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人一馬
顏音在寫這一幕的劇本時想了很多，後來和墨平讨論後也改了很多次。
以前看《鮮衣怒馬》時，她就覺得，像上官文林這樣子的人，是永遠都不會老的。他理應活在最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肆意潇灑，被所有人的目光追逐。相信有這樣認知的人不止她一個。
所以，墨平要拍續集，跌破了很多人眼鏡，也換來了許多人的不贊同。
顏音起初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轉念一想。
沒有老去的人生——完整嗎？
上官文林從來都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他從一個鮮衣怒馬的少爺，到家門一朝被滅的可憐人，後用一把無心劍驚豔整個江湖，少年的心境早已改變，雖是為了複仇，卻也是為了解脫。最終他選擇離去，本身就代表了一種放下。
我們記得的是他駐足回眸的驚鴻一瞥，可少年總有老去的一天。
到了那時，自然又是另一番心境。
顏音在寫這一場劇的時候，最為糾結的一個問題就是——上官文林心中的道義。
而正義和道義又是兩個概念。
武林中從來不是非黑即白，正義是需要的，但正義的标準是不同的。道義也是必需的，可道義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又是極為私人的。
上官文林已然站在了一個足以影響武林的位置上，到這時他的道義便不可能僅僅作為私人性存在，因為他做出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影響千千萬萬的人。
那麽，當年輕的後輩背負冤屈又帶着懸案來請求前輩出山，作為前輩的上官文林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墨平當時問了她一個問題，說在你的心裏上官文林是個什麽樣的人？
顏音當時想了半晌，說的是，至少不是心懷大義之人。
美國大片喜愛塑造個人英雄，一個人就能拯救全宇宙。
中國素來沒有這樣的習慣和想法，多數時候更強調團隊即所有人的重要性。
上官文林不可能是英雄，也救不了宇宙。他最初的目的便只是報仇而已，只是大仇已報，心境的改變等因素促成了他最終的離去罷了。
***
“阿音，uncle的頭發好長啊。”tracy在顏音懷裏，看着鏡頭中的葉司忻說道。
監視器後的墨平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忽然伸手道：“tracy，伯伯抱抱好嗎？”
tracy很不給面子地扭過腦袋，用後腦勺拒絕了這個怪伯伯。
墨平不放棄，“伯伯是這裏的老大哦，你uncle都得聽我的話呢。讓伯伯抱抱，待會兒就讓你uncle帶你去騎大馬。”
tracy動了動。
某導演再接再厲，“伯伯這裏還有很多好吃的糖果哦。”說着，真的從兜裏掏了一把糖果出來。
顏音：“……”
tracy張開手，“爺爺抱。”
噗——
墨平一臉無所謂，開心地接過小蘿莉，放在腿上，給她剝了顆糖，又指着屏幕裏的葉司忻，講這講那。
顏音竟覺得這畫面很和諧？果然上了年紀的人對小孩是沒有免疫的——幸好導演聽不見她的心聲。
到了休息時間，墨平果然兌現他的承諾，帶着小姑娘去後院的馬棚看大馬。臨走tracy不忘招呼顏音，她只好跟着一起去。
tracy這時在墨平懷裏待習慣了，竟然也沒伸手找葉司忻，葉司忻走在顏音身邊，兩人一齊落在後頭。
馬棚裏此時有四匹馬，三匹棕色的一匹黑色的，黑色的那匹身量最為高大，很是鶴立雞群。這些馬都是劇組開機前就從馬場租來，請專人喂養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有馴馬師在四個高大的家夥也十分溫順聽話。
tracy起先被這幾匹龐然大物吓了一跳，但小姑娘膽子十分大，沒幾分鐘就準備上手摸了。她顯然對黑色那匹有些警惕，目标是最邊上那匹棕色的。
墨平便抱着她走近，抓着她的小手輕輕給馬兒順毛。
“沒想到導演這麽喜歡小孩子。”顏音感嘆道。
葉司忻點點頭，“老人家都是這樣。”
噗，顏音笑了，“導演還沒老到那個地步吧。”
葉司忻認真地說：“也差不多了。我也是看着墨平導演作品長大的一代人。”
“……”聽起來好像沒有哪裏不對。
馴馬師将馬牽了出來，tracy也穿上了防護服。墨平要親自帶tracy騎馬沒有人有異議，大家第一天就知道了導演有專業級的馬術資格證。tracy有大馬可以騎，完全忘記了她的uncle和阿音，而墨平顯然成了她來到橫店的第二個的朋友。
顏音在一旁看着高大的駿馬也有些心動。
“要一起去騎一圈嗎？”葉司忻問道。
她目光亮了一瞬，很快又遺憾地搖頭：“我不會騎，你們去吧。”上次客串龍套只需要在馬上坐那麽一會兒，她可沒忘記那天光上馬就費了很大的勁。
“沒關系，我帶你。”
“你？”顏音眨巴下眼。
“我。”葉司忻點頭，“我也是有資格證的。”
“哦……”好像是的。
于是她徹底心動了。
那頭葉司忻已經讓馴馬師牽來了馬，竟然是最高大的那頭黑色的。他又從工作人員手中結果防護服，遞給顏音，“穿上吧，雖然應該用不着，但是能讓你安心些也是好的。”
“……”她臉上的擔心有那麽重嗎。
穿好衣服後，二人一馬先步行到外面。這後頭是座矮山，山下很大一片空地都可以用來騎馬。往前看去，墨平和tracy已經騎出有一段距離了。
顏音一手抓着馬鞍上的鐵環，兩只腳都站在了矮凳上。
“我抓着馬呢，不用緊張，上去吧。”
“左腳踩在腳蹬上，數一二三，我在後面扶着你。”
“一，二，三——”
借着葉司忻的力，顏音還算順利地上了馬。輪到葉司忻則好說很多了，他身量高，用不着矮凳。一手抓鞍，左腳踩在腳蹬上，用力往起一躍，人已來到了馬背之上。
潇灑程度很有幾分上官文林的影子。
然而，随着葉司忻的落座，高大的身影貼在了她的背後，仿佛落入一個寬大的懷抱，距離是超出想象的近……
起初她沒有想那麽多的，可葉司忻的存在感太強了。而且他還得控制馬，兩只手需要伸到前面握住缰繩，于是顏音整個人就好像被葉司忻擁在懷中，就算想跟他保持些距離也是不可能的了。
臉上的溫度逐漸上升，葉司忻的聲音近在咫尺，如一道清風，拂面而過。
“出發了。”他說，兩只腳輕輕夾了下馬肚，馬兒便蹬蹬地慢跑起來。
此時的葉司忻還穿着演戲時的服裝，造型也還是上官文林的模樣。作為一個合格的影迷，顏音完全可以yy自己被上官文林摟在懷中，共度二人世界。可是葉司忻就是那種一聲可以馬上進入狀态，而下戲後又能即刻出戲，絕不會讓人錯認他成任何一個影視角色，他就是他，是葉司忻。
真是專業得吓人。
“顏音。”
葉司忻忽然開口。
“嗯？”
“想吹風嗎？”
什麽？
她還沒來的問出口，只感覺葉司忻雙臂緊了緊，身下的駿馬忽然發力，向前跑去。
這與慢走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疾風打在兩邊的臉頰上，四周的景物迅速掠過，與身後那人的距離也愈發貼近。她得承認，奔跑的感覺十分痛快，顏音不由地笑了出來。
葉司忻忽然松開一只手，輕輕地覆蓋在她的眼睛上。
顏音：“嗯？”
可是一張嘴，風便灌進嘴巴，于是她又趕忙閉上。
因此也錯過了葉司忻落在她發頂的輕輕一吻。
跑了有一段路，葉司忻控制着馬停下來，回去路上則又恢複了緩慢的速度。
“我們不跑回去了嗎？”顏音興奮未平地問道。
“再跑的話明天你就走不了路了。”
“是哦——”其實她現在屁股就有些痛……只是疾馳的感覺實在太暢快了，反倒忽略了那些不适。
“你若喜歡，下次帶你去馬場，那裏會有小馬，你可以自己騎。”
“小馬應該沒有大馬威風吧？”
葉司忻沒有回答，但顏音察覺到他笑了，于是擡頭看了他一眼，“你笑什麽？”
葉司忻搖頭，“沒什麽。”
他只是忽然覺得，顏音和tracy還挺像的。
等他們回到劇組，tracy和墨平也已經回去了。兩組人看來走的不是同一條路，竟然也沒有遇上。tracy一見到顏音就跑了過來，開始跟她講騎馬怎麽怎麽好玩。
完後又看向葉司忻，“uncle，我想養大馬可以嗎？”
葉司忻頓了頓，“這個要問你媽咪。”
“切。”小姑娘不滿地嘟了嘟嘴，不過她也沒有太過強烈的*，行則好不行則算。所以很快又不在意地繼續拉着顏音絮叨了。
晚上有場夜戲，而且目測得奮鬥很久。tracy也鬧着留了下來，圍觀了會兒別人拍戲後，便坐回到顏音身邊。等九點一過，小姑娘開始打盹，顏音則放慢翻頁的動作，盡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音。果然，沒多久，tracy便睡着了。夜間有些涼，她用外套裹住女孩，考慮了下是否把她抱到保姆車裏睡，又放棄了，還是留在身邊放心些。
于是把tracy放在了身旁有坐墊的休息椅上，又給蓋了層衣服，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便不再打擾了。
夜戲還在繼續，顏音仍舊在檢查劇本，完善細節。
一道人影在她對面落座，擡頭看，是葉靈。
“顏姐，我有事想和你說。”
