的,過了會才安穩下來。
時越的身體慢慢放松。
說實話,他很少跟人這樣親近。
除了剛剛轉世重生那會,還是小嬰兒時沒有反抗能力,只能任由大人抱來抱去。
長大後,便沒有誰能輕易近得了他的身,就算他的父母也不例外。
只是一想到此刻抱着他的人是林西則,他心底不免生出一股子甜滋滋的味道,沒有半分抗拒。
“好吧,原諒你了。”
他低眉望着少年毛茸茸的發頂,輕聲說道,聲音溫柔缱绻,帶着絲絲憋不住的笑意。
他放下枕在腦後的手,将林西則往懷裏摟了摟,拉過被子将兩人一起蓋住,然後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不過很快,時越的眼睛又睜了開來。
他眉頭微微皺着,表情變得有些難以言說。
如果此刻掀開被子,就會看到少年白皙的足擱在男人的腳-踝上,腳指頭輕輕踩住他另一只腳的腳背。
睡夢中,他無意識地輕輕摩-挲。
時越的眼中流露一絲無奈。
他确實享受他的親近,但是……某處的變化實在讓他有些難受。
僵持了一會,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生理需求——他了解林西則,如果真的趁他酒醉對他做了什麽,兩人就再沒有可能了。
他好不容易才等來與他的重逢,他承擔不起任何風險。
時越弓了弓身,換了個姿勢,讓林西則枕在他的臂膀上,等了一會,下巴才抵住他的發頂,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
過了不知道多久,時越呼吸漸漸平緩,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外面的天空又開始下雪了。
寒風裹挾冰雪敲打着窗玻璃,啪嗒啪嗒,張牙舞爪,卻怎麽也吵不醒房間裏相擁在一起的兩人……
在生物鐘的作用下,林西則在早上準時醒來。
喝了酒,他感覺睡得特別沉。
前半段做了個挺難過的夢,但後面就好了,雖然醒來後他也忘記夢到了什麽。
林西則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後突然僵住。
嗯?怎麽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眼睛還閉着,就伸手往前摸了摸,這手感既不像被子也不像枕頭啊……
還有呼吸聲?
他猛然睜開雙眼,便看到了男人下巴上青黑色的胡渣,還有下颚棱角分明的線條。
林西則懵了一下,第一反應是幸好不是個女的,接下來就是滿腦袋問號。
這什麽情況?
而這時,摟着他的男人也緩緩睜開眼睛,清醒過來。一低頭對上他的視線,他頓了頓,然後微微一笑。
“早安,阿則。”
“早……”
林西則看着他,有些愣。
說實話身為古代人,他其實不太懂白襯衫的魅力。
只是此時此刻,當眼前這個英俊到過分的男人,穿着有些松垮的雪白襯衣,在晨光中低頭對着他笑時,他感覺到了心跳在加速。
哎,這盛冬怎麽可以這麽好看呢?
尤其是襯衫解開兩三顆扣子,露出底下健美精瘦的胸[肌,讓林西則眼饞得要命。
媽的,他的肌肉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練回來?
“好看嗎?”
“嗯嗯,好看。”
林西則下意識地回答,然後一擡頭,就對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不由僵住。
“想不想摸一下?”
時越很享受林西則剛剛看他的眼神,他湊近他,低聲撩撥。
林西則咽了咽口水,覺得現在這情況有點微妙,但又忍不住瞄一眼男人敞開的領口。
“嗯?”
時越再次湊近了一點,鼻息噴在他的臉上。
林西則感覺不對,連忙将他推開,“你怎麽睡我床上?不是說睡沙發嗎?”
時越看了他一眼,故意說道:“昨晚你喝醉了,我把你抱回來,伺候你上-床,折騰了好久,最後躺了下就睡着了。”
林西則眨眨眼,昨晚喝醉後的事他倒是不記得了,難道自己耍酒瘋了?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那麻煩你照顧了。”
看他懵懵懂懂,根本聽不明白他的話,時越暗自嘆息。
他想了想,大掌按住他的腦袋,用力揉了揉,溫聲道:“不用這麽客氣,照顧你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林西則很想打掉他的手,但是看着他明亮溫柔的雙眼,他又不忍心這麽做。
再說,作為家中長子,他身上扛着的擔子是很重的,偶爾他也會想要一個兄長,在他喘不上氣的時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一下。
嗯,拍腦袋和拍肩膀,應該……差不多吧?
這樣想着,林西則心裏的抗拒情緒消散不少,還對時越笑了笑。
“謝謝你了,盛哥。”
說完,他掀開被子坐起身,只是無意之中碰到某處,讓他頓在原地。
他眨眨眼,側頭看向時越,表情有些僵硬,“盛哥,你的小兄弟……好像挺精神?”
看着少年尴尬的神色,時越倒是像沒事人一樣,淡定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林西則想了想,點點頭。
嗯,是很正常沒錯。
他臉色恢複平靜,剛想轉身下地,就見男人忽然朝他逼近而來,他下意識想避開,身體的反應卻慢了一步。
看着突然将他壓-倒的時越,林西則有些不知所措,“盛哥?”
只見男人雙眸晶亮,他俯身在他耳邊,性-感低啞的聲音輕輕地問:
“那我們的小西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