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之騎士皇

第37章 榮耀（八）

利希特失去繼承權的消息無疑在帝國引起了軒然大波，雖然目前除了利希特本人外其餘人看上去都沒有改變，但實際上這是一場悄無聲息的權力洗牌。最有可能成為儲君的兩個皇子，其中一個提前退出戰場，贏家已經出現了。

站隊二皇子的諸位先是被這從天而降的好消息砸了個懵，之後便是狂喜，雖然他們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兒——要說因為受傷靜養就放棄繼承權，誰也不信事情有這麽簡單。過程不論，結果是二皇子安好，利希特沒了繼承權。

而且總是喜歡暗地裏捅刀子的艾維也沒了，對二皇子一派來說簡直是皆大歡喜，能慶祝個七天七夜做夢都能笑醒。

瞧瞧我多有眼光，押對了寶！

有人歡喜有人憂，盼着利希特繼位的，愁雲慘淡。不過因為皇宮勢力中明面上二皇子手中力量較大，多數給利希特做事的心腹們做的都很低調，表面上看不出來是利希特一派，而十分明顯的如歐文等人，背靠軍部大靠山，就算未來真是弗爾斯的天下，也真不擔心會被随便撸下去。

畢竟無論誰做皇帝，都不能手下沒個能人。

帝國這邊有人不死心不消停，連帶其他地方也不能安寧，卡洛斯已經不記得今天是第幾次回絕消息，他轉頭看了看睡着的利希特，給他掖好被角出去了。

除了一直為利希特服務的醫師，這次還有皇帝陛下欽點的數名醫師跟着他們從帝星來到貝爾曼。到底是親生兒子，沒法全然不顧。

利希特身體确實需要調理。情緒、精神狀态與身體健康的聯系很大，利希特以往總是繃着神經工作，身體反而沒有問題，現在這根弦不是松了，是突然斷裂，他的狀态肉眼可見迅速糟糕下去。這段時間他困倦的時間增多，主治醫師告訴卡洛斯，這不是壞現象，但也絕不是好現象。

“我來拿殿下晚上吃的藥。”

這段時間卡洛斯不願利希特用的藥過太多人之手，都是他直接來醫師這兒拿的，醫師把藥給他，“殿下又睡了？”

“嗯，已經睡了一個小時了，挺沉。”

“這次睡眠不要超過三個小時，如果到時候他沒醒，你得把人叫起來。”

“好。”

卡洛斯接過藥，今天的藥沒什麽變化，用法跟用量他已經記熟了。“這段時間找你打聽殿下身體情況的不少吧？”

主治醫師挑眉，“您要相信我的職業操守。當然，陛下那邊不敢隐瞞。”

醫師多年來一直是利希特的專用醫師，利希特走哪兒他都跟着，照顧着殿下的身體。卡洛斯搖搖頭，“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某些人想聽，你透露一點也不是不行。”

醫師只要稍微一想就懂他的意思。關心利希特真實狀況的人很多，他們是确實想知道利希特離開帝星是拿身體當幌子還是确有其事，醫師謹慎問道：“閣下的意思是……”

“殿下如今身體狀況不好，在專心休養。”卡洛斯：“本來也是事實。某些人知道消息會稍微安分點，你把握着度，別太過也別太輕。”

醫師點頭，他想了想，“我知道最近煩心事多，你自己也注意着點，我其實很喜歡清閑，并不喜歡你們找事給我做。”

沒有病人醫生就很清閑。

卡洛斯領了他的好意，“知道，謝謝。”

煩心事……并不是在意或者不在意它們就能少的。卡洛斯捏了捏眉心，他想帶利希特出去散散心，利希特源頭是糟糕的心理狀态，他丢了重要的東西，靈魂空了一大塊，不把那塊補起來，他就不完整。

誰都看得出來利希特并沒有心情散步或者散心，但對于卡洛斯提出的建議他都十分配合，他們變裝出過府邸，去外面散心，但利希特始終表情淡漠眼神空洞，說的最多的話也就是“嗯”“好”。

跟這件事的糟心程度比起來，煩人的蒼蠅們争先恐後撲上來都不算什麽了。

卡洛斯想起數天前和醫師的對話——

“殿下怎麽樣？”

“我們用簡單的話來說。”醫生指了指自己心口：“郁結到這種程度的病人，就算他們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也随時可能猝死，你甚至無法預見哪一刻就會發生可怕的事。他們胸口的火焰熄滅了，所以生命也跟着熄滅，很遺憾的是，藥物不能帶去效果。”

醫生看見了騎士眼裏的顫抖、絕望，深不見底的眼眸裏透不進去光，仿佛要熄滅的是他，醫生換了口吻，“年輕人，不到絕望的時候。”

“藥物不能拯救殿下但人可以，我希望你是那個人。殿下在等你帶他回來，騎士。”

卡洛斯身體抖了抖，他強顏擠出一個笑，“您說得對，醫生。”頓了頓，這次他把萎靡下去的身姿站回了原本挺拔的姿态：“您說得對，還不到絕望的時候，他在等我，而我會帶他回來，一定。”他的話像是說給醫生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那之後他就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實際上他自己清楚，壓在胸口的東西太沉了，沉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醫生們建議過刺激療法，可他們提出的方案已經試過，利希特還跟個木偶似的，方法無效。刺激得還不夠深？還能怎麽做？

焦頭爛額。

三個小時過去，利希特沒有睡到自然醒，卡洛斯叫醒了他。今天的天氣很好，夜晚降臨後也是一片晴朗的夜空，月明星稀，卡洛斯看了看窗外，突然想起小時候，他跟利希特有過一回晚上偷偷溜出去的經歷，雖然沒能偷溜多遠，但對那時候他們來說簡直歡欣不已。

卡洛斯回頭，“利希特，我們出去逛逛吧，晚上，就我倆。”

利希特淡淡轉過頭，“嗯。”

卡洛斯因回憶帶來的溫馨被不鹹不淡澆滅一半，他提醒自己沒關系，沒關系，早就知道會是這個反應。

卡洛斯給他倆變裝，在車庫裏挑了一輛僞裝專用十分普通大衆的車，這一輛還只能在陸地使用，不能航空下海，已經是相當過時的老古董了。

利希特坐在副駕駛上，卡洛斯開車，夜晚的城市燈火通明，還不到城市休息的時候，不少廣場人聲鼎沸，充斥着年輕的歡聲笑語，卡洛斯特地選了燈火很漂亮的路，慢慢開着車子。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跑出來那次麽，我們原本打算要到廣場去的，結果沒能去成。”

利希特：“嗯。”

他記得，原本以他的性格是做不來偷溜那種事的，還是被卡洛斯慫恿，小孩子好奇心與新鮮感湧上來，忍不住就答應了他。他們定了一個大計劃，要溜到人多的廣場去，結果到底沒去成就被抓回來了。

腦子裏過着畫面，利希特卻不想多說。

卡洛斯突然就覺得車窗外的繁華與熱鬧的人聲真是無趣極了。吵鬧、繁雜不堪，快樂的笑聲卻格外刺耳，想逃開這裏，不知不覺他開着車出了城鎮來到郊區，等回過神來，他發現已經偏離他最初定好的路線了。

與燈火通明的城市不同，高樓大廈漸漸淡出視野，山川迎面而來，燈火越來越暗，漆黑的夜裏樹木影子張牙舞爪擺動，撕扯着黑暗。

卡洛斯踩着油門，車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但不夠，還不夠，沒有什麽追着他們，他卻想甩開什麽，如果速度是一種放肆，那麽奔跑起來，疾馳起來，是不是就能把所有一切甩在身後，什麽也不想，什麽也纏不住他。

卡洛斯看着前面被車燈驅散的黑暗，眼神漸漸沉下來。

車速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利希特覺得不太舒服，他漫不經心瞥了儀表盤一眼，即使在無人的區域這也是嚴重超速，而卡洛斯轉彎、哪怕是急轉彎的時候竟然也不減速，車子風馳而過，綁着安全帶身子也會歪斜，在夜裏寂靜的道路上，卡洛斯突然就從散步變成了飙車。

速度也是一種激情，它刺激着人的頭皮和心髒，利希特近來多數時間在睡覺，在這麽高的速度下腦子有些暈，可他什麽也沒說。

繞過山路，眼前突然出現平坦的大路，往左邊通着一塊正在修葺的平壩，連着江邊，尚未完工，直走又會進入新的山路，卡洛斯突然猛打方向盤，朝着左邊沖了下去。

利希特望着路的盡頭，無動于衷。

二十米、十五米……離江岸的距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短，尚未完工的警示牌在車燈的照耀下格外醒目，但卡洛斯筆直的朝着前方沖過去，絲毫沒有要停頓的意思。

利希特眼神終于動了動，但依舊麻木的看着前方。

十米、八米……依然沒有停頓的意思。卡洛斯發了狠，一腳将油門踩到底。

利希特瞳孔猛地一縮，他朝駕駛座撲過來，伸手猛得打轉方向盤，同時按下了停車按鈕。車輪與地面摩擦急剎的聲音在耳朵裏刮過，車子打了個彎，不再筆直前進，在離警示牌還有兩米的地方側停，不動了。

利希特解開安全帶抓着卡洛斯的胳膊狠狠把他按在座位上，多日來如同木偶般波瀾不驚的他此刻眼中盛滿了怒火，那清冷的眸子終于被點燃。

利希特呼吸粗重急促，胸膛上上下下，看樣子氣得不輕，眼睛裏的怒火可以灼傷人，被這樣的怒火撲面襲來，卡洛斯雙眼反而明亮了。

“哈哈哈……”

卡洛斯捂着眼睛笑了。

“你舍不得我死。”

利希特擡手，在他臉上砸了一拳，把卡洛斯腦袋打偏過去，他下一拳頭沒能接着落下來，因為卡洛斯抓住了他的手腕，長腿一伸，立刻将兩人位置颠倒，換他把利希特壓在了駕駛座上。

利希特咬着牙看他。

他滿意的看到那雙多日來死灰的眸子終于染上了不同的情緒，即便那是怒火也沒有關系，只要能重新點燃火焰，他并不在意丢進去的火種。

況且——

“等這麽久才有反應，讓我猜猜你腦袋裏想的什麽。”卡洛斯用另一只手輕柔的摸索着利希特的臉。

“你最近腦子反應慢，比較迷糊，面對剛剛的情況第一反應不是恐懼，是無所謂，甚至覺得就這樣下去也行，但是——你很快想起來我還在。你怎麽樣沒關系，但我不能有事，所以你身體終于肯主動給出反應了，是不是，利希特？”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上一章有九條評論，于是想了想，追加紅包，九個人都有哦0v0我人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