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成功。”
“你呢,海倫,你有喜歡的人嗎?”露易絲有些好奇地問道,而海倫卻為這個問題而微微有些臉紅。
喜歡的人,她咬了咬嘴唇,又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小聲地回答。
“有啊。”
“他是誰?”
“一個不怎麽可愛的人。”她嘴角有一個小小的笑容。
“不可愛?”露易絲拒絕這個詞,然後有些疑惑的問。
“是不是俄語中不可愛的意思和法語不太一樣?不然喜歡的人為什麽會是不可愛的,或者說,如果他是這樣的,為什麽還喜歡呢?”
面對好奇寶寶露易絲的問題,海倫有些笨拙地解釋。
“不,沒有差別,就只是,我很難形容,他跟別人都不一樣,不是說他很好,當然,他的确很好,可有時候他又很壞,就是,說不清的感覺。”
顯然,海倫·庫拉金公爵小姐的這個解釋并不能令露易絲明白。
“那有些奇怪。”露易絲小心翼翼的說。
“是啊。”海倫眨了眨眼睛,表示她并不介意。
“我喜歡安東,因為我認為他什麽都好,再也找不出一個比他更好的人。”
海倫為對方這麽坦誠的話語而覺得臉紅,但也愉悅,要知道,在這個圈子裏呆久了,能夠碰到這樣一個純真的人實在太難了。就連她自己也做不到将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就這麽大膽又自信的表露出來。
不,應該說,是因為不确定吧。她在心裏小聲地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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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海倫?”露易絲看到女孩兒有些走神的樣子問道。
“沒什麽,露易絲,我只是有些羨慕你。”
“你羨慕我什麽呢?”露易絲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就只是可以毫不在乎的告訴別人,你喜歡那個人。”
“啊,這真是,我是不是做的不對呢?”露易絲白皙的臉蛋有些微微泛紅,她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小姐,作為孤兒,她能接受到的教育有限,而且俄國貴族似乎總是比她們表現得更加矜持。
“不,你做的很好,露易絲,喜歡一個人本來就該這樣,這說明你很幸福。”海倫露出一個肯定的笑容,露易絲有些腼腆的笑着。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身上有一種迷人的魅力,她是羞怯的,但對她的感情,她又是那麽的肯定和自信。
“你也會的,海倫,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那位不可愛的先生,雖然你這麽說,可我想,他一定有非常好的地方吸引着你,就像我的安東一樣。”露易絲握着海倫的雙手,給予她鼓勵和希望,而後者也終于完全的高興了起來。
是啊,海倫想着,她得更勇敢才行,意味的在殼子裏想東想西的是沒用的,不做出點努力怎麽知道呢?
正當庫拉金公爵小姐想要為不可愛先生做點什麽的時候,後者在彼得堡遇見了頗為欣賞他的庫圖佐夫将軍。
起居室內,安德烈獨自坐在一張沙發上,他像是一個随時待命的戰士一樣,一舉一動都帶着嚴謹和克制,而這令庫圖佐夫将軍特別欣賞他。
要知道在貴族圈子裏,從來不乏勇敢又聰明的男性,但對戰争有着冷靜頭腦的人卻太少了。年輕的小夥子們渴望建功立業,這本沒什麽,他自己也是這麽過來的,但如果上帝把一個聰明勇敢又冷靜的年輕人送到你面前,那麽抓住他,就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安德烈,我希望你随我一起去摩爾達維亞部隊。”
安德烈凝視着那位老當益壯的将軍,瞧着他花白的頭發和清明的眼睛。他知道庫圖佐夫将軍前些日子已經被任命為摩爾達維亞部隊的總司令,也知道這位将軍素來欣賞他,随他一起去摩爾達維亞是再适合不過的事情,只是,此刻的他卻無法直接明确的給出答複。
庫圖佐夫看出了安德烈的遲疑,這令他有了些興致。要知道他了解這個年輕人,就像了解自己一樣。安德烈·博爾孔斯基公爵就是年輕時的他,同樣的聰明勇敢,以及渴望成功。有野心的人不應該遲疑,所以他更加好奇那困擾了這位公爵的原因是什麽。
“你這邊有什麽問題嗎?安德烈。”
庫圖佐夫像長輩一樣帶着點玩味的好奇心令安德烈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勾了勾嘴角,瞧着面前的将軍,肯定的給出了答案。
“能随您去摩爾達維亞部隊是我的榮幸,将軍。”
庫圖佐夫挑了挑眉毛,但最終什麽也沒說。
安德烈回到現在在彼得堡暫住的地方時,當他把這一事兒告訴好友皮埃爾後,後者高興的擁抱了他,但很快的,這位胖胖的伯爵又擰起了眉毛。
“可是,那海倫小姐。”
“我不能不去,皮埃爾。”
年輕的伯爵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好友的決定了,如果他拒絕了庫圖佐夫的邀請,那麽他也不會是安德烈·博爾孔斯基了。
戰争遠比情愛重要,他們都明白,更何況,皮埃爾始終拿不準安德烈對那位公爵小姐的心思。畢竟他可是安德烈,他想的和做的,永遠讓人猜不透。
☆、第 107 章
“皮埃爾,我需要你幫一個忙。”
正當皮埃爾為海倫覺得可惜的時候,安德烈開口了。
“什麽?”
安德烈右手微微攥起,但很快的又放松下來。這個小動作充分的說明了他內心的一點緊張。
“幫我聯系尼古拉·羅斯托夫伯爵,還有他的妹妹。”
“怎麽了?”
“我希望能借此邀請海倫·庫拉金他們一同出來。”
皮埃爾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當然,我會做好的。”
安德烈的嘴角放松了下來,他并不是武器,遠沒有那麽冰冷。不管怎麽樣,他欠那個姑娘一個交代,他需要把一些話告訴那個姑娘,這樣才公平。在她不斷努力之後,他也需要做點什麽。
瓦西裏公爵家裏,當海倫從伊波利特那裏得知這個事情後,她先是訝異了一下,不明白尼古拉·羅斯托夫伯爵為什麽找她,但後來,在看到心裏面提及到的,安德烈·博爾孔斯基也會前來後,她臉上的笑容就情不自禁的露出來了。
伊波利特看到海倫高興的表情,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有些事情沒人去說破,但他明白。
作為兄長,他怎麽會不明白自己的妹妹對那位安德烈公爵一直投注過去的不一樣的視線呢,特別是在獵場那段時間,他從一開始的不贊成到後來的支持,并不是說他認可那位公爵,一切的原因不過是因為海倫臉上的笑容。
“伊波利特,我可以去的,是吧?”
“當然了,海倫。”
海倫從兄長那裏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笑的眉眼彎彎的。自從上一次在劇院那裏和安德烈分別後,她和他就沒有了聯系。盡管海倫沒有特別的想念對方,但一看到他的名字,那種忐忑和高興的心情還是會不受控制的跳出來。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海倫穿了一件淡色的天鵝絨長裙。她拒絕了母親想要為她頭發上添加更多飾品的建議,只是用了點小巧的珍珠将金色的長發盤起來。
參加晚會和去郊外游玩可不一樣,海倫希望自己整個人看上去素淨一些。
“好了嗎?”阿納托利從外邊悠悠哉哉的晃出來,他今天無法一同去了,因為他家親愛的上司給了他很多工作,并且絕對不允許請假,而這導致阿納托利有些粘人的圍在海倫身邊。
“好了,那我們就走了。”海倫故意拍了拍兄長的肩膀,對他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
阿納托利一聲,在海倫走後将她花瓶裏最喜歡的一支薔薇花拔了下來,準備拿去上班。
因為這兩天天氣很好,尼古拉提議大家去郊外騎馬順便野餐。同行的人除了海倫他們,伊波利特還征得同意後把安東希和露易絲叫去了。
大家都是年輕人,很快就能熱烈起來。
海倫和娜塔莎他們坐在馬車裏面,這一次彼佳終于能直接出去騎馬了。
娜塔莎是一個活潑的姑娘,面對新朋友她總是特別熱情,而這正好給海倫多餘的時間來想象等會兒她見到安德烈該說些什麽。
是的,安德烈作為發起人,但一大早庫圖佐夫将軍那裏有些事兒讓他走不開,所以他只能告訴皮埃爾他會盡快趕過去的。
“海倫,海倫!”
“什麽?”海倫從神游中回過神來,娜塔莎正笑嘻嘻的瞧着她。
“你在想什麽呢?”
“不,沒什麽。”海倫有些不好意思的咕哝着,但娜塔莎已經朝她擠了擠眼睛,故意拉長了調子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你在想安德烈公爵。”
海倫被這話給羞紅了臉頰,同時又奇怪娜塔莎怎麽會知道這件事,但不等她說什麽的時候,娜塔莎又說了一句話。
“我開玩笑的!”娜塔莎撅了撅嘴,像個小孩子一樣嘟囔着,“你怎麽會喜歡安德烈公爵呢,他人雖然挺好的,也很有魅力,可他多嚴肅啊,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随便說什麽,感覺就好像在一個長者面前一樣。”娜塔莎吐了吐舌頭,而海倫不知道該笑還是該說點什麽來維護安德烈。
她想說安德烈不是那樣不近人情的人,他只是不像常人一樣可愛罷了。
“可我有什麽資格來說這些話呢?”海倫的心裏突然出現這樣一句話,然後她整個人心裏就帶了點淡淡的惆悵。
娜塔莎并沒有注意到海倫的情緒,她是個快樂的姑娘,很喜歡說話,但也正因為這個特質,使得她總是沒有辦法耐心的去察覺到別人的心思。
露易絲是察覺到海倫的情緒,但此刻她也不好說什麽,她一邊聽着娜塔莎活潑的話語,一邊在心裏分析哪一個會是海倫喜歡的那位不可愛先生。
三個人都懷着個字不一樣的心思,很快的,他們就到了郊外。
男人們把鍋架起來,女孩子們去附近采點野果什麽的。
托阿尼西亞的福,海倫對這些小東西有着更為全面的認知,也幫助娜塔莎他們學到了更多的知識,除了一些野果意外,海倫還采了一些野薔薇。
“這些花真漂亮!”娜塔莎贊美道,并且想要伸手去觸碰。
“別噴!”海倫叫住了對方,并且伸出手去攔了娜塔莎一下,卻沒想到自己的手指反而被刺給刺中了,點點殷紅的血珠從白皙的指腹那裏滲透出來。
“痛嗎?海倫。”娜塔莎把自己的帕子拿出來,卻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
“先別動,刺好像進去了。”露易絲攔住了娜塔莎的動作喊道。
海倫低頭看了一下,确實,難怪會那麽痛。因為平時她也喜歡修建花枝,所以偶爾也會被刺傷,但都沒這麽痛,現在這刺紮到肉裏面去了,只看着就讓人覺得會痛起來。
“怎麽了?”
一陣略微低沉的嗓音從不遠處響了起來,海倫的心動了動,幾乎是迅速的擡頭望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
☆、第 108 章
那蜿蜒小道中,男人瀝青般的黑發是那麽的顯眼,雙眼中的一抹藍色也讓人驚豔。海倫從未發覺,原來安德烈·博爾孔斯基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
他們接觸的時間和地點多半是在宴會中,上一次的狩獵,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海倫從未注意到對方也有着不遜色于阿納托利的外表。
小道中有一些荊棘。她們幾個女孩兒過來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會勾到裙角,但是安德烈不一樣,他行走的時候看起來輕盈又沉穩。這很矛盾,海倫想象不出還有另一個人可以讓她有這種感受,就只是,對方什麽都不做,但她卻還是把喜悅的眼神投注到他身上,就好像他的一舉一動都吸引着她。
這些感受,像是在心裏翻滾的蜜糖一樣,沖擊着她,以至于她就這樣呆呆的看着對方,直到那不同于花香和樹葉的味道輕輕地拂過她的鼻尖。
“受傷了嗎?”
男人的聲音低沉,海倫低頭瞧着,也不說話,只是無法壓制嘴角的弧度。
“是啊,公爵,刺好像進去了。”娜塔莎有些急切的說道。
安德烈略微點了下頭,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托起海倫的手指。
男人和女人是那麽的不同。一個修長,一個纖細,一個粗糙但寬厚,一個細膩白皙。
金發女子的睫毛眨了眨,在陽光下,好像被鍍染上了一層金色,像是這日光中早早醒來的蝴蝶。
薔薇的刺脫離了血肉,留下紅色的印痕。潔白的帕子包裹着她的手指,海倫聽到安德烈一些低聲的話語。
她聽得并不仔細,因為光是控制那種幸福的表情就已經奪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露易絲在這一刻就明白了,她那大大的眼睛彎了起來,她忠心的祝福着她的朋友,那天使一樣的姑娘。
他們回到了衆人當中,和往常一樣,海倫沒有和安德烈說太多話,但有什麽不一樣了。她知道的,她的心裏熱切的期盼着什麽,但同時,她又壓抑着自己,可不管怎麽做,她看上去都是那麽的幸福。
安德烈能捕捉到海倫的視線,那并不僅僅只是因為他是個軍人,有着敏銳的觀察力,他知道的,那只是因為一種更簡單的原因。在這人群中,他也會不自覺的去尋找那個姑娘。
他知道她沒發現,所以能瞧見她偷偷投注過來的視線,以及用指尖撫摸帕子時微翹的嘴角。
這種心情讓人愉悅的想要顫抖,看到對方的一舉一動就讓他情不自禁微笑,是的,多美妙又讓人戰栗的感覺,這是愛情,安德烈深刻的明白這一點,而正因為明白,才有所猶豫。
安德烈·博爾孔斯基從未質疑過自己的決定,他知道他所做的選擇是他最應該去做的,但在瞧見那一個微笑後,他無法冷硬的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
“海倫,去騎馬嗎?”伊波利特走過來問道。
“可我不太會,伊波利特,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海倫疑惑地看着兄長,後者微微一笑。
“那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學習一下,海倫。”
海倫眨了眨眼睛,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得讓這裏馬術最好的人教你一下,安德烈公爵怎麽樣?”
海倫看到伊波利特臉上溫柔的表情,面頰上突然就泛起了紅暈,她的手指小幅度的數着袖口上的花邊,然後還是勇敢的點了點頭。
伊波利特摸摸她的頭發。他走過去對安德烈說了幾句,後者同意了。伊波利特又在衆人面前說了這件事兒,他落落大方的态度讓尼古拉和娜塔莎完全沒有懷疑,至于安東希,這位聰明的外交官早已從好友的眼神那裏得知了一切。
“去吧,海倫。”伊波利特把妹妹拉起來,又沖着安德烈說:“公爵,那就拜托您了。”
于是,在安德烈牽着馬匹後,兩個人向更開闊的地方走去,而剩下的衆人在安東希的健談下也聊得很是開心。
草地上,稀疏的灌木,正好适合騎馬,安德烈甚至體貼了挑了一個風不大的地方。
海倫不會騎馬,除了那種在公園裏花錢騎馬溜一圈,她也沒有再接觸過馬兒這種生物。
和公園裏那些已經麻木掉的老馬相比,安德烈的馬兒正是年輕的時候,毛色油亮,馬蹄有力,一雙大眼睛一看就很精神,即使海倫不懂馬,也知道這是一匹好馬。
“它也是男孩兒嗎?”海倫摸了摸馬兒脖子邊緣的鬃毛問道。
年輕的公爵先是愣了一下,也許是因為從未有人将馬的性別用人類的男孩兒和女孩兒來區分,成年人通常不這麽說。他們更關心的是馬的血統和價值。
“它是個,女孩兒。”安德烈停頓了一下後,決定用和面前的姑娘一樣的語氣來介紹自家的馬。
“你的馬和他們的都不一樣,伊波利特和安納托裏還有安東希他們的馬兒都是男孩兒。”
“你覺得男孩兒更好嗎?”
“哦不,當然不是這樣,只是,通常來說男性會更加強壯一下,阿納托利說母馬性子太溫順了。”
安德烈把視線移動到馬兒身上,他的手指撫摸着馬的背脊,用着最舒适的力道。
“有用和沒用并不是用性別來區分的。”
海倫聽到這話,有些訝異的看着安德烈,然後很快的,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以為,別人通常都不這樣想,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
安德烈看着面前的女孩兒,他心裏想着,為什麽這個姑娘總是那麽坦蕩的說着自己的想法呢,她身上從沒有別的貴族小姐那種矜持和造作,她的心是赤忱的,也許表述的方式不被大衆所認可,但他卻覺得這是最好的。
“別人的想法并不重要。”他的心裏對這個姑娘有了很高的評價和認同,為此他會覺得有些陌生,然後無法避免的又搬出了那一套過于刻板和理性的論調。他原因為對方會有些不高興,結果她卻微微張大了眼睛,用一種急切而真誠的語調告訴他。
“可你不是別人!”
空氣中一時之間再也沒有了人聲,只有微風以及自然間一些小生命在竊竊私語。
在那句話出來後,海倫的臉幾乎漲紅了,但她沒有退縮,而是繼續瞧着對方,尴尬卻勇敢的看着對方。
“這沒什麽。”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喜歡一個人并不丢臉,将自己的想法誠實的表露給對方也是,你該覺得自豪,海倫,就只是勇敢起來。”
“你……”
男人的唇瓣動了動,他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裏像是在那一瞬間藏了一抹月光在裏面一般。
☆、第 109 章
“你讓我覺得羞愧,海倫·庫拉金。”
安德烈略微嘆了口氣,在海倫想要問什麽的的時候,他卻再一次的執起了她的手。在她受傷的指尖留下一個親吻,比起吻手禮,這顯得更加親昵和溫情。
他叫她海倫·庫拉金,用一種無奈和溫情的方式。那唇間傳來的淡淡的觸感像是某種誓言一般,帶動着她輕輕的顫抖着,心情卻十分的雀躍,心髒好像要跳出來一般。
可是這一切的歡喜卻在安德烈的下一句話中終結了。
“戰争要來了,我得離開。”
“戰争……”她被這個消息給震驚到了,以至于無法說出別的話語,只能重複着這個單詞,這個陌生,卻能讓人的心情變得沉重的單詞。
“是的。”他沒有放開她的手,攥着她的指尖,像是在挽留着小鳥的翅膀一般。
“所以,這一切都是為了向我告別嗎?”
海倫低下了頭,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氣說這話。她明白安德烈沒錯,她甚至明白,如果他告訴她,戰争來了,而他不打算做什麽的話,她會覺得陌生甚至無措。畢竟,她喜歡的,本來就是這麽一個人。
“不,并不僅僅是這樣。”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海藍色的眼睛凝視着她,那裏面通常都藏了很多很多的感情和思想,它們從不向別人展示,而現在,他那頑固的心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邀請她進入。
“我曾以為,不,我曾擔心。”男人停頓了一下,他的話語中帶着一絲遲疑,但很快的,又變得堅定和平緩起來。
“擔心什麽?”
她擡眼看着對方,未曾收斂好的情緒,和關切,像是星空下的草地一樣坦蕩。
“這一切,會是某種沖動之下的決定。”
他說這話的時候放開了海倫的手,而後者只能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瞧着他。在這段關系中,她總是處于不解的那一個。以前,她為此煩擾,而現在,她似乎明白了。
那并不是為了嘲諷她或者冷落她,那只是因為一個更簡單的原因,那就是,連安德烈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她所喜歡的這個男人,在她的心裏是強大的,強大到她從不認為他會迷惘,會不解,會擔憂,而現在,當他漸漸的向她吐露那些話語,她就感受到了那種心情,那種并不是只有她在擔心,在期待,在不安的心情。
“戰争容易擾亂人的思緒,或是恐慌或是激情,我不确定,在這之前我能确定,但現在,我不能。”
安德烈的雙手垂落在身側,他的眉宇微微蹙起,略薄的嘴唇抿了起來,卻不是那種嚴肅的弧度,他看上去就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是,有着不安的年輕人。
這世上有千千萬萬這樣的人,而海倫以前從未想過,安德烈會是其中的一員。
她的心突然就有些酸澀,但更多的,是一種柔情溢了出來,像是溫泉裏的水。
在這之前,她習慣于用仰視的角度去看這個男人,于是她什麽都不理解。她以為如果有一天,她能夠和他平視就夠了,但現在,對方卻讓她明白,當他願意的時候,他會給你俯視和珍視他的機會。
這一切并不是用某種言語說出來的,它不過就是那麽自然的就發生了,就好像,她走過去,自然的拉着他的手,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卻沒有放開,只是握緊了一樣。
“你知道的,安德烈,如果你認為我只會跟着你的腳步你就錯了。”
“我比你想象的更勇敢,我比你更加确定這一個事實。你的理智讓你看上去完美不可侵犯,可對我,它們不是那麽的有用,我不是別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并且永遠不會後悔。”
安德烈看着面前的姑娘,看到她漂亮的灰綠色眼眸中堅定的神情,看到她總是對着她微笑的嘴角。
他以前以為的,莽撞又天真的姑娘,卻在很短的時間內成長了起來,或者,并不是她成長的太快了,而是他從未好好的停留下來,只是真的去了解一下對方。
“你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麽嗎?”他低聲問道,右手輕輕擡起,平靜而柔和的去觸碰對方的臉頰。
她微微閉上眼睛,嘴角有着喜悅的弧度。
“就只是确認了一件事實。”
是啊,她只是徹底的明白了一件事,她是真的愛上了這位不可愛的公爵先生。一個從來都不完美的男人。他理性自律還稍顯刻薄,永遠都不會退讓,獲得他的青睐就像是一場毫無意義的賭博,他永遠高高在上,輕易不讓人走進他的心裏,可是,正因為她明白了這一切,才更加珍視對方。
如果有一個人,在你犯錯之後他會第一時間寬慰你,那是親人。
如果有一個人,在你陷入苦難的時候不會背棄你,那是朋友。
如果有一個人,在他本來并不是這樣的人,卻為了你甘願退讓和改變,那就是愛人。
這個驕傲的男人對她說了很多冷硬的話,可他只是把別人藏起來的事實告訴了她。
這個冷漠的男人不曾将那個虛假的世界帶她面前,因為她打心裏不需要。
他不完美,這是事實。他不可愛,這是事實。他苛刻和挑剔,這些都是他。他只是把一個真正的自己毫不掩飾的展示給海倫了。
她退縮過,抱怨過,不解過,而唯獨沒有想過,也許在對方的心裏,她自己也遠沒有那麽完美,那麽好。
安德烈·博爾孔斯基需要包容海倫·庫拉金什麽呢?
如果他們是平等的,她愛他,愛的卻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一個在婚後被生活瑣碎打破的幻影,這段婚姻只會顯得可悲。
若他們結了婚,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生活撕開了僞裝,露出最真實的內在。也許有一天,她會委屈的指責對方。
“即使我不完美,不美好,可是我愛着你。”
因為愛一個人,所以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用自己所謂的愛去裝點另一個人?因為愛一個人,所以就理所當然的認為對方應該要在以後的生活中變成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如果她愛上的不是安德烈·博爾孔斯基,而只是別的年輕貴族,也許她會擁有一段和母親與父親一樣的相敬如賓的生活,但不管是過去還是将來,那都不是她想要的。
“你知道嗎?”她從紛飛的思緒中醒來,仰頭看着對方,陽光像是細碎的金子一般灑落到她的眼睛裏面,美好的不像是現實。
“這不只是一次情感的震動,而是一次成長,是另一種開始。安德烈,正如你所說的,你不完美,你不是最好的,我也不是最好的,可是我相信,我海倫·庫拉金是最适合你的。”
“所以,”她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露出一個有些燦爛而堅定的笑容。
“別想就這樣丢下我。”
有微風拂過,她凝視着對方海藍色的雙眼,然後,聽到了類似于嘆息的聲音。
“你是我從未遇到過的挑戰。”
他牽起了對方的手,就只是輕輕的觸碰着,但沒人會懷疑,那只手将會握緊的力度。
“但我,欣然接受。”
她聽到這話語,嘴角的笑容只是更加燦爛。那并不是多麽溫情的承諾,他也不似別人一般會說多麽好聽的情話,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着自己,主動抓住了自己的手,他的話語,他的眼神,這一切已經足夠美好了。
那一天回去的時候,沒過多久整個彼得堡已經知曉,瓦西裏公爵家裏的小姐受到了那個全社交界都可望而不可及的男人的青睐,那個古怪又不可愛的安德烈·博爾孔斯基公爵承諾若能生歸,定當迎娶海倫·庫拉金。
☆、第 110 章
莫斯科,童山的老房子裏面,老公爵正背着雙手站在窗前。窗戶開着,呼呼的寒風吹進來,年輕的公爵上前了一步,在他開口之前卻被嘲諷了一句。
“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我的兒子,你正在幹一件蠢事。”
“那并不是蠢事,那只是,我想做的,我應做的。”
他的面色平靜,像以往一樣不喜形于色,但說出來的話語卻有着一種不可撼動的力量。
“瞧瞧你現在說話的腔調,那個漂亮的小姐給你灌了什麽迷湯呢?”老公爵轉過身看着自己的兒子,嘴角是嘲諷的弧度。
“您了解我,父親,外表從來都不是我的喜好。”
“啧啧,當然了,那是因為會主動圍繞在你身邊的自然是有錢又漂亮的小姐,那些個不好的早已自慚形穢不會出現在你的眼前,你只需要在美麗的珠寶中挑選出一顆最漂亮的罷了。”
老公爵露出一個假笑,他在與兒子的談話中總是用着這種方式,似乎從不知溫情為何故。
安德烈早已習慣父親的這種腔調,他的雙眼保持在一種敬重而不卑微的水平線上。
“那是我出生就享有的,我無須苛責它們,同樣的,我無須掩飾什麽,我身處什麽樣的環境和我做什麽樣的選擇,從來都沒有着必要的關系。”
“很好的自信,兒子。”老公爵的嘴角翹了翹,他的雙手依舊背在身後,保持着一種審視的态度,但已經不再那麽梳理的站立在窗前,而是走到了兒子的面前。
那雙一模一樣的藍眼睛瞧着對方,那裏面的神色沒了嘲弄,更多的是探究。
“給我一個理由,兒子,就讓我相信那位海倫·庫拉金不是一個傻瓜,不是一個別的任何人能取代的女人。”
“理由?不,父親,這不是一場交易或者談判,這是您兒子的選擇。”
“你怕說出來會讓我失望嗎?”老公爵淡淡的說着,而安德烈卻微笑了一下,這令前者眼睛裏閃了閃。
“父親,我選擇她不是為了讓您滿意,不是為了讓別人滿意。”
“真是無情啊,我的兒子。”老公爵拖長了調子,眼尾的紋路卻舒展開了,他微微揚起下巴瞧着自己的兒子,緩緩地說着。
“那就讓我看看吧。”
“在這之前您所想象的場景我想永遠都不會出現了。”
安德烈吻了吻父親的面頰,然後踏着穩健的步伐離開了這間書房。
老公爵看着兒子的背影,什麽都沒說,他只是讓自己屈尊再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松了開來。
老人有着皺紋的枯瘦的手撫摸上油畫的邊緣,裏面的人青春依舊,溫婉的神情日複一日的注視着他,就好像從未離開過一樣。
“我說過吧,那是我的兒子。”老人翹了翹嘴角,低喃着,卻再也無人聽他傾訴了。
彼得堡,距離安德烈過來拜訪并且提出締結婚約已經過去一個禮拜了,當全府上下都已經消化并且接受這個事實,沉浸在它帶來的榮譽和喜悅中後,只有公爵府裏的二少爺依舊悶悶不樂。
“我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你和那位安德烈公爵幾乎沒有交集。”阿納托利抱怨着,這段時間他就沒有停止自己的羅嗦。
“就只是,我覺得他挺好的,他也覺得我不錯,就只是這樣。”海倫眨了眨眼睛。
“你在騙我,我知道,因為我不是伊波利特,你覺得我是個傻瓜,你什麽都不願意對我說。”阿納托利翻了個白眼。
“別這樣想,阿納托利,你和伊波利特都是我的兄長,可你讓我怎麽和你說呢?”海倫紅着臉抱怨了一句。
“是啊,別對我說,我并不是真的想知道。”阿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